末世之凶兽 下——木苏里
木苏里  发于:2014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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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55

 大师调皮完,瞥到一旁拎着牛皮袋干站着的小徒弟,顿时摆出一脸“你肿么就不开窍”的表情,道:“臭小子!傻站着干什么!收拾行李啊!你打算一直拎在手里过日子吗?啊!”说完,便解下身上斜跨的黄布包放在枕边,脱了脚上的鞋子,盘腿坐到了床上,闭着眼睛开始打坐。 行李?叶昭他们看看那大师的布包,再看看小徒弟手里两个不大的牛皮袋,抽了抽嘴角。那俩牛皮袋能装六只苹果差不多了,而那两人身上的黄布包,看着倒是挺大,上面一层层排着不少口袋,但是瘪瘪的,显然没装什么。 就这么点儿东西,需要收拾? 不过那小徒弟显然觉得他家师父的话有道理,“嗯”了一声,把手里的两只牛皮袋放到床上,解下自己身上挂着的黄布包,放到他家师父的包旁边,然后拿起其中一个牛皮袋,解开封口的麻绳结,冲袋子里看了看,便一手拎着袋子,一手伸进去摸东西。 他皱着眉,在里面摸了一会儿,取出一叠素色的换洗衣物放在床上便又将手伸进了袋子里,摸出两个洗漱包;再伸,摸出两只杯子、一个茶壶;然后是三个玉质的大肚长口瓶、一个上面刻着字的竹筒、一叠毛巾、六本看上去很旧的书、六只泥封着的大酒坛,两个封着口的布兜,大的那个还散发出一股鱼香味,小的那个有着青草味;然后是看上去很像道士服的几套衣物、四双鞋子、两把木质的剑,两把带鞘的金属制的剑…… 众人:“……”=口= 罗小晨:“卧、卧槽!小兄弟你是蓝胖子变的吧?!” “蓝、蓝、蓝、蓝胖子是、是、是谁?”小徒弟歪着脑袋结结巴巴地问,手里继续一件接一件地把东西往外掏,那个袋子就像无底洞一样,仿佛一直掏不完。 “没什么……”罗小晨无力地摆了摆手,一脸颓然道:“我再也不相信科学了……”QAQ 坐在床上被越来越多的物品遮挡住大半个身体,很快连头都要被没过的大师眉毛狠狠抽搐了两下,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伸出手指哆嗦着指向那小徒弟:“你这是打算活埋了为师吗?!不会放上铺吗?!还有,你看看,嗯?你看看这些!”他点着床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你收拾住宿用的东西,你把招魂幡翻出来干什么?!” “闷、闷、闷久了会发、发霉,拿出来透、透透气。”小徒弟一脸严肃。 大师嘴唇一抖,半晌憋出来一句:“我当初脑子被石榴啃了才会下山把你捡回来!” “石榴它不、不、不爱啃那个。” “……”大师双眼一翻,作势要晕,结果宿舍虚掩着的门被敲了两下,有人在外面问道:“大师您在吗?林市长和冷书记请您过去一趟。” 大师不打算晕了,坐直身体,一脸端肃,沉声冲外面的人道:“嗯,你先过去吧,老夫随后就到。” “不急,我在门口等您。”那人答道。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很急”吗?! 大师狠狠瞪了小徒弟一眼,低声道:“还不快把床上这些收起来?!挡了为师下床的路!” “哦。”小徒弟把换洗衣物等日常要用的东西放到上铺,然后撑开牛皮袋的袋口抖了两下,原本直径不大的口瞬间可以装下整张床,小徒弟伸出手臂,把床上剩下的东西一气儿都划拉进了牛皮袋里,然后拿过麻绳在袋口绕了两圈打了个结。 “为师出去一趟,你就不用跟着了,在这里呆着等石榴回来。”大师嘱咐了两句,然后穿上鞋出门跟着那人走了。 科学观碎了又重新拼上的众人看到门关实了之后,一致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小徒弟。 聂仁衍听到他们走远了,于是开口拐骗小孩:“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石头。”小徒弟报自己的名字倒是没有结巴,两个字说得非常干脆。 “石头?”叶昭愣了一下,道:“这是你的小名?” “就、就一个名、名字。”小徒弟正在把两只牛皮袋口拴着的麻绳绑到一起,头也不抬地答道:“师父先、先、先养的石、石、石榴,后养、养的我,就随石榴姓、姓了。” “刚才听你们石榴长石榴短的,石榴是谁啊?”罗小晨忍不住问道:“你师兄?” 石头小师父摇摇头把绑好的牛皮袋放到床上,坐下来道:“石榴是师、师、师父的坐骑。”他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鸟鸣在阳台外响起,脆生生的很是好听,接着便是一阵“笃笃笃”敲窗子的声音。 众人转头冲阳台看去,就见一只比鸽子稍大一些的鸟正悬在空中,用尖长的嘴啄着玻璃,一身鲜红色的羽毛蓬松亮泽,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石头赶紧冲到阳台把窗子打开,接住那只鸟抱进了屋,坐到床边把它托在腿上,安抚性地顺了顺它的羽毛,对众人道:“这就是石、石、石榴。” 方思远瞪大了圆圆的眼睛,指着那只红色的不知什么品种的鸟道:“坐、坐骑?!”那位师父就算个子小,也能一屁股把这么只鸟坐扁吧! “缩小了。”石头看了眼方思远,显然知道他在惊讶什么。 众人:“……” 这师父究竟得有多坑爹,才能做出让自家徒弟跟自家的鸟姓这种不靠谱的事儿?! 石头拿起身旁的那只散发着鱼香味的大布兜,从里面掏了一粒黑黢黢的红枣大小的丸子,塞进石榴的嘴里。石榴叼着丸子,欢快地叫了一声,然后仰着脖子把药丸吞了进去。 真的不会噎死么?众人看着石榴那细长的脖子,有点担心。果然,那颗丸子卡在石榴的脖子中间,不上不下,急得石榴直扑腾翅膀,石头叹了口气,伸手帮它顺了顺脖子,把那颗丸子给顺了下去。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呆鸟咽下那只丸子,又冲那只布兜欢快地叫了一声,表示还要吃! 石头无奈地又拿了一粒塞进它嘴里。 众人:“……”这是一只怎样抖M的鸟啊!并且把丸子搓成这么大个儿的大师再次证明了他不靠谱的事实。 聂仁衍看着这一人一鸟,挠了挠腮帮子道:“诶,小兄弟,你师父究竟叫什么?” 石头抬起头,眼睛耷拉着,一脸麻木道:“我小时、时候问他,他说他姓、姓、姓大,名师。” 聂仁衍:“……” “不过,师父是清、清字辈,道、道号清贫。”石头又掏了一粒丸子喂那只被噎得很爽的鸟。 清贫……果然很穷。 喂了四颗丸子,石头解开另一只小一些的散发青草味的布兜,朝石榴抖了抖,石榴扑腾着扇了他一下,掉了两根鸟毛,然后不情不愿地钻进了布兜。石头利索地把布兜系好挂在床前。 众人:“……” 不靠谱师父、小结巴徒弟、抖M呆鸟,真是吉祥如意的一家! 石头喂完鸟,便三两下爬上上铺,阖上双目盘腿打起坐来,不再言语。 被之前的鱼香味勾得有些饿,众人看了看天色,打算去食堂吃点东西。他们上一次吃东西还是前一天晚上,距离现在起码有近二十个小时,再加上走了那么多路,早就消化得干干净净。几人套上外衣,跟石头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 按照之前带领他们在基地转悠的那几个士兵说的,他们在这里可以领到一定分量的食物,一天三顿。尽管基地是自给自足,据说在山后的另一块谷底有田,还养着牲畜,但是一下子多供这么多人,多少有点紧张,所以必须省着点来。 不过被救助的人们倒不介意,毕竟他们身上带着的财物有限,每天都能吃到免费的食物,就算只能勉强填肚子,也是好的。 当然,在叶昭他们看来,这种制度肯定是暂时的,随着加入基地的人逐渐增多,加上住的日子越来越久,很难一直免费供应这么多人的吃穿用住。这里一定会慢慢变成一个缩小的城市系统,只有居民们分工明确,共同推动这个基地的发展,才能将这里长久地维系下去。 因为快到饭点了,食堂人挺多,不过都是被接过来的民众,没有看到基地本身的士兵,估计还在外面奔波着没有回来。 罗小晨、方思远和聂仁衍去窗口领饭菜,留了叶昭、夏之铭和木头找了两张空桌,坐在那儿等。 叶昭刚坐下来,就感觉自己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愣了一下回头,就见那个在超市和医院碰到过两次的乖巧男生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餐盘,显然是吃完了正打算离开。 “是你?”能在这里碰到还真有点缘分,叶昭礼貌地冲他点点头。 不过这个男生显然只是来打个招呼,他抿唇冲叶昭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便端着餐盘离开了,一如既往慢吞吞的,看上去有些呆。 看着他把空餐盘放到指定的收集处,然后慢吞吞地离开食堂,叶昭不自觉皱了皱眉。 是错觉吗?他总觉得……这个男生……有点怪。 Chapter56 基地安排的救援行动持续了近一周,派向各个方向沿着不同干道行进的队伍,用地毯式搜索的方式,把整个城市扫了一遍。但是救援的结果却让人痛心——H市在全国算是一线城市里比较著名的,城市人口虽不如最多的那几个,但数字也相当庞大,可是在那样一场大雾之后,市区里被搜救队找到带回基地的,却只有一万多号人。 相比之下,郊区农村的死伤状况就好得多。尤其是像基地一样比较偏远的地方,死伤者都是个位数,有些甚至根本无人伤亡。这对一部分曾经住在城市中标榜自己生活优渥的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讽刺。不过那些村落里的人不愿意放弃自己祖辈生活的地方,都打算继续住着,没有什么人跟着基地的搜救人员回来。 基地周围的几个村子,因为平时就和基地有往来,基地蔬菜瓜果以及牲畜供给不够的时候,会从这几个村子购入,现在则变得更加密切——村民们主动划出靠近基地的良田,供基地种植需要的作物。并且,一万多人虽然相对整个城市的人来说少之又少,但是对于基地来说,除了原本就不少的内部士兵,还要额外供这么多人实在有些压力。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们听闻,二话不说便接纳了基地住不下的那一部分。 除了幸存的人,基地派出去的搜救队还沿途收集了各种物资,民宅的损毁一般较重,剩余的物资不多,但是超市等一些店面,仓库的位置非常有利,在大雾中保住了一些人的同时,也保住了不少物资。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搜救队把所有能派上用场的东西都拉了回来。 正如叶昭他们想的那样,一旦救援结束,大家在基地安顿下来,必然要实行一定的分工制度,来维系整个基地的正常运作,毕竟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 基地仓库里储备了不少军用物资,加上搜救队拉回来的,数量可观。但是派发依然有限制—— 因为被救的民众几乎都只有身上穿着的一套衣服,基地从物资中把服装类的整理出来,一人派发一套,以方便大家换洗。每日三餐早晨和晚上一人一个馒头一碗粥,中午一碗白米饭加一份菜。但这些并不是完全免费的。 在现在的情况下,整个城市都处于瘫痪状态,原本的以钱换物的方式已经行不通了。先不说拿了钱也找不到地方花,就连钱本身也在大雾中所剩不多,种类、总额混乱不清,纸币因此失去了它的意义。基地开始重新采用工分制。 能力划分参考部分法律和现实情况:十四岁以下的孩子、七十五岁以上的老人、怀孕妇女以及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可以直接领取三餐,除此之外,所有人除了每天参加必要的劳动维持最基本的三餐之外,多劳多得。 劳动的难度和量也因人而异,女人大多数分配在基地周围,帮忙料理农田里的作物以及照料牲畜。 男人的分工更多一些,一部分出去清理成为废墟的城市,把所有能利用的资源回收利用,一部分开始在城市里大量栽种基地派发下来的树种,而另一部分则组成了巡逻队,负责基地及周边村落的安全,因为自从雾散之后,山林的出现了很多次野兽袭人的事件,其中有几次尽然直接进了基地内部,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过这并不是只有他们这里才出现的情况。 在信号依旧没能恢复的情况下,叶昭他们一直都从大师那里打听外界的事情。他们之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每次市长书记开例行会议的时候,都会把大师请过去。后来才知道,他们一直通过大师用符纸叠的纸鹤来同帝都以及其他省市联系,约等于曾经的视频会议,只不过现在成了音频。 从大师那里,他们得知几乎全国的这种部队基地都派上了用场,各地政府纷纷搬家,在基地内形成了新的小型社会体系,通过帝都紧急下派的各路高人联络交流。最大的基地依旧是帝都,H市基地的规模也能在全国排得上前五,由此可见这次的伤亡究竟有多么严重。不过国外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除了那些植被覆盖度比较高,自然破坏度较少的地方,大多数城市尤其是一些曾经极为繁华的大都市都被损毁得一片狼藉。 罗小晨他们还通过大师,和在外省的父母联系上了,得知家人都很安全,他们几个也算暂时放下了心。 “哎——在这种情况下,能联系上就不错了。”夏之铭背倚着一棵大约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树干,侧头看着大约二十多米远的一处山壁。在那个山壁中间,有一个被周围的草木掩住只露出一半的山洞,从这个角度斜看过去,可以看到黑黢黢的洞口,阴森中透着丝诡异。 两天前,巡逻队中的负责这处的三个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最后在大部队的寻找下,在那个山洞旁的树边看到了血迹,让人不得不怀疑,在这个山洞中,是不是住着某种猛兽。于是这里成了重点巡视地之一,光这个山洞周围一圈就安排了十来个人,每人都配了枪支,这其中就有夏之铭和罗小晨,他们两个今天正好轮到这片地区,从早上七点起到现在,已经在这里盯了近八个小时了。 他们倒不是为了猎杀那些野兽,毕竟这次大雾的教训让人们对自然的敬畏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再向以前一样,站在控制者的角度肆意支配着自然的很多事物。现在采取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只要山林里的野兽不发起攻击,他们就不能随意射杀。 对于罗小晨他们来说,就只需要保证在他们守的这天一切安全就可以。如果一天都没有野兽来袭,那么他们这一天都可以在倚着树聊聊天中度过,可谓是清闲和危险并存的工作。 “嗯。”倚在他旁边那棵树后的罗小晨点点头,接了夏之铭的话道:“这还多亏了大师,老爷子神神叨叨的,但关键时候还真挺靠谱。” 大师不止帮高层与帝都那边联系,还在闲暇时搞搞“科研”,当然,他的“科研”绝对会把曾经一些砖家的科学观粉碎得干干净净。大师带着小徒弟跟基地要了一部分人在山林以及周边的农家收集了各种树种,尤其以冠盖大精气足的树为主。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种树小队去了趟市区,那次叶昭他们几个都被他拐过去帮忙了。 事实证明,大师喊那么多人一起去的目的就在于想得瑟。 一开始,这位个子不高、身材清瘦的老顽童,穿着飘飘欲仙非常唬人的道袍,带着自己的小徒弟,非常普通地跟着众人挤在军用卡车上被拉到了被毁坏的比较严重的中心区。下车之后,大师先是从巴掌大的布兜里掏出了一只比鸽子还大一圈的鸟,除了叶昭他们几个见过的人之外,周围的人都被惊得愣住了。接着,大师把那只火红的鸟放了出去,那鸟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从鸽子大小变成了一只庞然大物,光是脊背的宽度就够好几个人并排躺着,翅膀展开更是可以笼罩住地上的一群人。于是连带着叶昭他们都觉得眼睛要被这火红的鸟给闪瞎了! 大师依旧没有放过众人的科学观,他带着小徒弟,霸气侧漏地爬上了那只鸟的背上,迎风而立,把收集来的众多树种,从高空散花般洒了下来,如果散花的人是天女,那么下面的人必定会看呆掉,可惜散花的是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子,于是众人完全顾不得欣赏,为了避免被一些小苗的枝桠划到,纷纷抱头鼠窜。 在那些树种还没落地的时候,大师又拿出一个大肚长口瓶,打开瓶塞后,一挥袖子,装在瓶子里不知是什么的液体如雨丝般落下来,沾在那些树种上,跟着它们落到地上,几乎是瞬间,那些落地的树种出了芽…… 然后,大师得瑟完,把坐骑收回布兜,带着一群除了干看着、掉下巴和捡下巴什么事都没干的众人再次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基地。 事后,叶昭曾经没什么表情地问大师:“带我们过去是为了什么?”=_=从头到尾他都一个人搞定了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大师一脸高深地竖起一根手指头:“其一,为了立威,在如此境况之下,就算身在基地,大多数人仍然安不下心,这对一个集体的发展是很不利的,老夫震一震他们,自然就安心了。”大师收回指头,盘腿坐到床上,闭眼打起坐来。 惹得众人追问:“其二呢?” 大师睁开眼,淡然道:“没有其二。”说完继续打坐,不再搭理这帮不可教的孺子。 众人:“……”只有一个原因你乱用什么“其一”?! 不过大师的话倒确实有点道理,当天,种树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基地,所有人都觉得“有高人坐镇,今后的生活不用担心了”,第二天,基地的人们一改之前浮躁的状态,明显变得沉稳得多,都开始踏踏实实地完成自己分配到的事情。 “嘶——说到大师,今天早上起床之后就没见到他,按理来说,他不是都坐在床上打坐的么?”罗小晨赶开正在朝他身上爬的一只虫子,看向夏之铭道:“还有叶昭和聂仁衍,他们两个一大早也不在了,前几天都是一起吃了早饭才各自做事去的啊,怪事。” 夏之铭也顺着树干看了一圈,确认自己周围没有什么毒虫,抱着胳膊道:“不知道,不过他们两个今天是去市区吧,可能走得比较早。” “是么?”罗小晨点点头,不过心里倒是有些疑惑,因为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似乎听到叶昭说了句:“要去赶紧,晚了不好办。” Chapter57 最近,叶昭发现自己身体的各方面机能越来越超出常人。除了伤口愈合速度吓人之外,体能精力也越来越好,即便感到疲劳,恢复得也格外的快——浴室那次被聂仁衍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他还能正常地去医院,接着碰上大雾又赶了一整夜的路,到了基地睡了一觉,居然还比除了聂仁衍之外的人都醒得早,而且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从那天之后的每个晚上,他几乎都只需用睡两三个小时就差不多能量全满了,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这天凌晨三点多,叶昭像前几天一样,在漆黑一片中睁开眼睛,暗金色的双眸一片清明,他依旧保持着背向墙壁的侧躺姿势没有动,心里却有些无奈地叹道:又醒了……自己这是越来越朝聂仁衍靠拢,奔着精力超常的禽兽方向发展了。 屋里还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味,这是大师每日在大家睡前点燃的草药,有宁神助眠的作用,所以正常情况下,罗小晨他们几个都是一觉到天亮,然后神清气爽地去做事。不过这玩意儿只是助眠药,而不是蒙汗药,所以叶昭睡饱了该醒照样醒。 他原本打算,既然醒了,索性起床出去走走。可他还没动一下,就听一阵非常轻的“扑棱”声响起,像是什么东西扇动翅膀的声音。叶昭微蹙了一下眉,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地转开目光,朝声音来源看去—— 就见一只符纸折成的纸鹤散发着莹莹微光,扇着翅膀穿过阳台那扇门飞了进来,一路朝里飞去。 叶昭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有人要找正在打坐的大师。他余光看见大师伸出手掌接住那抹微光,预料中的传音并没有响起,大师只是捏着纸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指尖一捻,整个纸鹤化为一道火光迅速燃尽,再无半点声息。 大师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蹦了下来,不过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上铺同样在打坐的石头也同时下来了,一边穿上鞋子一边低声问自家师父:“怎、怎么了师、师父?” “你师伯说S市要出事,咱们走一趟。”说完挎上自己那只黄色布包,拿着牛皮袋丢到石头怀里,便出了门,石头掏出装石榴的布兜急忙跟了出去,很快,叶昭便听见一声隐约的鸟鸣,滑向了很远的地方。 S市? 叶昭想了下,立刻翻身坐起来。对面罗小晨翻了个身,在脸上挠了挠,又睡了过去。 “S市那不是那家伙爸妈家么?”上铺的聂仁衍翻下来坐到叶昭床边,冲罗小晨那边挑了挑下巴。 “嗯。”叶昭坐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聂仁衍,即便没有言语后者也立刻懂了他的意思——基地因为之前几个巡逻的出了意外,还有几个人则中途搬去了邻近的村子,空出了两间屋子。虽然S市究竟要出什么事还没弄清楚,但是能在半夜把大师紧急召过去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干脆走一趟,把罗小晨爸妈接过来,在同一个基地里,多少也能更放心点,何况之前罗小晨有过这种想法,只是当时条件不方便而已。 叶昭和聂仁衍大学时候曾经一起去S市玩过一圈,在罗小晨家住过两天,罗爸罗妈跟罗小晨几乎一个性格,招待起来完全把他们当自家儿子。如果两个老人家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两人心里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叶昭起身拿过一旁挂着的两件外套,丢了一件给聂仁衍,道:“要去就赶紧,晚了就不好办了。” 趁着大半夜大家都还睡着,把两个老人家弄过来。 【等罗小晨问起来……?】聂仁衍接过衣服,指节分明的手指顺带握住了叶昭的手腕,用心神问道。 【就说大师帮忙接的。】叶昭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事情推到了刚才匆匆出去的小老头脑袋上。 聂仁衍点点头,系好外套纽扣,然后一把揽住叶昭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脚底瞬间升腾起黑色烟雾,将两人包裹起来。在窗外有些黯淡的月光映照下,黑色烟雾合拢又散开,留下丝丝袅袅的浅淡痕迹,而原本被包裹在其中的两个人则彻底没了踪影。 他们两个都有点隐藏性路痴,虽然之前大师帮罗小晨和罗爸罗妈联系的时候听到过大概的地址,但是依然绕错了好几次,眼见天都快亮了,才在基地的宿舍里找到了罗爸罗妈。 S市的基地人数明显比H市少得多,一个房间里就住了两个人。不过没有别人对叶昭他们来说倒是更方便些。 叶昭:【……】虽然没人看见,但还是有种脸丢尽了的感觉。 聂仁衍安慰道:【没事儿媳妇儿,咱至少回自己家没走错过。】=_,= 叶昭:【……】哪壶不开提哪壶,房子都没了,还自己家。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两人见罗爸罗妈还睡得很熟,一不做二不休,一阵黑雾,连带着被子床单以及床边凳子上搭着的衣服一起卷走了。 为了避免让人撞见,两人把罗爸罗妈安置在那间空着的屋子里。因为从头到尾,聂仁衍一直保持着他们的姿势没有动过,而且来去速度又快。被人挪了个城市的罗爸罗妈没有感受到任何动静,依旧睡着。 【咱们总不能把两个老人家丢在这里吧?】聂仁衍搭着叶昭的肩膀,一手插着裤兜,看着两张床上熟睡的老人。 【嗯,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地方肯定会吓到的。】叶昭道:【等他们醒了解释一下再去做事吧。】 两人这一等就等了不少时间,两个老人整天乐呵呵的没什么负担,年纪大了睡眠依旧不错。一直到起床号响了才醒过来,迷糊间看到周围陌生的事物,果然吓了一跳。好在叶昭和聂仁衍两人解释了一番。 罗爸听了抽了抽嘴角道:“那臭小子怎么净做这种吓唬人的事,多大了还没点长进。”亏的这两个孩子来家住过,要是换个不认识的,那不得先抄家伙再聊哇!风风火火的罗爸心里暗自嘀咕。 聂仁衍笑道:“是有点突然,但因为是半夜接到的消息,小晨不放心您二老在S市待着,所以拜托那个道家的大师连夜把你们接过来,他们今天负责巡逻,走得早,就让我们等在这里。” “这S市能出什么事啊?”罗妈有些担心的问道,虽然他们也没什么亲戚在了,但是想想自己住了这么多年的老家要出大事,还是有些心惊肉跳的。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 “哦——”罗爸张着嘴点点头,他还有点蒙,过了会儿才道:“那小子什么时候巡逻完啊?” “他们中途不休息,晚上回来。”叶昭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宿舍里应该没人了,便道:“二老换身衣服去我们宿舍等吧。” 等把两个老人带回宿舍安顿好,叶昭给他们留了几张前两天多得的饭券,就和聂仁衍离开了宿舍,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便赶去集合点。 就在他们的车到达市区,众人下车的时候,大地突然隐隐震动起来,就像是有成千上万的马匹从地底深处奔腾而过。 “怎么回事?”有人维持着下车的动作僵在那里,“地震?”虽然在他们感觉并不明显,但是依然让人胆战心惊,在这种元气大损死伤无数的境况下,如果再来点地震,无异于雪上加霜,到时候还能有几个人活下来? “不像地震。”一个人蹲下去,手也按住地面,感受了一会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 叶昭和聂仁衍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虽在外省,但是距离H市并不算很远的S市,这会不会和大师昨天半夜接到的消息有关? 这种震动不大,但就像是敲响音叉后在耳边留下的那种余韵,绵绵不绝。大半天下来,所有在市区的人几乎觉得自己身心都在跟着大地嗡嗡震颤,甚至都没法分辨出是震颤真的一直没有消失,还是他们的心理作用。 天擦黑的时候,他们跟着车往基地赶。等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下来,不过大概是因为基地相较市区,距离S市更远,而且大多数人因为工作,一直在山间田里忙碌,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那种隐隐的震动,除了一直呆在五层的罗爸罗妈。 “今天是不是地震了?”罗爸罗妈一见他们回来就问了一句。 “我们在市区也感觉到了一点,但也有人说不像地震。”叶昭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或许跟S市有关。” “啊?”罗爸刚想追问,就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他和罗妈转身,就看到了张着嘴傻在门口的罗小晨。 “你、你们怎么在这儿?!”罗小晨都快语无伦次了,“一定是我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罗爸三两步过去,在他后脑勺上不轻不重拍了下:“臭小子!什么话!不是你干的事吗?!” “啊?”罗小晨目瞪口呆,然后扭头看夏之铭道:“我、我梦游干的?!” “我上哪儿知道!”夏之铭翻了个白眼,把他推进去,“别杵着,进去再说。” 罗小晨进去之后,终于注意到了眼角抽筋的聂仁衍和面无表情的叶昭,他后知后觉地在脑中把昨天半夜半梦半醒中听到叶昭说的话,和现在的情况联系起来,愣了一会儿,终于回了快抽成神经病的聂仁衍一个同样抽搐的眼神,冲自家爹妈道:“啊!我想起来了,昨天半夜说的,因为太迷糊了,今天给忘了!”他赔笑哄着自家爹妈,心里还琢磨着:特奶奶滴究竟咋回事儿啊? 话音刚落,刚关上的大门咔哒一声开了,大师牛皮哄哄迈着方步进了门,想显得霸气侧漏一些,可惜凌乱如非主流的发型和被撕了几条口子还湿了一半的道袍出卖了他。后面跟着的小徒弟更是浑身都湿淋淋的如落汤的鸡仔一般。 众人被他俩这拉风的造型震得忘了之前讨论的事情,聂仁衍刚抽完眼角,嘴角又忍不住开始抽搐:“卧槽你俩想不开投河去了?” Chapter58 大师听了聂仁衍的话,眉毛抖了抖,他抬起下巴,微阖双目,做出一副高深极了的模样冷哼了声道:“老夫是去解救苍生于苦难之中!”言罢一甩袖子,甩了众人一脸的水。 之前走在最后的方思远此时离大师最近,他伸手抹了把脸,道:“然后你们就掉进河里了?” “……”正在捋胡子的大师气得手一抖,揪下来几根,他跳脚怒道:“你们这帮混小子!老夫只是急着赶路回来,没顾得上整理罢了!”说着他捏了个手诀,宽袍一抖,原本堪比叫花子的装束瞬间就变得干净整洁,连非主流般的头发也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梳得一丝不苟,在头上挽了个髻。老头子不甘心地还给自己加了两道清风,一时间宽袍广袖,迎风而立,真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夏之铭抽了抽嘴角,暗暗吐槽:“居然还自带特效……” 大师身后的石头也很快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的,丝毫看不出先前的狼狈相,他解下自己身上的布兜,又接过他家师父递给他的,一边整理了放到床铺上,一边道:“你们不、不要逗师、师父了,我们是、是去救水、水灾了。” “逗”这个字明显戳到了大师某个不能说的点,他脸都绿得有些扭曲了。 “水灾?”唯一靠谱的叶昭问道:“S市怎么好好的闹水灾了?” “你们昨天醒了?”大师听到他直接问S市,愣了一下,脸也顾不上绿了。他叹了口气,想了会儿道:“你们听说过长右么?” “长柚?”吃货罗小晨第一反应:“一种柚子?” “……”大师冲他瞪了瞪眼,道:“什么柚子!是一种山海经里记载的野兽——‘东南四百五十里,曰长右之山,无草木,多水。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其名长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意思就是柜山往东南四百五十里有座长右山,没有花木,但水很多,山中有种野兽,形状像猿猴,却长着四只耳朵,名叫长右,叫声如吟,它们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发生大水灾。” “卧槽这也太玄了吧……”罗小晨瞪大眼睛道:“出现在哪儿就会引起水灾的话……那么长右山岂不是早就淹成汪洋大海了?” “你——”大师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顺了口气才怒道:“正常人不是应该问原来这就是S市闹水灾的原因吗?!” 夏之铭抱着手臂,啧了一声:“您终于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之处。” 方思远举了举爪子插嘴道:“正常人应该问这种动物居然真的存在?” 大师哼了一声,傲娇地嘲道:“孤陋寡闻!”他伸手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两张纸,拎着在众人面前抖得哗哗作响:“知道这是什么吗?嗯?”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两张从素描本上扯下来的纸,上面都有铅笔画的类似速写的画,一张上面画的是个怪物,人面羊身,一张上面画的倒是个人,只不过浑身裹满了黑色的烟雾,像泼墨似的。 “嘶——”聂仁衍眯了眯眼,挑起半边嘴角道:“知道啊,您老人家手上这两幅还是我画的呢,呵。” 叶昭“嗯”了一声,淡淡道:“我描述的样子。” 夏之铭点点头,顺手指了指罗小晨:“我们两个也是目击者。” “从我买的素描本上撕下来的……”方思远补充。 木头面无表情:“我报上去的。” 大师:“……”跟这帮小子住一起之后,心肌梗塞脑溢血中风偏瘫的几率简直成倍往上翻啊! “那你们说说,啊,你们倒是说说看这是什么?!”大师手指狠狠戳了戳那张画着人面羊身的怪物的纸,那力道,差点把纸给戳通了:“这是饕餮!饕餮知道吗?” “哎呦!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吃货饕餮啊!”罗小晨有种找到革命战友的激动感,不过下一秒他就咂了咂嘴,道:“怎么长得这么抽象呢……” 大师脸又绿了,他心里暗暗咆哮:【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啊!原来神话里的动物真的存在啊!】这才是他把纸掏出来的目的好嘛! 小徒弟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了,提醒大家道:“所、所以,书里写、写的很多东西都是存、存在的。” “不过……哎——”见话题拐回了正道,大师把两幅画又塞回了袖子里,随口叹了句,却没了下文。 顿了半晌,他才又接着说S市的事情:“昨天老夫接到了身在S市的师兄清和道长的信,说是长右出现在了S市,老夫赶过去的时候,S市已经被淹了大半,幸好他们基地所处的地势比较高,而且老夫和众师兄弟合力把水挡了回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严重?”叶昭皱眉,心想昨晚他们去的时候在基地里转错了好几次,倒是真不知道基地外头,大半个S市都在闹水灾。不过他又想到,长江似乎从S市边上绕过,如果闹起水灾来,确实恐怖。“幸好不是H市,这边可靠着海,而且基地的地势并不高。” 他话音刚落,众人脸色都变了,心想可千万别一语成谶。夏之铭更是在回忆叶昭从小到大有没有乌鸦嘴过。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高高低低,百转千回,非常像进行某些不和谐活动时发出来的动静。 众人:“……”在场的除了早就过了年纪的大师和罗爸罗妈,还有年纪还小的石头,其他几个可都是血气方刚正当年的男人,听到这种声音都面面相觑,觉得实在有些尴尬。 罗小晨摸着鼻子嘀咕了一句:“靠,谁啊,在这种情况下兴致还这么好。” 因为站在罗小晨他们后面,聂仁衍色胆包天地瞄了眼叶昭,从那双清冷的眼睛一直看到腰。叶昭余光看到他,趁着罗小晨挡在前面,面无表情地动了下,狠狠碾了碾聂禽兽的脚面。 聂仁衍目不斜视,皮糙肉厚,任他碾,心里暗自催眠:这是情趣…… 那种呻吟声顿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这次比刚才还要大。刚才愣住的大师像是猛地惊醒过来,一蹦而起,从布兜里掏出几张符纸,三两下叠好丢了出去,一时间,近十只纸鹤闪着微光扑扇着翅膀消失在房间里。大师一把拍在石头背上,急道:“快收拾!哎!为师刚干了没多会儿的衣服啊!” 石头在他开口的同时,一手往脖子上套布兜,一手抓起两个牛皮袋,跟着大师匆匆朝门外跑,边跑边掏出石榴。众人从开着的门里看到石榴滑出去变成庞大的火红色的坐骑,盘旋了一圈停在走廊栏杆外,大师和石头熟练地爬上去,石榴叫了一声,很快便划出了众人的视线。 “怎么回事儿啊?”罗小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愣了会儿,发现叶昭他们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陡然变了。 正愣神间,就见一个婴儿大小棕色影子闪进了屋。毛茸茸的长臂勾着石头那张上铺的床柱,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从上往下看着众人,四只耳朵在脑袋两边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卧槽!”罗小晨嚎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像是回答他的话一般,那只四耳猿猴张了张口,一个音节愣是让它叫得高低婉转,赫然就是之前大家听得十分尴尬的那种声音,虽然近听并不那么夸张,甚至还挺悠扬悦耳,但是所有人头皮都下意识地麻了麻。 长右——它们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发生大水灾…… 众人几乎触电一般猛地跳了起来,下意识地去抓那只挂在床柱上的四耳猿猴。后者却灵活地避开,然后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在众人眼前闪过,三两下蹦了出去,消失在廊外的茫茫夜色中。 聂仁衍最先追了出去,叶昭、夏之铭紧随其后,方思远他们也急急跟上,罗小晨因为要顾着父母,走在最后,结果刚跨了两步来到走廊,就感觉整个地面晃动起来,他们一个没站稳,全都撞到了走廊栏杆上,胸口撞得生痛。 整栋楼都沸腾起来,尖叫声迭起:“地震!地震了啊!!”整条走廊上的门纷纷被撞开,男女老少各种人一边穿衣服一边匆匆朝楼下跑,有些人甚至鞋子都挤掉了。 五楼的震感比先前他们在市区那次明显得多。如果说S市那次是滔天大水拍岸导致的微微震颤,那么这次H市的震动级别,只会比那个严重得多。 “尼玛不会要来海啸吧?!”罗小晨护着自己爹妈,跟在叶昭后头一路嚎着往楼下跑,嘴里还念叨着:“其实这种时候应该躲在桌子底下啊啊啊啊~” 按理来说碰到这种情况叶昭绝对比他冷静得多,不会这么不敢三七二十一急匆匆往下赶啊,这头也不回连话都不答的状态太反常了,而且奔在最前面的聂仁衍也不对劲,正常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护在叶昭后面吗?他俩这样可不像是在逃地震……罗小晨边跑边嚎,脑子里还边琢磨着—— 等等!他们不会是要追那只猿猴吧?! Chapter59 随着各楼层的人渐渐汇集,人群越来越拥挤,叶昭前一秒还听到罗小晨在身后的嚎叫,后一秒就不知被挤散到哪里去了。他刚要回头,就看到一直走前在面的聂仁衍回头扫了一眼,然后长手一伸,勾住叶昭的腰朝楼梯旁的走廊里一带。 叶昭只觉得眼前一晃,还没站稳便陷入了漆黑的烟雾中,他下意识地闭了眼,再睁开时,就见眼前不再是之前拥挤的楼道、尖叫的人群,而是满目苍翠,层层叠叠。 脚底踩着偏软的深色泥土,叶昭偏头问聂仁衍:“你确定那只猿猴跑来了这里?” 聂仁衍迟迟不放开搂着叶昭的手,一边举目四望,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不确定,只是在这里更方便点而已。” 那只棕色的四耳猿猴如果藏匿在深林当中,有无数颜色相近的枝桠以及一些常绿植物浓密的树冠做掩护,实在很难发现。不过,它的叫声实在太有特色,聂仁衍只需屏息凝神,就可以大概锁定它的位置,即便基地所在的这处群峦叠嶂绵延千里,但是聂仁衍的速度也不是开玩笑的,想追迟早能追到。 只是,水灾可不等人。 叶昭也集中精神搜寻那种猿猴古怪的叫声,最近这几天,不知是不是随着体质在不断变化的原因,叶昭的感官也渐渐有了变化,原先视力、听力等只是无差别放大,现在渐渐能为叶昭的意念所控制了,虽然不如聂仁衍那般自如,但比起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他被聂仁衍带着,在树林里急速移动,在搜寻长右的同时,不免有些担心被留在基地里的夏之铭、罗小晨他们,不过他转念一想,大师他们既然挡过一次S市的水灾,那这次应该也能护住基地,至少他们留在那边暂时没有问题。 至于他们两个为什么头也不回地就冲进林子想抓住那只长得如四耳猿猴一般的长右,那是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罗小晨之前随口说的一句话——出现在哪儿就会引起水灾的话,那么长右山岂不早就淹成汪洋大海了? 尽管这句话引得大师跳脚跳得脸都绿了,但他们却觉得,罗小晨不同寻常的脑回路似乎一不小心抓住了重点。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系铃猴……既然它们能引起水灾,那么一味地靠阻挡来止灾虽然见效快,却不能治本,只是扬汤止沸。能引一次,就能引第二次,江河湖海,时不时这样动荡一次,迟早要出大问题。 正想着,又一声百转千回的呻吟传入叶昭耳里,饶是淡定如叶昭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长右的声音实在…… “西边!”聂仁衍贴着叶昭的耳朵低声道,同时手上一个使力,两人再次如一阵风般朝西瞬移而去,只在山林间留下一个虚影。 不过,他们想错了一件事—— 在山林里头和猴子拼速度,那简直就是脑子被门挤了! 两人瞬移到刚才根据声音判断的位置附近,却连根猴毛都没看见,聂仁衍顿时有种“老子的尊严被一只猴子嘲笑”了的感觉,偏偏那只长右又接连叫了好几声,更达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 聂仁衍蹙着眉,带着叶昭一路跟着那只长右在绵延不绝的山林中追赶不歇。 你有过这种经历么,在空旷寂静的大自然怀抱中听着一只猴子给你演活春宫,而你手里抱着你一心想跟他一起演春宫的人,马不停蹄地追着那只猴子…… 绳命是如此的操蛋!——这是聂仁衍此刻的真实写照。 “那里!”叶昭伸手朝左前方一指,就见他们追了百里里的某只生物在两根树杈间闪过,长长的手臂交替伸展,动作极为熟练,晃得人眼睛都花了。那只长右一见他们追上来了,急急叫了两声,跃过一棵树茂盛的冠部,转眼便消失了。 聂仁衍三两绕闪过去,却再没看到一点棕色的影子。“嘶——哪儿去了?!”他追得有些火大,索性带着叶昭一跃而起,落到了旁边一棵极为高大的古木华盖之上。这棵树也不知是什么品种什么年代的,生得比周围一圈的树都高得多,所有枝桠凌驾于其他树之上,恣意地汲取着阳光雨水,所以冠部极大,枝叶茂密。 这处本就是一处小山峰,地势高,再加上站在树冠之上,叶昭和聂仁衍几乎把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 不过下一秒,他们的就被惊了一跳。 只见东边方向,一条白色的线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移动,他们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那是什么——那是滔天的巨浪,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震慑力滚滚而来! 叶昭拉着聂仁衍的手猛地一紧,皱眉“啧”了一声:“看样子大师他们有些撑不住了。” 聂仁衍抬头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白线的同时,耳朵仍然动了两下,他还在注意着林子里的动静,然而—— “不对劲——”他蹙眉又听了一会儿,突然就展眉挑起一边嘴角笑了:“呵,那只蠢猴子!” 眼见着白线越来越宽,越来越高,离那边的基地越来越近,凭借超乎常人的视力,他们甚至可以看到坐着坐骑悬在半空中的一群人,飞得高高低低,七零八落。 不能再拖了! “走!”聂仁衍揽着叶昭从树顶一跃而下。 在下落的过程中,叶昭也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原本那只被他们追了几百里路的长右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地响着,然而,伴着他的还有其他各种高低不同的呻吟声,音色不一,节奏各异,说好听点那是一场分不同声部的合唱,实质上听起来就像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干着那些不可说的事情……听得叶昭不止是头皮,连面皮都发麻。 顺着声音,他们落到了山峰的阴面,不同于阳面植被茂密葱葱郁郁的样子,阴面是一座笔直的陡崖,刀削斧劈一般,上面牵牵挂挂着一些树藤,垂落下来正好掩住了一个山腰处的洞口,像是一道天然的门帘。 两人对视一眼,攀住树藤,一前一后纵身跃了进去。叶昭在蹲地缓冲的同时,习惯性地手腕一翻,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便落在了他的手里。一只婴儿大小的长右确实伤不了什么人,但如果被一群长右围攻,就不知结果如何了。 这是一个大半人高的山洞,从开口进去像是一条山道,窄而深,两边山石嶙峋,凹凸不平,有些尖利的石尖一个不注意就能在身上留下伤口,但是地面却出乎意料的平坦,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坑洞。趁着洞口的亮光,隐约还可以看到七八步远的地方有处分叉,显然里面别有洞天。 原本在洞外,聂仁衍为了在后面护住叶昭,让他先进了洞,此时洞内的宽窄却只勉强够一人通行,想再换位置实在不方便。叶昭抿着唇,握着匕首半侧着身子下意识地放轻步子,带头朝里走去。 不过里面的那些长右显然知道有外人侵入,叫得更为凄厉。叶昭只觉从右手边的那个岔口迎面扑过来一个身影,他猛地一矮身,同时朝前一步,然后迅速转身左手扯住那道身影,右手匕首一转,将那只咧着嘴面露凶相半人高的长右死死压在洞壁,匕刃横着抵住它的咽喉。 他这样整个一侧身,原本跟在后面的聂仁衍趁势闪过去,挡到了前面,右手一抖,浓黑色的烟雾像数十条触手般灵活地飞射出去,缠住接二连三扑过来的那些大小不一的长右。他挑着眉,左手一翻,一片黑色烟雾涌向被叶昭死死压在墙壁上仍在大力挣扎的那只长右,勾住它朝长右群里一丢,右手顺势抽紧,一共二十来只长右就被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叶昭摸了摸脖颈处,那里有四道血口,是刚才那只长右在挣扎中划伤的。他皱了皱眉,捻了捻指尖的血迹,抬眼看了看左边那个岔口,只见里面是个一室见方的石洞,最奇怪的是居然有块类似石床的长形石块,在那旁边还有看上去很像石桌石凳的几个高些的石头。 “那间是空的,先别管。”叶昭冲左边挑了挑下巴,然后示意聂仁衍往右边的岔口走,刚才那群长右全是从那里扑出来的。 过了岔口,整个石洞便开阔起来,右边这个也是个石室,不过比起左边宽敞得多。但更像是天然的石洞,顶端长长短短垂下来很多尖尖石棱,地面也高高低低的很不平整。两人一路往前走,聂仁衍顺手将那群长右朝洞里拖了几步,贴着石壁暂时安置下来。 那群被捆着的长右没法袭击,但嘴可没闲着,叫得更起劲儿了,在石洞里还起了回音,高高低低的全方位立体声效果让聂仁衍嘴角狠狠抽了抽。 “那里有水。”站在他旁边的叶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指向石洞最里面——那处有个天然的水塘,不知有多深,但是圆圆一汪倒挺像澡池,只不过那一汪水此时正一波接一波地朝外翻涌,虽然那处地势最低,但以那个架势,很快这洞里就能铺上一层水。 看样子,受长右影响的不止是江水海水,连这些小水塘都有活跃起来了。 不过——这种景象倒是让他们再次响起了罗小晨的那句话,如果长右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发生大水灾,那么,一群长右聚集的石洞,这汪水早该泛滥得漫出石洞了吧? 一旁长右们叫了一阵,大概是有些累了,一部分闭上嘴打算歇口气,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闯入洞中的两人。 呻吟声瞬间小了不少,叶昭揉了揉被它们叫得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有点无奈,然而下一秒就将目光就落到了那汪水潭之上,在长右变小的呻吟声中,如沸腾般朝外涌着的水塘平静了不少,之前咕咕冒着的水泡变成了细细的水沫…… Chapter60 没等叶昭出声提醒,聂仁衍已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了——水塘里细小的水沫一层一层地往外溢,像是沙滩边海浪温和地漫上来,渐渐洇下去,再漫上来…… 洞壁旁作为布景板的长右们歇了会儿显然又亢奋了起来,再次张嘴扯着嗓子嚎了开来。像是印证两人的猜想一般,那汪水塘猛地又变得沸腾起来,大朵大朵的水花带着气泡翻涌开来,随着长右们渐高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能把整个石洞的地面淹起来。 “哟,高级货,居然是声控!”聂仁衍看了眼,冲叶昭道:“这就好办了嘛。媳妇儿你在这儿呆会儿,我马上回来!”边说,脚底边升腾起袅袅黑烟,那烟像是有生命一般猛地将他包裹于其中,然后又忽地散开,原本他站着的地方便空无一人了。整个山洞顷刻间只剩下叶昭,以及一群被留下来的黑雾丝丝连连捆得死紧的长右。 于此同时,在距离这口山洞往东几百里的基地上空,被滔天的巨浪一路逼到退无可退的大师以及数位同门,正咬紧了牙,一边从从布兜里朝外丢符组成巨大的符阵,竭力阻挡着以千钧之力扑下来的浪头,一边翻着白眼暗自嘀咕:刚才那会儿,这浪头明明已经有了退势,怎么突然掀得更高了?!要说这长右引起的水灾跟正常的还真不一样,平常到了季节江海涨水引起的灾祸跟水道宽窄,水流急缓之类都有关系,这次的水灾简直翻了天,从来没有急缓之说,这滔天大浪从海岸一路追进城市,追到郊区,甚至到了这深山老林之中,不但一点没变矮变小,反而一浪比一浪高! 大师摸了摸身侧的布兜,脸色有些难看——符越用越少了,而这阵…… 这阵像一个弧形的屏障,将大浪抵在外面,在这个屏障下,是基地错落有致的建筑物,乌泱泱的人群正聚集在空地上,仰着脸张着嘴惊愕而恐惧地看着上方。他们因为大地一直在震颤而不敢呆在室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浪头悬停在空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下来将整个基地淹没。 站在石榴背上的石头突然伸手指了指右边,在大师和他师兄清和道长之间的悬着的那些符中有一张开始出现裂纹,金色的光从裂纹中透出来,逐渐扩大,像尖细的手指从中将整张符撕扯开,很快,便成了纷飞的碎片四散在空中。原本符所在的位置随之裂开一条细缝,咸涩的海水从缝中灌下来,巨大的压力将裂缝扯得更宽。 下面的人群尖叫四散,却躲无可躲,被浇得半湿。他们一路朝着地势高的地方跑,连头都顾不上回,然而洇了水的山路湿滑,越发难走,许多人跌跌撞撞跑到高处,却因脚下没踩稳,又滚了下来。 大师和清和道长几乎同时将那处补上新的符,裂缝小了些,却回不到之前严丝合缝的状态,水依旧从裂缝中涌入,像一条凭空而起的悬瀑,哗哗打在基地前。 正在大师一边护住其他几处,一边继续朝裂缝补新符,记得心火蹭蹭往上冒的时候,一声虎啸在身边乍起,响彻天地,震得整座山林哗哗作响。大师惊了一跳朝身旁看去,就见原本什么也没有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丝黑雾,像是一滴墨水落在空中然后氤氲开,一双巨大的翅膀从最浓黑的中心探出,将黑色烟雾朝两边拨开,一只巨大的吊睛白虎一跃而出,身体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四肢的动作牵拉起全身的肌肉,显得健硕而充满力量。 天空中守着符阵的众人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只庞然大物,一个个表情惊愕中带着惧意,唯独最靠近白虎的大师除了有些气急败坏,看不出有什么害怕的样子。 白虎扇着双翅,悬停在石榴身边,带起的劲风扇得石榴鸟毛倒竖,眼睛都眯起来了。 “你来捣什么乱!”大师在石榴背上跳脚,“翅膀!给我把你那破翅膀收起来,再扇两下老夫就要被掀开了!滚下去你负责吗?!” 白虎张口,发出的却是人声,低沉中带着漫不经心:“老头子你悠着点,再跳就真下去了……啧,老子是来帮忙的不是捣乱的好吗!给我几张符,快点。”话音未落,先前符阵的那处裂口突然不负重荷地崩裂开来,变成了处偌大的破洞,大量的海水眼看着就要从洞中灌下来。 “不好!”清和道长急急叫道,其他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那只白虎周身猛然迸发出一股强力,四散的黑色烟雾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牢牢地罩在那处破口上,生生挡住了汹涌的海水。 众人下意识松了口气,下一秒惊疑不定的目光又重新聚在那只白虎身上。后者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冲站在石榴背上的大师扇了两下风,大师被带得在石榴宽大的背上咕噜噜滚了两圈,又狼狈地站起来,继续稳住面前的符阵,一边骂道:“臭小子你究竟想干嘛?!” “不是说了吗?给我几张符,要那种贴了就让人没法出声的。”白虎朝旁边让了让,免得那小老头真的被自己扇下去,那估计会把他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吧,从坐骑上滚下去…… 大师冲石头示意:“掏几张赶紧给他,不不,掏一沓给他,省得他专挑关键时刻故意跟为师捣蛋!” 白虎双翅一笼,将石头丢过来的符纸卷到自己面前,同时足下升腾起黑色烟雾将自己包裹在其中,顷刻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下一秒,叶昭呆着的山洞中氤出一团黑雾,聂仁衍挑着嘴角从雾中大步走出,手里还晃着一沓黄色的符纸,抖得哗哗作响。 “搞到了。”聂仁衍冲叶昭举了举,然后三两步走到那群长右面前,前后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洞里的水已经没过半截小腿了。 他上下翻看了那沓符纸,拿一张朝长右脑门上贴一张,看起来吊儿郎当实际速度非常快。眨眼功夫,原本如大合唱般一声叫得比一声高的长右们每只脑门上都顶着张符纸,一直拖到鼻子下,随着它们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地飘着,像极了以前那种电影里穿着清装蹦蹦跳跳的僵尸,它们瞪着眼睛哀怨地盯着弯腰俯视着它们笑得极为畅快的聂仁衍,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一个个被气得眼睛都翻了白。 “嘿哟!总算清静了,再叫下去老子就没这么仁慈了,直接宰!” 基地上方,因为聂仁衍离开得太快,那个破口没了黑雾的阻挡,海水瞬间便灌了进来,直接砸在基地最近的两栋楼前,巨大的冲力带着那两栋楼晃了晃,幸好山势是斜着的,落地的海水立刻顺势流淌下去,一路流过树林、农田,汇进山谷最低处正翻涌着的河塘里。 站在石榴背上的大师见聂仁衍说走就走,差点没背过气去:“帮忙他个鬼啊!这不是捣乱是什么!他——”他刚骂了一半,就被看到的景象惊得生生住了口。 只见原本铺天盖地、一层高过一层的巨浪突然偃旗息鼓,像是闹够了的熊孩子,终于知道自己过分了,识趣地乖乖滚蛋一样。它们来得有多快,退得就有多快。先前几十丈高的海水被透明泛着金光的符阵阻着,像是一个巨大的蓄满了水的玻璃水池,此时则像是被拔了底部的塞子般,水位以肉眼能辩的幅度迅速下降。 而撑了许久的金色符阵此时也似乎到了极限,巨大的透明屏障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仍在努力维持的一众高人被从细小裂缝中时不时漏出的水浇得一头一脸,其中以大师和他身旁的师兄清和道长最甚,因为先前的巨大破口也在他们之间,两人早就被飞溅的海水弄得如落汤鸡仔一般。 不过就算满是细纹,那符阵终是勉强撑到了最后一刻,在所有符纸碎裂四散,金色越来越黯淡最终消失的同时,最后一点海水也终于退了下去,只留下被淹过的软烂泥土、蔫了吧唧的树木,还有一地蹦跳着的海鲜……=_= 爬到高处张着嘴看了整个过程的民众们还有些回不过神,双眼放空状继续盯着已经落到地上的高人们。 最先回神的是市长和书记,两个中年人又爬了几步,站到了地势最高的地方,冲众人道:“所有人,拿锅拿篓拿衣服,把海鲜都捡了吧,别浪费了。”=_,=说着又顺着山路朝下走,迎上完事归来的十来位高人,一一握过他们的手,再三感谢,然后郑重地道:“大师们留下来吃饭吧,走的时候带几篓海鲜回去,千万别客气!” 这真的不是什么渔村办的欢迎会么…… 众高人在蜂拥至山下捡海鲜的人群中默默望天:“……”对平时几乎不需要吃饭的人说这种话真的没关系么,这哪里是留人吃饭,明明是拉劳力帮忙收拾残局好嘛?! 罗小晨和夏之铭拉下方思远他们一段距离,跟在罗爸罗妈身后,慢悠悠走在人群末尾。 “那只白虎……”罗小晨看了夏之铭一眼,道:“是上次咱们在林子里碰到的那只吧。” “嗯。”夏之铭应了一句,便半天没再开口。两人脑中不约而同都想到了那时候在医院分析到的线索——那只白虎的原身应该至少认识叶昭、夏之铭和方思远三人,为了避免被认出而扒了罗小晨的外套给叶昭盖上…… 罗小晨更是想到今天上午自己父母突然被接到基地这件事,以及聂仁衍当时的举动…… 沉默了半晌的夏之铭突然开口:“暂时就当不知道吧,既然他俩不想说。” “很巧嘛!”罗小晨笑了:“我也这么想。” 而跟着众同门认命地收拾基地的大师捻着胡须,瞪着眼睛,想着之前没支撑住突然破裂导致符阵开了破洞的那张纸符,心里一个劲地泛着嘀咕:嘶——不应该啊。 Chapter61 大师一直琢磨不透,嘀嘀咕咕个不停。一旁的清和道长一边用符咒修复被震出裂纹的房子,一边忍无可忍地扭头冲他道:“只是一张符出了问题而已,画符的时候影响因素那么多,一个不注意就可能导致符上灌注的法力有偏差,你至于跟蚊子似的一直在我耳旁哼哼唧唧吗?” “什么话!”大师听了他的话一顿跳脚,他和清和是师兄弟,但是因为年纪修为都差不多,两人说话完全不讲究尊卑之礼,一向很随意:“老夫每张符都有质量保证!残次品怎么会在这种关头拿出来?污蔑老夫的道品是会遭报应的!那张符破损得太快,绝对有问题!” 清和一脸懒得搭理他的样子:“有什么问题?你就是死活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问题罢了……” “你的感觉都死了吗?!现在想起来,当时确实感觉到有一阵非常微小的力量波动,不明显,但是跟海水的压力完全不一样,带着灵气,好像冲了那张符一下。”大师皱着眉回想,顿了顿又道:“那海里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我那时候得盯着我自己的符,哪有空管你的?”清和把裂缝修复好,又将基地顶上用于夜晚探照巡视的灯检查了一遍,把其中有些损坏的一个恢复成完好如初的样子,头也不回地冲大师道:“问你小徒弟去,至于海里,要真有什么,迟早得露出来。回头跟清平他们说一声,注意着点。”他说完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道:“不过,微小的力量波动应该不是什么难对付的家伙。” “说是这么说……”大师迟疑了一下,道:“怕就怕那个微小不是因为力量本身,而是距离……” 清和听了,沉思了一会儿,也拧起了眉头。 …… 山峰阴面的石洞里,聂仁衍给那帮演着活春宫的死猴子们贴上噤声符便大步走到了洞口处,伸手拽着垂在洞口作天然门帘的粗壮树藤一拉,整个人便如一阵疾风般掠了出去,他在山壁上点了几步,一路而上,手掌摸着岩壁上突起的石块撑着一个翻身,便跃至山顶,稳稳地落在崖边的平地上。 他直起身双手插兜,半抬下巴,两眼微眯着朝远处的基地看了眼。即便是夜晚,他和叶昭也如在白昼一般,视力上完全没有任何障碍。那里滔天的巨浪已经逐渐退去,很快便落到了山势之下,看不见了。 满意地点了点头,聂仁衍又顺着树藤急速而下,落回了洞里,带着一脸“快点来夸老子拯救了劳苦大众”的表情,把叶昭揽到洞里岔口的地方,冲那群闷了声憋得面皮比原先红了许多倍的长右扬了扬下巴,道:“确实是声控,水已经退了。” 叶昭面无表情地挡开他有些不老实的爪子,侧身朝旁边让了让道:“回去跟大师提一句。” “嗯。”聂仁衍锲而不舍又弯腰朝他面前凑了凑,“确实,鬼知道现在已经有多少地方出现了这种傻猴子,还有多少地方以后会出现,有个对付的方法总是好的。” “啧。”叶昭瞪了他一眼又朝后让了一步,“你骨头是软的吗?站直了说话!” 聂仁衍直起身,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打着算盘——叶昭左让又退的情况下,两人的位置已经从正对长右呆着的那个石洞洞口,移到了隔壁那间小一些的石室前。叶昭此时正背对着那个洞口,跃过他的肩膀,可以看到最里面靠着山壁放着的一块长形石块,表面光滑,约莫两人宽,看起来极像一张石床。 这样的东西勾得原本火燎得就有些旺的聂仁衍更为心痒,不过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甚至目光都没动一下,免得被叶昭注意到,再想把他骗进去就难了。他一边朝叶昭走近一步,一边继续话题:“媳妇儿你说那些傻猴子怎么处理?封了口丢这儿捆着?” 一旁石洞里的长右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聂仁衍的话,觉得自己多半要被栓在这儿饿死,不禁悲上心头,“咚咚咚”接连响起三声闷响。 叶昭皱眉,聂仁衍扭头看了眼,道:“没事,晕了三只。” “……”叶昭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当丢垃圾吗?带回去吧,丢给大师吧,他估计会有兴趣,天生会招水,哪怕放去戈壁沙漠之类的地方也是好的。” “嘶——这主意不错!”聂仁衍一脸狗腿地继续往前凑:“老子的媳妇儿就是聪明。” 叶昭:“……”完全不想搭理他=_=|| 他下意识地又朝后退了步,同时面色有些不耐烦地伸手想把越凑越近的某禽兽推开,他当然知道这人脑子在想些什么豆腐渣的东西,从听到那长右叫第一声开始,他就担心聂仁衍会发情,果然…… 聂仁衍一把握住叶昭的手,另一只爪子顺势揽过去,从脊背一路滑到腰际,带着叶昭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按,同时熟练的一个侧身,躲开叶昭踹过来的脚,趁着他重心有些不稳的时候,将他整个人朝石洞里带了几步,压上了那张石桌,俯身贴着他的耳朵低语道:“媳妇儿,这种打是亲骂是爱的情趣偶尔也是可以省掉的。” 叶昭面无表情地回答:“你别随时随地莫名其妙地发情,我就可以考虑适当省掉这些。”他挣了两下,发现聂仁衍死死扣着他的手腕,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暗道不好,这根本不是打算过个瘾就算了的架势。 “莫名其妙?”聂仁衍低头,在叶昭的唇上边摩挲边道:“那群傻猴子演了这么久的活春宫,你又在旁边,老子有点想法很正常!现在这个时间,做点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刚刚好。”他含含糊糊地说着,完全一副不要脸的禽兽逻辑。 说话间,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叶昭被他贴在唇上微微启合的动作弄得有些脸热,僵着声音道:“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这里是山洞!” 是啊,山洞。聂仁衍眯了眯眼,趁着叶昭开口的时机,将唇舌探进去,余光有些遗憾地朝更里面的石床瞥了一眼,随之有自我安慰道:石桌也不错,高度适中。他一边深吻一边用膝盖挤进叶昭腿间,扣着叶昭的手顺着手腕而上,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另一只手掌则一颗一颗慢条斯理地解开叶昭的大衣扣子,然后摸进去,隔着衬衫覆上他的腰,摩挲了两下便朝上游走去。 “你——”叶昭只从被堵着的唇中泻出一个字,便又闷住了,他被聂仁衍有意微动着摩擦着他的膝盖弄得腿有些软,被水打湿了一截的裤腿此刻紧紧包裹在小腿上,显出他修长的腿型以及半弓起时腿部薄削肌肉优美的弧度。 聂仁衍终于舍得离开叶昭的薄唇,他顺着叶昭的耳根和脖颈一路亲吻到锁骨,密密麻麻带着湿热呼吸的吻让叶昭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眼神也渐渐变得迷蒙起来。意识越来越不清楚,呼吸声也越来越浑。 流连在胸口的指尖贴着叶昭绷紧的腰腹一路向下,灵活地解开了他腰带上金属扣,然后,聂仁衍带着薄茧的手便探了进去。 叶昭身体明显一僵,浑浊的呼吸渐渐变调成细细的喘息,在三面石壁的洞中被放大交叠至极为煽情的声音。他微张着双唇,目光随着聂仁衍的动作渐渐失了焦距,一直略带抗拒抵在两人之间的那只手忍不住抓上了聂仁衍的手腕,下意识地握紧,推拒的力道却并不大。 聂仁衍明摆着铁了心要让叶昭先舒服一次弄晕乎了再说,手上的动作自然熟练中带着各种技巧,简直极尽所能,过了会儿,便让叶昭绷起脚仰头急喘了几声,失神地看着洞顶。 啧,这回该轮到老子爽了吧?聂仁衍这么想着,一边继续逗弄着叶昭,一边带着叶昭的手放到自己依旧扣得整齐的皮带上=_,= 随着金属扣叮当作响,聂仁衍的那颗禽兽心也膨胀到了极点,他挑起唇角正想着究竟是直接开吃好,还是把叶昭弄到那张床上再吃好……就听洞口乍然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鸟鸣,声音凄厉到让人只是听着便觉得浑身寒毛直竖,异常不舒服,紧随鸟鸣而至的是一阵非常有力的扇翅声——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进了洞里。 一声鸟鸣打头后,大约只是数秒的时间,接二连三响起了五六声同样凄厉尖锐的叫声,随着混乱的扑棱声涌进洞中…… 我了个大草!老子皮带都解了跟我来这一出?!——聂仁衍箭在弦上而发不得,简直连屠城的心都有了! 他黑着脸,带着满腔未泄的火气,三两下整理好叶昭和自己的衣衫,然后大步朝外走去,结果刚出这间石室的洞口,就被一个暗红色的影子兜头扑来,血色的眼睛带着浓烈到几乎四溢的杀意和阴毒。 Chapter62 聂仁衍本能想让开那个赤色影子的突袭,然而下一秒便想起叶昭还在他身后,于是矮身的动作生生顿住,不让反迎,他双手抖出黑色烟雾,一边晕开挡在自己面前,另一边则毫不犹豫地攻击过去,触手般的黑色烟雾从那个影子当胸划过,预料中的血液飞溅却并没有发生,而下一秒一个诡异的脑袋从挡在前面的烟雾中穿过,直扑过来,尖利的喙直逼聂仁衍的眼睛而来! “小心!”身后叶昭惊道。 愣了一下,聂仁衍下意识地眯眼朝后退了一步,然而那东西速度太快,几乎在他脚步移动的同时,右眼便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他闷哼一声,手掌成刀急速朝前劈去,却没碰到任何东西。就在他皱眉,感觉自己眼睛上尖利物体的压力越来越重时,只听到“呼”的一阵疾风从自己耳边略过,随之,前方传来“噗嗤”一声,像是利器没入肉体的声音,闷而实,接着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因为只能看到聂仁衍的肩背,叶昭快步走过来问道:“受伤没?”他伸手搭在聂仁衍的肩膀上,想把他扳过来看一眼。 “没事,眼睛被啄了一下。”聂仁衍沉声回答,收回黑色烟雾,伸手捂住右眼。很快,指间便有液体滑过,掌心一片潮湿,他用手背擦了擦,双眼一睁一闭,顺着叶昭的力道半侧过身,“啧,这玩意儿嘴巴挺厉害。” 叶昭看着他即便闭着还在往外淌着血的右眼,搭着他肩膀的手指紧了一下,低声急道:“赶紧回去处理一下!”血这么多,伤口得多严重?! 聂仁衍摆了摆手:“哎,这种伤,过会儿就好了。媳妇儿你忘了?老子自愈能力更正常人不一样。”他转过去不由分说把叶昭挡在身后,朝前走了两步。 只见一个浑身赤色的鸟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叶昭那把寒光极盛的匕首,整个匕身都没了进去,只有留着匕柄在外面。地上的血还在不断漫开,那鸟的双翅半蜷着扑棱了两下,即便这样看上去极大,如果完全张开估计得近三米长,它在挣了两下后便用尽了力气般躺在血泊中,再不动弹了。 不过让聂仁衍在意的并不是这双大得异常的双翅,而是这鸟的头,先前从烟雾中伸出时,如果不是因为这鸟的头长得太过诡异,他也不至于愣了神来不及避让。 他半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怪鸟居然有九个头,中间那个也就是刚才啄向聂仁衍的那个最大,跟身体的比例很协调,其他的几个都只有半个拳头大小,下面连着细细的脖颈,分散在两边,而在最右边,还有一只断颈,似乎原本连着的头被什么砍掉了一般,而另外八只头也很诡异,都像是被削去了一半,一面是平的,一面长着一只眼睛。正中的那只脑袋是唯一完整的,看起来有些类似猫头鹰,只是嘴巴长而尖硬,更像鹤类。即便闭着眼睛没了声息,那只怪鸟的身上也源源不断地散发出一股阴毒之气,让人只觉得阴寒扑面。 “扑棱棱——”就在他查看那只怪鸟的时候,只听一阵凌乱的扑翅声接连响起,似乎有不少只鸟正穿过前面狭长的洞道朝这边袭来,聂仁衍想抓起那只鸟起身把叶昭带回基地,结果手指却穿过了那只鸟的身体而没有任何触感,仿佛那只鸟只是一只影子而没有实体一般。 他愣了一下,也顾不上继续耗着了,抽走匕首起身一把揽过叶昭,抖出一条黑雾裹住另外那个石洞里那群依旧瞪着眼睛被捆得死死的长右,一起消失在了山洞中。 下一秒,一群赤色的影子接二连三地扑过去,却只是打散了正在变淡的黑色烟雾,连人影都没能捞到。 叶昭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基地,聂仁衍带着他们现身在基地外围的一个林子里。两人带着一群长右隐在几颗大树树干后阴影浓重的地方,看着前面不远处零星几个人打着电筒弯着腰在晃来晃去,其中一个人道:“这边被扫过三遍,估计真的一条都不剩了。” “行了。”他旁边一人道,“咱们偷偷烤也烤不了多少,刚才在那边捡的几条就够了,再往前就不属于巡逻区了,谁知道安不安全,就在这儿看两眼回去吧。” 在树后的聂仁衍挑了挑眉,手里缠着长右的黑雾一动,只见那一群长右都被捆着腰无声无息地吊到了半空中,然后投到了那几人身边电筒光亮没有照到的一块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众长右摔得龇牙咧嘴偏偏叫不出声:“……”尼玛杀千刀的愚蠢的人类! “啊!”那几人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一跳,惨嚎了一声退了老远,抖着手举着电筒照过去。 在看到贴着黄符表情狰狞(摔的)的长右后,惨叫声再次响起,这回是连绵不绝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僵尸啊啊啊啊~~~~”QAQ 众长右:“……” 聂仁衍回头冲叶昭眨了眨眼,笑得非常恶劣。 叶昭:“……”这种小孩子才喜欢的恶作剧还做得这么自豪是什么毛病? 那几人连滚带爬地往基地跑,基地里已经有一些人被他们的极为惨烈的叫声引得朝这边过来了,听脚步声有不少人。聂仁衍和叶昭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夏之铭他们,看来都还在外面没有回宿舍。 “宿舍没人啊,正好,方便了咱们。”聂仁衍话音未落,便揽着叶昭消失在了夜色中。 回到宿舍,黑雾还没散开,聂仁衍就迫不及待想把叶昭往床上扑,心想:【不就是床窄一点么,没事,老子只需要一个人的位置,媳妇儿躺着,老子压着,正好=_,=】 叶昭面色铁青一巴掌盖在他脸上把他推到一边,自己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的皱褶,冲一旁在床上一边打坐,一边斜眼偷偷看这边的大师道:“忘记给他吃药了,见笑。” 大师也不装了,睁开眼咳了一声,一脸就算看到活春宫老夫也能岿然不动的壮烈表情道:“嗯,偶尔疏忽,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上铺的小徒弟:“……”=口= 从床上爬起来的聂仁衍也直起身来,一脸不耐烦地瞥了眼大师:“老头子你其实可以继续装不存在!” 叶昭一手肘把他重新捅回床上,然后抽走还拿在他手里的匕首,坐到了正对大师的方思远的床上,背对着众人的时候,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两下,他闭了闭眼,心想:自从认识聂仁衍之后,他就一直在被聂仁衍以各种方式毁形象,简直要把下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咦,小子,你那匕首上怎么沾着血?阴邪之气很重啊……”大师皱着眉看着叶昭还凝着几滴血珠的匕首,表情疑惑中带着些凝重,他指了指斜倚在床上吊儿郎当的聂仁衍道:“按照那小子的说法,你们不是去对付长右了么?上哪儿沾到的这种血,以老夫来看,长右不至于阴邪至此。” 叶昭点了点头:“确实不是长右的,长右被他贴了您的噤声符,捆着丢了在北面那个林子里,刚才已经被基地里的人看到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您去处理。”叶昭在大师的示意下,将匕首递过去给他,解释道:“这个是我们在山洞碰到的一种鸟的血。” 大师低头伸出手指抹了下匕刃上的血,在指尖捻了捻,道:“阴气很重,有种灼烧皮肤的感觉,啧,石头?”大师伸手敲了敲头顶的床板,道:“臭小子怎么半天不吭声?为师跟你师伯他们去市区的时候,你传纸鹤来说基地里好几处都看到了血滴,当时你是不是先摸了血再传的纸鹤?” “是。”石头趴在上铺边沿,把头探下来道:“我、我在地上摸了一下,可惜血、血已经干了。” “嗯——”大师沉吟一声道:“怪不得之前的纸鹤上也有股淡淡的阴气,看来是同一种东西。” “基地有血?”聂仁衍坐起来,想了想道:“啧,差不多,那只鸟脖子断了一根,或许之前就伤到了,飞过基地的时候一直在滴血。” “……”石头忍不住道:“没了头还怎、怎么飞?”他说完又反应过来,“不、不对,什么叫做断了一、一根?难道还有第、第二根?” 聂仁衍右手食指弯曲,比划了一下道:“不是一个,是还有九个。” “九个?!”大师整个人从床上蹦了起来,可惜床铺太矮,撞到了头。 “嘶——”聂仁衍光听那声音都觉得挺疼。 “老夫都没嘶,你小子嘶什么!”大师觉得很丢人,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他从床上爬下来,大概觉得刚才没蹦起来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于是穿好鞋站在地上又蹦了一下,道:“你确定是九个?还有一个断了头的脖子?!” 聂仁衍:“……”其实这位才应该每天吃药吧,这种没蹦好再蹦一下的神经病举动正常人都做不出来…… Chapter63 聂仁衍揉了揉痛感已经彻底消失的右眼,懒洋洋地站起来,一边朝卫生间的洗脸池走一边道:“嗯,没看错,九个头加一个只有半截的脖子,正中间那个长得有点像猫头鹰,身体像鸭,而且——”他站在洗脸池的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右眼,除了脸上还沾着点没擦掉的血迹,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受过伤了。他拧开水龙头撩了把水把脸洗了洗,两手撑在瓷质水池边缘,回想了一下,道:“那东西好像没有实体,我挡不住它,伸手劈过去也只是从它胸口划过,却完全没有任何触感,啧,总之完全碰不到它,就跟影子似的。” 大师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道:“那基本上差不离了就是那种东西!” 叶昭偏头看向拧着眉忧心忡忡的大师:“怎么,大师你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嗯。”大师沉吟半晌,道:“你们听——算了,你们肯定不知道。那种鸟叫鬼车,也被称为九头鸟,照书中记载它其实原本有十个头,只是后来被天狗追咬,断了一个,于是所过之处都会有从断颈处滴下的血迹。这种鸟昼伏夜出,因为惧怕光……嘶——对啊,它们怕光啊!”大师有点想不通,“据说蜡烛大小的光都能把它们弄晕,基地里不说灯火通明,但多少也有亮光啊,它们怎么就没摔下来呢?” “书上写的也不一定都对,也可能现在那些畸形鸟跟以前不一样了,说不定它们已经习惯这种程度的光了呢。”聂仁衍捞过毛巾擦干脸上的水走出来,装作聊着聊着然后不经意坐在了方思远的床上,叶昭的旁边。 叶昭:“……” “习惯?”大师撇了撇嘴,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道:“说实话,其实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东西确实存在,有些民间流传的不能解释的现象也确实跟一些神神鬼鬼的有关系,不然也不会有我们这帮人。不过,这种上古流传下来的古怪生物,却一直并未怎么出现过。对于这些生物老夫虽然大体知道,但那也是从书中看到的。长右也罢、鬼车也罢,还有你们上报的两个……”老头子顿了顿,看向聂仁衍:“甚至包括你,在以往的特殊事件档案中,老夫也从未翻到过任何记录。” 聂仁衍嗤了一声:“曾经老子也不知道老子是穷奇,你上哪儿知道去。” 大师:“……你不是生出来就是吗?!!老夫还疑惑过你生出来为什么没被当成妖怪弄死。” “……”聂仁衍吸了一口气,抽了抽嘴角:“老头子你有时候真的不是一点半点的欠揍啊!啧,老子一直是人!正正常常的人!只是前几年突然没了意识,醒过来就成现在这样了。” “这样啊——”大师拉长了声音,依旧有些疑惑:“那你这是……轮回了多世,然后元神开始醒了?那倒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依照书中所述,穷奇后来死了。” 聂仁衍:“……”老子真的跟你有仇吧?两句话死了两次=_,= 叶昭看这两人越说话题越歪,忍不住提醒道:“大师,你先前说的鬼车有什么对付的办法么?毕竟现在看来它们似乎并不那么畏惧光亮了,一旦它们扑下来伤人,对付起来会有些棘手。” 大师摇了摇头,锁眉道:“扑伤都是小事了,要命的是书上记载它们好吸食人的灵魂,你这匕首上沾着的血阴寒逼人,只怕正是因为它们吸食了太多灵魂的原因,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棘手了。”他看向聂仁衍,“之前听你说,它们跟影子一样完全触碰不到?” “对。”聂仁衍点点头,“现在想起来,那鸟翅膀张开能有三米的样子,当时我们呆着的那个山洞前面的洞道非常狭窄,而且只有大半人高,按理说它们是没法飞进去的,除非收了翅膀走,但它们显然毫无障碍地通过了,那么很有可能山石对它们来说根本形同虚设,它们本就没有实体……” 他还没说完,叶昭突然打断道:“不对,如果完全没有实体,你碰不到它,它也应该碰不到你,但它却啄伤了你的一只眼睛……” “你是说?”聂仁衍想了想道:“它只有鸟喙是实体?”他啧了啧嘴,“又一个长相猎奇的。” 大师从他们的对话中找到了关键的信息:“如果只有鸟喙异于其他部位,那就说明那里要么是它最大的弱点,要么是它最强的地方。” 叶昭淡淡道:“弱点和强处有时候是一个意思。” “只要有实体就可以想办法对付,怕就怕完全抓不到摸不着的。”聂仁衍顿了会儿又道,“那为什么你的匕首可以直插它的心脏?说起来,媳妇儿你的飞刀还真是准啊,有种百步穿杨的气势,不错嘛!”他一脸得瑟,似乎在说老子的人就是不一样。 叶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刚才喊我什么?昏头了吧?”他的语气特别平淡,但是说话的时候似乎极为不经意地瞄了眼大师手里的匕首,又扫了眼聂仁衍的腿间。 聂仁衍敏锐地觉察到了他话语背后的威胁,抽了抽嘴角狗腿道:“忘记吃药,舌头有点麻,一时没转过来就说错了。” “至于匕首”叶昭继续淡定道:“我当时随手丢的,没有特意瞄准,丢中了说明运气不错,丢偏了影响也不大。” “什么影响不大?!丢偏了中刀的就是老子了!”聂仁衍激动地抗议。 “所以影响不大。” 聂仁衍:“……”一定是自己最近太嘴欠所以把叶昭给惹了。但不是只有欲求不满的男人才火旺气急吗?!叶昭都纾解过了!真正欲求不满的在这里!他才应该气急不是吗?! 可惜他又忘了,他刚才趁着说话的功夫把爪子挪到了叶昭背后,于是他腹诽的内容再次悲剧地被叶昭听见了。 听到“纾解”的时候,叶昭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他的耳根有些泛红,但是脸色却变得铁青,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道:“下次我一定直接往偏了扔刀!” 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的大师背手望着天花板佯装自己不存在,然而下一秒他就装不起来了,因为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一个人在门口问道:“大师您在吗?有人在北面林子里发现了一群长得像毛猴子的僵尸,吓得民众人心惶惶的,原本每天排的巡逻人员大部分都嚷着要换差事,说野兽也就算了,僵尸太要命,巡逻就是送死。市长他们想请您过去处理一下。”他估计也被吓得不轻,声音听起来哆哆嗦嗦的。 不用大师示意,石头敏捷地从上铺翻下来,窜过去把门打开,而大师则宽袍广袖负手背对着门装了一会儿高深,才转身摸了摸胡须看向被石头领进来的人道:“僵尸?” 那人进门的腿都是软的,也不知他这样得费多大的劲才爬到了五楼,给大师行礼的时候腿肚子还在打晃,脸色有些发青,脑门还冒着冷汗。僵尸什么的实在太挑战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一旁聂仁衍挑了挑眉低声提醒大师道:“我把长右扔那儿了,每只脑门上都贴了张黄符。” 大师:“……”这人天生唯恐天下不乱啊! “你怎么不顺手解决了?”大师从鼻子里低声哼哼道:“拖回来干神马?加餐吗?!” 叶昭淡淡道:“送给您的,它们生性不坏,作为宠物养也不错。” 大师:“……”尼玛谁要养一群叫两声就发大水的猴子啊!有命养吗? “可以一直贴着符。”叶昭看穿了他的想法,提醒道。 大师:“……”那跟养僵尸有什么区别!它们格外下饭吗?! 来通知的那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想想楼下那堆长毛僵尸就一脑门汗,忍不住出声道:“大师,市长他们还在等着。”他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哆嗦了一下道:“对了,大师,基地里有一些人说他们的家人不知怎么了,大水过后就一直痴痴呆呆的,像是突然傻了似的。会不会……会不会是被僵尸摄了魂?”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声音抖得越发厉害。 大师摆了摆手:“别抖了,楼下那些不是僵尸,那些人也不是因为被僵尸摄了魂。” “大、大师您怎么知道?”那人抬头看着大师,一脸惊讶。 “老夫掐指算的你有意见?!”大师瞪了他一眼,然后一甩衣袖道:“别说了,带老夫下去把那群东西收了。” 那人顿时对大师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等级,赶紧在前带路领着大师和石头小徒弟下去了。 聂仁衍见宿舍终于又空了,立马撕掉忠犬皮,露出禽兽本性,打算把叶昭拐带到床上,可还没压成功,门再次响了,不过这次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接着罗小晨咋咋呼呼,人未近声先至:“真是长见识了嘿!原来真正的僵尸长得像猴子!你说等咱们挂了之后过个百年会不会也变成长毛猴子?” 夏之铭怒骂:“谁跟你咱们!百年之后你诈尸记得通知我,我一定去把你烧得干干净净洒进太平洋满足你魂归大海的愿望,不谢!” 房间里,欲求不满的聂仁衍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尼玛让老子如愿一次会死吗?! Chapter64 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基地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氛围里,像是凭空被包裹上了一层湿布,所有人都被闷在其中,宣泄不出,想冲出去,一拳又一拳砸到的却都是软布,焦躁而惶恐——每天都有人突然变得痴痴呆呆,似乎再也不会开口说话,只会怔愣着坐着抑或躺着,任人摆弄,像是丢了魂一般。众人一开始以为那些人是被僵尸或者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让大师处理一下就好。 然而大师一次又一次无奈的摇头打碎了他们乐观的想法,因为那些人是被吞噬了魂魄,被那种叫做鬼车的鸟将魂魄吸出转化成了它们身上的阴邪之气,就像消化一样。 已经被消化了的东西,如何还原回来?即便杀了鬼车,那些阴邪之气也只会四散,融于天地之间,就算再次汇聚在一起,聚成的也只会是邪物,而不是原本那些人的生魂。 对于鬼车这种鸟,人们简直避无可避,之前的毒雾还能想办法躲在足够封闭的空间,或者像现在一样生活在山林之中靠树来抵挡,但是鬼车跟雾却不一样—— 原本按照书上记载,它们一看见灯光就会晕眩掉落,然而现在看来灯光不仅对它们完全没有影响,反而成了它们的掩护。因为它们的身体没有实体,像影子一样,在光亮下肉眼完全看不见。而且,它们似乎越来越聪明,从上空飞过的时候几乎完全听不见“扑啦啦”的扇翅声,滑翔起来悄无声息。 刚开始两天,那些被袭击的都是在林中巡逻的一部分人,于是再没有人愿意冒着危险在鬼车出没的夜晚停留在屋外,于是,基地的制度作了改革,白天照旧派人巡逻,晚上则由大师在基地四周贴上符咒布阵设置结界。然而,那些结界挡住了众多危险,却偏偏对鬼车作用不大。就像它能够穿过聂仁衍的黑色烟雾一样,它似乎同样能够穿过大师的结界,即便人们躲在屋内,依旧有人被袭击,因为它们只需要落在房顶上,就可以直接吸食屋内人的魂魄。 一时间,基地各栋楼顶层的人想尽一切办法,跟住在楼下的朋友或者相熟的人商量好,纷纷下搬,大多数楼的顶层几乎都空了出来,然而这样依旧没法阻止鬼车,它们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顶层的房屋内,于是住在下一层的又有人遭了殃。 如此而来,整个基地里的民众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近乎崩溃。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鬼车被杀死,聂仁衍和大师以及石头几乎每晚都在外面整夜整夜地盯着,他们带着叶昭那把匕首,聂仁衍硬是拼着疾风一般的速度和几乎用不完的精力弄死了不少。然而那些鬼车似乎杀不完一般,前一天刚宰完一群,第二天又来一群。而匕首只有一把,分身乏术,况且那些鬼车翅长三米,本身就速度惊人,每天总会让其中的一部分有可趁之机。 而在他们还没有想到妥当的方法能够群攻鬼车一只不留时,又出了新问题。 “老夫真是要疯了……”大师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晃得人头发晕,却并没有人阻止他,因为整个屋里的人几乎都在伤着脑筋。 叶昭他们住的这栋楼,和他们同层的宿舍几乎都搬空了,只剩他们几个人依旧住在最边角的那间屋子里。倒不是因为他们一点都不怕,而是即便搬了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干脆就不做那种无用功了,况且…… “啧啧,能弄死那帮傻鸟的匕首是叶昭的,这说明什么?”罗小晨一本正经地屈起食指敲了敲床分析道:“你们难道都没有想到吗?啊?” “想到什么?……嘶——你直接放行不行?”夏之铭叼着烟,躬身坐着,两手肘搭在腿上,皱眉道:“买什么关子呢。” “放你妹!老子说的可不是屁话,是重要信息好吗?!”罗小晨一脸“你这个莽夫,一点都不懂得运用你脖子上顶着的那个玩意儿”的嫌弃表情,他干脆转了个身,屁股冲着夏之铭,对其他人竖起一根手指头,一脸高深地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如此逆天的匕首会在叶昭手上?” “为什么?”方思远倒是很给他面子,歪头问道。 “……”罗小晨不满地瞪起眼,“我还没说完呢,重点不是这句!” “你先把这句说完再接着说下面的,为什么会在叶哥手上?” “啧——我哪知道。”罗小晨面无表情,“都说了,重点在下一句。” 抱着手臂倚着阳台门的叶昭淡淡开口:“下一句是什么?”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说明了你的与众不同!有什么样的匕首就会有什么样的主人。”罗小晨摆出一副深沉脸,“既然你的匕首能对付鬼车,说不定你也能镇宅,所以有你在,我们不用担心安全。” 夏之铭:“……果然就该用‘放’这动词来搭配你说的话。” 叶昭点点头,一脸“果然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正经话”的表情,然后把罗小晨撇到一旁,对聂仁衍道:“天要黑了,你们差不多该准备出去了。” 自从鬼车开始四处为祸,人命关天,偏偏大师暂时又没有法子对付起,聂仁衍就再也不刻意对罗小晨他们隐藏行踪了,毕竟住一间屋子,迟早要注意到一些问题。他开始两天还找借口,后来觉得那些借口说不说效果差不多,基本上有点脑子的人就能拆穿,于是干脆每天光明正大地跟大师一起晃出去守夜。而罗小晨他们也极有默契地没有问“为什么大师需要你帮忙”之类的问题,方思远和木头有些疑惑,但见夏之铭都没有开口,他们便也没有多问。 当时,这四个人近乎平静的反应倒是让聂仁衍和叶昭愣了愣,不过他们很快便了然了——夏之铭罗小晨并不是粗枝大叶好糊弄的人,相反,这两个人,尤其是罗小晨,虽然平日看起来神经大条,但其实对于很多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这种反应,八成是对聂仁衍的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并没有摊开来说过,却都心照不宣——这是属于这几个男人间的默契:你说,我就洗耳恭听,你不说,我就无声地支持到底。 又要维持结界又要打鸟的大师这几天都有些蔫蔫的,他停止了无止尽地踱步,收拾了床前的黄布包,拿过布兜,打算放出石榴跟聂仁衍一起出门追鸟去,就在他走到门边刚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就听敲门声响了:“大师您在吗?” 又是那个负责通知的人! 大师现在已经快对他的声音产生条件反射了,一听就捂着脖颈仰头要晕。 “师、师父,挺住,晕、晕也没有用。”石头连忙一手扶住他,一手拧开门,问外头的人:“又、又出什么事了?” 那人哭丧着脸道:“负责农田耕种的那群人今天回来之后,一个个腿都开始烂了!” “腿烂了?”大师一听,似乎是可以解决的问题,瞬间又原地满血活过来了,道:“怎么好好的腿烂了?他们趟了什么不干净的水了?” “也不算吧。”那人道:“我们已经仔细询问过了,据说他们回来的时候确实路过了不少处水洼,那些水洼他们以前也每天都会路过,一直没出过什么事情,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经过的时候,似乎有什么虫子冲他们喷了些东西……”那人表情变得很纠结,似乎有些想不通。 “喷了什么?野外毒虫是多些,喷了点毒汁烂了也是正常的。”大师说着进屋拿出一个牛皮袋,伸手在里头不知掏着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问题、问题是,那些虫子喷的不是毒汁。” “不是毒汁那是什么?”大师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磨叽!” “喷的是沙。” 大师的牛皮袋啪嗒一下脱手掉在了地上,他半张着口抬头看向门口的人道:“喷的什么?” 那人肯定地重复了一遍:“沙。” “你是说有生活在水洼里的虫子冲他们射沙?”大师喃喃地问道。 “嗯。”那人点点头。 “都出来了么,这是都要出来了么……”大师整个人都恍惚了。 “嘶——”一旁的聂仁衍有些不解地看他:“老头子,听起来这虫子不是什么难对付的啊,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这虫子是不难对付,只不过又是一种书里记载的动物,老夫怕的不是它……之前老夫看到饕餮的画像还觉得“老夫有生之年斗一斗这凶兽也算是因缘”,后来出现一群长右,老夫还可以安慰说是特例,接着是杀不尽的鬼车,老夫就已经开始担心了,俗话说事不过三,现在又来一样,你不觉得,这些已经不能再说是特例了吗?今天是这些鸟啊虫啊,以后说不定那些更要命的古兽也开始大面积地出现,到时候这个世间会混乱成什么样子,简直难以想象!” Chapter65 聂仁衍有些无语地看向大师:“老头子,你的反射弧是不是长了点?要我说,你所谓的混乱其实很早就开始有苗头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大概是是什么时候,现在只不过是一些因素加快了混乱的发生。” 大师恨恨地瞪着她:“老夫反应迅速如虎豹!不是迟钝,只是老夫一直不愿意去想最坏的那种情况,那不是咱们能轻易化解的,或者说,那种混乱的局面不可能为个人的意志转移,到时候就真的得听天由命了,以咱们的能力最多能护住这里人的性命,要想回到曾经的那种生活,至少百年之内都很困难。” “护住性命就够了,有了性命才有资本去想跟复杂的事情。况且保命是你的事,发展这种深奥的问题就交给那些整天埋头钻营那些的人吧,不然养着他们干嘛呢你说是吧。”聂仁衍边说边懒洋洋地走到大师面前,“这么大把年纪了想那么悲观做什么,有那功夫不如多去市区撒点树种。”他伸手想拍拍大师的肩膀,结果大师相比他来说实在太过矮小,于是一个沒落准拍上了大师的头。 原本还蔫兮兮的大师瞬间就暴怒地蹦起来了:“臭小子没大没小要死了你!老夫的头是你能摸的?!简直放肆!”他吼完,扭头冲等着他的那人道:“带路!老夫去给那些被蜮射伤的人治疮!让那些白天去外头的人少走那些有水洼的地方,被那种虫子射到影子也会生疮,不及时治命都会丢!” 说完他仰着头冲聂仁衍哼了一声道:“今晚就你一个人,小心被那些傻鸟揍得嗷嗷叫!”然后扭头昂首阔步地出了门。 叶昭赏了聂仁衍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道:“大师精神了不少。” “嗯,之前那萎靡不振的样子看得老子浑身起鸡皮疙瘩。”聂仁衍捋着手臂咧了咧嘴道:“老头子那脸实在不适合做那种忧郁的表情。” 他从叶昭大衣口袋里拿出匕首,一手转着匕柄,一手插着口袋走到阳台边,看了看外面彻底黑下来的天色,回头看着叶昭冲外面偏了偏头,“我去上面转转。”说着手掌一撑阳台栏杆整个人便跃了出去,黑雾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叶昭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轻轻“啧”了一声,两根修长的手指覆上眼睛,在眼睑上按了按。他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阳台边原本聂仁衍站着的地方,仰头朝上望去,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估计聂仁衍正隐匿在某个阴影浓重的地方等着那些鬼车。 “你怎么啦?”罗小晨看叶昭一直皱着眉似乎在担心什么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叶昭回到屋里,又伸手按了按眼睛:“只是眼皮一直在跳……” “哪边眼睛?” “……”叶昭看了看自己刚放下的右手,有些无语地道:“右眼,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罗小晨瞪大眼睛:“怎么?难道是今天聂仁衍一个人去你担心的缘故?” 本来还好,被他这么一提叶昭还真有些放不下心,他起身打算去阳台看看,却被瞬间扑过来的罗小晨死死拦住。 “我勒个去你想不开啊?!你就是去上面也帮不了他什么忙啊,况且你要怎么去屋顶!身为镇宅之宝你要么把我们一起带上要么就乖乖在这呆着!” “……”叶昭面无表情地拎开他的爪子道:“你脑补太多了,我没打算上屋顶。不过——”他索性也不去阳台了,以聂仁衍的能力就算少了大师,也不至于出什么问题。坐回床上,他翘着长腿抱着手臂朝后靠了靠,挑了挑下巴淡淡道:“镇宅之宝什么你也想太多了,之前没被鬼车袭击不一定代表它们避着我,可能只是我们运气好而已,所以我在屋里也不代表就绝对不会遭到袭击。” 一旁一直在抽烟的夏之铭听到这句手一颤,烟头的火烧到了指尖,不过他完全没注意到烫,只是抽了抽嘴角无声地看向叶昭:“……” 罗小晨:“……”具备隐藏性乌鸦嘴技能的某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说坏预感就灵的问题……肿么办?! 不得不说,英明神武冷静睿智(……)的叶大人有时候情商忘了充值,迟钝起来真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他一脸淡然地扫视着屋内默默看着他的四人,愣是没领能会他们眼神中的意思。还没等他用眼神对众人轮上第二遍,他突然敏锐地觉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急速掠了过来。 基地北面林中一棵极为高大的古树叶子抖了两下,发出“沙沙”的轻响,自然得似乎只是因为微风拂过一般,很快便恢复了先前的平静,然而极为茂密的枝桠中却比之前多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隐在最为繁茂的那株枝干之后,宽大交叠的树叶几乎将他挡得严严实实,即便是目力极好的人盯着那处看,也只能看到一双在黑暗中隐隐泛着烟金色的眸子。 聂仁衍之所以选择在隐在古木枝桠中,是因为这两天那些鬼车越发精明,似乎老远便能感觉到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凶悍、危险、杀气十足。这大概源自于他凶兽的原型,也因为同样身为兽类鬼车对可以威胁自己生命的敌人天生的敏感。 而这些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古木本身具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气息,那是千百年来日夜沐浴日月山露,只有草木才具有的无法比拟的灵气,浓郁幽远,可以掩住他身上的凶煞之气,让那些鬼车放松警惕。 在夜晚青黑的天空中,没有正对着的灯光的映照,加上自己异于常人的视力,聂仁衍想要发现鬼车的踪迹并不算难,而且远一些目标反而更为清楚明确,只是因为距离不近而鬼车本身速度极快,所以追起来要花一番功夫,最好的猎杀时机便是在它们落上屋顶打算吸食屋内人灵魂的时候,从感觉到聂仁衍的气息到起飞总会花费一点时间,尽管对平常人来说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对聂仁衍来说,那一眨眼,也就差不多足够了。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比如有些其他因素影响了聂仁衍的反应,哪怕只是稍有怔愣,鬼车或许就能趁机得手然后疾飞而去。毕竟鸟类永远是空中的强者,至少在速度方面。 这一晚就是这种例外最好的印证。 当聂仁衍发现一群鬼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夜幕中,滑翔的速度快得简直让人眼花,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悄然如鬼魅,它们自如地运用夜空中每一丝流动的空气,双翅舒展在空中静静地盘旋,如果不是视力极为逆天,普通人就算抬头死死盯着夜空眼睛一眨不眨,也发现不了它们的踪影。 聂仁衍收起之前有些懒散的姿态,背部微弓,锐利的目光静静地盯着那些绕着基地寻找目标的鬼车,肩背及手臂绷起的肌肉蓄满了力量,随时都可发动攻击。就在他右脚极为轻微地朝后挪了一步,浑身的肌肉牵扯拉伸到一触即发的状态,沉静的双目微微一动,如一汪深潭中落入一枚石子,在涟漪还没晕开的瞬间,便要一跃而出时,那群鬼车的举动让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只见那群周身暗红到发黑的鬼魅般的影子在几栋楼上幽幽盘旋了几圈后,并没有如往常般落上其中某栋楼的屋顶,而是将翅膀拉至最大张力如离弦之箭射入东侧那栋房子最边上的那间屋里子,速度快到除了留在瞳中的虚影,什么也看不到。 “操!” 聂仁衍那一瞬间简直有种窒息的感觉,窒息过后便是前所未有的愤怒,急火从心口一路烧至眼底,原本烟金色的双眸在那一刻竟然幽幽闪着暗红色的血光。 第一次……第一次有东西敢在他的眼前去袭击他看得跟命一样重要的人。 在他意识到之前,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给出了反应,几乎即刻便极速朝那栋楼掠去,在模糊成线的景物中,在被生生劈开从两边滑过的气流中,他的全部意识都陷在被陡然激起的暴怒之中,盛极的怒火烧透了他的理智,在一片混沌中挑起了血液里静息了千年的邪性和凶性,似乎这簇心火在被尘封的记忆中烧出了一个口,于是,沉寂千年的东西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血腥!狠绝!嗜杀成性!恣意妄为!没有对错,没有是非,只有杀或者不杀,必死无疑或者饶汝一命…… 一切由血光和杀意拼合而成的残片如大雪纷落,在眼前划出一道暗色的光影。 从来没有过…… 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敢这样挑衅他! 所有让他不舒服的东西……兽也好、魔也罢……都得死!! Chapter66 基地的医务室里,大师正指挥着一批医护人员给那些被蜮射中的人治疗。其实这所谓的治疗极为原始,但也最为简单直接——把被生疮的部位剜掉。 因为生活条件的限制再加上野外山林较为危险,而在这里避难的人们大多数都来自于市区,一部分宅惯了或者坐惯办公室的人在这里,几乎每天都会因为不注意而受点小伤,所以基地医务室的酒精、双氧水等消毒用的东西几天前就全部用完了,这两天只得回归旧社会,用火烤消毒器具。 大师在一旁两手拿着符纸一抖,就变成了两捧明亮的火焰,他将火拈在指尖让那些医护拿着器具过来消毒。一旁的床和担架上一溜排躺着一群哼哼唧唧的人,裤腿卷得老高,露出膝盖以下的小腿,那上面满是疥疮,看得人直反胃。 大师当然不会自找不痛快地去看那些腿,他正有怔愣地盯着自己指尖的火焰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站在他身边的石头连叫了两声“师父”他都没有注意。 就在石头冒着被揍的危险,打算直接拍他家师父尊贵的头时,大师突然“啊”地叫了一声,猛地一拍自己的头,原本有些茫然的神色瞬间变成了恍然大悟:“老夫知道了!灯不一样!” 石头收回即将落到师父脑袋上的爪子,默默望天:“……”完全听不懂师父在说啥。 兴奋中的大师猛然转过脸,从斜挎着的黄布包里掏出那个住着石榴的布兜,对石头道:“为师离开一会儿,布兜给你,采点赤鱬草,连根挖,捣成泥之后用灵泉水调了糊上去。记住!多加点水!别把赤鱬草挖光,为师就剩就那么几株了!” 大师一脸痛心疾首地交代完,从布兜里掏出还在打盹儿的石榴,匆匆朝门外走。刚迈了两步又回过头瞪着石头道:“对了,刚才为师沉思的时候你抬手是想做什么?恩?不要以为为师脑袋顶上没长眼睛就不知道!待为师解决了那帮孽障再来跟你细细算账,为师的头岂是你能拍的?!哼,拍坏了天灵盖可是欺师灭祖!” 石头面无表情道:“……您、您天灵盖比后山那块磨剑的灵石还、还硬。”我手碎了您脑袋都不能有事=_= 大师高傲地扬起他那比灵石还硬的头颅,冷冷地一甩袖子,带着石榴离开了屋子。 而基地东面那栋楼最边上的屋子里,叶昭被突然袭来的阴寒之气弄得愣了一下。夏之铭倒没那么敏锐的感觉,他搓了搓被烫到的手指,摁灭只剩屁股的烟头,从烟盒中又抽了根烟出来。他这两天的烟瘾有些大,尤其到了晚上,基本上烟不离手。 他把烟叼在唇间,拇指“咔哒”一声拨了下打火机,一簇细长的火焰燃起,在他微笼的掌中轻轻颤着。含着烟凑过去,他刚打算吸一口,就感觉侧面一股让人忍不住泛起一身鸡皮疙瘩的阴气猛地袭来,隐隐还带着血液和腐败的腥臭味。 “趴下!”在屋内灯光映照下,唯独叶昭能勉强捕捉到那群自窗外的黑暗中疾扑而来的暗赤色大鸟的身影,他“霍”地起身,一把拉过对面的几人,整个扑在地上,速度居然出奇地快,简直像是一阵疾风瞬间刮过,卷着夏之铭他们四人将他们掀倒在地一样。 扑进来的鬼车没能刹住,从他们上空堪堪滑过,冲到了阳台外,急速盘旋一圈再度扑了进来。 夏之铭倒在地上的时候,手被撞了一下,原本已经合上的打火机盖子在他拇指无意识的按压下再次打开,跃出一簇细长的火焰,中心淡蓝,外围明黄。 那群鬼车中飞得最低的那只眼见着就要整个覆上来不及躲开的几人,却突然尖利地惊叫了一声,声音因为过度凄厉甚至显得有些嘶哑。其他几只也不知因为什么突然转了方向,斜着身子让开那只鬼车,纷纷厉声叫着疾掠出去。 就在叶昭他们还没从极盛的阴寒之气逼近所带来的窒息感中缓过来,甚至除了叶昭外的几人连鬼车在哪儿都不知道,只是茫然中觉得心惊胆战时,那只眼看着要贴上他们的鬼车因为速度太快来不及改变方向,直直从夏之铭手中那簇细长的火焰上飞过,明亮的火舌舔过它的胸腹。 阴寒之气陡然变得更加明显,就像是那些阴气原本被什么东西包裹着,现在却被撕开,从破口中疯狂溢出一样。 随着一声嘶哑道刺耳的哀叫,原本肉眼几乎完全看不见那只鬼车逐渐变成了可见的暗赤色的影子,在一瞬间的停滞之后,顺着胸腹间被火舔到的那条痕迹整个儿裂开来,像是有人从两旁拉扯一样。 满满的阴寒之气兜头铺散开来,夏之铭他们只觉得周身冷得如同浸在冰水中,忍不住直打寒战,而叶昭的状态则有些异常,他双眸中隐隐泛着的暗金色在这种气息的包围下骤然变亮,妖异得惊人。那些阴寒之气如同纷围在磁铁四周的钉子般,统统朝叶昭涌去。 叶昭的意识在大量涌入体内的阴寒之气冲击下变得模糊不清,无数零碎的片段在冰冷中侵入脑海,梦中的、现实的,混乱异常,毫无章法。他在迷糊中隐约看到聂仁衍乘着夜色掠进屋中,浑身缠绕着黑雾,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异样的近乎陌生的强烈杀气,似乎要屠尽世间所有一般。他隐约觉得有人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听到夏之铭不知说了句什么,还有原本不在屋中的大师的声音也突然响起,似乎是从远处而来,听上去很急切,但又有些飘渺:“小子老夫我终于弄明白了!鬼车见不得灯光,但是古时候的灯光跟现在不同,那时候不是用电,所以鬼车真正怕的不是光亮,而——” 明明很急,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完就停了,周围似乎有些混乱,嘈杂似乎就在耳边,又虚远的像是在梦里…… 就在叶昭彻底失去意识,修长的手垂落在身侧,没有一点生气的时候,夏之铭和罗小晨把他抱回床上,赶回来想告诉聂仁衍如何干掉鬼车的大师在被反常的聂仁衍彻底无视后,从阳台一路追着他的背影到走廊,他在栏杆前跳着脚道:“臭小子你状态不对啊!回来!”他喊了两遍,但第二遍在喊到一半的时候生生顿住了,因为他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惊得半张着嘴,完全忘了要说什么。 身后,安置了叶昭,因为不放心完全处于非正常状态的聂仁衍而跟着出来的罗小晨他们顺着大师仰着的头朝上看,也愣在了那里。 天空中,那道高大的身影在月影疏离的夜色中毫无忌惮地凭空悬在那里,黑色的浓雾如同他周身散发的杀气,翻涌着瞬间将他淹没,只一眨眼的功夫又忽地散开,原本悬停着人的地方变成了一只极为巨大的吊睛白虎,比以往任何一次见到的样子都要大且震撼,犹如一座悬停在空中的小山,展开的翅膀甚至掩住了基地上方的整片天空,它伏低身体,精悍优美的腰线弧度看起来像是一张蓄满了力的弓。 暴怒的虎啸震得人不得不捂紧耳朵咬紧牙,甚至连牙根都被震得崩出了血,它箭一般跃了出去,直奔向西北方向,四肢底下倏然腾起熊熊烈焰,夹着四溢的丝丝连连的黑色烟雾,看上去妖气逼人,有种异常的充满暴戾的美感。 烈焰迅速蓬发,由于它本身速度太快,几乎一步百丈,周身缠绕的火焰在身后拖出粗长弯曲的线,宛若一条巨型的火龙,灼热的温度将空气都熏染得浪潮滚滚,即便远远站在下方距其千米仰视着他的人们也能感觉到热气一层层扑打在面上,火龙每一次翻滚弯曲所带起的热风强劲有力,简直能将人掀翻。 从基地建筑顶层远远望去,原本鸦黑色的夜空被蜿蜒向前的火龙映照得刹亮,明黄色炽烈的火焰舞动着赤色的火舌,一铺千百里,轰轰烈烈望不到边。 “老、老天!”大师呆愣了半晌,结结巴巴道:“他……那小子是要烧尽方圆千里所有的东西么!这是、这是山林啊,这么大的火,哪怕只是落一点星子下来,那都是要了老命的啊!他疯了不成?”他越想越觉得可怖,急忙掏出一叠符纸,手指翻飞然后一挥广袖,十来只闪着荧光的纸鹤纷飞出去,扇着翅膀消失在了夜空中。大师嘀嘀咕咕个不停:“快点来,都得来,这小子要疯了一个两个都不够他掀一巴掌的……” 一旁罗小晨喃喃道:“卧槽……这回刺激大了……”他一脸呆滞地拱了拱身旁的夏之铭道:“叶昭应该不是被吸了灵魂吧……” “不是。”还残留着不少理智的夏之铭摇摇头,道:“你往这边走的时候,我跟在最后,他还拽了下我的袖子,那些被吸了灵魂的人,都是当即就没了神志的,他应该是晕过去了。” “就是,我看着也不像……那聂仁衍刚才查看的时候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怎么……”罗小晨想了想之前聂仁衍进屋时阴狠得像是换了个人般的表情,抖了一下,道:“看着有点像那什么走火入魔,对,就是走火入魔,之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喂,怎么就突然走火入魔了?” 一旁的大师突然开口插嘴道:“不是突然……最近每杀一群鬼车,他的眼睛颜色就变得更金一点,从隐在一旁等着鬼车一直到杀完鬼车后的几分钟,那一段时间是最明显的,平静一下就会恢复正常,应该是他自己刻意压制住的,所以你们发现不了,” Chapter67 “每杀一群就变化?卧槽,为什么?!”罗小晨很惶恐:“那些鬼车还有这种功能?我去,刚才在咱们屋死了一只肿么办?!对了!叶昭现在晕着不会也要走火入魔了吧!那我们几个怎么没什么感觉?” “有感觉啊。”方思远搓了搓手臂,道:“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难道我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罗小晨更加惶恐:“我还以为我刚才被鬼车的寒气冻的,现在有点发寒了呢!” “……”夏之铭抽了抽嘴角,嘲讽道:“原来阴气会把人冻感冒,啧,长见识了。” “所以我们也会走火入魔?!”罗小晨看看那在空中蔓延千里的火海,再看看屋里完全没有意识的叶昭,一改刚才的表情,兴奋地捂住心口:“要变异了么,霸气侧漏气场无敌什么的!” 方思远幽幽地看他:“中二是病,得治。” 因为火海一直未消的缘故,原本湿冷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灼热,甚至衬着灯光还能看到空气在微微晃动,蒸得人在这冬末的夜晚有了汗意。大师正焦急难耐,更是出了一脑门的汗。大师一会儿仰头看看被映成橙色的天,一会儿转头四顾看看发出去的纸鹤有没有回音,听到旁边这几个小子乱七八糟的对话,抬手给了他们一人一下,气哼哼地道:“闹!再闹!老夫急得胡子都快掉了!走火入魔、被阴气冻感冒了、要变异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嗯?!这是要老夫给你们每人发一瓶石头吃的三清补脑丸吗?老夫之前说过,鬼车是吸食魂魄化为自己身上的灵气才得以生存的,再阴寒那也是带着灵力的!聂小子现在就像个极为巨大的容器,只是里面的灵力并没有装满。那些鬼车死的时候,身上的灵力并不会消失,只是因为缺少将其聚起来的力量散开了而已,那时候聂小子正好在旁边,会发生什么?嗯?用脑子想别用脸……” “……暂且把大师您最后最后那句当成夸奖好了。”罗小晨选择性无视大师嫌弃的眼神,道:“那些灵气碰到聂仁衍,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娃娃终于找到了妈?” “好比喻……”夏之铭认识叶昭聂仁衍那么多年,尽管从未八卦地问过叶昭私密性的话题比如谁上谁下(问了就是找死无误-_-),但以他敏锐的洞察力(……)不用问也差不多知道答案。不过,作为叶昭的死党、聂仁衍的“死敌”,从私心上来说他自然要力挺叶昭,所以罗小晨这个“妈”字一不小心让他内心阿Q地爽了一下…… 不得不说,物以类聚——在一群深井冰般的人中,不要指望找到一些过于正常的人,即便他们表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也一定有一颗深井冰的心。 自认为跟这些小子绝不是一路人的大师被罗小晨的话噎了一下,半晌才道:“……差不多、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你用大脑的那部分思考出我那句话是夸你的这个结论?脑干吗?” “难道不是夸我们脸长得不错么。”罗小晨解释完,似乎想到了什么般,顿时一脸被雷劈了般的惊愕道:“等等!你刚才说聂仁衍是个正急需灵力来填充的容器,这我能理解,因为那货不是人。但是,刚才我们屋那只死了的鬼车,我能感觉到寒气朝叶昭那边去的,应该也是被吸了吧?所以说正常人其实也能吸收一部分的吧?那我们还是有危险嘛!” 大师一脸遗憾地看着他:“不好意思,你思考的方向错了。” “方向错了?”罗小晨不解:“哪里错了?叶昭确实是正常……”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卡住,如同被人捏了脖子般瞪着眼睛僵硬地一点点转过脸,俯视了大师半晌,才道:“卧!槽!难道叶昭也……不不不不不!请告诉我,我想太多了……” 大师嘴角含着欣慰的淡笑:“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不过可喜的是,脑子还有救。” 罗小晨、方思远:“……”=口= 夏之铭目光森森地俯视大师:“您、开、玩、笑、呢、吧……”每个字都近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身为比罗小晨神经正常一些的人,他实在不能接受从小就认识的死党突然就被划分到不是人的行列,“我跟他一起长大的,他从来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这不可——”能字还没出口,他猛然想到了同样认识了很多年的聂仁衍,同样一直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可现在却正以明显不是人的形态在空中杀出了一条望不到头的火海,不知杀去了何方。 木头淡定地俯视着大师,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在说:不是人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们几个个子都很高,对大师来说简直是门柱一般的存在,他被俯视得十分恼怒,冷哼着一甩袖子,挪到了唯一个头不高的方思远身边,道:“你们这帮臭小子就是容易一惊一乍的,不是人怎么了,这世上异于常人的多了去了,就说这基地里万儿八千人,老夫认识的不多,所以还没发现哪个有问题,但也不代表剩下来的大部分就全都是正常人,这么大的基数里出个把异类还是很正常的。” 众人:“……”越说越有种这是在演恐怖剧的感觉怎么办。 大师还要开口,耳边却突然响起了轻微的扇翅声,他转头一看,发现送出去的纸鹤都纷纷回来了。这次传的是音频,就听那几个纸鹤一边从边角开始起火,一边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什么?!穷奇大开杀戒要屠山?师兄你自己先顶住!我这边闹起了奚鼠,乌泱泱一大片跟饿死鬼一样地朝基地扑啊,就算不食人也够呛。书里记载它们住在冰下,待我把这一批处理了还得去周围巡一遍,把那些结了冰的河用真火走一遍,热死那帮奚鼠崽子。” “穷奇追着鬼车一路杀出去了?甚好甚好,趁着他斗志未歇,清贫师弟,你将它借我使一段时间吧,我这里也出了一群鬼车,这些孽障无影无形,实在棘手。” “为师这里来了敖因,已经祸害了数十人,为师忙得很!至于穷奇,此等上古凶兽不是我们能轻易降得住的,为师听清和说那穷奇在上次水祸时帮了你们一把,而且同你相识?或许此番他解决完鬼车就会回来,勿急勿躁。” …… “师叔!我们这里似乎发现了梼杌的踪迹,有几个人失踪了,估计凶多吉少,其中还包括原先省公安厅的高层呢,师父正在玩儿命地满山找呢,没空放纸鹤所以让我回信。说起来四大凶兽难道不是集体行动吗?怎么一个在H市一个在J省这边……对了,师父让我不要废话,就回你一句:真是要了老命!你那边自己看着办吧。” 十来只纸鹤全部烧完,居然没有一个能抽身过来的,大师被这些不靠谱的同门气得脸都绿了,跺着脚就想开骂,结果被夏之铭一把提溜过去。 “放肆!没大没小,老夫不会自己走过去吗?!”大师扯了扯衣领气哼哼地道。 然而夏之铭却顾不上了,他被刚才听到的一句话弄得有点蒙:“桃物是什么?J省公安厅高层失踪了凶多吉少是什么意思?”他、方思远还有木头,三个人因为一系列的变故,到了H市便一直没能再回J省,一是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不方便来去,而且大师打算等解决完鬼车就去把夏之铭他们的父母也一起接过来;二是现在人们的身份和劳动分工已经全部重新划分,原本的身份已经不再起作用了,也就没有什么回去的必要了。 但他们依旧对J省的消息非常敏感,尤其还牵扯到他们供职的公安厅,也不知道是哪个高层出了事……想到之前共事的同事和上司们,三人脸色都有些担心。 大师对解释道:“梼杌也是四大凶兽之一,你们听过饕餮,怎么不知道梼杌?” “饕餮的名气大,出现的频率高嘛……”罗小晨嘀咕道,“我们又不看那些关于妖魔的东西,哪了解得这么多。” “妖是妖,魔是魔,不要混为一谈!”大师道:“关于梼杌的记载确实不如饕餮多,不过它确实也是个极为棘手的角色。”他指了指天空骇人的火海,道:“瞧见穷奇有多恐怖了吧?这还只是聂小子灵力不全的情况下,那梼杌跟穷奇都属于四大凶兽,想必实力相当,会有多难对付还用说吗?所以那些失踪的人必定凶多吉少……怎么,你们担心失踪的那些是认识的人?”大师想了想,又叠了个纸鹤道:“也对,公安厅的嘛,老夫帮你们问一问。” 这回没过几秒,放出去问话的纸鹤就回来了,还是先前那个年轻人的声音,道:“那些人都是今天才被发现出了事凶多吉少的,师父没让我跟过去,所以我知道得不算很清楚,好像听说那个高层姓谢,叫谢什么轩的。” 夏之铭他们三个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Chapter68 罗小晨现在十分苦恼。周围的人好好的一夜之间都有了变故——叶昭吸了鬼车的阴寒之气昏迷不醒,还莫名其妙被划出了人类的行列;聂仁衍本来就不算人,武力值爆表,这下受了刺激直接走火入魔奔出去屠山;夏之铭他们三人听到了自己上司的噩耗,被震得有些缓不过神来,一夜都郁郁寡欢;大师昨夜求助同门未果,干脆自己爬上石榴追着火海一路去找暴走的聂仁衍,至今未归。 他看着外面,从早上起,天就阴沉得厉害,像是压着一层铅灰色的厚厚幕布,原本就冷的风今天更是寒意逼人,每每吹过似乎都能刮掉人一层面皮。昨夜蔓延千里的火海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聂仁衍恢复正常自己把火收了呢,还是大师一路把火消了。他只是隐约记得三更半夜半梦半醒间,似乎还时不时能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凄厉哀嚎,也不知是不是跟聂仁衍有关。大概因为那个时间段山里格外寂静,所以远处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就在基地周围一般,害得他做了一整晚的恶梦。 抬手看了看时间,罗小晨起身拿起宿舍柜子上摆着的几套玻璃质的饭盒饭碗,这是前一段时间他们用公分在基地生活部买的,方便平日带饭。基地的食堂原本尽管用了几年,但看起来还比较新,环境也不错,可是因为现在每天就餐人数众多,又不如原来部队军纪严明,鱼龙混杂,什么习惯的人都有,所以老旧得特别快。比起坐在那里吃饭,他们几个现在更愿意买了带回宿舍吃,尤其是叶昭这种环境不好就死活不肯好好吃饭的人。 想想平日看起来斯文清冷,实则有着各种小毛病的叶昭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俊秀的眉毛一如往日微微蹙着,脸色却苍白而没有生气,罗小晨就忍不住想叹气。他冲站在阳台上抽着烟的夏之铭说了声:“我去买饭。”便出了门。 整条走廊除了他们这屋都空了,他边朝楼梯走边看着一扇扇紧闭的门窗,顿时觉得,人森真是寂寞如雪。 他打了四份饭菜,在回宿舍经过四楼的时候,碰到了蒋琪那丫头。到了基地之后她有时候会来串串门,不过每人每天都有不同的工作,串门的时间真是少之又少,一般都是晚上。这两天因为各种匪夷所思的古兽出没,基地从安全考虑,停了很多工作,导致不少人都闲了下来,罗小晨他们就在其中。 “嘿!~”蒋琪还从没在大白天碰到过他们,抱着黑猫有些惊讶地冲罗小晨打了声招呼:“你们这两天都没事吗?” “哦,丫头啊——”罗小晨手里端着一摞饭盒,因为资源问题,食堂的外带不给袋子,只能自己端着,“诶?你怎么眼泪又掉个不停的了?” “哎——”蒋琪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苦恼,道:“方便去你们屋吗?” “走吧。”罗小晨冲楼梯摆了摆头,示意蒋琪跟过来。她怀里那只小黑猫一直耷拉着耳朵埋在她臂弯里,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罗小晨瞥了猫咪一眼,道:“小黑怎么了?病了?” 蒋琪一边跟着他上了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朝最侧边那间屋子走,一边顺着小黑的毛道:“不知道,它这几天一直蔫蔫的,我一开始以为是最近水灾啊怪鸟啊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被吓到了,但是昨晚的大火还有那头白虎明明更吓人,它倒反而精力旺盛地在屋里直蹦直跳,要不是我拦着不让,说不定它就窜出去了。” “……”罗小晨对这只小黑猫有点无语。这小家伙一直都对叶昭和聂仁衍十分狗腿,对旁人却不理不睬,一副十分傲娇的样子。罗小晨之前一度因为自己遭到了一只奶猫的歧视而觉得憋屈,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这小奶猫何止是狗腿,简直是人精、不,猫精啊!这小东西绝逼早就看出来点什么了,要不怎么就这么巧呢。 想到自己的洞察力还不如一只猫,罗小晨对人森再次绝望了。 一进宿舍门,原本埋在蒋琪怀中的小黑一咕噜坐直了身体,然后挣了两下,嗖地窜了出去,还没待两人反应过来,就见它已经蹲坐在了叶昭的床边,肉呼呼的爪子正一下一下地拨着叶昭从被子里露出来的手。 罗小晨:“……” 蒋琪看到叶昭愣了一下,放轻声音问罗小晨:“他在睡觉吗?” “不是。”罗小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昨天鬼车在这附近被大师弄死了,大概有些阴气散出来,大概冲撞到叶昭了,现在还晕着。”他说完拉了把椅子道,“坐吧。” 原本站在阳台聊着什么的夏之铭他们见蒋琪来了,回头打了声招呼,便把烟掐了,回到房里来坐到各自的床铺上。夏之铭显然也注意到了蒋琪一直在朝外滚着泪珠的双眼,问道:“怎么又掉眼泪了?” 蒋琪原本想把小黑抱回来再坐,却怎么也没法把它从叶昭手边弄下来,只得自己坐回椅子上,道:“刚才在楼梯里不方便说……眼泪这个问题,我前两天忽然想到了一种解释,不过——”她迟疑了一下,看向夏之铭他们,道:“……有点匪夷所思。” “……”众人心道,连认识了多年的人一个变成了上古凶兽,一个也同样不是人这种事我们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是匪夷所思的 “你们……”蒋琪当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见他们一直没开口,以为被自己吓到了,于是更加支支吾吾的。 “不不不,我们肯定能接受。”罗小晨看出她在担心什么,连忙摆摆手道:“说吧丫头。” “嗯……这么说吧。”蒋琪想了想道:“我那天想了很久每次眼泪掉个不停都是什么时候,然后发现……小时候那些记不太清了,就从最近的说起,一次是闹水蛭的时候,在街头突然眼泪就跟开了闸一样,一次是上次大雾,前几天水灾也是,还有基地里不少人突然丢了魂那天……”她说着便停下来,看向众人。 不用她接着说下去,他们便猜到了她想说的解释是什么,这样连起来一想非常明显:只有在出现灾难的时候,她的眼泪会掉个不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预知。 罗小晨猛然想到昨晚大师说的“基地里指不定还有不少非正常人”,顿时神色十分复杂,他和坐在旁边的夏之铭对视一眼,心头简直有千万头脱肛的草泥马飞奔而过——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被他们碰上了呢?!幸好他们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强,换个弱的,绝逼会崩溃的好吗!世界观碎了重新组合一不小心就会组成神经病的! “卧槽!”罗小晨原本还在心里默默吐槽这异类满天飞的世界,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蹦起来:“那你这次掉眼泪岂不是又要出事?!” 蒋琪点了点头:“可能……差不多。” “什么时候开始的?”夏之铭眉头紧皱,大师还没有回来,叶昭就算不是人也还晕着,聂仁衍不知道暴走去了哪里,如果现在出个什么事,这基地里还有谁能处理? “五分钟前吧……”蒋琪翻着眼睛想了想,又肯定地冲罗小晨道:“就在碰到你之前最多一两分钟的样子。” “嘶——会出什么事情呢?”罗小晨目光移向窗外,天空依旧阴沉沉的,看上去充满了死气,“难不成又有什么怪物野兽跑来袭击?啧,聂、咳——”差点说漏的罗小晨装样子咳了好几声,顺了口气道:“大师在外头追那白虎去了,估计一路上能解决不少怪物呢吧……如果不是怪物会是什——操!” 正在絮絮叨叨的罗小晨瞪着眼睛指着窗外,噎了半天才道:“怎么又来!” 被长右、鬼车、蜮这些劳什子古兽轮番轰炸得有些犯晕的众人都快忘了,真正导致他们无家可归跑到这深山里头避难的罪魁祸首是比这些都要可怕的雾啊! 就在前一秒,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开始飘落白色的絮状物,在这样的天气下,太容易被误认为成漫天的雪。 夏之铭他们也“霍”地站了起来,把阳台上的窗子全部关严,又将阳台门锁了起来,大门关严。几乎在他们有所动作的同时,整栋楼的人语声骤然变大,似乎不少人都发现了再次袭来的白雾,接二连三的“砰砰”声想起,楼下的人陆陆续续地在关窗锁门,发出各种碰撞的声音,被白雾侵袭了多次,几乎所有人都本能地开始惊慌。 不过,等到大家在关得严严实实的屋中重新坐下时,一个个都想起来:其实不用这么害怕了,他们之所以躲到这里,正是因为这里有着繁茂林木的庇护,白雾的侵蚀力在这里似乎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安静了一会儿,罗小晨他们甚至能听到楼下屋子里的聊天声,似乎很多人都对自己的安全很放心,跟以往碰到大雾的惊慌失措以及绝望相比,简直算得上气氛轻松。 不过他们几个却轻松不起来,一是白雾一次比一次侵蚀力强,谁也不能肯定上次安全的基地这次依旧安全无虞。二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兽类似乎都是在白雾之后突然出现的,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但至少白雾和古兽的出现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联性。 即便这次的白雾本身没有造成多大的破坏,但谁能肯定白雾结束之后,他们的生命不会受到更多的威胁呢? 众人沉默了半晌,夏之铭突然抬头道:“不好!大师和……他们还在外面!” Chapter69 尽管夏之铭和罗小晨他们已经知道了聂仁衍的身份,也见过他帮大师挡过扑天的浪潮,那样幕天席地而来的海水在他似乎只是简单地伸了一下手,展开一层黑色的屏障,便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包括昨晚震慑人心烈焰千里的火海以及满身四溢的杀气,让人觉得所有人在火海之下都显得无比渺小,如蝼蚁一般,只要他暴走的程度严重一些,整个基地甚至他所到之处都会生灵涂炭,那样的实力和杀伤力简直让人心悸。 但是,大概是因为雾留给大家的印象太过深刻可怖,整个城市几乎一夜之间便只剩寥寥不足万人。一场大雾,瞬间便让他们成了在乱葬岗中的幸存者,在他们脚下遍地都流淌着死去的人的血水,混杂在一起,甚至无法知道在这些血变得冰冷之前,是从哪一具身体中流淌出来的,因为根本找不到尸体。 这一切让所有人从心底里潜意识将大雾列为不可战胜的的死神,任何人碰到了,除了侥幸逃脱便是必死无疑。 所以,即便聂仁衍和大师都不是普通人,罗小晨他们也并不确定这两人能否在大雾中毫发无伤地平安归来。 经夏之铭这么一提醒,众人都有些担心,他们下意识地透过玻璃质的阳台门窗朝外张望。然而,在他们聚焦找寻熟悉的身影前,就都被外面的景象给弄得愣住了。 虽然自打一进基地就已经知道,这里因为有着繁茂古木的遮掩,没有受到大雾的侵蚀。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除了老一点、茂密一点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的树木,究竟是怎样抵挡住那样恐怖的大雾的。 于是,当他们看到原本应该均匀蔓延开来的浓白色大雾,像是受到吸引般,聚集包裹在每一株古树周围,只余下一层相对来说稀薄很多,朦朦胧胧如普通水雾般的雾气氤氲飘荡着,仿若无害般地玻璃上极淡地笼了一层时,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卧槽!”罗小晨指着外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特么真的是我们说的那种雾吗?这么温柔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弄错了吧,这绝壁是普通的雾嘛,伸手出去捞一把都没问题吧呵呵呵呵呵……” “你见过普通的雾长这样?”夏之铭没好气地指着不远处那颗古树——透过窗玻璃上淡淡的一层水汽,能看到那像蚕茧般包裹着它的白色雾团。他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要伸爪子么,来,直接去撩一下,看看缩回来的时候还剩几根指头。” “……”罗小晨默默收回按到窗玻璃上的爪子,透过那只爪印,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外面有些诡异的情景,顿时抽了抽嘴角,朝后退了一步,和窗户保持安全距离。 站在最边上那扇窗户旁的方思远嘀咕了一句:“怎么你们面前的窗子上水汽那么淡,我这边就这么浓呢?”他面前这扇窗户上笼了相当厚的一层水汽,几乎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方思远伸出爪子在窗玻璃上划拉了两下,想擦出一块清楚的地方,结果发现,擦过的那块依旧白茫茫的,完全看不到外面。 站在他旁边的木头伸手指了指窗子,道:“外面的问题。”他一贯面无表情,此时看上去也如往常一样淡定无比。 方思远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朝他那儿挪了挪,从他的角度透过面前那扇水汽稍薄些的玻璃看出去,结果下一秒他就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木头一句:尼玛这么诡异的情况你激动一点会死嘛!! “头儿!这什么情况?!”方思远立刻蹦起来,一把拉过阳台那头的夏之铭,指给他看:“我去!那些白雾不是都去裹树了吗?为什么咱们这边也聚了一团?!” 事实上并不只是聚了一团,天空中不断地有新的白絮飘下,在半空中融成浓白色的雾,大部分被周围的树吸去,但居然有一部分正源源不断地朝他们这间房的阳台窗子聚过来。 他们第一反应是:他们这个房间在整栋楼的最边上,旁边就长着一棵巨大的树,树冠甚至趴在了房顶上,这些雾或许是被旁边的树吸过来的。然而几乎在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他们就否定了它,因为正在聚集白雾的这扇玻璃恰恰是离树最远的一扇,旁边紧靠着的是隔壁屋子的阳台。 “嘶——怎么会这样?!”夏之铭也有些搞不懂了,这扇窗户外面的白雾正越积越厚,而且笼罩的范围正在一点点扩大,但始终以这一块为中心。他弯腰凑在窗户边缘仔细看了看,原本指望聚过来的雾只有形式没有实质,也就是看着吓人并不侵蚀物体,但在听到熟悉的“咝咝”声后,他两手拽着身旁的人猛地朝后撤了一步,沉声道:“进屋吧,玻璃在——”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眼前原本覆在玻璃上越聚越多的白雾突然开始变薄,就像是周围出现了一扇风机,形成的气流漩涡将周遭的白雾全都绞了进去。 窗外聚集的白雾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被抽离,在这一大团白雾彻底消失的时候,众人透过重新变得半透明的玻璃看到了一个诡异的场景—— 水汽朦胧的窗外,在氤氲的淡雾中,一个高大精悍的身影自远处而来,他迈着大步,速度却比急速奔跑还要快,上一秒还在层叠的山林上空,下一秒几乎就已经到了眼前,着实把凑在玻璃上的罗小晨他们吓了一跳。他所过之处,所有包裹着树木的白色雾团都像是受到了吸力一般,丝丝连连地从树边迅速被抽离,疯了般朝他聚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原本聚集在阳台窗玻璃外那团。 白色的雾犹如卫星云图上的气旋一般,旋转着成丝状絮状聚到那人的周围,争先恐后地涌进了他的身体里—— 没错,就是身体。 “聂、聂仁衍!”罗小晨又开始结巴了,这样的情景简直太颠覆他的三观了!在上一次的白雾中,聂仁衍还跟他们一样,躲在医院地下的待命室里,避白雾如蛇蝎,怎么这次就成了人形搅雾机了?!这么多这么浓的雾可以在几秒内融掉多少人?!居然就这样涌进了聂仁衍的身体中,而且丝毫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异常,连皮都没蹭掉一块! “不不不!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罗小晨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同样理解不了的还有这屋子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尤其是连“聂仁衍就是昨天那头白虎”这件事都不知道的蒋琪,在看到聂仁衍凭空走来,身影和昨晚在夜色中的那个黑影几乎一模一样时,她整个人都惊傻了。 但是夏之铭和木头显然比其他三个要镇定很多,他们看到快到面前的聂仁衍,竟然还记得要开窗子放他进来,不过还没待他俩打开窗锁,就看到眼前的聂仁衍消失在了一片突然蕴起的黑雾中,而同时,阳台内出现了一团黑雾,如水墨般散开,聂仁衍从里面走出来,脚底的黑色烟雾还未消失,随着他的步子,丝丝缕缕地朝外飘散。 他几乎看都没看其他人,径直走到叶昭床边,然后屈膝蹲跪下来,握着叶昭毫无生气的苍白的手,在自己宽大的掌中摩挲了几下。 一旁一直蹲在叶昭手边的黑色小猫在他出现后,朝旁躲了两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挪到原处,侧着脸在聂仁衍的手背上蹭了两下,讨好般地细细叫了一声。 阳台上的几人跟在他身后都进了屋,但并没有站在他身边,而是适当地保持了一些距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看着从雾中走来的聂仁衍,总觉得似乎哪里变了…… 眼神、气场、甚至走路的神态感觉,看起来似乎跟原来差不多,但又似乎相差很多…… 平日里时常会跟他开开玩笑的蒋琪此刻站在房间的角落,不近不远地看着他、被他握着手的叶昭以及蹭着他们两人的小黑,神色惊讶带着一丝丝畏惧,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畏惧。 聂仁衍半眯着眼盯着蹭他手背的小黑看了半天,突然沉沉地“哟”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他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小黑的下巴,道:“是你啊。” 这一声招呼弄得周围站着的几个人面色有些古怪,罗小晨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伸手戳了戳旁边的夏之铭低声道:“失忆了?怎么看到小黑这么半天才认出来?” “不……”夏之铭道,“不像失忆……”甚至不像是单纯对小黑这只猫打的招呼,更像是透过小黑,在对别的什么认识多年的人打招呼……当然,也可能不是人。 众人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听窗外一声悠扬的鸟鸣,拖着长长的尾音,接着是扑啦啦的扇翅声。他们闻声朝阳台看去,就见一只火红色的巨大身影在窗外盘旋了一圈,然后张黄色的符纸飘然贴到了窗户上,紧接着,在外面奔了一整夜弄得有些灰头土脸的大师穿过贴着符纸的那面玻璃,径直走进了屋,边走边把变小跟进来的石榴塞回布兜。 “小子,你走慢点会死嘛?!累死老夫的石榴了!”大师气哼哼地冲聂仁衍抱怨道,然后指了指窗外,道:“咱们这次可能真想对了,你看看外头,那雾又聚过来了。” 聂仁衍“嗯”了一声,然后直起身,将没有意识的叶昭打横抱起,冲窗外偏了偏头,对众人道:“老子带他出去住几天。”言罢,便转头朝阳台走,边走脚底边迅速涌起大团的黑色烟雾。 “啊?为什么?”罗小晨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种天出去住??再说了,住哪儿啊?这附近除了基地以及旁边的村落,就只有望不到头的山了。 “因为我们呆在这里,你们就活不久了。”聂仁衍挑起一边嘴角,回头笑了一下,看上去似乎只是开了个恶劣的玩笑,便连带着怀里的叶昭,彻底消失在了黑雾中。 Chapter70 罗小晨:“……”他听了聂仁衍那句话,整个人便陷入了茫然状态,张着嘴盯着早已没了人影的阳台看了半晌,才傻乎乎地转向大师,问道:“大师,他刚刚那句话啥意思?说的是中文吧……但是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叫他们在我们就活不久了?我们都认识他们多少年了,这不活得好好的么?” 大师捋了捋胡须,道:“今时非同往日。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是你们认识的他们了。” 夏之铭掏了掏耳朵,道:“大师,这种时候就别说些玄乎玄乎的了,讲点听得懂的。我们看出来他们有变化,只是没搞明白。” “你们刚才看到那些雾了吗?虽然咱们一直把那东西叫做雾,但那究竟是什么,在这之前没有谁弄得清楚。老夫刚到基地的时候,听这里的兵描述过大雾来临时这里的奇怪情景,猜测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想到方向都错了。这雾弄得生灵涂炭,所以老夫一直在朝能够祸人性命的凶煞之物方面想,这使得老夫包括同门一直在做无用功--” “等等!”听到这儿,罗小晨觉得自己有点混乱,他忍不住打断了大师的话,道:“什么叫做方向错了?大师我没听错吧?……这、这雾不是凶煞之物难道还能是什么大补之物么,开玩笑呢吧!” 大师一脸高深地摇了摇手指头:“你还真猜对了,就是大补!” 众人:“……”猜对了你乱摇什么手指头?! 不对,重点错了!卧槽那种东西大补?!人都化没了补给鬼吗?!众人简直连下巴都找不到了。 大师欣赏了一遍他们见鬼一般的表情,满意地笑了:“不过,这东西我们这种普通人可无福消受。有句话叫物极必反,所以常人碰到别说补了,连骨头渣都不剩。” “卧槽这是什么道理!”罗小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大师伸出食指,朝上指了指:“天道。” “屁!”罗小晨一脸被雷劈了般道:“这跟‘我爱你,爱得要死了,所以打算杀了你’这种神经病一样的逻辑有什么区别?常人补不了就别补啊,又没人求它,局部调整不会吗?它现在是无差别攻击好么……” “嘶--臭小子,让老夫说完你会掉肉吗?”大师一甩袖子,无比威严地端着架子冷哼一声。 罗小晨一缩脖子,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您讲,您讲。” 大师眯着眼:“说来话长。” 众人:“……” “好吧--”大师看到大家的表情,一脸遗憾地道:“那老夫长话短说。你们知道的,现在这个世界发展得太快、走得太远,而这些所谓的进步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它们建立在很多东西的基础上,所谓有得有失,有果有因,有回报必然有代价。”他伸手指了指窗外,扫过外头那片茂密山林,“这些,所有发于自然的东西,都蕴集着天地灵气,它们属于这天地的一部分,证的是天道,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环扣一环,一物降一物,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也没有哪一种生灵可以凌驾于万物之上。” 众人:“……”真的是长话短说么…… “……就像当年洪荒里叱咤的古兽,照样湮没在历史洪流中,消失殆尽,千百年来几乎未现过什么踪影,因为属于它们的时代早在千百年前就过去了。按理来说,在这世间灵力匮乏,四处都是污浊之气的今天,这些古兽根本不可能出现。” 罗小晨抽了抽嘴角,看着越说越玄,有些刹不住的大师,道:“但是它们出现了。” “是。”大师点点头,道:“它们出现了,因为这雾。今人接手这世间,从落后的远古时期发展到现在的一片通达,这千年的时间,几乎耗尽了世间原本充沛的灵气,灵乃万物之根本,号称天地精华万物灵长的人,却将万物之基击得溃散,天道自然不允……”他伸出瘦巴巴的手指,点了点窗外那一团团包裹着树木的白雾,道:“于是,最纯最劲最为充沛的灵气自天而降,只为了补足这世间匮乏的那部分。” “……”夏之铭看了看大师,又瞅了瞅窗外,皱着眉道:“您是说那玩意儿是灵气?” 大师点了点头,道:“你们以前来过山里么?在这个季节,草木会如此茂密如此郁郁葱葱?” 众人摇了摇头,尽管基地这一带以往没有来过,但附近的山他们多少都知道一点,有几座甚至曾经还爬过。以往在这样的深冬,尽管林中有常绿性的植物,但不可能整个山林都这样繁盛茂密、层林叠翠。这山间的草木确实长势好得有些不寻常…… “知道盘古开天辟地吗?”大师拖长了声音问道。 “废话,还能有人不知道?”众人被大师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问话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还在说雾和灵气么,怎么又扯到神话上去了? “那时候天地一片混沌,老夫认为,那混沌的最初状态,便是最浓最纯的灵气,而后化生天地,滋养万物。但不论后来如何,最开始,在那片灵气中除了盘古大神,并没有什么东西存活。”大师一摊手,一脸“你们明白了吧”的表情,弄得众人一愣。 倒是夏之铭先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这雾就类似于那最初的灵气,因为太过浓郁,物极必反,导致寻常生物无法承受,所以无法存活?” “嗯。”大师点点头,“正是如此……当然,就现在来说,这雾比起当初混沌时期最为醇厚的灵气还差得远了,但这已经是常人所无法承受的了,只有这林中集惯天地灵气的树木,还有聂小子、叶小子那种人,才能在雾中自在如常,甚至这雾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大补,补足了他们在这世间生存所需的灵气,这也是这段时间如此多的古兽纷纷苏醒再次出现的原因,重新充盈起来的灵气对常物是致命的,但对它们来说,简直犹如甘霖。” “但是——”罗小晨回想上次在医院的情景,有些疑惑道:“上次大雾的时候,聂仁衍和叶昭也同样忌惮那玩意儿,也没见聂仁衍跟人形搅雾机似的啊……” “小子!”大师为了表现出神秘和疏离感,一直半抬着下巴双目微合,很有那么幅高人的样子,但此时被木鱼罗小晨弄得装不下去了,他瞪着眼,摆出一脸“你肿么就不能发散一下”的表情,道:“在我们同门之间流传着一句话——有多大的道行接多大的单!懂否?”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罗小晨不是不发散,而是他发散的点从来就跟常人的不在一个频道上。 “有屁快放!”大师跺脚。 “一般都是什么人找你们?您接一单多少钱?真的像很多小说里写的辣么夸张么?!”罗小晨一脸认真道:“等这混乱的日子过去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您收了我呗?有财大家一起发嘛。”╮( ̄▽ ̄“)╭ “……”大师抖着手指扯开手里的布兜,中气十足地吼了句:“石榴!出来把这小子叼出去祭山神!” 石榴:“……” 同为二货对罗小晨甚为理解的方思远扯开话题,救了准祭品罗小晨一命,接着之前大师的话题道:“大师您的意思是聂哥之前还没达到可以吸收这种灵气的程度?” “嗯,之前聂小子几乎只被激发了极少的一部分灵力,尽管现在他仍然没有恢复全力,但已经可以从容地吸纳这些灵气了,甚至对这雾来说,他身上的灵气空洞也是极有吸引力的,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从聂小子进屋后,周遭所有的白雾都在朝这间屋子聚拢吗?” “啊!那叶哥也一样吧?”方思远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以最边上那扇窗户为中心聚了那么多雾呢,那扇窗正对着叶哥的床啊!” “这雾不知几时会散,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聂小子他们必须得另寻地方。不然——所有的雾气都聚在这间房周围,后果可想而知。” 罗小晨几乎立刻脑补了墙壁四周被豁开大洞,白雾纷涌而入,把他们融得渣渣都不剩的情景,顿时抽了口冷气。随后他便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这样,那他们根本过不可能留在基地,也不可能借宿在周围的村子里。只要有普通人在的地方,他们都不能呆……那他们究竟住在哪儿?” 就在那几人有些担心某两人无处可去的时候,被担心的聂仁衍打横抱着叶昭,出现在了西边一座高耸的山峰阴面的山洞里,那是之前发现长右的地方。 明明可以直接出现在山洞的石室里,他却并没有那么做,而是落在山洞的洞口,看着眼前差不多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狭窄洞道,聂仁衍挑起一边嘴角坏笑了一下,一把将叶昭扛在肩上,那股痞气活生生像个山寨大王,他哼笑着低声道:“老子想这么干八百回了!别扭了这么多年,还不是让我扛了一次?” Chapter71 扛着叶昭穿过狭长洞道,聂仁衍总算过了把强抢压寨夫人的瘾——要是叶昭醒着,说什么也不可能让自己以这样一种姿态被人扛在肩上,实在太损形象,没人看见也不行! 看到石室里那张石床,聂仁衍心里的火苗窜得更旺了。他还能想起上次在这间石室里的发生的种种,比如叶昭被他按在桌上亲得腿都软了,比如叶昭被他逗弄得双眸都失了神,比如叶昭被他压上了那张石床……尽管后来被突然闯入的鬼车打断了,但在这里的回忆总体来说十分美好,聂仁衍扫视了一圈,挑着眉,眼里尽是满意的神色—— 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看,这里有床、有床、还有床…… 最重要的设施有了就足够了,其他都不重要!聂仁衍地将叶昭从肩上放下来,打横抱到了那张石床上。 看这石室的样子,或许百年前曾经有过隐士或是修士之类的人在这里居住过,但他显然是孤身一人,因为这张石床虽然平坦光滑却并不够宽,比起宿舍那张不足一米的床还要再窄不少,叶昭睡上去将将好,几乎只能多出一条手臂的宽度。 聂仁衍绕着石床转了一圈,横看竖看也没法子在那张床上再塞个自己这么大个儿的人,顿时“啧”了一声,沉声抱怨道:“削这石床的人脑子被门夹过吧,这么窄,老子怎么躺……”他差点就打算自己躺上去当床垫,把叶昭搬到自己胸口上趴着了,但是转念一想大学的时候他曾经这么试过一次,那回叶昭被他折腾了一夜,到凌晨才睡,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头一次乖乖地随聂仁衍跟玩娃娃似的把他抱到自己身上,脑袋枕着聂仁衍的胸口就那么沉沉睡过去了。 尽管身为禽兽的聂同志非常享受叶昭这种温顺的姿态,连带着内心深处希望叶昭能时不时小鸟依人(……)一下的变态心理也一并得到了满足,但事实证明只有他一个人爽了而已(爽指内心满足,身体被压得发麻这种小事可以忽略不计=_,=),而叶昭那样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别说腰和腿了,连脖子都僵得几乎没法动,整个人比睡之前还难受。 不得不说,虽然很遗憾,但想到第二天叶昭僵在床上眼里冒火,神情却蔫蔫的样子,聂仁衍还是放弃了让叶昭再趴一次的想法。 至于颠倒一下,换成他压在叶昭身上…… 聂仁衍摸了摸下巴,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顿时觉得姿态非常美好,但是……以他比叶昭高大半个头的身高以及相应的重量,压上一天,就不用指望叶昭再醒过来了…… 一张石床如何睡两个人,这个问题的答案竟然直接关系到自己和媳妇儿下半辈子的性福!聂仁衍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操蛋了! 他挣扎了半晌,最后还是默默放弃了“想以人的姿态和媳妇儿共睡一张床拉手搂腰吃干抹净”等一系列的畅想,一脸不情愿地自语道:“啧,这不是逼老子当禽兽嘛……”言罢,黑色烟雾乍起,如同挥舞扭绞的树藤般从脚底舞动而出,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然后迅速扩散充斥了整间石室。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雾又消散开来,聂仁衍消失不见,他站着的地方此时正盘卧这一只吊睛白虎,浑身的肌肉顺着趴卧的姿态起伏有致,肩背两边突起的地方连着一对翅膀,此刻一只收拢了缩在背后,一只则呈半展开状态,笼在叶昭的身上,在激怒中根根而立的羽毛此时温和地一层覆着一层,连绒羽都十分服帖。 此时的白虎相较昨夜在空中而言,身体缩小了很多,但对于石室来说依旧十分巨大,哪怕是盘卧着将那张石床以及上面的人圈在胸腹中的姿态,也依旧几乎填满了整间石室。 他被石室里的那张石桌和石凳硌得有些不耐烦,挪了两下发现因为身体太大怎么也避让不开那块地方,于是甩动着尾巴“啪”地一声,扫上了那对桌凳,那条粗长有力的虎尾犹如钢鞭一般,将冷硬的山石瞬间抽成了一堆石渣,碎裂的石屑四处飞溅,弹在石壁上划出许多灰白色的印记,但落在白虎身上却连挠痒痒的力道都算不上。 白虎翅膀一动,便挡开了所有朝叶昭溅过来的石子,轻轻抖动了两下,抖掉沾上的灰,又重新覆在叶昭身上,简直犹如活的羽绒被一般。 挪了挪后脚,不再有东西硌着,白虎形态的聂仁衍满意地调整一下姿势,心道:石桌石凳而已,没了就没了,反正以后也用不上,有床就够了,能坐能躺,用途多多。=_,= 他将自己那颗相对叶昭来说十分巨大的虎头枕在一只前爪上,鼻子正好和躺在床上的叶昭的脸持平。“真是令人满意的高度……”聂仁衍低叹了一声,虎口一张,灵活的舌头伸出来,像是一只撒欢的大猫一般,将叶昭的脸舔了个够,当然,是收敛了舌面上的倒钩之后才下的嘴。 媳妇儿不省人事,就算他欲求不满得简直要爆掉了,也做不了啥,于是只能过过嘴瘾……这种明明唾手可得,却还要活活忍着的感觉真是…… 生不如死! 聂仁衍哼哼了两声,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外面的浓郁白雾跟着聂仁衍一直跟到了山洞,一路上越聚越多,此刻像是一朵厚大的云将整个山峰缭绕住。它们如同有生命一般从狭窄的洞道中挤过,涌入石室,一部分涌入聂仁衍的身体里,另一部分则涌进了叶昭的身体里。 “果然……”聂仁衍看着在自己怀中被白雾缠绕着的叶昭,心道:鬼车倒是歪打正着了,再加上这雾,叶昭的进度可比自己当初快得多了。 只是,不知道等他醒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是像自己当初那样迷茫一阵子再慢慢找回正途?还是受本体性格的影响从此以后会变一个样? 昨夜他追着鬼车冲进宿舍的时候,看到的是吸收了鬼车阴寒的灵气,躺在地上意识不清的叶昭。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本身灵力被激发瞬间暴涨,还是因为叶昭吸了灵气之后,本身气息的波动陡然变得明显,亦或是两者都有,聂仁衍在手指碰上叶昭面颊的那一霎那,就知道了他是谁—— 准确地说,是知道了千年前的他,究竟是谁…… 在涌入脑中的纷乱的记忆中,关于那人的记忆无疑是最为深刻的之一,尽管他们相处的日子并不算长,准确地说,不过是一次合作而已…… 尽管那时候他的性格和现在有些区别,但将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却丝毫不觉得违和,就像他自己——洪荒时代的凶兽穷奇,和现今有着可以相伴一生的恋人的聂仁衍,看起来异常矛盾,组合在一起却生活得依旧自如…… 或者,就像大师说的,天道如此,正邪不过一念之间,何况这一念相隔了千百年,亦何况即便是凶兽穷奇也曾经为过善,尽管那之后都成了虚飘的传说…… 而之所以元神为穷奇的他成了现在这番性情,多半依赖于他身为人的这几十年,尽管短暂却影响不可谓不深远。 所以说“人性”真是个复杂的词汇,时褒时贬,加诸于不同人,就会有不同的结果……聂仁衍哼笑一声,舒坦地半眯着的烟金色双眼看着怀中躺在石床上的叶昭,心里却是一点也不忐忑,因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即便性格变了,本心也不会变……无论如何,这个人都还是他的叶昭,这世上唯一能算作归属和家的人。 快点醒吧媳妇儿,老子真是迫不及待了! 聂仁衍越发撒欢地舔着叶昭的脸,顺便连带着脖颈、喉结也没有放过,越舔脑子里想的东西越黄暴——哟!人兽play来一发!嘶——叶昭会把老子的头拧下来的吧=_,= 他一面想着,一面干脆把自己空闲着的那只前爪抬了起来,搭到了平躺着的叶昭的腹部,当然是控制着力道的,不然不小心一掌落下去,叶昭就算晕着也会吐血的!他掌下柔软的肉垫轻轻压着叶昭的肚子,因为爪子太大,而且为了避免压迫心脏,放的位置偏下,于是不可避免地连带着小腹之下的位置也被肉垫覆盖着。 这只因为欲求不满导致脑子里缺了一根弦的白虎自娱自乐得非常嗨皮,肉垫压在叶昭因为放松而显得柔软的腹部,得寸进尺地揉了两下,他大概觉得跟人形时手摸的触感不太一样,肉垫碰到叶昭的感觉很有意思,于是一揉再揉,揉得某些敏感地方都开始起了反应……但悲剧的是,他忘了掌下的叶大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晕倒,他只是吸收了大量的灵气,身体本能地自我调节,顺带着恢复力量和记忆而已…… 于是,意识不清醒,在深沉的梦境里回顾着千年前各种片段的叶昭突然跳脱了正常的情景,恍然看见前一秒还阴沉着脸走在前面,似乎带着一百个不愿意的穷奇,突然转身踱到他身边,一爪掀翻了他,然后神经病一般在他肚子上一脚接一脚地踩着,力道很轻一点都不痛,反倒莫名其妙觉得有点诡异的酥麻。但这种类似玩玩具一般的行为实在惹恼了他,于是,他抬掌便给了穷奇一下,动作熟稔得似乎这样做过无数遍。 山洞里,正期望用各种二货手段弄醒叶昭的聂仁衍惊喜地发现叶昭眉头皱了一下,他惊喜地抬起硕大的虎头,刚准备喊“媳妇儿你终于醒了!他娘的简直憋死老子了!”,就被依旧沉在梦境中的叶昭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脸上。 聂仁衍:“……”尼玛都睡得不省人事了还拍得这么准! Chapter72 雾已经持续了两天没有散,不要钱的灵气不但没有变少的迹象,反而越飘越多,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奢侈,可惜常人无福消受。尽管山林中最多的就是可以聚集灵气的树木,但似乎已经有些要饱和的迹象。之前围着的白色雾团现在又大了一圈,显然是因为灵气太盛太多,而树木吸收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密林的白色雾团已经连成了片,从空中俯瞰,就像是万顷的雪地绵延起伏。中间镶嵌着几处没有被覆盖的类似坑洞般的地方,那是散落在其中的基地和村落。而除了密林之外,白雾包裹得最多的就是西面的一座山峰,那是聂仁衍和叶昭暂住着的地方。 相比那些树木,聂仁衍对灵气的吸引力简直算得上凶残——一株百年古木的吸收范围大约是方圆两三丈,最大的那株也不过能吸收百米之内的白雾,但是聂仁衍引来的雾几乎将整个山峰都裹住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最近就只能呆在山洞里,不然,一旦出去,指不定就会误伤到哪个村子里的人。 尽管他生性有些懒散,但整天这样窝在一个连翻身都很麻烦的山洞里,也实在很憋屈。当然,有媳妇儿在的话,日子会容易熬一些…… 前提是媳妇儿得能说能动。 聂仁衍将依旧沉睡不醒的叶昭圈在怀中,虎头贴着叶昭的脸打了个盹儿。 他梦见自己被熊熊燃烧的欲火憋得都快去再屠一遍山了,忍无可忍之下,狗胆包天地抓过叶昭身侧的手帮自己纾解一下。他一边怨念地想着自己身为凶名赫赫的穷奇,居然沦落到这种境地,真是可悲可叹,丢尽了虎脸,一边带动着叶昭无力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动作着……就在他眯了眯眼,侧过身体压上叶昭狠狠地亲了几口,加快手上的动作,眼看着要达到顶点的时候,身下人一直紧闭着的双眸突然睁了开来。他被吓了一跳,瞬间弄了叶昭一手的子子孙孙。叶昭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下将手抽出来,看着上面还在往下滑的聂家子孙,沉默了两秒,然后猛地翻身坐起,手腕一动,寒光一闪,那把匕首直直钉在了聂仁衍两腿之间,叶大人冷笑了一声,说了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实在管不住的话,剁掉就好了!” 聂仁衍倒抽一口冷气,活生生被吓醒了。 他第一反应是朝某部位瞄了眼,发现安全无虞,这才彻底醒过了神,动了动虎头,在叶昭脸上用力蹭了蹭,心道:幸好老子没真这么干! 叶昭依旧沉沉睡着,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尽管这是在深冬,但是周身都被热乎乎的虎毛圈着,他似乎睡得非常安稳,只是偶尔不知梦见什么会微微皱一下眉头。聂仁衍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森森地叹了口气,硕大的虎脑袋耷拉下来,双目都没了神采:憋死了找不到第二个了!赶紧醒醒吧媳妇儿诶…… 就在他感叹媳妇儿晕着的人森真是寂寞如雪的时候,一只黄色闪着微微荧光的纸鹤出现在山洞中,在白虎的鼻子上方“噗拉噗拉”地扇着翅膀,细细的风搞得聂仁衍耸了耸鼻子,然后打了惊天的喷嚏。 聂仁衍:“……”尼玛!在老子火气正盛的时候来扰真是找死的节奏啊! 他愤怒地一伸爪子,把那傻兮兮停在白虎鼻子的纸鹤给扇了下来,大师的声音同时从纸鹤上传出:“你小子在山洞里窝得快长毛了吧?基地里又出事了,先前不是把那些被鬼车吸了魂的人统一挪到几个屋子里去了吗?昨天半夜人丢了一半,是被什么东西叼走的,而且老夫看到了白色雾团一闪而过!老夫怀疑又是那饕餮闲不住了,打算跟同门几个师兄弟商量商量布个阵,聂小子你说什么样的陷阱能引它出来?” 大师说得又急又快,一大句说下来几乎不喘气,不知道是不是这纸鹤传音还限制时间。但是大概由于被聂仁衍扇了一下,纸鹤的声音非常小,听起来就跟蚊子哼哼似的,尽管每个字都勉强能听见,但十分费力,本来就有些恼的聂仁衍被这小破纸鹤弄得更恼火,干脆泻火般不耐烦地冲纸鹤咆哮了一嗓子。 纸鹤被虎啸掀得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逃命似的扑扇了两下翅膀消失在了石洞里。 原本怒意昂扬抬着的虎头再次没劲地耷拉下来,心道:晕了一个人的二人世界真是太操蛋了!他一边继续在安静中习惯性地看着沉睡着的叶昭,一边想着刚才大师的话。 饕餮又开始折腾了?以往它都是找人类中有些通灵的人,大概也是希望通过他们来补充自己缺失的灵力,尽管是杯水车薪,但蚂蚁肉好歹也算肉。但这次又是为什么呢?那些人连魂魄都没了,更谈不上灵力了吧…… 基地里,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子的大师看到终于回来的纸鹤,连忙凑过去打算听听聂仁衍怎么说,结果刚走到纸鹤面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通天彻地的虎啸,震得整栋楼的门窗都“格拉拉”地颤了半晌。 大师脑子都被震得嗡嗡直响:“……”臭小子你这是要谋杀吗! 殊不知这已经是纸鹤传声削弱了好几倍的音效。 半夜被大师拉壮丁奔出去追几团滚动状白雾,早上回来刚睡着的罗小晨他们猛地从床上翻坐起来。 大师呵呵干笑两声:“你们怎么醒了?” 众人顶着黑眼圈:“……”那种分贝的虎啸死人都会被震醒的好吗?! 不死心地掏出一把符纸叠巴叠巴,大师这回洒出了一群纸鹤,全都冲着聂仁衍呆着的山洞。 正想着“最近到处都是不要钱般乱洒的灵气,饕餮那货何必靠人类滋补,难不成单纯就是嘴闲着想找点零食”的聂仁衍被突然出现在视线内的一群纸鹤晃瞎了眼,因为距离眼睛太近,又有十来只,扑扇来扑扇去的,转的眼珠子都疼了。 他不得不再次恼火地把这帮每次都停错地方的纸鹤扇到旁边。这回因为纸鹤多,大师终于完整地表达了昨天半夜发生的一切—— 大约在凌晨三点左右,大师盘腿在床上打坐的时候,突然听石头低声叫道:“师、师父,窗外有东西过、过去了!” 大师一边睁眼,一边淡定地批评道:“为师说过多少次了,打坐的时候宁心静气!宁心静气!你怎么就听不进去!窗外就那么好看吗?”他话音刚落,就见窗外再次闪过了一片白影,速度十分快,看着像是奔跑中的什么东西,但这可是五层…… 什么东西这么一身白?简直跟那雾似的,半夜瞅着都晃眼。 “不好!”大师伸手敏捷地从床上下来,娇小(……)的身影奔向阳台,被他这么一弄,宿舍里几人差不多都醒了,迷迷糊糊地看他在阳台上窜跳了几下,然后回到房间,一脸肃穆道:“不好了。” 石头已经习惯性地从上铺翻下来,开始往肩上挎黄布包,然后拎起牛皮袋和装着石榴的布兜,看着他家师父。 众人坐在床上瞪着大师:“……”都不好两遍了,究竟怎么回事您倒是说啊! “刚才闪过去两个白影,老夫在阳台看了下,地上也有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看着不像是本身的毛色,倒像是包裹着白雾的什么东西。” “包着白雾?!”众人一惊,这年头包着白雾的大多是树,但是树可没长脚,那就只有跟聂仁衍一样的古兽了! “卧槽又是什么东西?”罗小晨指着窗外,他刚才余光有瞥见了有白影闪过,速度奇快。 大师又窜进阳台看了眼便匆匆朝门外跑,一路朝他们这层走廊的另一端跑,身后跟着大约是看他没带黄布包也没带石榴,不放心追出来的罗小晨、夏之铭他们,石头还结结巴巴地喊着:“师、师父!等等我!” 带着一众不明就里的人跑到走廊另一头的几个房间门口,还没待他们开口询问,大师一张黄符轰开了面前那间房的门。 这层楼原本住着的人自从鬼车出现后便纷纷搬了出去,空出了一溜排的房间,基地的医护干脆把那些被鬼车吸了魂的人全都挪到了顶头的几个房间里,白天会有家属上来看看,但晚上这几个房间都是静悄悄黑黢黢的,加之里面躺着的几乎跟死人没区别,这样冷不丁轰开大门,弄得跟在大师身后的罗小晨他们都抽了口气。 “那些白影刚才就是冲着这里来的。”大师解释了一句,便开灯进去查看,发现整个房间都空荡荡的,不仅没有那些白影,连原本躺在这里被大师用丹药护着肉身的那些人都不见了。大师脸色都变了,一连轰开了所有房间的门,在轰到最边上两间的时候,看到了窜出来的几团白影,速度极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些东西就疾奔下了楼。 几人下意识地追赶上去,而那几团白影相当聪明地在楼下分散向了几个不同方向。 大师旋即拦住了众人,爬上石榴就要接着追,结果发现那些白影跑进了四周的林中,被成片的白雾覆盖,完全找不到一点痕迹,这才只能作罢。 听了十来只纸鹤七嘴八舌乱七八糟的叙述,聂仁衍大概理清了整件事情,他抽了抽嘴角,半晌之后忍无可忍地冲那些纸鹤咆哮道:“老头子你智商被罗小晨吃了吗?饕餮他要怎样才能变成好几团雾,又飞又跑地去抓那些人,把自己剁成几节吗?又不是蚯蚓!” “……”收回纸鹤的大师沉默半晌,又看了眼躺枪的罗小晨,深刻地反省自己是不是该换个房间了。 “不对!”大师在反省中猛然回过神:“之前山里的那些东西不是被那小子都清干净了吗?!这些是哪里来的?!” Chapter73 大师心里腾起了不详的预感—— 原本山间出现的、可能威胁到人的那些古兽,在那夜震怒的聂仁衍屠山般的扫荡下几乎不剩几只了。那夜他跟在后面顺着火海一路寻过去,只能看到所经之处地上的滩滩血水,更有甚者比如鬼车那样的,则直接魂飞魄散,除了凄厉的哀嚎,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所以这次看到的不可能是先前出现的那一拨古兽。而根据他们的猜测,这漫天的白雾是极为浓郁醇厚的灵气,正是这种灵气,使得那些古兽元神复苏,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看着外面已经持续了两天两夜的大雾,大师摇头叹了口气。 结果很明显…… “这么说来,是有更多的古兽在这次的大雾中苏醒过来了么?”夏之铭他们听了大师和聂仁衍纸鹤来往的对话,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不得不说,这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概括的状况,事实上会变得多么棘手和混乱,简直不是他们能凭空想象的。 从布兜里掏出石榴,朝阳台外一丢,火红色的鸟长鸣一声扇动着巨大的双翼,停在窗外,大师冲石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跟着,便独自爬了上去,乘着石榴一路盘旋着朝上飞去。 雾中的山林,天空的景色十分诡异,因为有高低参差的树木吸引白雾,于是,在那一个个连成片的白色雾团上空有一处安全地带,像是一个断裂层,往上是还未散开成雾的白色絮状物,均匀地飘散在空中,往下是一个个被树木吸引的雾团,中间这层约莫十来米到百米高低不等的空间,分布着疏密不一的白色雾流柱,像是那种竖直的飓风,旋涡状,将上面的白絮卷进自己的领地。 大师避开那些雾流,乘着石榴停在较为空旷的一处地方,那是几株极为高大的古木之间的一处安全之地,因为方圆千米内的絮状物都被四方的这几株古木卷走,中间那处上下百米连一片白絮都没有。 拍了拍石榴的脑袋,大师庆幸自己这坐骑是用道符炼制出来的,并不是什么上古之兽,不然,它也会是个移动搅雾机,那自己就不用混了,出门都得用跑的。 站在这个高度朝远处眺望,因为空中除了雾柱便是白絮,能见度比起那种漫天均匀的乳白色浓雾,要好上太多。就像是在大雪中朝远处看一样,尽管有飘不尽的雪花,但只要目力好一些,依然能辨识出远处的景象—— 西面有一处巨大的雾团,高耸陡峭,从方位是形状看,应该是聂仁衍呆着的那处山峰。北面和南面都是同别的省市的交接,与基地所处的地方差不多,群峦叠嶂,四处都是山林,目力所及之处也都是那种粗细不一的雾柱,看强弱和大小,无非也都是些年代不一的古木。而东面—— 大师透过纷落的白絮,隐约看到那边有些异象。他愣了愣,拍拍石榴道:“再朝东飞一点,让老夫看仔细些。” 石榴被拍了一下,便扭了扭头,躲过大师继续落在它脑门上的手,鸣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朝东飞了白来米,眼看着便要到安全区域的边缘了。白絮就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纷落,然后卷入不远处下方那株参天的古木形成的雾柱中。 个子大也有个子大的好处,石榴翅膀扇出来的劲风有着不小的威力,掀翻一群人都不成问题,附近的白絮自然也被扇得离得远了些。大师眯起眼,定神朝东面看了半晌—— 那里原本是H市市区的方向。如果是在以往,由于市区中高耸的楼厦,这样眺望就是把眼睛瞪瞎了也望不到多远的地方,然而现在,所有阻碍视线的高楼都在雾中被融腐得干干净净,站在这个地方这个高度,应该可以直接越过整个市区,看到海,不过前提是没有浓雾的阻挡。 在这样的雾天里,因为市区是古木覆盖率近乎为零的地方,白絮不会被分散,飘到半空便会散作浓雾,将整个市区牢牢地笼罩在里面,除非有类似聂仁衍这样逆天的搅雾机卷走大面积的雾,否则就只能看见一片茫白。 然而让大师怔愣之处就在于此,此时的市区并没有被浓白得能见度近乎为零的雾笼罩,而是只浮着一片浅淡的水汽,就像是那种最正常最普通的薄雾。 这说明什么?说明市区附近一定有什么东西的存在,吸走了整个市区的白雾。 大师给自己贴了道符,竭力透过整个市区的薄雾,死死盯着遥远的尽头,那处应该是海的地方。刚一看清那里的景象,大师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本应该是平淡无波呈一条水平线的海面上空,此时正有一条极为巨大的雾柱,就像是那种最为骇人的飓风形成的风柱,远远看过去,如一株枝干粗壮的树,下端微扩是盘在海面的树根,中间笔直,上端张开如伞,而顶着的冠盖则是整个天空。 这样通天彻地的雾旋绝对不是什么树木或是鬼车长右那种级别的古兽形成的,看起来,似乎整个市区的雾都被吸了过去,照这样宽广的灵气吸引范围来看,海里引起这个雾旋的东西,要么是上古神兽级别的,要么就是数不清的聚在一起的古兽。 大师瞪着眼睛简甚至都忘了眨,知道两眼反酸才回过神,狠狠拍了记石榴的头,道:“回去!这真是要了命了!” 石榴愤怒地长鸣一声,抖了抖背,把大师抖得在自己宽广的背脊上滚了两圈,这才展翅朝基地飞去。大师也顾不上跟自家傲娇的坐骑跳脚,一沓纸符在指尖翻转几下变成一群纸鹤,纷纷如屁股着了火般急急扇着翅膀消失在空中。 海里的古兽有哪些?回到宿舍的大师把石头赶去通报基地的高层,一边等自家同门以及聂仁衍的回音,一边给罗小晨他们描述了一遍自己看到的景象。众人翻着眼睛纷纷开始回忆自己在各处看到的一些上古神兽的名字。 可惜这些汉子平日里连游戏都不怎么打,小说更是看得少,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想出几样。 罗小晨头顶灯泡一亮:“龙!……额,不是有在水里的那什么东海龙王西海龙王之类的吗!” 大师:“……” 方思远一拍大腿:“美人鱼!人身鱼尾落泪成珠那种的!” 大师:“……” 夏之铭摸了摸下巴:“十来年前上学的时候学过的那篇古文,叫什么来着,逍遥游吧,里面那玩意儿。” 大师扶着额头:“……”来个谁把这些人叉出去吧!老夫看到他们就觉得自己活不长。 山洞里,聂仁衍听了大师纸鹤传来的信息,皱着眉头也开始在记忆力搜索,这片海域曾经生活着哪些东西,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叶昭闭着的双眼、因为不断涌入的灵气滋养而显得越发清俊的容貌、抿着的嘴唇…… 看了半晌,他低声道:“媳妇儿,外面估计要开始混乱了,老子一个人可不一定应付得来……” 话音刚落,就听又一阵扑扇翅膀的轻响在面前响起。 “啧!”聂仁衍抬头看着那黄纸符叠成的纸鹤,抽了抽嘴角:“老头子有完没完,上千年前啊,老子得想一会儿吧,催屁!”纸鹤在他抱怨的瞬间同时开口,传出来的声音却并不是大师的,而是一个年轻人的,听起来十分焦急。 “师叔!师叔你赶紧来一趟吧!救急啊!师父他叫上了清虚、清苦两位师伯去山里了!说是找到了梼杌带着的地方,围了整座山的浓雾可显眼了!他们说不能处于被动的地位,趁着此时目标明显要主动出击,我拦了半天没能拦住,既没带上我,还不让我告诉你们,说是以师叔你们几个的性格肯定啰啰嗦嗦一大堆不让他们去!我听师父跟师叔传音的时候说到了十绝阵,说是凭他们的能力发动不了十绝阵,单布一个化血阵还是可以的……但是、但是我眼皮一直在跳,感觉不妙啊,师叔你赶紧过来吧!” 聂仁衍听完便明白这纸鹤应该是大师发给哪个同门的,传回来的时候大概因为这个小辈太过急躁,定错了位,于是传到了自己这里。 不过,这传音的内容可真要命啊…… 他眯起眼,嘀咕了一句:“十绝阵?呵……” 十绝阵,那可是曾经金鳌岛十天君共布的大阵,其威力发挥到极致可灭绝苍生,号称绝天绝地,绝神绝仙,绝命绝运,绝生绝死,惨绝人寰,绝无幸理。整个十绝阵里,每个天君分别各掌一阵,化血阵便是其中之一,由布阵者用先天灵气、风雷、黑砂布成。但凡入阵,雷响处,风卷黑砂,些须着处,立化血水。纵是神仙,也难逃利害。 不过,阵法的威力同布阵人有关,就凭这么几个人,想布出可以挟制甚至除掉梼杌的阵,简直自不量力。 同样身为凶兽,深知梼杌如果灵力恢复大半会有多么难对付的聂仁衍冷笑一声:“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不懂呢……”说着,硕大的吊睛白虎翻了个身,黑色雾气瞬间四溢充满了整个石洞。 在未散尽的黑雾中,变成人的聂仁衍朝石床走了两步,然后弯下腰,曲起食指在叶昭脸侧轻轻刮了两下,道:“看来老子闲不成了。” Chapter74 洞穴里还在扑扇着翅膀等着回话的纸鹤提醒了聂仁衍,他起身,两指捏住那只纸鹤的翅膀,拎到眼前,看着扑腾得极为激烈的黄色傻鸟,嘲道:“路痴也能传信?呵——跟老头子说,他那几个没脑子的师兄弟正赶着去送死,能拦就去拦着,拦不了……”他顿声撇了撇嘴角,似乎懒洋洋的有些不情愿的样子接着道:“拦不了就麻溜地过来给老子守着叶昭,老子去解决!” 他手指稍稍一松,闪着微光的传信纸鹤就屁滚尿流地扑腾翅膀着消失在山洞中。 出乎聂仁衍意料的是,大约只过了十来分钟,大师的声音就从山洞外传了进来,大概用了什么传音符,听起来比扩音器效果好多了,余音在山洞里回响不绝:“老夫来了!但是,臭小子你这恨不得被白雾淹了的山洞让老夫怎么进去!嗯?!就算石榴飞得再快老夫也会褪层皮的好吗!” 聂仁衍“哟”了一声道:“老头子你不去救同门?” “要来得及老夫还在这里屁话吗?!”大师大概真被那几个莽撞的师兄弟给气到了,语气急冲冲的还跳着脚,石榴的背都被跺青了(……),“真是要了老命,老夫带着石榴去打了个照眼就奔回来了,飞砂走石的差点没把石榴给绞进去,阵已经布起来拉都拉不回了,那血气重的,差点把老夫给熏晕咯!就那架势,要不了多久这边都会被影响,你小子赶紧地吧,不然真要死人了!” 在大师蹦跶着的矮小身影旁边,或站或盘腿坐着几个人,那是被大师以“万一照顾不好叶昭会被臭小子弄死吧?”这种坑爹理由拐带过来的罗小晨、夏之铭他们。大大小小排了一溜,顿时让人有种拖家带口集体出游的感觉,倒是削弱了目前境况的危机感。 “啧,这山洞你们也进不来,老子走了还有叶昭,雾还是不会散……”聂仁衍的声音在这种时候依旧是懒洋洋的,他顿了一下,又道:“让石榴受个累吧,驮着你们在外头帮我盯着这山洞,别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就行,拦不住就纸鹤传音,老头子你要是那种时候再丢个不认路的纸鹤耽误事儿,老子就放火烤了所有人。” 大师:“……” “嘎?!”石榴有一瞬间的呆滞,忘了扑扇翅膀,硕大的鸟身朝下跌了一段距离,才又回过神来重新飞回到原来与山洞大致齐平的高度。它这一跌,弄得背上呆着的几人都跌跌撞撞地滚了好几下。众人晕头转向地爬起来,都显得非常狼狈。 罗小晨方向没搞清楚,爬起来的时候背对着众人面朝着南边,他只朝远处看了一眼便嚎了起来:“娘喂!!来了来了来了!” “咋呼什么呢你?什么东西来了?”夏之铭有些无语地转头想拎着他的后脖领给他转个方向,“话都说不——” “清楚”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卡在了喉咙里,他张了张口,有些干涩地咽了下,伸手猛地拍上大师的肩膀道:“让聂仁衍快!那特么的究竟是什么?!” 大师个子小,在石榴背上咕噜噜滚动了很多圈,眼睛都发了直,被夏之铭这么一拍,差点没惊出心脏病来,他几乎是立刻蹦了起来,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回头看去。 只见远处与天相接的地方,一个巨大的类似漩涡般的黑色风阵正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滚滚而来,几乎只是几秒的时间便迫近了不下百里的距离。随着那个风阵的靠近,那透着邪乎的黑色中似乎还隐隐泛着类似血光的红色。而与此同时,原本飘荡着白雾的天地似乎越来越阴沉,越来越给人以一种压抑的感觉。 在透着血色的黑风阵上空,突然接连劈下了几道天雷,曲折纠葛像树根般,其中最粗的那一道直直劈进了黑风阵的阵心,在亮起的瞬间,似乎能透过外层的黑色看到里面一个巨大的狰狞奇崛的身影,“嘎郎——”惊天动地的爆裂声接二连三在天地间炸响,震得人脑中似乎多了根绷着的弦,也跟着嗡嗡作响。 在震天的雷声中,还夹杂着一声同样震动天地的怒嚎,那个狰狞的巨影动了几下,变得更大了些,像是座巍峨的山从远处直直压过来。 就在那黑影越逼越近的时候,从远处山坳处突然奔出一头白色的巨兽,在跃起腾空的瞬间,原本就十分硕大的躯体瞬间膨胀般,变得与那黑风阵中的巨影旗鼓相当。似乎是响应了那黑影的怒嚎才冲出来的,白影几乎片刻犹豫都没有便进了黑风阵,瞬间,原本便让人胆寒的巨大风阵又大了一倍有余,带着惊天的气势碾压过来,所过之处不知绞进了多少寻常或是不寻常的生灵,尖叫厉嚎不绝于耳。而这个风阵似乎还在不断地以卷云之势扫刮着一路的白雾,所过之处几乎看不见那茫茫的白色。 “化、化血阵!”大师声音都抖了,原本由师兄弟布的大阵怎么似乎被梼杌所用了?一路刮过来岂不是尸横遍野! 石榴背上的众人简直都呆了,大师愣了几秒,一边丢出符纸在周边构筑结界一边冲山洞里喊道:“臭小子你赶紧——”他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觉得身侧一阵劲风刮过,掀得连石榴带他们都在空中滚得老远,要不是几人及时拽住了石榴粗壮的鸟毛根部,绝对会从高空掉下去摔成渣渣。 待石榴堪堪稳住身形,带着众人在空中扑扇了几下,回到山峰边,就听一声贯彻天地的长啸响起,一头巨大得同样堪比一座山峰的吊睛白虎扇着双翅踏着虚无朝黑风阵掠去,速度奇快,几乎眨眼间便抵在了黑风阵之前,堪堪将其挡在了距离前面的基地不足百米的地方。 它扇动的双翅似乎带着千钧之力,即便在大师他们呆着的地方,都能感觉到疾风如刀子般从周身刮过,亏得石榴身形够大够稳当再加上有大师的符阵挡着点,不然就算死死扒住石榴的羽毛也会被连带着一起掀下去。 化作原型的聂仁衍再次长啸了一声,引得整个连绵的山林都跟着颤抖起来,在猎猎风声之中,它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只觉得一道白色的流光在远处的黑风阵前闪耀了几下,待他重新稳住身形悬停在空中时,整个黑风阵似乎只再维持了数秒,便如同有实体的黑色幕布般,被撕扯成碎片消散在了空中。 站在石榴背上的众人只觉得细碎的黑色砂石兜头盖脸而来,随之扑上面颊的还有浓重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大师在砂石接触到众人身体前,手掌翻飞迅速在众人面前布了道阵,形成了一面莹莹闪着金光的屏障,将黑砂统统挡在了屏障之外。 “幸好……”大师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幸好这是散了的黑砂,老夫还挡得住,要是先前跟着那风阵刮过来的,咱们别说皮肉了,连骨头都不能剩!”大概是因为没想到化血阵会这样移动着一路刮到这边,大师有些歉疚地看着罗小晨他们道:“小子们,这回是老夫莽撞,把你们扯到这么危险地方。” “啧,老头子你说什么呢。”夏之铭朝远处指了指,“看见没,呆在基地也一样危险,那几个就在基地前头打着呢。” 大师摆了摆手道:“老夫已经传信给了其他几个同门,让他们赶过来帮忙在基地布个大阵,护他们个周全。”他朝那几个巨影下方的山林指了指,只见那片山林上空似乎也隐隐透出一些金光。 三个缠斗在一起的上古凶兽,论灵力应该是相当惊人的,按理来说周遭所有的白雾都会被那三个巨大的身影吸引过去才对,然而…… 有些担忧地环视了一圈,大师摇摇头,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不得了……不得了了啊……” 远处混战的地方,三个凶兽都身形极快,在这里只能看到他们的虚影,聂仁衍一个对付那两个似乎有所联合的凶兽,竟然没有明显的落于下风。至少将那一路裹着黑风而至的梼杌和中途加入的饕餮牵制着在那里打得不可开交,居然半天也没能再靠近基地一步。那三个交手所形成的劲风很快在它们周身形成了巨大的风旋,目之所及之处,几乎所有的白雾都在朝它们的方向滚滚涌去,原本包裹着山林古木绵延不绝的白雾此刻几乎消失殆尽,统统被那三个绞了过去,只除了两处—— 一处是此刻叶昭呆着的山洞,自从聂仁衍掠出去之后,原本包裹住整个山峰的白雾散了一部分,但依旧浓厚,此时也似乎不受那三个影响一般,依旧兀自源源不断地聚着四周的雾气,以及空中依旧在下落的白絮。 另一处则是东边的海面上方,那里聚集的白雾也没有受到聂仁衍他们的影响,依旧白茫茫一片笼罩在那里,中间的那根巨大的雾柱也如同先前一样,依旧矗立在天地间……  Chapter75 这次的雾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持续的时间都要久。聂仁衍那边混战的三人、叶昭呆着的这座山再加上不知苏醒了多少古兽的海域,这三处巨型搅雾机在刚开始让弥漫在大地上空的雾轻薄了不少,但很快,空中落下的白色絮状物越来越密,然后在半空扩散,变为源源不断的无际的浓雾,似乎有种吸得越多,落下的也就越多的趋势。 看着空中不但没有丝毫要散的迹象,还有越来越浓的征兆的白雾,大师的担心越来越重。叶昭呆着的山洞依旧在不断吞噬吸收着周围的雾气,像是一个永远填不满的兽口。在它形成的雾旋下方,有一片类似伞盖之下的安全区。大师指挥着石榴背着大家又朝里处靠了靠。 他们几人的落脚点很高,可以没什么障碍地一直注意着东边海面的动静,然而离他们相对更近一些的聂仁衍他们三个的战况,却无力看清,因为那三个人乃至在他们方圆百里内,都笼在了以他们为中心形成的浓白色的雾团中,巨大的雾团悬浮在空中,简直可以在上面建一片雾中城。那三个山一般的巨大身影被完全包裹在里面,除了根据雾团的形状变化判断三人的大致位置外,完全无法知道他们究竟是怎样的状况。 然而这并不代表在远处观望的大师他们可以安心,因为那团浓雾上方的天空,几乎一直在朝下劈着暗红或者紫色的雷电,惊天彻地的炸响不曾间断地从天地间碾过,落在浓雾中的那些闪电都被生生截住了去路,消失在雾中,再没动静,而落偏到旁边的那些则带着万马千军之势一般,在大地上打横劈开一条条裂口,壑深千尺,从上方俯视,更是有种触目惊心到胆寒的感觉。 大师他们看着那里,急得险些跳脚,一个个拎着心连大气都不敢出,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帮起,况且,那三个的战斗力和战斗方式,绝对不是常人可以插手或者帮忙的,只有在一旁干看着的份。 不过让大师疑惑的是,以他们的破坏力,真正放开来打,波及范围绝对不是现在这种程度,这三个人似乎始终把战局收敛在那团巨大的浓雾之中。 似乎是为了加深大师的疑惑,随着一声轰鸣巨响,烈火陡然而起时汹涌的热浪从雾中朝大师他们扑来,在那一片完全看不清里面情况的浓雾中,“砰”地一声炸响,几丈高的火焰呼啦一下朝四方急速蔓延波及开来。还没碰到时,大师他们几乎就已经可以闻到头发以及皮肤被火舌舔舐至焦的味道。 因为速度太快,他们几乎只来得及下意识地闭上眼。 然而预想中的灼烧感并没有真正落到皮肤上,那种让人几乎要张口尖叫的恐惧和热浪的压迫感在达到顶点时骤然退去,他们眼皮抖了一下然后重新张开,却只来得及看见黑色烟雾像幕布一般把奔涌而出的火焰包裹着收回雾中的瞬间。 大师目瞪口呆中带着浓浓的不解:“这是个什么节奏?老夫有些弄不懂了……” 其他几人在此时也感觉到一些不大对劲,至少,和他们预想的并不一样。 “大概,聂哥一直在尽量控制战局,避免波及到其他地方?”方思远都快把后脑勺挠秃了,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在他看来比较合理的解释。 大师头动了动,似乎是极轻微地摇了摇,但是又不确定,所以动作幅度显得非常小。 夏之铭也似乎跟大师有同样的感觉,他“嘶”了一声,有些迟疑道:“按理来说,他们三个实力相当,聂仁衍本身一对二就很吃亏,劣势不明显支撑了这么久就已经相当了不得了,还要分出精力时刻注意不能让破坏波及到其他地方,这似乎……” “对,如果真这么做,对他来说确实够呛。”罗小晨附和地点了点头,他摸着下巴,神色难得显得异常严肃,思考了数秒后,他一脸肃穆地猜测:“应该是另外两个也在控制着战局,避免波及到其他地方。” 众人一脸看傻子的神情看着他,抽了抽嘴角道:“……你脑子被门挤过几次才会有这种想法?” 罗小晨:“……”尼玛老子的猜测明明有逻辑的好嘛?!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旁一直没说过什么的石头突然开口道:“有声、声音。”因为有着结巴的毛病,尽管同他朝夕相处的众人几乎没有人刻意将注意力放在这点上面,也从来没有在他说话时催促过他或是表出现不耐烦的样子,但是一旦到了情势比较紧张的时候,他就自觉地很少开口,避免自己的结巴让众人内心更为焦躁,除非是为了提醒其他人他们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声音?”这种情况下,一举一动几乎都可以让大家紧张一把,大师感觉头皮都被人拎起来了,拽着石头的袖子问:“什么声音?”一边问,一边还下意识地冲聂仁衍他们那边张望了几眼,见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又把视线挪到了那片似乎蠢蠢欲动的海面上。 谁知石头大概觉得说话麻烦,干脆两手捧着他的脑袋,直接转向了他们靠着的这座山崖,道:“这里。” “放肆!”大师跳着脚,把他的爪子从自己脑袋上拍下来,蹦跶着教训了好几句,才猛然僵住,一点点地扭过脸问石头:“等会儿!你、你说是哪里的声音??” “山、山洞里!”石头指了指山壁上与他们齐高的一处,那里正有滚滚的浓厚白雾不断涌入,俨然就是叶昭现在呆着的那个山洞。 夏之铭闻言掏了掏耳朵,屏息凝神听了半天,然后皱着眉摇了摇头:“我怎么什么也没听到?” “我也没……”罗小晨手掌半曲还保持着搭在耳朵上的姿势。 “额……是不是石头你刚才听错了?”方思远问道。 “不是。”回答他的并不是石头,而是一直站在旁边的面瘫脸木头,他神色一如既往地没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你们之前说话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后来在石头提醒之前有又一声动静。”说着,他又指了指一脸无辜的罗小晨,“当时你们的注意力还在他身上。” 大师愣了数秒,蹦起来道:“什么声音?!难不成叶——” 他话还未说完,陡然间狂风四作!似乎裹挟着千军之势把所有人都刮得栽到了石榴背上,差点磕掉门牙。众人扒住石榴背上的羽毛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他们在狂风中朝聂仁衍他们看去,只见原本接二连三不断劈下的惊天雷电突然变得更多更密,好几道一起砸下来,光还未消失便又有新的落下,而且越发杂乱,劈偏的次数也越多,原本就被划得左一道右一道的大地更是接连被劈开了好多条深壑。 原本就焦躁的心在看到越发混乱的情况下变得更加不安,就像是有什么在胸口中急剧膨胀却找不到一个出口点,涨得人心脏都开始泛疼。 “格朗朗——”又一道炸雷劈过,紫色的电光堪堪擦着石榴的翅膀尖落在了山脚,留下了一道狭长的裂口。 差点被劈成焦炭的石榴尖叫了两声,扇着翅膀朝旁扑腾了两下,这一扑腾,恰好把背上的众人给抖到了正对东边的位置,刚适应了景色转换的众人在晕头转向中朝海面看了一眼,下一秒,冷汗就下来了。 原本海面上擎天立地的巨大雾柱此时变成了更为巨大的漩涡,急速地旋转带动着周围所有的白雾都在朝那边绞刮而去,这才是狂风形成的真正原因。那根雾柱越变越大的同时也越变越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海面之下疯狂地吞噬着那些白雾。 海面上方以及四周,甚至连带市区的雾都被带动着朝那边流动。那样铺天盖地涌过去,却在几乎几秒之内迅速被吸食干净。 “卧、卧槽!”罗小晨趴在鸟背上,在风中颤抖着嘶吼:“那是神马?!” 不等谁来回答,那个答案自己从海中跃了出来—— 它大概吸够了灵气有了半饱,于是最后狠狠吸溜了几口之后打算出来活动活动千年未动的筋骨。青黑色的巨大头颅破海而出,腾出海面,在雾中弯绕曲折,盘旋入空,庞大到骇人的身躯在白雾缭绕中半隐半现,天边随之划过几道闪电,巨大的形如树枝般的晃眼的亮光在那具躯体后面映得半边天都变得刹亮!也让众人看清了那个庞然大物—— 龙! “卧槽真的是龙!”罗小晨张着嘴,呆兮兮地看着那边,半晌都不知道感叹完还该说些什么。 “难道?!”大师下意识朝不好的方向想去,以为这庞然骇人的巨龙吃饱喝足就要开始祸害人间,那么他们除了等死就找不到第二件可以做的事情了。 然而那条巨龙却似乎对这边的一切并不关心,它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活动活动筋骨,在空中腾跃翻滚亮瞎众人狗眼之后,又带着一种看似雀跃的心情一个猛子扎回了海里。 众人:“……”=口= 那头似乎缺根弦的巨龙忘了它的身躯有多么庞大,重量有多么逆天,一个猛子下去简直想要将大海从中间劈开一般,激起铺天盖地势不可挡的巨浪,那龙好像还没扑腾过瘾,在势比海啸的巨大浪墙中又翻卷曲折了一阵,这才重新潜回海底,消失了踪影。 “娘喂!!!~~~~”QAQ 看着那势如疾雷的百十丈高的巨浪从海边呼啸着扑过来,众人连夺路狂奔都做不到。就在石榴扑扇着翅膀急急想朝远处飞的时候,聂仁衍他们那一团云雾上空乱劈的闪电又劈偏了一道,直接从他们身边晃过,重重打在了他们身旁的山崖之上,从山头到山脚直接将山劈出了两座峰! 聂仁衍似乎有所感应,震天的虎啸骤然响起,伴着眼看着就要朝整个山林扑下来,淹没掉所有的巨浪,让人那一瞬间简直有些窒息。 “叶昭!”夏之铭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山峰被劈得开了叉,山洞里的叶昭岂不是—— 他们想回头,巨浪却已经到了眼前,比他们所在的高度还要高上近百米,那种压迫感,简直就是死神举着镰刀朝脖子挥过来,再无回旋之余地一般! “哗————”就在众人几近绝望的瞬间,在巨大的海浪声中,似乎什么声响,有点类似于聂仁衍那头白虎扇翅的声音。 一声清朗的长啸随之响起,不同于虎啸的凶狠,却同样震慑天地,留下的余音绵延不绝,激得众人手脚都发了麻。 Chapter76 众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石榴身侧掠了过去,因为速度太快,只能看到一片白影,眨眼间便消失在遮天蔽日的浪墙之后。与此同时,原本眼看着就要扑上来的大浪突然止住了势态,像是在空中陡然被冻结了一般凝在那里,又像是疾驰的群马瞬间被人勒住了缰绳,猛地刹住了奔腾的步子。那百丈的浪墙就这么保持了前扑的形态,原本气势惊天的浪头半拱着,笼在众人头顶百米高的地方,那种随时可能倾塌下来的样子给人的压迫感甚至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被冻住了?”罗小晨抖着声音道,堪比象腿的神经在这种情景之下也有些要崩溃的趋势。 “被冻住还会流动?”夏之铭死死盯着浪墙,说话的声音都跟平时不大一样,显得嗓子有些紧。 “流动?!”被他这么一说,众人又仔细看了眼,才发现,那堵浪墙确实在流动,甚至还有轻微的汩汩之声。 那是什么东西,能在一瞬间就止住这样恐怖的海啸般的巨浪?! 半拱着的巨浪在汩汩的流水声中缓缓退开了些许,就像是有什么在背后操纵着一般,半笼在众人头顶的巨浪迅速退到了远处,也不再那样高耸可怖,直直仰着头的众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浪头从自己头顶移开,一点点变低,直到降到只比众人的视线超出约两三层楼的高度,而且恰好停在了聂仁衍他们混战的那团巨大浓雾前,巨浪的阴影甚至直接笼在了那团浓雾上。 不过这样的距离倒是方便众人看清那巨浪背脊上的情景—— 只见一头完全不亚于聂仁衍他们的巨兽迈着从容的步子,踏浪而行,每一脚都踩在半拱的浪脊之上,众人甚至还能听到水花微微溅起的轻响,它步履带风,浑身洁白如雪的毛发在风中舒展开,细白的碎浪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它周围形成水涡,绕着它旋转,潮湿的水汽以及周围迅速朝他聚拢的白雾,让它的样子有些模糊不清,然而那对修长指天的犄角却从雾中清清楚楚地透出来,闪着深红色的血光,在细浪之下,似乎还隐隐泛暗红色的繁复花纹。 它的一步一动不但不让人觉得野性凶悍,反倒有种沉稳中带着丝优雅的感觉。只是,当它最终停下步子站在浪头的最前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巨浪阴影笼罩下的所有时,那种骨子里的高傲以及隐藏在沉静之下的凶性才从那双暗金流动的眸子中透露出来。 “白泽?!”大师看着那头静静地站在浪尖俯视众人的白色巨兽,反射性地叫出了这个名字,然而下一秒又觉得不对。 罗小晨傻不愣登地看着那头巨兽,说话都结巴了:“白、白泽是神马?!”QAQ 大师喃喃地解释:“传说中的上古神兽,也是这样浑身雪白、头生犄角,出没于昆仑山巅或东海之滨,百年难得一见,据说知人言语且通达万物,总之就是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传说当圣贤治理天下的时候才会奉书而至,平时想到找到它的踪迹堪比登天。” “这么说是圣兽?好的那种?特别特别温顺善良的那种?”罗小晨一句赶着一句地从嘴里蹦出来,他是真心怕了那帮子凶神恶煞的主儿啊,一个不够还好几个,都特么是这种呼风唤雨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他们的类型,听大师这么一说这个似乎是个善主!真是苍天有眼! “……”大师琐着眉头,沉默着盯着那头神态优雅的古兽看了几秒,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对!” “卧!槽!”罗小晨听到这两字差点脚一软就给他跪了:“大喘气会吓死人的好嘛大师!不对是什么意思?!”QAQ “你看它给人的感觉,像是特别特别温顺吗?你当你家养的兔子?”夏之铭虽然话语带着吐槽的意思,但脸色依然很僵。 的确,那头古兽尽管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动作,但是它周身缓缓散发出来的却绝不是平和的气势,反倒更像是将所有的凶煞都敛在了内里,只有极少的一些散露出来一般,这种从内里溢出来的煞气加上它微微垂眼的俯视姿态,给人的压迫感绝对不比聂仁衍他们直接显露出来的弱。 “像白泽……毛发雪白……不属于善类……”大师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头古兽低低自语,他断断续续念叨了几个词之后,猛然瞪大眼一拍大腿,“啪”的一声脆响惊得其他人差点跳起来,“我知道了!” 那头古兽显然也听到这边的声响,尽管众人距离它不算近,却似乎可以清楚地看到它朝这边淡淡地瞥了一眼,暗金色的双眸甚至有流光一滑而过。 罗小晨捧住脸,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僵硬道:“老子之前怎么会想到用温顺形容它……老子脑子被枪打过吗……老子……”他还没老子完,大师却似乎松了口气般道:“是腾根。” “腾根又是神马?!”罗小晨维持着捧住脸的姿势扭脸,欲哭无泪地问道。 “听过十二凶兽吃鬼歌吗?”大师话音刚落,罗小晨就脚底一软踉跄了一下。 凶兽?! 吃鬼?! 卧槽这一个接一个的凶兽不要钱地往外冒是要干嘛?!打麻将都嫌多!集齐七个召唤神龙吗?!神龙都已经出来蹦跶过了你们就不能回去吗~TAT~ “等等!哪里不对!”罗小晨瞬间站直身体,僵硬着脖颈扭头冲身后那座被劈出分叉的山峰看了一眼—— 果然,原本围绕在四周的大团的白色浓雾已经散去,显然有什么使它们转移了阵地,而之前叶昭呆着的被滚滚的白雾遮盖住几乎完全看不见的山洞,此刻完整地露出来,黑黢黢的洞口像是一只无神的眼睛,死死瞪着这边的一切。 “叶、叶昭呢?!” 刚才事出突然,从巨浪席卷而来到白色古兽踏浪而行再到它站在浪尖居高临下俯瞰脚下所有,这中间看似漫长,其实只历经了片刻左右的时间,他们甚至只是本能地探究这突然出现的古兽究竟是什么,而忘了去想它的来历、它为什么会凭空出现…… 但是此时,缓过神来的众人,看着崖壁中的山洞洞口,再看看浪尖周身重新开始缠绕上白雾的古兽,只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道:“叶昭!” “怪不得……怪不得啊……”大师倒是不像其他人那么震惊,大概在之前猜测这古兽身份时就已经想到它就是叶昭了,此刻他的目光正在那头叫做腾根的古兽和一旁在雾中酣战的聂仁衍之前来回。 “什么怪不得,还有大师您之前说十二凶兽吃鬼又是什么?”夏之铭神情恍惚地看向大师,自己从小认识的叶昭突然变成这样站在那里,让他实在有些回不过神。 “据记载,简单说来就是当年方相氏带领着十二凶兽为百姓驱逐鬼疫,所谓的吃鬼歌就是:甲作食杂,巯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伯奇食梦,强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随食观,错断食巨,穷奇、腾根共食蛊。” “穷奇腾根共食蛊……?卧槽!这么说他们岂不是几千年就认识,还是同事?!”罗小晨惊道。 大师嘴角抽了抽:“……同事。” 似乎是为了验证大师的猜测,缠着饕餮和梼杌缠斗了大半天的聂仁衍毫无预兆地猛然从混战的雾团中抽身出来,闪着巨大的双翅,闪电般掠到了一旁,在急速的退散中变回人的样子,沾着血迹的翅膀却还留在身后,似乎是受了些伤,有些疲累的样子,但看起来却并不狼狈,似乎在二对一的打斗中也并没有处于明显的下风。 而被缠斗了大半天,耗了不少力气的饕餮和梼杌尽管在聂仁衍抽身的片刻便反应过来,周身黑雾四溢,似乎想要形成巨大的黑色幕布去抵挡什么,却在还未成形的时候被生生止住了。 只见原本踏于浪尖通体雪白的古兽,周身围绕的水涡瞬间暴涨,急速旋转成粗壮有力的数根水柱。白雾缠绕的古兽登时隐在了水柱之后,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一个黑色修长的身影从古兽消失的地方跃然而出,他身侧的两手五指张开,那些粗壮的水柱犹如有生命般,随着他五指的动作,拧成巨龙般的水链,缠绞着朝饕餮和梼杌砸去,在击得两者朝下坠了几米的时候,水链又乍然分开,急速旋转着将两头凶兽包裹在其中,变成了一个巨型的水囊。 站在浪头操纵着这一切的修长身影两手一笼,转身以电闪雷鸣之势带着那个巨大的水囊踏浪而行,朝东边如疾风般掠去,几乎只是顷刻间的功夫,便到了天际交汇的海面之上。巨大的水囊被他拉到百丈高,然后生生地朝海里砸去。 瞬间,巨浪四溅,犹如又一场蛟龙劈海! Chapter77 叶昭十指一收握紧成拳,顿时,被劈开的海面两边涌起滔天的巨浪,丝毫没有停顿地猛地朝中间的漩涡铺盖上去,发出轰然巨响。那两头凶兽不知被扑进了深海的哪一处,再没了动静。从叶昭袭击它们到将其沉进海底,中间只耗费了片刻的时间,那两头凶兽简直来不及有什么反抗。这一切,一要归功于聂仁衍先前已经耗掉了他们大半的精力,二则是叶昭的速度实在太快,打得人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站在浪头,叶昭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从激荡汹涌中逐渐平静下来的海面,确认那饕餮和梼杌一时半会儿没力气上来之后,转身便打算离开。然而就在他侧开脸的那一霎那,海水瞬间暴涨,有什么极为巨大的东西从海底浮了上来,被瞬间顶起的海浪如一座小山般耸立,然后自四边滑落流淌,露出了那个庞然大物的面目—— 只见一对比一个人还大上一大圈的瞪得溜圆的眼睛恰好与叶昭齐平,灿黄色的眼珠中竖着如细缝一般的漆色瞳孔,周围是一圈较深的褐色。它距离叶昭非常之近,近到叶昭再往下一点,就可以直接站在它的鼻尖,两根长须在它带起的风中飘着,时不时会撩到叶昭的腿。 “……”叶昭看着这巨物皮肤上坚硬无比,泛着青黑色光泽的鳞片,就算没见到全脸也差不多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头青黑色的巨龙在空中摇头摆尾地伸完懒腰,放松完筋骨,一个猛子扎回海底之后,便懒洋洋地窝在那里,打算等到该出来的时节再重出海面,游荡个个把月。结果刚眯上眼,便听得海面一声巨响。他在迷糊中第一反应是把那一声当成了炸响的春雷,唤他出去布雨的,心里还嘀咕说:千年不见,人间时令何时变得如此之快了?!这才刚眯着就开春了? 结果没等他琢磨完,两个小山一样的东西就被从海上丢了下来,一路沉到他头顶不远处,力再大点儿就该砸到他尊贵的脑门了。 原本打算一口吞了这俩送上门来找死的东西,结果巨龙昂起沉甸甸的脑袋盯着那两头巨兽的样子看了数秒,又颓然地倒了下去:【嘶——认识的,不方便下手。】 ……说起来,能把这两个丢下来的,想必是个块头大的,更加适合填肚子! 好久没吞过生食的巨龙蠢蠢欲动地再次昂起硕大的脑袋,两眼闪着兴奋地光,长而有力的尾巴左右一摆,带起的水流在身后形成一股推力,带着浮起他沉重的身躯。这头巨龙摇头摆尾兴致勃勃地便腾出了海面,为了有合适的吃了别人的理由,还佯作出异常愤怒的表情。 只是等他到了海面看到那个稳稳地站在巨浪之间的修长身影,顿时变得失望无比:就是这人变成十个摞在一起也没先前沉进海里的一个大啊! 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他还是做出一副异常威严恼怒的样子,用自认为异常慑人的目光狠狠地瞪着那人,记得这在千年之前是相当有作用的手段,一般只要它现个身,哪怕只是云缠雾绕的模糊轮廓甚至只是身体的某一部分,那些凡人都会立即匍匐在地惊惧尊敬地不能言语。如果让它这么死死地瞪上一回,估计那些人会吓得当场暴毙。 【这次必然也会那样……】巨龙这么想着,努力把表情调到最能震摄人的那一档,满脸的不爽明显就是在说:妈蛋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子敢往老子住的池塘里丢垃圾?! 然而这次却极其出乎他的意料,这人依旧站在浪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但不打算反省自己的行为,而且那目光中似乎还带着些别的什么,就像…… 就像看的是个傻子一样! 巨龙被那种眼神彻底激怒了,顿时怒目圆睁,仰天长啸一声,粗犷如雷鸣一般的嗓音划破天际,空中随之劈下一道刹亮的电光,曲折蜿蜒,从万丈高空直劈向海面。 叶昭一个侧身,避开那道电光后瞥了巨龙一眼,那轻飘得似乎什么也没看的目光在巨龙身上一晃而过,便头也不回地踏着浪朝岸边疾驰而去。 “嗷!”巨龙被那清清淡淡的目光激得更加郁闷,怒吼着腾起巨大的看不见尾的身躯就要劈浪去追,却只在激浪中摇了一次尾巴便猛地停住了,不为别的,就为叶昭踏浪而去的背影极为熟悉,让他愣了下神。 “嘶——”巨龙顺着自己先前带起的浪流的惯性朝前滑了数里,两只巨大的灿黄色的眼睛朝天翻着,努力回想着究竟在哪儿见过这人。 片刻之后,龙口微张,轻吟了一声,一些琐碎的片段在伴着时不时劈下的电光闪进脑海:如出一辙的姿态,踏浪而去的样子几千年了还是这样,明明是疾驰而去却莫名给人一种闲庭信步的感觉,只不过那时候他还是长发白衣,嘶——身边还带着个一身黑袍的傲慢家伙! 腾根……穷奇…… 巨龙带着一脸的不满在海里狠狠扑腾了几下:呔!怎么几千年了还是这种死性子一点长进都没有!算了,善良如老子怎么能跟这些臭小子计较…… 眼看着快靠近浅海域有搁浅危险,它回过神来再次长嚎一声腾空扭身,带着满身“碰见这些不省油的灯老子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的怨念气场,善良得不忍心伤害人的巨龙再次一个猛子扎进了海底,溅起的足以让所有人都交代在这里的巨浪奔腾着扑向城市,幸好被叶昭半途拦了回去。=_,= 西面那座高耸的山峰旁,悬在空中的聂仁衍目睹了海面上发生的所有,在看到巨龙摇头摆尾扑回自家“小池塘”的时候,嘴角实在忍不住狠狠抽了抽,道:“这么多年了,这龙还是这么……” 在他身边悬停着的是上下缓缓扑扇着翅膀的石榴,以及站在石榴背上的众人,罗小晨听了聂仁衍的话,补充道:“那龙缺心眼吧……” 谁知聂仁衍抱着臂的手动了动,伸出食指摇了摇道:“是太强了以至于不需要费神琢磨心眼这种东西……” “哦……”罗小晨他们点点头,道:“蛟龙吧?是挺强的。” “谁说是蛟龙?”一个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否定了罗小晨他们的话。 挡回巨浪的叶昭此刻已经到了众人面前,恰好听到了他们的猜测,道:“蛟龙是蛟与龙混生的,无角为螭,单角为蛟,双角为龙,而且这是在东方……”他说着瞥了大师一眼。 老头子听着他的话琢磨了几秒就瞬间反应过来,顿时颤抖着手指向那片海,不敢置信地问道:“东方属木,为青色,刚才那又明显是正得不能再正的龙……” “卧槽!”罗小晨睁大眼睛:“青色?!不不不,请告诉我我想错了!” 聂仁衍一脸遗憾地瞅着他:“恭喜,看来你想对了。” 罗小晨脚一软:“太颠覆了……卧槽太颠覆了!这么二的一个怎么可能是老子一直觉得巨帅无比的青龙。” 夏之铭忍不住吐槽:“所以你二缺的根源是因为选错了偶像么。” 罗小晨:“……” “等等!”方思远突然开口,“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众人有些疑惑地看他。 “你们没发现叶哥和聂哥跟咱们站得这么近,咱们还活着么?”方思远一脸严肃地道。 “废话!”夏之铭刚想伸手削他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下一秒他就发现了方思远想说的事是什么:“雾散了?!” “啊?”众人愣了数秒,然后下意识地举目四望,果然,明明之前还在飘荡的浓白色的雾在叶昭到达海面,众人注意力集中在那处的时候,莫名地悄悄散了,唯独余下一层薄薄的水汽氤氲在天地之间。 还没来得及欣喜,无意间朝下方的山林瞄了一眼的大师被看到的情景惊得瞪大双眼,使劲拍打着旁边聂仁衍的手臂:“臭、臭、臭小子快看!这是怎么回事!!” 聂仁衍正伸手想把叶昭揽到身边,被大师这么一拍,便有些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这才懒洋洋地垂眼看去,只一眼便锁起了眉—— 只见百米之下的山林缝隙和空地上,潮水般黑压压的野兽从山林深处奔走而出,各种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寂静无声的深林似乎瞬间开了声响,一下子便热闹沸腾开来,而那些兽类,无论从声音、样貌、奔走速度、甚至是姿态,都明显不是正常的山间野兽,这明显是—— 历经一场异常漫长浓厚的大雾之后,各类大大小小的古兽纷纷苏醒,重新开始活跃在这个世间! “为师、为师感觉不太好!”大师看着下面的情景,想到今后必定混乱的势态,两眼一翻,咕咚一下倒在了身后石头的怀里,理直气壮地晕了过去…… Chapter78 可惜,这种紧要关头大师就算想要装晕撂挑子也装不了多久。跟随大师多年的石榴几乎在石头接住大师的同时,便一边翅膀下压,在空中盘旋一圈,石头攀住石榴背上的羽毛,冲罗小晨他们喊了声:“抓紧!”后者条件反射性地噗通趴下死死将自己固定在鸟背上。 他们刚刚抓稳,石榴便长鸣一声,火红色的羽毛以及根部的绒毛都炸了开来,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间,然后一个蓄力猛地朝地面俯冲而去。它灵活地避让开山林上空滑翔而过的各类怪鸟,时不时打个旋,挑了块距离基地较近的空地打算降落。在落地前,它那火红的双翅掀起的劲风将下方的杂物以及一些体型较小的兽类都扇得老远。 由于故意将速度时快时慢的非常不稳,石榴两只小细爪踏上地面的时候,有些承受不住自己本身已经背上那些人的分量,被地上凸起的山石绊了一下,栽了个跟头,如一团火焰般咕噜噜滚了好几圈,甩出了一地的人。=_,= 跟它一起落下地的聂仁衍和叶昭再眼疾手快也没能捞住这几个人。 石头从地上爬起来,对于石榴这抽风的举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或者早就料到了,他神色平静地拍了拍身前的泥灰,然后伸手拉起在甩出来的过程中不小心被他压在身下的大师,顺便给老头子也拍了拍满身的土渣。 罗小晨“呸呸”吐了两口呛进嘴里的灰,看着保持着巨大身形的石榴在他们面前,已经站稳了身形,此刻正垂着鸟头看着地上的一干人等,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像母鸡一般时不时扑扇两下翅膀。 夏之铭抽了抽嘴角道:“之前不都飞得挺稳的么,怎么突然跟喝多了似的……” “晕死我了……”方思远目光呆滞地撑坐起来,晕乎晕乎的手肘撞到了木头的下巴,听到木头闷哼了一声,才发现自己整个压在他身上,把他做了肉垫。 石榴歪头冲他们眨了眨眼,眼神中带着抱歉,然后迅速换成无辜的样子将视线重新转回到大师身上。 在空中还晕着的大师这会儿已经醒了,只不过两腿打晃,他一个老人家,尽管早就认识到了自家坐骑有着异常顽劣的本性,但被背着左转右晃,一会儿直冲一会儿急停地折腾下来,浑身都跟被抽了筋似的软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要扑到石榴面前吐它一脸。 尽管石榴看着大师的眼神愈发无辜,但大师是绝对不会信它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它这么晃荡了,以前只要大师一装晕,石榴和石头里必定有一个会立即拆他的台,石头好歹还算温和,石榴的这种方式对大师这种一转就晕的人来说简直丧心病狂。真不知道当初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培养出这么两个胳膊肘往外拐不欺负别人尽折腾他的货! 大师哼哼唧唧了两声,一边爬起来一边絮絮叨叨地教训石榴,在站稳之后,厉声对石榴道:“一周不许吃老夫捏的黑鱼丸!没得商量!看我也没用!别蹭!掉老夫一身鸟毛就再加一周!” 石榴盯着大师看了两秒,“嘤”地一声,缩成小不点的样子然后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旁石头打开了口的布兜里。 众人:“……” 不过就这片刻的时间,就听得身边的林中一阵骚动,似乎有成群的东西朝这里奔来,甚至还能隐约看到深林中扬起的烟尘。 “这么快?!”刚才他们看到群兽异动的地方是在那座山峰脚下,那里距离基地这边起码百里,这才多会儿功夫,就成群结队的奔过来了?!一小撮长耳朵的毛绒状的小东西跑得特别快,几乎是一溜烟从几人不远处一窜而过,直奔基地而去,看都看不清,更别说抓住了。 “兔、兔子?”石头瞪大了眼睛,刚才那一群,怎么看怎么像是被异兽惊得乱窜的兔子。 但是……夏之铭皱眉:“那么些大大小小的野兽都被三番两次的雾弄得快绝迹了,还有这么多普通兔子活着?”这情况怎么想怎么诡异吧? 聂仁衍和叶昭对视一眼,然后摸了摸下巴道:“老子怎么觉得当年见过这玩意儿呢……好像山上挺多的?像体型特别小的兔子,但是毛比兔子长很多,而且貌似没有门牙……嘶——那玩意儿叫什么来着?”他看向叶昭,似乎是问他还记得不。 叶昭瞥了聂仁衍一眼,他自从醒过来之后,似乎别扭傲娇的程度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还多了些邪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相当霸道的气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之前他对付饕餮梼杌的场景的影响,众人看他怎么都觉得有种王八之气四溢之感。他“啧”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我能记住?” 啊……聂仁衍摸了摸鼻子,对了,他家媳妇儿脸盲,从古至今一直盲=_,=除非一些比较特殊的人或者物,否则别指望他能记住。 大师听了他的描述,想了两秒然后猛地一拍大腿:“不好!”好字的音还未绝,就听基地里一阵骚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雾散了,有不少人憋了几天闷得慌,都纷纷从屋里出来了,男女老少都有,惊叫混杂,听起来有种鸡飞狗跳的感觉。 他拽着下巴上的胡子,颠颠地就朝基地跑去,结果半路因为个子小而且速度不够快,被聂仁衍夹着腰跟叶昭一起,一阵风般刮进了基地几栋楼之间的操练场上。 正如他们所感觉的一样,这里确实陷入了极度混乱的状况。出来透气的人显然非常多,都聚在操练场上,此刻纷纷跳着脚不知在避让着什么东西,推推搡搡有不少人都被绊倒了,紧接着就不知道是因为被踩到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厉声尖叫起来。 被夹带进来的大师觉得异常丢人地从聂仁衍胳膊下蹦了下来,也顾不上呵斥这臭小子几句,便捏了几张符纸朝人群纷杂的脚中窜来窜去的白色毛团丢去,一边冲追赶过来的夏之铭他们喊着:“赶紧的!把这些人弄回楼里!” 夏之铭不愧是长年带警队的人,尽管这些乱糟糟的人群不如警员那样训练有素,但至少在他吼了几句之后,很快便照着他的指挥,以最快的速度朝周边几栋楼撤去,方思远木头甚至从来没干过这种事的罗小晨都跟着组织起来。 越急越乱,越乱越慢!组织有序之后,反而比之前那样只顾没头苍蝇般乱窜的速度要快得多。人群如分拨的潮水般迅速涌入那几栋楼。 聂仁衍和叶昭不动声色地帮大师捉了几只窜得实在太快,没被符纸拍上,差点跟进楼里的“兔子”,便没再插手。毕竟这种事情大师完全可以应付得来,犯不着他俩这种出手不注意轻重就会翻天蹈海的人帮忙。指不定帮的都是倒忙…… “哟,老头子,看你抓兔子这手法娴熟,速度一流的样子,以前没少抓吧?”聂仁衍一手拎着三只兔子的耳朵,斜眼嘴欠。 “放屁!”大师两手满满都是脑门上贴了定身符的兔子,起码七八只,站在聂仁衍面前跳脚,可惜个子太小,蹦跶了半天,也只能仰着头骂。 叶昭把自己手里的两只兔子拎到眼前,面无表情地看了半天,然后又“啧”了一声,直接塞进了聂仁衍空着的另一只手里,然后退后一步抱着手臂,微挑起下巴淡淡道:“被这些东西的口水沾到的话,你这周都别站在我一米范围内。” “……”聂仁衍看着自己两手里直蹬腿,差点就把口水糊到他袖子上的兔子,抽了抽嘴角,索性伸出手指凭空在地上画了个圈,然后把这些没门牙的漏风兔子都丢进了圈里。那些兔子刚从他手掌中解脱出来,还没在地上落稳就闪电般窜起想朝外奔,结果在跑到圆圈边缘的时候,不知被什么屏障般的东西给撞了,“咚”的一声脆响,那几只兔子纷纷被撞了脑门,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师见状也把自己手里的那些都丢进了圈里,然后又捏了张符在自己不小心沾到那些兔涎的袖口上擦了两下,不过显然已经过了最佳时效,那一片布整个儿烂了般被扯了下来。 “果然。”大师见状,了然地烧了符纸,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 疏散完人群的夏之铭他们正好回到这边,听到大师的话,刚准备问“果然什么?”就见大师撒了一把纸鹤出去,然后原地阖眼调整气息数秒,冲聂仁衍和叶昭说了句:“俩小子帮着点老夫。”便抽出一沓跟以往质地不大一样的符纸,上面已经用朱砂画好了符文,他一边运着气息,一边嘴唇轻微蠕动默念着什么,然后将掌中的符纸缓缓推出去一张。 那张符纸竖直立在空中,跟着他手掌的动作,由缓及快最终停留在了远处空中的某个点不再动了,大师依次缓缓布出剩下的符纸,每布完一张就挪动脚步,转一个方位继续推出下一张,每一个走步每一个手势似乎都有讲究,看起来有些古怪,但在那些上上下下不同位置的符纸一一布置好之后,整个基地四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符纸之间联系起来,变成了一个透明的阵罩,将基地笼在其中,而叶昭和聂仁衍扫了眼四周,趁着没人注意便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似乎有极快的两道芒从符纸停留的空中一一点划而过,在点过最后一张符纸后,那一层透明的屏障瞬间便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在空中闪现了几秒之后,又全部消失。似乎空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类似屏障的东西似的。 大师在操练场中看着屏障变强然后隐匿得毫无痕迹,满意地摸着胡子点点头,第二下头还没点完,聂仁衍和叶昭就又出现在众人身边,就像刚才并没有消失一样。 Chapter79 “这玩意儿怎么处理?”夏之铭冲地上那一堆“兔子”挑了挑下巴,问道。那个圆圈中的“兔子”一半晕着,后来被大师丢进去的几个大概学了乖,不再蹦跶着想要撞出去,都纷纷蹲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咕噜噜”转着占了近乎半张脸的大眼睛看着众人。 这么动物安静的时候看起来几乎跟兔子没什么区别,只是体型大约只比巴掌大一点点,浑身毛发比起正常兔子长很多,拖拖跩跩地都扫到了地,可以想象如果这些毛全都炸起来,这些东西看上去就会像是一只圆滚滚的毛球。 “这不就是长毛兔子?有那么吓人?”罗小晨看着它们安分守己蹲在那儿呆兮兮的样子,实在有些不能理解刚才那群人究竟是怎么才会被这么一群迷你兔子给吓成那样,推推搡搡的都发生踩踏了。刚才他们组织疏散的时候,有不少从地上被架起来的人,腿上手上都血淋淋的,还有不少人估计也在推搡中受了点伤,总之有不少人腿脚上都沾了血。 大师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指了指圈里道:“这叫吼!不是什么兔子——” “吼?那是什么东西?”罗小晨挠了挠后脑勺,“它们明明跟兔子一样么?” “就算长得一模一样那也不是兔子!”大师坚决地否定他,然后指着其中一个晕在一边,半张着嘴一脸啥样儿的“吼”,对罗小晨道:“你自己看看,看清楚点,没有门牙的兔子不得饿死吗?!你再看看它嘴里流出来的口水,嗯?看见没?” 不止罗小晨,夏之铭方思远木头他们都有些好奇地半蹲下来,看着那只“吼”,在它半张着的嘴边,有一滩湿漉漉的水迹,而且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不过这又有什么问题?睡觉流个口水么,很正常嘛…… “口水怎么了?”罗小晨扭头半抬眼看着大师问,他这个身高,就算蹲着,看大师也不用把脸仰得太高,只用掀掀眼皮就成。 “这口水可是个好东西。”一旁聂仁衍双手插兜站着,挑着眉道:“涂在身上驱蚊防虫,百毒不侵,要不要试试?” “这么神奇!”罗小晨瞪大狗眼。 叶昭面无表情地扭开脸,简直不忍心看他——从认识聂仁衍开始罗小晨就一直在被忽悠,这么多年,还没长记性…… “涂了你就烂了!”大师心说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呢,平时在其他场合见到他也没这么傻,怎么一跟这几个人碰到一起就这么让人想跺一脚呢…… 罗小晨怒视聂仁衍:“!!!” 大师解释道:“这东西之所以没有跟兔子似的牙齿,正是因为它的涎水有着极强的腐蚀力,压根不需要牙齿,所有食物对它来说都是入口即化……” 众人:“……”以后再也无法直视电视里的美食评论员了!如果以后电视什么的还能恢复,还有这种节目的话== 半晌,罗小晨猛然反应过来:“卧槽这么说来刚才那些摔在地上手脚血淋淋的根本不是被踩的?!” “哦对还有受伤的!”大师这才想起刚才应该有不少被这些“吼”的涎水给沾上的人,不然场面也不至于那么鸡飞狗跳的,他带着众人转头匆匆向医务室那处走,结果刚走没两步,之前放出去的纸鹤都回来了。 就听那些纸鹤七嘴八舌地出了声,几乎都是在说自己那边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正在布置屏障结界之类,能挡多久挡多久。还剩一个是从J省那边过来的,一听声音聂仁衍就认出来了,就是之前那个错飞道山洞说自己师父带着两个师兄弟去布化血阵的小徒弟。 这回那个小徒弟倒不像以前那么咋咋呼呼的了,说话语调有些低,应该正伤心:“师叔,师父他们找回来了,发现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只剩一口气了,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师公过来看过了,说能不能挣回一条命就看造化了……” 大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叹自己那几个师兄弟不听劝还是叹他们现在半死不活的情况。 “嘶——”聂仁衍摸了摸下巴道:“有点不对啊。” “怎么了?”众人这些日子被弄得一惊一乍,现在听到“不对劲”之类的字眼就下意识一哆嗦,神经都绷起来了! “老头子你那几个同门居然还有命活着?”聂仁衍伸手拍了拍走在前侧方的大师的后脑勺,问道。 大师被拍得一阵炸毛,跳着脚就道:“要死了!老夫说多少次了!老夫的头是你们这帮臭小子能摸的吗?!没大没小!” “啧,拍个头而已,老子比你大了几千岁呢,拍拍子孙们很正常。”聂仁衍又开始嘴欠,但偏偏他说的话还都是对的。 大师:“……”突然想驾石榴西去是怎么回事! 聂仁衍再次手贱地拍了拍大师的后脑勺,一边推着他继续朝前走别傻在原地,一边道:“老子说正经的,你那几个同门可是布了化血阵送上门去作死啊,最后居然还留着一口气,这是梼杌和饕餮的作风?” “说起来确实有点古怪。”夏之铭几乎立刻就理解了聂仁衍啊的意思,道:“以往那几年那么多失踪的人都进了饕餮的肚子,怎么看它也不是个会把人命当回事的,而后来在蛙岭,我、叶昭和罗小晨三个正面碰到梼杌时候,从它出现的时间地点以及说话内容来看,它跟饕餮显然是一路的,这两个都不像是会留人一命的主……” “但是刚才打架的时候老子就注意到了,那两个的攻击好像一直都有所收敛,按理说那么一场打下来,老子要注意着不打到下面基地的人,他们可没必要,但实际上他们却并没有把攻击范围扩到那么广,再说具体一些,饕餮的有些攻击并不是我给挡回去的,而是梼杌……” “擦!这是什么意思?!”罗小晨受到了惊吓,“你的意思是梼杌是好的?怎么可能?!那次在蛙岭那副不给他匕首就把我们统统掐死的调调可不是装的!你后来不是还跟它打了一场么?这会儿突然变成好的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聂仁衍插着兜儿看叶昭,“你觉得呢?” 叶昭正微微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看向夏之铭道:“你还记得在蛙岭那次,梼杌出来之后,在看到你的时候视线停留了一会儿么?” “我当时也觉得他说话的调子在某一些字上有点耳熟,但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那种调子,毕竟只有极个别的几个字……你的意思是我认识的人?”夏之铭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就径自拧着眉开始回想。 “说起来我当时也感觉它看夏之铭的眼神跟看我们两个不一样……”罗小晨顿了顿,回想了片刻才道:“那个眼神倒不是看熟人的感觉,更像是看一个听说过或者仅仅是见过几面的人,但是——” “但是什么?”死活想不起来有可能是谁的夏之铭看着罗小晨问道,“赶紧说,别大喘气。” “你会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的说话语调印象深刻吗?尤其是你说梼杌说话的时候只有几个字的语调让你觉得很耳熟……只有几个字而已,对于不熟的人的语调,你能认出来?除非那人本身说话极有特点……不过我上次听梼杌说话,语调并没有很特别的地方。” “所以呢?”夏之铭有点强迫症,越想不出那人是谁越是烦躁,“你越说我越糊涂,结论呢?究竟是熟人还是不熟的人?!” 罗小晨抽了抽嘴角:“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夏之铭:“……”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罗小晨对方思远道,“来给我把他拖出去打死。” 谁知方思远还没答话,聂仁衍旁边的叶昭开了口:“对他来说你不是熟人,但是对你来说他能算熟人。” “哈?”夏之铭愣了两秒,伸手掏了掏耳朵,道:“再说一遍,有点儿绕。” “我是说,对你来说,他可以算得上是你比较熟悉的一个人,但是对他来说,你只是他见过几面或者仅处于认识但不熟的人。” 就在这几个人正在讨论熟或者不熟的问题时,距离基地很远的一处偏僻的海边,两个人影出现在了岸上的礁石旁,醒着的那人个子不高,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包裹得身材显得有些瘦弱,细胳膊细腿的样子看上去似乎一阵大些的风就能把他刮倒。他的皮肤颜色很白净,头发因为湿着,显得颜色漆黑,贴粘在额头上,与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似乎只有十来岁最多二十的样子。他眨了眨眼睛,把刚才洇进眼里的水眨出来,然后没什么表情地伸手拍了拍晕在地上的那人的脸:“喂,醒醒。” Chapter80 地上的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闭着一双眼,他的眼线很长,弧度也很好看,如果睁开来,估计是双挺不错的桃花眼,眉骨比较高显得眼窝很深,鼻梁笔直,脸颊瘦削,在唇边有两条轻微的法令纹,可以看出这人并不算年轻。身上烟灰色的大衣浸透了水变成了黑色,扣子敞开了几颗,里面的V领针织背心和衬衫都湿乎乎地贴在身上,甚至能看到肌肉起伏的弧度。明明是落汤鸡一般的造型偏偏在他身上看不出太狼狈的感觉。 “麻烦……”那个年纪小些的男生嘀咕了一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着有些木讷的感觉。他把地上那人的胳膊拎起来,架上自己的脖颈,然后猛地一个使力—— “噗——”不小心岔了气的男生皱了皱眉,重新蹲下去,看着那个几乎没挪动位置的男人,双眼中隐隐出现一丝不耐烦的感觉。他蹲在那儿,两手搭在膝盖上,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半天,最后伸手面无表情地把那个男人大衣给脱了下来。那件大衣干着的时候还好,湿着简直重得要命,白白加了很大的重量。 他把男人的胳膊重新绕过脖颈搭到自己的肩膀上,试了两次,才总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都说晕了或者喝多了的人会显得特别重,一点也不假…… 男生一边面无表情地低声吐槽:“真是头猪。”一边架着男人跌跌撞撞艰难地朝前挪动,脖颈往上,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而憋得泛红,没走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的。 就在他认真地考虑把男人就这么扔在海边的可行性时,身上压着的重量突然轻了一些,绕过他的脖颈正被他拽着的手也动了动。 男生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不出预料地看到男人一直闭着的双眼睁了开来,一贯精明的眸子在这清醒的片刻显得有些水蒙蒙的,似乎有些懵的样子。 “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男人感觉到身上的湿意,垂眼看了看两人落汤鸡一般的状态,有些反应不过来。 “……”架着他的男生没有答话,而是默默地冲天翻了白眼,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问话,一脸习以为常但是又极为无语的样子。 男人看到那个男生沉默着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再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海,道:“我又……?” 男生依旧没有开口答他的话,似乎觉得压根没有必要反正他自问自答也能很快搞清楚状态一般。 “刚才掉进海里了?”果然,那个男人又开了口,问道。 男生继续翻白眼,心说废话,不然是自己跑进去穿着衣服洗了遍澡么…… “醒了就自己走……”男生不耐烦地拍了拍还垂在他肩膀上的手,慢吞吞地咕哝道:“你太重了。”他侧身避开了一些,让那个男人的手从他肩膀上滑下去,然后朝旁边挪了一小步,独自站直了身体揉着被压得有些疼的肩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那个男人。 他每次事后都会陷入这样的神情里,深深地锁着眉,似乎想努力回想起一些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一般。 嗤——男生扭开脸,心里道:傻站着有用么?反正也不可能想出朵花来,解释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长进…… 谁知那个男人却猛地抬起眼,盯着他道:“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跟着大师去完医务室正朝宿舍楼方向走的罗小晨突然一拍手掌。 “卧槽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行不行?!”夏之铭还在纠结熟人和非熟人的问题,被罗小晨这么一嗓子惊了一下,刚才似乎被触动了某个神经呼之欲出的东西就这么被吓没了,身为强迫症患者,他恼怒地简直想把罗小晨剁吧剁吧去喂兔子。 因为之前治人要紧,大师便把那些“吼”留在那个圈里没工夫想怎么处理的问题,这会儿正好走回那个圆圈那儿,大师正摸着下巴跟聂仁衍他们商量呢,被罗小晨这么一叫,也都盯着他看,心说:你想起什么来了?难不成你知道梼杌是谁? 谁知罗小晨却走了两步一把搂住聂仁衍的肩膀,笑得非常坏,道:“哥们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前几天窝在山洞里大概不知道。” “什么?”聂仁衍有些糊涂,“老头子不是一直都在给我传纸鹤么,有什么好消息他没告诉我?” “因为只有老头子反应不过来这对你来说是好消息。”罗小晨嘿嘿笑了两声,道:“还记得你去山洞之前,回宿舍来接叶昭的时候,引过来了一大片的雾吗?” “嗯,怎么?” “这件事其他人虽然不清楚,但是基地高层还是知道始末的,他们大概觉得你们两个有点类似于不定时炸弹,怕你们跟普通人住在一起,万一哪天雾来了祸及一栋楼的无辜,于是打算把你们两个踢出宿舍楼,但是你们又是他们必须抱住的大腿,而且也招惹不起,总不能把你们踹出基地吧,所以他们把原本给某个高层住的后头那个单独的小屋腾了出来,拨给你俩住。” 正决定好把那群“吼”塞进他那个布兜空间的大师听到罗小晨这么给聂仁衍解释了一遍,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僵着脸心说:要死了个臭小子!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说,什么不定时炸弹,什么招惹不起,什么踹出基地……老夫这几天还没想好怎么跟他们开口呢,你怎么就跟倒豆子似的都说了!说不能挑点委婉的词吗?! 大师看到聂仁衍脸色一僵,心道要命了!赶紧开口道:“那什么,这都是那些人自说自话决定的,老夫正在想——”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聂仁衍的脸色在僵了那一下之后,明显转成了高兴的样子,冲罗小晨道:“卧槽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早点儿告诉老子!” “啊?”大师张了张口,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难道不是应该“掀翻那群高层咆哮敢把劳资当不定时炸弹,简直活腻味了”吗? 他一脸不解地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方思远和木头求解释,两人抽了抽嘴角望天,同步率爆表。他又看向夏之铭,后者被罗小晨这么一搅合也不再想什么熟人不熟人了,而是一脸无语地看看明显乐着的聂仁衍,又看看旁边表情有些僵硬的叶昭。 这是怎么回事?!被踢出群体塞进那个离这里几栋房子都有好一段距离的孤零零的单间这么值得开心?难不成是因为住得更加宽敞了?大师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倒不是看不出聂仁衍和叶昭之前不同寻常的关系,但是身为一个正经的老人家,他怎么也想不到聂仁衍住了这么久的合宿,已经欲求不满地快要憋死,早就希望能脱离苦海过二人世界去了! 罗小晨拍了拍聂仁衍的肩膀,一脸沉痛地道:“老子的眼睛再被你们闪个把月就该瞎了,所以过会儿回去把你俩的东西打包打包赶紧滚蛋吧!你看你,眼珠子都快变成绿的了……” 站在旁边的叶昭:“……你当我是死的?”所以你们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光注意到他眼珠子绿了,没注意到我眼珠子在冒火吗。 “额……”罗小晨抱歉地瞄了叶昭一眼,道:“这种时候,我还是更同情他一点……” 叶昭:“……”他盯着一直在挑战他神经的罗小晨和聂仁衍半晌,然后点了点头,道:“很好。” 罗小晨脖颈一凉,突然想到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就见叶昭面无表情地伸手从圆圈里拎了一只“吼”出来,盯着它圆滚滚的眼睛道:“来,这两个人,挨个儿舔一遍,舔完你就自由了。”声音凉丝丝的,听得罗小晨都快哭了。 “吼”默默看了叶昭三秒,似乎在看他说话的可信度,然后乐疯了一般蹬着后腿就要朝罗小晨扑去,口水直滴。 罗小晨:“娘喂~~~~~叶昭我错了!!!”QAQ 不过“吼”倒是一直没能从叶昭手里挣出去,而是被一旁的大师蹦跶着接过去,布兜一开,直接丢了进去。 照这么个趋势下去,他这布兜会变成古兽动物园吧=_,= 大师一脸麻木地打算抽紧布兜的袋口,结果就听布兜里传来一声尖鸣,火红的石榴从布兜里扑了出来,还掉了几根鸟毛。它扇着翅膀,悬停在大师面前,漆黑的小豆似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哀怨和愤怒,它瞪了大师半晌之后,抬起翅膀在大师脸上扇了一下,嘤咛一声,又扑回了布兜里:尼玛什么东西都往这里扔,把老娘的家当成垃圾场吗?愚蠢的人类! 大师:“……”连自家的鸟都这么横,这个世界简直丧心病狂,老夫一定要早日离开这些人!老夫要修仙! Chapter81 有了大师和叶昭、聂仁衍共同布下来的屏障,基地以及周边几个村庄确实成了这万顷山林中的唯一一处没有上古异兽肆虐的安全之地,虽然这种结界想要挡住饕餮梼杌那种级别的凶兽是不可能的,毕竟根基是由大师筑的,叶昭和聂仁衍只是加固加强而已,但是挡住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麻烦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大师还是通知基地高层安排了专人每隔数十米一个地沿着结界的边界站岗,主要负责查看结界有没有什么破损或者出现漏洞的地方。这份工作尽管听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危险性,但实际体验的人只有三个字形容——慎得慌! 因为那结界肉眼根本看不见,在站岗的人看来,他们只是揣着基本的防身冷兵器,站在荒野之中,背后是基地的领域,面前是异兽出没的地区,中间甚至连个标示或者象征性的栅栏都没有。于是每天,他们所要面对的情景就是百十只奇模怪样的异兽站在距离自己不足十米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眼神或贪婪、或饥渴、或凶恶、或狡黠。 它们有些体型颇大,甚至有一人多高,有些体型玲珑却能瞬间吞噬掉比它们大上好多倍的兽类。它们散落在各种显眼或隐蔽的地方,弓着身体保持着蓄势待发的攻击状态,然后猛地扑上来。这样的情景刚开始往往骇得站岗的众人身体本能地僵硬住,或是条件反射地出手打算攻击对方。然而,那些异兽最终都会以扑到结界上撞个晕头转向败兴而归为结局,只是整个过程的视觉效果实在让人有些胆战心惊,就算知道自己很安全,仍旧忍不住悬着一颗心。 不过那些上古异兽也不完全都是让人害怕的,也有不少异兽的形态或是习惯让人忍俊不禁—— 比如,基地西南面结界外七八米的地方,就有一头生着两个像野猪一样的脑袋,体型比普通野猪大上一圈的异兽,它的两个脑袋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使力,左边的两条腿和右边的两条腿跟着相应的那颗头动,于是身体便死死僵持在了那里,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基地外的,过了三四天都没见有丝毫的挪动,在原地干着急,不停地发出哀怨的嚎叫,却哪颗脑袋都不愿意妥协。 而基地正北面的林子里则有一群异常调皮的异兽,长相跟体型非常小的猴子很像,但是浑身的皮毛淡棕色和浅灰色相间,形成了整齐的粗细均匀的横排条纹,看着有些像是劳服,但是配上那嘴角天生上翘似乎总是笑嘻嘻的脸,显得异常滑稽,它们的叫声像鹅,整天吵吵闹闹地过来看西洋景似的围观这些站岗的人,在离他们差不多一米远的时候突然“咕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装晕装死,一直到太阳下山,觉得玩过瘾了,再成群结队地蹿跳回山林深处。 在刚开始的两天,出现的古兽种类不算很多,所以处理起来相对简单,基本上它们撞个几次结界看突破不了就会自己离开,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毁坏。但后来,随着出现的古兽种类变多,有些相当棘手的家伙也开始在周围出没。 其中最让大师头疼的要数毕方、肥蛇和跂踵,这三种异兽每出现一次都能让大师一头磕墙恨不能一死了之。 原因之一是这三样异兽的造成的危害波及范围太广——毕方喜欢衔着火种满山林点火;肥蛇一出现便是方圆千里的大旱;跂踵则会导致整个城市爆发瘟疫。偏偏这三种异兽造成的危害都只能算是灵力引发的现象,不是灵力本身,结界也挡不住,于是,这三个轮番出来就能让人心力交瘁,三个一起出来更是一副简直要天下大乱的景象。 原因之二是对付前头两个不得不求助于聂仁衍和叶昭……对大师来说,有时候宁愿去面对那些捣乱的异兽也不想去找这两个人,因为一旦时机不对(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算时机对),聂仁衍被从小屋里叫出来时的脸色绝对黑得让大师心头一哆嗦。 不过,就算他们处理得了,没能让那些对基地里的人产生什么直接的伤害,但这么一会儿旱、一会儿涝、一会儿起火、一会儿疫病的……山林里野生野长的古木还能坚挺,异兽也能保命,但基地周围农田里种着的那些相对娇气的粮食作物以及畜养的牲畜可就受不了了。因为是给普通老百姓吃的东西,大师又不能使劲儿给它们浇灵水,千保万护之下,还是死了不少,存留下来的粮食和牲畜如果放在以往说不定还不算特别紧张,至少能支持到重新栽种的那些新长一茬儿出来。但放在现今,情况却有些不乐观—— 那场延续了多天的大雾,即便无法直接被人们吸收,但多少对人们产生了一些影响。正如当初的几次大雾之后,各类生物开始反常,似乎极为兴奋、饥饿和暴躁一样,人们在历经了过往的以及这次的大雾之后,终于开始大面积地隐隐出现这些反常趋势,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基地里的人们食量普遍增大到过去的两三倍,精力充沛到甚至有种憋闷得无处宣泄的感觉,所有人都像是上了火一般,情绪波动非常大。 在大师和罗小晨他们看来,这本质就像是那些白雾间接地滋补了那些生物和人类,但是即便是间接也依旧浓厚到普通的生命有些承受不住,就像是大补补过了头,适得其反一般。至于为何那些水生物最先开始反常,山林里的野生动物紧随其后,而人们则一直到现在才有明显的反应,大概也是因为生物体构造的复杂程度影响,越简单的生命给出的反应约为直接且越快,越复杂的生命给出反应所需的时间越久。 总之,目前最为让基地高层忧心的情况就是食物不够,整个基地的人都不得不省吃俭用,而且这已经算是情况最好的基地了,其他省市的基地就算让叶昭和聂仁衍过去帮忙,也不可能完全及时地处理那些大旱大火等等,导致现在粮食牲畜供应不足的情况更加严重。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那几种异兽体型小数量多,行踪不定,抓了一批又一批,简直没完没了无法根除。这还仅仅是一次大雾的效果,如果今后大雾再临,这些异兽的数量成倍往上翻,那基地里的人就可以集体找东南枝挂了算了。 不过这些问题暂时都不是聂仁衍现在最关心的。 他现在最纠结的莫过于某些本能问题的解决。 一个各方面功能都正常的男人,在和自己的爱人共处于一个屋檐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生理上的需求,憋一次两次也就算了,问题在于三番两次美食到了嘴边却吃不到,这就有点挑战人的忍耐极限了,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身为凶(qin)兽(shou)自觉不管从体力精力方面来看都比正常男人高了N个等级的聂仁衍。 在听说他和叶昭终于要开始真正地享受二人世界时,聂仁衍的想法非常美好,甚至对将来的一段日子每天的时间分配都做了相当合理(……)的规划,然而大师,准确地说是那些不知死活的毕方肥蛇一次又一次地在某些紧要时刻打断他,没完没了地挑战他的底线,让他恼火得恨不得干脆一把火烧烧光所有,那样就没有什么再来打扰他和叶昭过和谐的夫夫生活了。 天晓得他哄叶昭同意一次要花多少时间,磨多少嘴皮子,灌多少迷魂汤,那些混账玩意儿根本就体会不到他的痛苦…… 而且叶昭的脸皮薄得令人发指,傲娇程度比起以往也高了不止一个等级,每被打断一次,等聂仁衍火速解决完所有王八羔子重新回到屋里,叶昭的感觉却已经过了,再想把他哄晕乎那就难了。这对聂仁衍来说简直是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打击。 终于,聂仁衍在熊熊欲火的驱使之下,打算放弃前几天的软磨政策,壮着狗胆打算来次硬的。结果还没把叶昭放倒,就被闪瞎狗眼的那把匕首剁在了距离其作案工具一厘米处,匕柄还微微颤动,显然下手的人速度极快且力道相当大…… “卧槽媳妇儿你还真下得去手!你的终生性福差点就不保了!”聂仁衍瞪大狗眼,脸色被刚才那下惊得都有些发绿了。 叶昭冷笑一声:“管不住剁掉就好!再说,没有前面还有后面。” 聂仁衍:“卧槽你这是要翻天啊!” 叶昭面无表情地拔起匕首。 聂仁衍:“……你早点睡!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次日,聂仁衍顺手解决了一群毕方后从食堂带了饭菜回屋,还稍微加工了一下,让菜色更合叶昭的口味。 哄高兴了好下手!他按捺住一颗蠢蠢欲动的禽兽心,和叶昭聊着天吃完晚饭。趁着叶昭放下碗筷进屋的功夫,聂仁衍迅速把那些碗筷丢进水池,亟不可待地冲进了房间。结果却又遭遇了一次匕首的袭击。 “卧槽你昨天明明答应了的!” 叶昭斜了他一眼:“碗刷了?” “……”聂仁衍抽了抽嘴角:“我现在去刷。” Chapter82 三番两次、两次三番,一直得不到纾解的聂仁衍终于在一天夜里看准时机,从背后将正在收拾干净衣服的叶昭扑到了床上,宽大的手掌压住叶昭的腰,另一只手则紧紧扣着他的手腕,在柔软的枕头上压出了深深的皱褶。 “你究竟把老子当什么?嗯?”聂仁衍佯怒地问道。 “你给我起来——”叶昭皱着眉想挣脱钳制或是将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处于这样被压制的危险状态,他面上依旧是一副非常冷静的样子,连看都没看聂仁衍,道:“当什么?现在食物紧缺,当然是储备粮。”但是瞬间绷紧的腰线却将他冷硬下的一丝紧张泄露了出来。 “……”聂仁衍抽了抽嘴角,被“储备粮”这三个字着实刺激了一番,然而以他满是豆腐渣的脑子,几乎只无语了片刻便想到了什么似的凑到叶昭耳边,沉沉坏笑了一声,道:“储备着有什么意思,饿了就吃,有需求就说,老子精力多得很,不用储着也够你用。” 从十来岁的高中生到现在近三十岁的年纪,两人认识了十来年,对对方的了解甚至比对自己的了解还深,聂仁衍自然知道叶昭身上的每一处敏感点,也知道什么样的举动会让叶昭脸红,什么样的举动会让他身体发软——其中就包括对着叶昭的耳窝沉声说话,一开口叶昭立马就会有所反应,十几年来屡试不爽。 “我没有需求,你给我下去!”果然,叶昭眉心跳了一下,偏头躲开聂仁衍,他勉强维持着冷肃的面容,声音半闷在枕头里,听起来有种带了微微鼻音的效果,显得比平日的声线软一些,耳朵早在聂仁衍开口的时候就已经瞬间充血红了起来。 聂仁衍压着叶昭腰部的手顺着他的整个肩背抚上去,轻拨了两下叶昭的耳廓,带着浓重的逗弄意味笑道:“你确定?” 尽管是在冬天,尤其是在城市人数大量减少后,原本该逐渐走到尾声的冬季似乎被延长了不少,也比往年寒冷难捱许多,但是对恢复了上古兽身的叶昭和聂仁衍来说,却并不需要格外的保暖,所以在这样的夜晚,就算屋内没有暖气,也没弄什么供暖设备,两人都只穿了件简单的衬衣。 叶昭除了以往在家穿的布料舒适的棉质T恤外,衣服一贯以裁剪精良的衬衫西裤为主,就算到了基地,在可供挑选的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他还是用积攒的公分换了几套相对来说顺眼些的衬衫,以供方便的换洗。不过这些衬衫自然比不上他自己的,有两件穿在身上稍稍嫌长的,被他拿来当成了居家服。 此时他穿在身上的就是其中一件。这件白色衬衫不像以前那些,能把叶昭肩背的薄削肌肉、随着动作凸起的蝴蝶骨以及紧致的腰线包裹出来,少了些禁欲感,却因为相对宽松,显得叶昭比实际要瘦弱一些,加上半偏着头闷在枕头上的姿态,恍然让聂仁衍想起了学生时代的叶昭,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却比现在多些柔软和青涩,这对聂仁衍来说可是相当大的视觉和感觉刺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种恍然的错觉让聂仁衍变得更加放肆了些,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先前还在拨弄着叶昭耳垂的手已经从侧边伸进了叶昭的身下,在接近两人重量的压力之下,从叶昭较为柔软的腹部缓缓移动到了下面。 “你!”叶昭身上压着聂仁衍的大半重量,身下是聂仁衍正在解开他西裤搭扣和拉链的手,这样上下的夹击让他脸上冷静的面具瞬间碎裂,重重喘了口气。他从聂仁衍单手的钳制下挣开一只手,急急地想制止住身下那只作怪的手,然而在他抓住手腕之前,聂仁衍已经扯出了他的衬衣,从松开的裤腰间摸了进去,准确地握住了某个有苏醒趋势的部分。 “没有……需求?”聂仁衍吻着叶昭露出领口的后脖颈,滚烫的嘴唇在叶昭微凉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灼热的触感,下腹,聂仁衍的手腕一下一下有规律地动着,干燥的带着薄茧的手掌让叶昭从腰椎连带着耳根和肩窝处开始发麻。 某个部位在聂仁衍的动作下逐渐变硬,顶部时不时会摩擦到身下已经被揉出皱褶的被单,每一次无意地擦过都会引发一层由骨头缝中细细滋生出来的颤栗,不受神智控制的舒适感冲刷得他眼底泛热,“嗯……”他溢出一丝压抑过的低吟,黑色的眼睫急促地扇动了两下,然后慢慢变成微闭的状态,在眼下遮出一小片阴影。 聂仁衍亲了亲叶昭的眼睑,将他翻了个身面朝自己,在白色的衬衣衣摆的半遮半掩之下,他的手掌抚上叶昭的胸口,又顺着游移下来,经过性感明显的腹股沟,再次探进了松松挂在胯骨上的长裤,继续抚慰着叶昭亟待纾解的欲望。 被逗弄得越发难耐的叶昭在聂仁衍碰到他的时候,甚至下意识地抬了抬腰,这个小动作显然让聂仁衍更加兴奋,眼底烧出一片淡淡的血色,只觉得在这种景色的刺激之下,自己再多忍耐一秒都是一种煎熬,于是加快了手上逗弄的速度,很快,叶昭急喘了两声,便抓着聂仁衍的手腕释放了出来,一贯清冷的双眼满是失神后的茫然。 趁着叶昭还没回过神来,聂仁衍三两下除掉叶昭下身的衣物,就着手上的浊物便探到后面开始扩张。他一贯舍不得让叶昭感受到难捱的疼痛,所以每次的扩张都做得极为仔细,仔细到叶昭有些受不住,被他在体内某一处若有若无的摩擦弄得忍不住挺腰出声:“你……你、够了!……” 他原本就模糊的理智在聂仁衍手指的进出下越发糊成一片,咕嘟咕嘟如渐渐蒸腾起来的沸水,就在他难耐地偏头将脸颊半埋进枕头时,聂仁衍终于撤出了手指,换上了更为坚硬灼热的东西。 在契合的瞬间,叶昭几乎完全没有感到疼痛,只觉得堆积在尾椎处迟迟不得纾解的一团酸麻被人重重地挠了一下,一瞬间让他异常羞耻的舒适感向周身蒸腾开来,随着聂仁衍一下一下由浅至深的动作,一波一波地朝四肢百骸扩散。 在理智彻底崩盘的瞬间,他从半阖的双眼中看到聂仁衍衣衫依旧完整的状态,对比自己浑身只剩下上身这件稍长能勉强遮掩住一些的衬衫,这让他极为羞耻的场景,从某种程度上让他变得难以控制地更加兴奋起来。 从敞开两颗纽扣的领口间,可以看到明显的潮红从叶昭的胸口瞬间蔓延到脖颈,他双手似乎在推拒却最终显出一种攀抱的姿势。 在聂仁衍越来越快的攻势中,他的额头渗出一层极薄的汗水,表情越发茫然无措,双瞳有些涣散,失神地从眼睫中看着房间顶,眼底的水雾越笼越厚,最终在聚积在眼角变成生理性的泪水滑落下来,洇进了枕头。 聂仁衍俯在他颈间亲吻啃咬,身下一个用力,撞到深处,叶昭攀在他肩背的双手用力绞紧,脚背瞬间绷直,失神片刻后发出一声重重的喘息。 终于得手的聂仁衍仗着两人天赋异禀,精力过人,硬生生翻来覆去折腾了叶昭一整个晚上,以至于原本只需两三个小时睡眠的叶昭在第二天睡了整整一个上午。 偏偏基地外有一群完全没有眼力见的肥蛇迈动着六条粗短的迷你小腿四处乱窜,几乎只出现了几分钟,便把方圆千里之内的土地旱得有了龟裂的趋势,苍翠的古木变得蔫头蔫脑,农田里新长没几天的作物又死了大半。 大师一阵风般刮到了山腰的小屋前,也顾不上礼貌就开始重重拍门:“要命了,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又冒出来一群肥蛇,叶小子你赶紧出来帮帮忙吧,再旱上一会儿最后一点粮食都死透了喂!到时候基地近万张嘴,吃神马?!” 有着严重起床气,且因为聂仁衍不知节制的缘故,正处于极低气压的叶昭杀气腾腾地下床,赶在聂仁衍跟大师胡说八道之前,走到了门口,他冷冷瞥了聂仁衍一眼,对大师用冻死人的语气道:“怕什么,死光了这里还有一个,原型宰了喂饱一个基地的人还是没问题的。” 大师惊恐地看向聂仁衍:“……”臭小子干什么了把叶小子弄成这样,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喂!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叶昭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阵风刮过大师的老脸,刮出了大师一脸的褶子。 片刻之后,滔天的巨浪滚滚而来,山林间的湖泊、溪流瞬间注满,远处一条细细的瀑布陡然变成了巨大的水帘从百尺高空某处悬崖哗啦一声砸了下来,山林间许多古兽躲闪不及直接被淹过来的浪头没了顶,数秒之后才从水中露出头来,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 “卧槽!叶昭这是哪里是救旱,简直是要大水屠城嘛!”罗小晨目瞪口呆地站在顶层宿舍看着外面,话音刚落就看到聂仁衍的身影追了过去,片刻之后,浪头把山林里的古兽折腾了个遍,拍在距离基地几米的地方,然后如退潮一般缓缓消退开去。 夏之铭抽了抽嘴角:“……”铁定是聂仁衍又不怕死地惹毛他了。 Chapter83 每天水里来、火里去,一会儿瘟疫,一会儿集体生疮,一会儿有个别作死的人在基地呆着嫌闷,偷偷溜出屏障,没过两天就被发现只剩一副干干净净的骨头架子散落在山林某个深处。聂仁衍和叶昭相对来说好一些,毕竟他们本身就有着难以企及的灵力,异常强大,处理起对常人来说无能为力的问题并不算困难。但是对大师来说,这种日子简直要把他搞得精神衰弱了!见过混乱的,没见过这么混乱的,简直是个神经病一样的世界。 “老夫就不懂了,偷跑出去死在外头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怎么就还有人前赴后继地去送死?”大师跳着脚,脸上怒气腾腾,一副既气极又惋惜的样子,显然是为那些偷溜出去结果遇袭的人,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条人命。 “人嘛,总是很复杂的,安定的社会里还有那么多明知后果还要冒险自作孽的人,何况现在这种混乱的境况,极端的环境容易让人心理扭曲,产生些不正常的极端的想法。”罗小晨难得正经地说,“而且现在的环境其实非常不正常,基地外面,大家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各种古兽出没,山林的每一处都可能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况,但是基地内目前为止却是安全无虞,除了粮食短缺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危及生命的事情,这两种环境形成的对比太强,长期处在这样的矛盾下,有一部分人就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他话唠的本性显现,滔滔不绝地解释着,当然,如果他能放下手里一直没停过的筷子和饭碗,没有两眼发光地盯着桌上的菜,会显得更加有形象一点。 粮食短缺的情况下,每一餐对人们的意义都变得尤为重要,聂仁衍觉得基地食堂做菜的方式真是有些糟蹋,便直接跟食堂买了些食材,回他和叶昭住的屋子打算自己做,算是变相地哄叶昭开心,争取宽大处理,不然以他脸皮子薄又别扭得令人发指的个性,聂仁衍吃上一顿起码得再隔好久才能指望下一顿。 他的出发点是想通过每天的二人进餐时间,哄一哄,指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叶昭再哄上床一次。 然而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叶昭把吃了很久食堂的罗小晨、夏之铭他们都叫了过来,连不怎么吃饭的大师都跟过来找他们聊聊现状。 聂仁衍一开始是怨念的,但是看到叶昭在人多的情况下胃口似乎更好,而且别扭的程度也有所收敛,甚至刚才听罗小晨话唠的时候,大概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下意识地给聂仁衍夹了一筷子菜。聂仁衍的心情一下子就敞亮了,看着碗里的菜简直都开始飘飘欲仙地谋算着下一次把叶昭拐上床的方法了。 所以说,没有节操的禽兽总是不怕死的典型分子。 “把命都送了还能简简单单地用出格两个字形容嘛?!”大师想到自己早上看到的景象,顿时脸色变得更差了,“老夫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两只蜪犬和一只媪围在那边,那三个人都已经没气了,媪在吸一个人的脑,另外两个脑壳也都开着,估计已经被吸过了,蜪犬正蹲在哪里从头啃着,上头还有几只蛊雕在盘旋,那种情景,真是要命啊!老夫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刺激了!简直——” 大师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袖子被狠狠拽了两下,顿时杀气腾腾地转头对揪着他袖子的石头道:“放肆!拽为师的袖子做什么?!为师这袍子可是新的!” 石头朝围坐在桌边吃饭的几人努嘴示意,大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原本被聂仁衍的厨艺吸引,吃得津津有味的几人,此时除了真·吃货罗小晨外都僵着脸,手上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神色复杂地瞪着大师,其中吃饭原本就穷讲究的叶昭脸僵得最厉害。 大师茫然:“你们接着吃啊,老夫倒倒苦水而已,你们边吃边听就行,不用这么看着我。” 众人:“……” 叶昭眉心跳了跳,淡定地放下筷子,道:“我饱了,你们继续。” 聂仁衍:“……”尼玛谁来把这专挑吃饭时间讲恶心场面还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傻老头子丢出去?!老子好不容易把媳妇儿哄得多吃了一点。 罗小晨迅速扒完碗里的米粒,冲手边放着饭盒的聂仁衍道:“再来一碗!”开玩笑,基地每天都有限制,只有中午一顿供足够的食物,而且今天还是聂仁衍下厨,还不趁机多吃一点!会因为大师几句话就吃不下饭的,对食物都不是真爱! 聂仁衍把饭盒整个儿拍过去:“啧,你生怕撑不死是吧,全归你了!” 反应迟钝的大师还要继续他的话题,结果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拯救了食欲被影响的众人。 离门最近的石头过去打开了门锁,就见蒋琪从门外探了半个脑袋进来,晃了晃手里的玻璃饭盒道:“我来还饭盒,你们都在啊!” 之前聂仁衍做好饭菜之后,让人顺便带了一份给蒋琪,那丫头大概一直不太吃得惯食堂的饭菜,最近瘦得脸颊上的肉都没了,下巴越发显得尖了,连带她家小黑也瘦了不少,捧在手里看着更小了。不过这屋里全是大男人,单独留个女孩儿有些不太合适,所以是用饭盒装了给她的。 不过这丫头倒是不介意什么,大大方方进了屋,小黑从她怀里跳下来,三两下蹦到叶昭的膝上,蹭了蹭他的手,然后又朝聂仁衍示好似的叫了两声。 之前叶昭从山洞里醒来,解决完饕餮梼杌,回到基地见到小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它身上的灵。像聂仁衍一样,他冲那黑色的小猫点头示意,似乎是对认识的什么故人打招呼一般。 这样的举动让其他人都有些懵,因为他们两个显然不是冲所谓的小猫打招呼这么简单。 “你们以前认识小黑?”蒋琪当时忍不住问道。 “嗯。”叶昭点了点头。这倒是让熟知他的夏之铭和罗小晨有些吃惊,因为叶昭脸盲的程度相当严重,连长相区别颇大的人他都分不太清脸,何况是在他们看起来长相区别不大小奶猫? “大师跟你们提过当年十二凶兽驱鬼疫的事情吧,当时我和叶昭都在里面……”聂仁衍给众人解释了一下。 原来,当初十二凶兽受天命驱逐鬼疫,方相氏根据他们各自的脾性和属性分了工,其中,叶昭和聂仁衍两个对付的是蛊。所谓的“水火不容”,在这两个人不断地争斗磨合下慢慢变成了异常默契的搭配。他们自己甚至都从未想过,恶名远播、满手血腥的凶兽居然会有联合行善、为百姓除灾积德的一天。 他们两人的踪迹遍布九州大地,以汹汹的气势极快地驱逐着各处附着积聚的蛊,救过的人命不计其数,而对他们来说,那些不过都是些顺手救了、转眼就忘的脆弱人类,唯一印象深一些的恐怕只有他们第一次出手救下的人—— 那是一对姐弟,父母亲眷在他们驱逐鬼疫之前,就已经受了疫病侵蚀纷纷送了命,破旧的房子里除了一排并排盖着布还未来得及下葬的尸体之外,就只剩那两个在难闻的腐气中相依为命的孩子,大一些的看上去不足十岁,被蛊缠身数日,已经几乎绝了生气,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小一些的是整个家里唯一清醒着的人,那个男孩看起来瘦巴巴的,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呆呆地守在自家姐姐的旁边,茫然无措。 后来开口说了话,叶昭他们才知道,他的姐姐已经十二了,而他也已经九岁了,之所以看上去那么小,是因为家里没了大人,四处都是疫病,饥荒也闹得厉害,活生生饿的。 叶昭和聂仁衍那时候凶性正盛,根本不是会有耐心慢慢聊的人,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便吞噬掉了女孩儿身上的蛊气,不过那个女孩儿身上的精气魂魄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就算驱掉蛊也是凶多吉少。 不过这些并不在他们的责任范围内,就在两人收拾完蛊打算离开去往下一处的时候,那个一直形容呆滞的小男孩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扑通一声跪在了他们面前,想让他们帮忙把姐姐彻底救活。两头有生之年来身上沾满鲜血,早已对别人的生死麻木的凶兽心里突然有了微微的触动,鬼使神差地顺手把那个男孩以及那个魂魄散尽的小女孩儿带到了东海之滨,让他去碰运气找一找那个神出鬼没百年不见一次踪影的神兽白泽,它通晓万物,或许能有法子把几乎魂飞魄散的人救回来。 毕竟,他们那时候还没有适应“救人”这种事,他们只有过让人魂飞魄散的经历,哪曾有过帮人拼回来的道理。 至于那个孩子后来究竟有没有找到神兽白泽,他们没再探听过,并不清楚。 “小黑身上的灵,跟那个男孩儿一样。”聂仁衍道。 Chapter84 “你的意思是,小黑就是那个男孩儿?!”蒋琪有些惊讶,她没想过自己顺手捡到的一只小猫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世背景。不过,她刚说完就想到了当初小黑主动跟着自己的情景,顿时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既合理,但是在她看来又有些荒唐的想法,“那——那个姐姐是不是跟我有关?” 聂仁衍耸了耸肩:“不清楚,当时那个小丫头就相当于一个只有肉身的空壳,看不到任何灵。不过,你的这个猜测确实有很大的可能。” 蒋琪表情有些复杂,如果是真的,那么现在的情景就相当于自己的弟弟变成了一只猫,一直陪着自己。尽管这听起来一点也没有真实感,而且在常人的理解来说,甚至非常荒谬,但现在她再看到小黑,就连心情都不一样了。不过,她冲聂仁衍点点头道:“如果是这样,倒是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一向不与人亲近的小黑会主动跟着我,而且对你们的态度也那么特别了。” 然而—— “小黑也曾经跟在过一个男生的后面,那个男生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高中生,个子不高,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像是那种很听话的学生……”蒋琪回忆起那个男生的样子,疑惑道:“但是归根结底也就是个普通男生,怎么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小黑为什么会跟着他呢。” “你在大街上看到我们两个,会看得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叶昭指了指自己和聂仁衍,道:“很多东西并不是光靠眼睛就能看出来的。” 蒋琪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道:“第一次看到你们就觉得你们很特别啊!” 叶昭疑惑:“哪里特别?” “特别好看。” 叶昭:“……”这丫头是要朝着罗小晨的趋势发展吗? 不过这个话题跟现在的局势情景关系并不大,况且照聂仁衍的说话,离当初已经上千年了,再怎么样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蒋琪这丫头抱回小黑坐在沙发上,一边跟小黑大眼瞪小眼,一边换了话题道:“对了,之前听说可能有外人进入基地的事情后来怎么样啦?” 蒋琪说的是前段日子,大约在大师他们给基地建了屏障后没几天,屏障东边有一处,负责站岗的人被屏障外头的古兽逗引出去,丧命的那次,那人负责看着的那一片屏障出了问题,两张符莫名裂了,导致那一片屏障有漏洞,在那个漏洞范围内,如果进来个外人包括那些古兽,都可能达到悄无声息的效果。 如果不是站岗的人恰好被古兽吸引出去,大师他们大概还不会怀疑有人或者别的什么通过那个漏洞,进入到了基地里面。毕竟恰好站岗的人离开,符纸就莫名其妙破了,结界也产生漏洞了,这也太巧了吧。 众人高度警惕地等了一周左右,都没发现基地里有任何反常的事情发生,更没有出现死人或者失踪之类情况,这才让大师他们放心点。 “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虽然为了避免大意,大家依旧要保持警惕,但是这么长时间没出任何事,这就不排除是我们想得太多,或许根本没有什么闯入。”大师对蒋琪道:“我们都还在盯着,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怎么,小丫头你害怕啊?” “不是。”蒋琪道:“我就问问。不过就算有人混进来也很难查吧?毕竟基地好歹也有近万人,不可能每个人都熟悉,反正我自己就每天都能见到几个生面孔,就像我前天才看到曾经教过我的一个老师也在基地。” “基地的管理层肯定有基地里人的具体资料。”夏之铭道,“他们也不傻,这么大个基地管理起来,连个谱都没有那不坏事么。” “嗯。”大师点点头,道:“其实那天之后,基地有派人检查过基地每个房间,不过是找了些不起眼的人悄悄查的,大家可能都不知道。那些高层怕大家知道了之后在基地里把事情越传越离谱,最后弄出点什么乱子,结果再怎么小心,看来现在还是有传言出来了。” 聂仁衍点点头:“听老头子你说话的口气,没查到?” “对,两拨人查了两遍,所有人都是在基地里有登记的,没有陌生人。” “哦——”聂仁衍拉长了调子,挠了挠下巴道:“我怎么觉得,是那两个货呢。” “哪两个?”众人问道。 叶昭接道:“梼杌、饕餮。” “卧槽那两个不是淹死了嘛?!”罗小晨瞪大眼睛,“我们明明看着你把他们直接摔进海里,然后那龙出来了又回去,都没看到那两个从水里出来啊。” “你以为那俩货是小鸡崽子吗?摔摔就能死?”聂仁衍抽了抽嘴角,“我说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上古凶兽?” 罗小晨:“……万一被那青龙吞了呢。” “那龙脑子坏掉了吗?” 罗小晨:“……”好吧老子脑子坏掉了。 “如果是那两个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天基地一点动静都没有?”夏之铭有点疑惑,“以它们的脾性,基地早该人仰马翻了,但是这几天一直风平浪静,它们来干什么的,过家家?” 这话倒是问倒聂仁衍了,因为这也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按他跟那两个的接触来看,它们绝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肆无忌惮,但最近这也安分得有些过分了吧。 但是偏偏他们变成人形之后,凶兽的气息全无,就算聂仁衍和叶昭站在他们面前,也不见得能在他们的刻意掩饰下,揪出他们的原型,正如只要聂仁衍和叶昭自己在人形时注意隐藏,那两个也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 然而现在他们的劣势是,叶昭和聂仁衍都在基地化过形,而且在叶昭还无法隐藏自身气息的时候,饕餮还抓走过他,就算他现在把自己的气息隐藏了丝毫不漏,饕餮他们也能认出他的不同寻常来。这是典型的“我在明,敌在暗”。 所以,现在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想办法知道那两个化成的人形究竟是谁,在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只有将优劣势对等起来,真正靠实力相拼,他们的胜算才更大。 不过这种事情也急不来,几个人把这几年所有关于饕餮和梼杌的线索串联起来,也没发现特别有用的信息,反而在总结中发现那两个果然是不正常的主,尤其在聂仁衍提供的片段里,那两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不同的时候性情都区别很大,阴晴不定,经常干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尤其是梼杌,有时候聂仁衍都有那么一瞬间不能确定他究竟站在哪一边—— 比如说他帮饕餮对付聂仁衍的过程中,有时候会突然抽风一般地攻击两下饕餮,这种神经病一般的举动至少聂仁衍理解不了。 聂仁衍倚在椅背上,抱着手臂,一副懒洋洋的姿态道:“据说思考多了神经病想的问题,自己也会变成神经病,幸好老子这几年里跟梼杌的接触不多,不然就危险了。” 罗小晨抽了抽嘴角扭头看他:“……”这话真不要脸你难道还不够神经病吗? 聂仁衍皱眉:“啧——你这是什么眼神!” 罗小晨转开脸,没什么语调地说:“啊,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某人貌似在深井冰院里住过。”→_.→ 聂仁衍:“神经病和精神病区别很大好吗!” 罗小晨:“哦是吗?在你身上它们表现出来的共同点更多。”╮(╯_╰)╭ 聂仁衍:“……” 罗小晨:“所以凶兽就没有个正常的是么?”→_.→ “大师,借您布兜里的吼用一下。”叶昭淡定地咳了一声,对大师道。 “!!!”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句话把叶昭也算进去的罗小晨急忙道:“不不不,除了你!” 叶昭把大师的布兜接过来,手已经伸了进去,摸了只吼出来朝罗小晨拎过去。 “除了你!都说了除了你!……我、我错了。”qaq 就在众人的讨论没什么进展和头绪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道:“大师在吗?他们说您在这里。” “这是又出什么事了?!”大师眼皮狠狠跳了两下,走到门边气势汹汹地拉开门道:“老夫现在归隐不干还来得及吗?!” 前来通知的人:“……大师,不算是坏消息,是基地外面,一夜之间长出来一棵树,根部扒在一块暗红色的石头上,这石头也是昨天才从土里露出来的。总之,有点奇怪,大师您过去看一眼吧。” 大师越听眼睛越亮,几乎那人话音刚落,大师就回头冲石头招了下手道:“走!跟为师去看看,如果没弄错的话,怕是个相当好的东西!” 大师的离开打断了众人之前关于饕餮和梼杌身份的讨论。就在叶昭他们认为这个问题有些棘手,需要不少时间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些转机和线索。 Chapter85 这几天大师的心情一直很兴奋,让他整天搓着手笑出一脸褶子的根源是之前在基地外面发现的那棵一夜之间从石头上长出来的树。叶昭他们跟着去看过,那颗石头大约有两人合抱那么大,长圆形,表面倒是出乎意料的光滑,整个石头呈赤红色,突兀地半裸露在基地外靠近林子的地方。在这块大石之上,直直生长着一株一人多高的树,树的根部完全埋在石头里,只有几条根须突出石头之外,看着倒是非常稀奇。 那树的枝干笔直,枝叶繁茂,上面还满满地吊着小小的果子,那果子一个个看上去光滑饱满,像是一盏一盏的小灯笼。 “嘶——”罗小晨看着那果实,犹豫地问过大师:“我怎么看着像是灯笼树呢……” “确实像。”叶昭难得地附和二货的论调,道:“不过,长在石头上的灯笼树……”他皱着眉,像是在回想什么。 大师一脸嫌弃地瞅了罗小晨一眼:“什么叫像啊,这就是!” “不是,一株灯笼树而已,老头子你至于乐成这样么?!”罗小晨完全不能理解这老头子的思维。 旁边的聂仁衍摸着下巴看着那株树和那块石头半晌,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哟!”他打了个响指,“灯笼树是叫栾树吧?生在赤红色石头上的栾树,呵,确实是好东西嘛,老子以前也就见过几棵而已。” 这会儿连夏之铭他们都不满了:“啧,你们绕什么弯子!” 大师乐颠颠地绕着那树来回走了两圈,跟看个宝贝似的,眼神肉麻得不忍直视,他一边转悠,一边解释道:“这赤红色的石头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这是东海黑鲤鱼死后留下的胆,在这胆上生长出来的栾树结的果,到成熟的时候取下来用,无不愈之病。” “卧槽!这是胆?!开玩笑呢吧,你家胆长这么大?!”罗小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块两人才能合抱过来的石头,觉得大师说的简直荒谬。 “什么话!”大师不满罗小晨质疑他一贯精准的判断,“那东海的黑鲤鱼你以为是你以前吃的那种一个盘子就能装得下的吗?!做梦呢?那是上古的黑鲤鱼啊!” 罗小晨:“……”上古的黑鲤鱼那也是鲤鱼,总不能蹦一下就真变成龙了吧,青龙兄会哭的→_.→ 大师被罗小晨怀疑的眼神气到跺脚:“据记载,那黑鲤鱼长约千尺!” 众人:“……=口=”三百三十多米长的黑鲤鱼! 罗小晨:“那够一个基地吃的了吧!!” 众人:“……” 大师觉得跟吃货说话心累,于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对石头道:“每天陪着为师过来看一眼,等这果子成熟了就摘下来。” “什么时候能成熟?”夏之铭他们看到有这么神奇的果子也挺高兴,一是过往的职业心理作祟,二是每次基地里闹个什么病什么疮,他们就都是大师拉的壮丁,说实话,病还好,那些生疮的,看完了一群之后可以省一天的饭。 “不知道,不过按这栾树一夜长成的速度,估计要不了两天吧,现在这果实刚开始泛青,等到变成青黄色就可以取下来用了,不过想要最好的效果,还是要等到它们完全成熟,变成紫红色。到时候摘几个丢在一大桶水里泡开,分给那些民众喝了,什么毛病都能消了,而且至少百日之内不用担心会害病了。”大师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笑得异常得瑟:“到时候就是跂踵一窝接一窝轮着路过,老夫都不急!有了这果子,还怕什么全民瘟疫啊。” 他话音刚落,旁边站岗的人突然“嗷”地嚎了一嗓子:“大师!跂踵!跂踵又来了!” 大师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僵硬地扭脸朝那边看去,只听见林间突然响起一阵“扑啦啦”的扇翅声,一群长得类似猫头鹰,但是屁股后头却拖着一根猪尾巴的奇怪鸟类黑压压地从林子里扑出来,在基地上空盘旋了一阵,又呼啦一下散开,恶作剧般地躲回了林子里。 “他娘的晚来几天会死啊!”大师忍不住爆了一句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聂仁衍和叶昭在发现跂踵飞过的瞬间便一阵风般地掠了出去,不一会儿,两个人黑着脸,带着满身的鸟毛,拎着一堆前来作死的跂踵回到大师身边。 一边伸手拍干净叶昭身上的鸟毛,聂仁衍一边用脚尖顶了顶在地上装晕的大师的胳膊,道:“老头子别装死,再装把石榴放出来带你出去兜一圈,吐了为止。赶紧起来把这群东西处理了,是烤是炸随你喜欢。” 那群刚才被叶昭、聂仁衍揪住尾巴在空中抡了好几圈,此时被丢在地上,正眼冒金星,口吐白沫的跂踵在听到“烤”和“炸”的时候,仅有的一只细细的爪子颤抖了两下。 大师原地血满,精神抖擞地拎起那些跂踵,统统丢进了石榴住着的布兜里,不出意外地又挨了石榴愤怒的一巴掌。不过,幸好石榴本身是由符制出来的,并不算真正的生灵,不然早被那布兜里各式各样的古兽给折腾掉小命了。 跂踵的瘟疫效应来得很快,几乎几分钟之后,基地里就开始大面积地出现各种症状,不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基地里的民众包括医务人员应对起来已经有了经验,不慌不忙地,除了身体难受一些,基本上处于麻木状态,坐等大师领着壮丁一个一个地喂保命的药丸子。=_,= 为什么只需要保命而不用治愈呢?因为明天指不定还会有一窝跂踵出来蹦跶两下,治了还得病…… 这段时间里,人们已经被几乎一天一次的大水淹城、大火烧山、瘟疫横行等层出不穷的状况弄得处于一种扭曲的、极端的蛋定中,吓着吓着就习惯了,这种丧心病狂的日子挂不挂的已经无所谓了→_.→ 当然,这是面对古兽们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本身就身为凶(qin)兽(shou)的叶昭和聂仁衍以及有反抗之力的大师可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只要没死,就还有把这神经病般的世界扭转到正常频道的一天。 而目前对他们这群人来说,最大的隐患就是梼杌和饕餮,只要把这俩揪出来,至少应该可以算太平了一半。 他们带着这样的想法,以及对栾树果子的期待过了两天。正如大师所料,这栾树果子的成熟时间极快,先前还青得泛白的果子历经了一天转为青黄色,在经过了第二天之后,转成了标志着完全成熟的紫红色,在基地之外,散发着阵阵的清香之气,光是闻着就叫人精神一振。 这一树的果子摘下来装了满满一筐,大师带着石头,拉着没有受到瘟疫波及的叶昭和聂仁衍去食堂拿了几个平日装汤用的桶,将栾树果子丢了进去,用滚水泡开,等了三个小时之后,每个汤桶里水的颜色都已经变成了深红色,栾树果子的汁液已经完全渗化了开来,浮散着一股极为浓郁的草木香气。 小白鼠罗小晨受到香气吸引,十分乐意做尝试的第一人:“哎,光闻味道就知道这东西肯定不差,仙果就是仙果!”他两只爪子捧着碗,吹凉了一些,然后仰头“咕咚”一口。 “呜——”他刚要喷,就被夏之铭眼疾手快地死死捂住嘴,冷哼道:“好东西,浪费可耻,敢喷出来大师第一个削了你!” 罗小晨苦着脸眼泪汪汪,用赴死一般的表情咽下了那口汤汁,伸着舌头哈了半天气,才道:“尼玛!苦得老子宁愿继续瘟着!问起来和喝起来完全两种味儿,特么的坑爹呢?!” “嘶——你是没喝过中药还是怎么?”夏之铭觉得他夸张的反应才是坑爹,于是也舀了一碗,吹了两下,然后灌了一大口。 夏之铭:“……” 罗小晨一把捂住他的嘴,幸灾乐祸道:“好东西浪费可耻,漏出来一滴也得趴地上舔干净!” 艰难地咽下去,夏之铭皱着眉瞪大师:“这他娘的真的是仙果?!这味儿满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家了!” 大师满意地点点头:“难喝?难喝就对了。”╮(╯_╰)╭ 躺在一旁的床上,端着碗还没下嘴的方思远僵硬着脸,被自家头儿的反应骇得有点下不去嘴。不过仙果就是仙果,等夏之铭和罗小晨憋着气硬生生灌下去一整碗之后,两人几乎立刻就变得活蹦乱跳了,甚至比平日状态最好时候的气色还要好看上许多。 看到他俩的反应,大师更开心了,兴冲冲地催促方思远和木头灌下汤汁,然后指使石头把大家都领来食堂,将这些汤汁一人一碗分发掉。一时间,整个食堂“哀鸿遍野”,杀猪般的嚎叫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 叶昭抽了抽嘴角有些看不下去,便跟着聂仁衍从食堂拿了一些食材,打算回到两人住的小屋里做一顿,安抚一下罗小晨他们那群小白鼠们。 Chapter86 聂仁衍做饭的速度一向很快,不过栾树果子的治愈效果显然更快。等他和叶昭回到食堂打算叫罗小晨他们去吃饭的时候,原本蔫了吧唧面色灰黄的民众已经变得容光焕发,别说瘟疫了,似乎什么大大小小的毛病都给顺道一起治好了。 身体好了连带着心情也变得愉悦开朗起来,之前被各种古兽来来去去折磨得神情麻木越来越沉默的人们难得的在食堂里头三三两两地扎堆儿聊起了天,一边等着恢复健康的食堂师傅们好好做一顿午饭庆祝一下。 不过也有不少人起身搭伴儿准备先回宿舍楼休息一会儿的,叶昭和聂仁衍避让开一批涌出的人流,撩开食堂的门帘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罗小晨,他和夏之铭他们正在帮大师将剩下的没有用完的汤汁装进几个大肚子瓷瓶中,装满一瓶就递给石头,他塞好塞子封好口然后丢进一个布兜里。 叶昭他们曾经看到大师从里面掏出不少新鲜得像是刚摘下来的草药,估计是个适合保存这些东西的空间。有了这栾树果泡出来的汁,以后再碰到什么要命的伤病就好办了。只可惜那赤红色化作石头的胆上只会长出这么一株树,而且结一次果子之后,就会迅速枯萎,再也长不出第二株了。 叶昭和聂仁衍过去的时候,石头正好在将最后一瓶封口,罗小晨和夏之铭一人拎着那桶的一个把手,朝食堂另一头的后厨室走去。 大师还在扼腕叹息:“哎,可惜啊可惜,一块胆石只长一株树,结一次果,如此神物,多储备一些,以后能派上不少用场。” “行了老头子,别贪心么。”聂仁衍过去拍了拍大师的后脑勺,道:“神物么,稀缺一点很正常,如果满大街都是这玩意儿,那不乱了套了?”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不要拍老夫的头!嗯?就是不长记性!”大师跳脚蹦跶了两下,遗憾地道:“是啊,要是到处都是这果子,那以后人也好,古兽也好,每年来这么一颗,个个儿都不怕伤病,啥都能治愈,岂不是变相成了长生不老药……” 想通归想通,大师摸了摸胡子还是觉得很遗憾。 正聊着,去送桶的罗小晨和夏之铭回来了,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走近的时候,还能听到夏之铭道:“……我好像也见过叶昭和他说过话。” “是吗?这么巧!”罗小晨挑眉觉得挺惊讶。 “说什么呢?”叶昭有些不解地问道:“我跟谁说过话?” 聂仁衍一听就犯了病,道:“哪个不要命的胆肥了敢背着老子跟我媳——噗!”话未说完,就被叶昭一手肘捅岔了气。 众人:“……”什么叫真·胆肥。 罗小晨给聂仁衍送去了同情的一瞥,然后冲叶昭道:“刚才在食堂那边碰到以前的一个……嗯,客户。” “客户?”叶昭皱眉,罗小晨的客户,那不就是去心理诊所的咨询者么? “嗯,他正朝外走呢,看到我打了个招呼,刚才夏之铭说他看到过那孩子跟你说过话,不知道是不是认识的。”罗小晨随手朝他们来的方向一指,那边是食堂后厨入口,也有一排窗口,正对着食堂的另一个门。 叶昭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却没见到什么面熟的人,估计是已经出了食堂:“什么人?”他顺口问了一句,不过其实并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一贯的性格比较冷淡,除非熟到罗小晨他们这个地步,不然碰到了也就是打个招呼说几句话的事,更何况还没当面碰到,对于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他并不太关心,反正都在一个基地,以后见到了再说也一样。 不过罗小晨显然对自己的客户还是挺上心的,尤其是对方还认识叶昭,他大致描述了一下那人的样子:“个子不高,看起来跟个高中生似的,不过我记得他应该有二十岁了,长得就像个乖学生,不过说起话来有些木讷的感觉,脸上表情也很少,给人感觉可能会有点呆。” 原本叶昭以为,就算罗小晨描述了对方的样子,他估计还是想不起来,毕竟他脸盲得实在有些厉害,然而这次却是个例外,因为在罗小晨说了一半的时候,他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他在超市碰到过的那个男生,他还帮那孩子拿过货架最上面的盐。后来又在医院和基地的食堂碰到过两次。 “他啊——”叶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有印象,“他在你那儿咨询过?” 说实话,叶昭和他接触的次数并不多,甚至相较于其他叶昭完全没有印象的人来说,可能碰面的次数还要更少一点,但叶昭却破天荒地记住了他的长相,甚至对他神态动作以及说话的腔调印象都挺深的。不过那孩子确实挺特别…… “你居然记得?!”罗小晨有些惊讶,他原本也没指望叶昭能通过他的描述想起什么人,谁知竟然真的记得,这倒是出人意料,“那孩子也没多个眼睛少个鼻子啊,你居然能记得他?!” 叶昭:“……”脸盲就一定完全记不住人吗?啧,什么论调…… 罗小晨见叶昭嘴角抽了抽,知道自己再戳他脸盲的问题就是作死,于是赶紧转换话题道:“嗯,大概是挺久以前了,在我那里咨询过,说是感觉一直处于饥饿状态,好像吃什么都没有满足感,不知道饱一样……诶?我记得我好像以前跟你们提过的吧?” “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印象……”夏之铭摸了摸下巴道,“是在警局,方思远那小子刷微博刷出各种水族馆里动物暴动,聊到的是吧?” “哦对!”方思远也想起来了,“那时候罗哥说自己曾经接触过这样的人,大家判断觉得那雾的影响是生物变得饥饿感增强!” “嘶——现在看来,那小子当时还真是个个例啊!”夏之铭道:“虽然现在大家都有点这种状况,不过那个时候,很少有人受影响而且表现得那么明显吧?” “嗯,估计体质比正常人敏感吧,所以很早就开始有变化了……”罗小晨总结了一句,打算换到自己目前最关心的话题,他冲难得认真听他们说话的聂仁衍道:“哥们儿你是来喊咱们吃饭的吗?”(﹃) 夏之铭无语:“你话题跳跃是不是太大了点?” 罗小晨一本正经地解释:“从他聊到饥饿再到吃饭——”他一摊手,“看!转换得非常正常!” 众人:“……” 唯独叶昭若有所思,听了刚才罗小晨的话,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他皱着眉看了聂仁衍一眼,发现后者也是一副在想着什么的神情。 啧,哪里有问题呢? 不过两人还没抓住脑海里那个一闪即逝的东西,就被吃货罗小晨拍了拍肩膀道:“填饱老子肚皮的重任就托付给你们了,赶紧走吧,再慢点老子就饿死在这里了。” 聂仁衍点点头,拉了把叶昭,带着众人走出食堂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他们两人住的屋子得绕过那一片宿舍楼,再顺着山路朝上往山腰走一段路。 谁知众人刚走两步,就碰到了从宿舍方向朝这边过来的蒋琪,她一如既往地把小黑抱在怀里,不过似乎还在嘀嘀咕咕地边走边跟小黑聊天。自从上次听说了小黑的身世背景之后,蒋琪不但越发地宠着这只小黑猫,而且增添了跟他聊天的习惯。小黑似乎很享受这种待遇,窝在她怀里舒服地眯着眼睛,只是在看到走近的叶昭和聂仁衍之后,伸了伸爪子,像是打招呼一般。 “哟!”聂仁衍冲她打了声招呼道:“还没吃饭么?一起过去吧,既然你不介意跟一群大男人一起吃饭,我们自然更没意见了。” 蒋琪愣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挠了挠小黑的脖子,道:“那我就厚着脸皮去蹭饭啦!” 叶昭点点头,“去吧,换换口味。” 换了个方向,跟着众人一起绕过宿舍楼,朝山上走,蒋琪抱着猫冲众人道:“对啦!你们猜我今天碰着谁了?” “谁?”罗小晨很给面子地问。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们提过的吗?”她冲叶昭和聂仁衍道,“小黑除了亲近过你们之外,还曾经跟在过一个男生的后面,我今天碰到他啦!原来他也在这个基地啊,之前还真没见过……” 听着她的嘀咕,叶昭和聂仁衍猛地顿住了脚步。 “那个男生长什么样子?你再描述一遍。”叶昭拧着眉,冲蒋琪道。 “啊?”蒋琪被问得有些发愣,尤其是看到叶昭和聂仁衍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之后,更是有些不明所以,她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才道:“嗯……瘦瘦的,个子不高,皮肤很白,黑头发,大概没过耳朵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十七八岁的学生,挺腼腆的不怎么说话。” Chapter87 叶昭听着蒋琪的描述,脑中有根线将这么久以来发生的许多事情串联了起来—— 他在超市碰到了那个男生,当时他手里捧着各种食物…… 接着罗小晨在警局说曾经有个咨询者说自己有着强烈的饥饿感,怎么样的无法满足,但是有时候睡一觉醒来就好了。那个咨询者后来在街上再碰到罗小晨,却说之前都是心理问题,现在都已经好了…… 不久之后,他就被盯上,在药店前的那条街道上遭到袭击,陷入黑暗前余光看到对面小区里出来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身影…… 他在蛙岭伤了饕餮,聂仁衍赶走了梼杌,之后在医院便看到了那个男生,说是给自己的哥哥拿药…… 而蒋琪的那只小黑猫,除了蒋琪本身,他和聂仁衍以外,唯一主动靠近过的只有一个在街上碰到的男生…… 叶昭猛地抬眼,看向聂仁衍道:“所以,当初小黑跟着那个男生,只是因为它在他身上感觉到了和你相似的气息!” 其他人还有些懵,毕竟这中间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们都知道的,但是聂仁衍却完全明白叶昭的意思,他低头拍了下蒋琪道:“你在哪里看到的那个人?” “额,宿舍楼啊。”蒋琪虽然还不太清楚他们这是想到了什么,但是明显是要紧的事情,所以也没有犹豫就把碰到那个男生住的具体位置说了出来:“三栋四层最西边那个房间。” 她话音刚落,聂仁衍和叶昭就一阵风般地掠了出去,身后的夏之铭他们虽然不是很清楚他们究竟要干什么,但受直觉驱使还是大步追了过去。 罗小晨边跟在夏之铭身后朝宿舍楼那边跑,边道:“怎么?蒋琪那丫头说的那个男生有什么问题?” “你脑子里长泡了吗?”夏之铭没好气地道:“没听出来那丫头说的那个人跟咱们刚才在食堂碰见的那个人很像?!”他一步三个台阶地朝楼上跑,很快便到了四层。 “听叶昭刚才那话的意思,那男生——”罗小晨话还没说完,他们便已经冲到了最西边的房间门口。 那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宿舍,只是原本能住下六个人的屋子里此时只有两个人。其他床铺都空空荡荡的,显然是主人已经不在了,基地把物资撤走以供其他需要的人使用了。叶昭和聂仁衍两人此刻正一人一边靠在门上,和里面的人呈对峙状态,隐隐中有种剑拔弩张的势态。 在这种有些紧张的氛围下,罗小晨居然还能想到一些别的事情,比如“前阵子基地里有不少人闯出过结界,最后都死在了外边,不会有四个都是这宿舍的吧!卧槽那也太邪门儿了,没听过有四人搭伴儿的啊!这四个得多傻缺才能前赴后继地往外跑去送死啊……”不过他还没胡思乱想完,就听见他身边的夏之铭突然冲门里喊了句:“谢头儿?!”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朝里看,只见里面靠阳台的右边那张床边,正站着一个人,身形挺拔,长相很斯文,唇边两道法令纹让人可以看出他已经不算很年轻了,约莫近四十。然而跟长相不符的是,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精干的气场,当中还隐隐夹着些悍气。 这个男人正拽着房内另一个人的胳膊,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生,白净清爽,黑色的头发没过耳朵,给人一种非常乖巧安静的感觉。原本就不算高的个子,在旁边那个中年男人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瘦小。他一只手被中年男人拽着,另一手正端着一盒饭菜,大概是被突然闯入的众人惊到了,此时他正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睁大了眼睛有些茫然弟看着外面的几人。 那个中年男人听到夏之铭的声音,猛地回过神来,抬眼朝门口看过来,在看清夏之铭以及他身侧站着的方思远和木头之后,他的表情惊讶中透着欣喜。 “谢头儿?”罗小晨有些懵,这是神马情况?! “谢明轩,我的上司!”夏之铭头也不回地随口解释了一句。 谢明轩大概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夏之铭他们,他松开那个男生的胳膊,绕过他大步朝夏之铭他们三人走过来,他笑着用力拍了拍夏之铭的肩膀道:“好小子,真是好久没见了!” 夏之铭他们也有些激动,毕竟之前从J省传来的消息说谢明轩和好几个人都失踪了,原本他们以为他必定凶多吉少,没想到还活着,还且看起来连伤都没有,居然还就在这个基地里! “你不是被梼杌——”夏之铭刚说了一半就猛然顿住了。在他身侧站着的方思远和木头也似乎有所感应般地僵住了,兴奋的笑容还没退净就凝固在了脸上。 梼杌! 夏之铭突然想起来梼杌的声音中一些音节跟谁相似了!正是谢明轩,他的顶头上司! 谢明轩被他们三人突变的表情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他皱着眉问道:“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夏之铭还陷在不敢置信的震惊之中没有回答,一直倚在门边看戏一般的聂仁衍倒是开了口,他哼笑一声,道:“他们什么反应?他们的反应正常的很,你的反应才有问题……是吧,梼杌?”他懒洋洋地瞥向屋子里还端着饭盒的男生,“还有你,饕餮?”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两个人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恼怒或者其他正常反应,而是依旧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似乎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一般。谢明轩似乎很难消化聂仁衍说的“梼杌”这两个字,他皱着眉半晌看向夏之铭,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梼杌?你们在说什么?” 屋里的那个男生表情有些木呆呆的,他慢吞吞地把手里的饭菜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慢吞吞地走到众人面前,微微歪了歪头看着叶昭道:“是你?你们怎么过来了?” 他的视线又扫到后面的罗小晨,有些茫然地点头冲他打了个招呼道:“你好……我们刚才不是在食堂碰见过吗?”他顿了顿,像是在猜测一般开口道,“你丢东西了?……不是我拿的。” 罗小晨:“……”尼玛谁能告诉他这鸡同鸭讲的诡异情况是肿么回事?! 那个男生见众人还堵在门口,没有丝毫要挪动的意思,微微蹙起了眉,道:“我们要吃饭了。” 罗小晨:“……”我们完全没有要在这儿蹭饭的意思喂,你这嫌弃的表情是要怎样啊! 原本站在夏之铭面前的谢明轩听到那个男生的话,扭头冲他道:“注意礼貌,嗯?” 那个男生嘴唇默默蠕动了两下,然后不情不愿地低声道:“哦。” 看到这样的情景,夏之铭猛然想起了一些关于谢明轩的事情,他这个顶头上司平日里一直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但是在一些大事的决断上相当凌厉风行,夏之铭从认识他起,就觉得他是个很难琢磨透的人,说他温和但他身上却带着煞气,说他刚正,但是有时候却会突然表现得有些邪气,但对夏之铭来说,这些都不影响他对谢明轩的欣赏和尊敬,而且他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在欣赏和尊敬之余,夏之铭对他还带着感激。 不过在平日里,他们相处起来更像是朋友,意见有分歧的时候就算夏之铭拎着谢明轩的衣领争吵,事后也不会被追究什么,就事论事,论完依旧是兄弟。 夏之铭在刚入行的时候就层曾经听到过不少传言,说出了名的工作狂谢明轩曾经是有妻子和孩子的,可惜后来在一次事故里去世了……他本身就没有父母,再少了妻子和孩子,就只剩他一人,整天忙案子也没有再结婚的打算,孤孤单单地过了很多年,很有种天煞孤星的味道。 在他三年前刚被提拔到后来一直呆着的位置上时,他曾听谢明轩玩笑般地说起他在路边捡了个野孩子。当时他们几个还都笑着说:“那敢情好,有父母没?没有办个手续领养了吧。”结果第二天就见谢明轩一脸无奈地说那孩子刚吃饱喝足就跑得没影了。于是他们准备好的一溜手续都泡了汤,只得调侃道:“小白眼儿狼,跑了就算,这两天注意点,说不定是离家出走的等他回去就好了。” 他们本来以为不会再听到关于那个野孩子的话题了,谁知后来听谢明轩提到,那孩子偶尔会蹭去他家,俨然把他那儿当成另一个窝了。方思远他们还曾经开玩笑说让把那孩子领来给大伙儿瞅瞅,结果谢明轩说那小子有点木,不太会说话,也不愿意见生人。 这样的话题断断续续一直到两年前,之后谢明轩提到那孩子的次数越来越少,然后不知从某天起,就再也没提过了。 夏之铭看着房间里那个没什么表情,眼神有些木的男生,几乎是很自然地把他和谢明轩曾经提过的那个孩子联系到了一起,只是…… “啧——”聂仁衍挑眉在谢明轩和那个男生之前看了个来回,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们这是在玩角色扮演?还打算装多久?老子可不打算跟你们慢慢耗在这里。” Chapter88 谁知听了聂仁衍的话,谢明轩还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神情,他倒没再盯着聂仁衍,而是转头问面前的夏之铭、方思远和木头:“这几位是你们的朋友?我不太能理解他们的意思,什么装样子?你们一进门说的话就很奇怪,啧,之铭,这不是你一贯的性格啊,给我解释解释怎么回事,不然我就是想回答你们的问题也不知道从何答起啊。” “你——”夏之铭皱着眉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可看了半晌发现他说话的时候,里面带着的确实是一种不解的神情,似乎并未作伪。这么一来他又有些犹豫了,虽然很多线索都可以跟眼前自己这位上司对上号,但是,从心底里,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那样一个把公事、大义、兄弟这三样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居然会跟杀人不眨眼的凶兽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所认识的谢明轩和梼杌这样的存在简直是两种极端,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相较于这边的僵持,靠近屋内站着的叶昭却又是另一种反应。他安静地看着屋里的那个有过数面之缘的男生,眼里是一片无波的平静,片刻之后,他淡淡地冲那个男生开口:“我信他现在真的不知道什么,但是不信你。”声音很轻,只有距离他最近的聂仁衍能听见,不过那个男生因为正对着他,光是看嘴型也知道叶昭在说什么。 “为什——”那个男生下意识地问道,刚问完就惊觉自己说错话了一般,猛地住了嘴,然后蹙起了秀气的眉峰,眼里染上一股微微的恼怒之意,但是因为他的长相偏稚气乖巧,那样的眼神看起来倒是委屈多过愤怒。 一旁的聂仁衍挑起眉,看了叶昭一眼,然后身形猛地一闪,瞬间站在了那个男生刚才立脚的地方。 然而,在他有所动作的同时,那个男生以同样肉眼难辨的速度,转瞬便移到了房间的另一处,避开了聂仁衍。 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将他之前那些茫然不解统统推翻,门外的罗小晨正好看到了那一幕,他揉了揉眼睛目瞪口呆地越过身前的夏之铭和谢明轩,看着屋里,惊讶的表情让背对着屋里站着的谢明轩有些不解地回头看去。 瞬移到阳台门边的那个男生目光绕过叶昭和聂仁衍,语调没什么起伏地冲谢明轩道:“喂!” “嗯?怎么?”谢明轩有些闹不明白他叫这么一声是什么意思。 看到谢明轩的表情,那个男生无声地动了几下嘴唇,聂仁衍和叶昭能听见他低声嘀咕了一句:“烦死了。” 话音刚落,那个男生“嗖”地从阳台边消失,在谢明轩反应过来之前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细瘦苍白的手指猛地拽住谢明轩的袖子—— 众人只见黑雾乍然而起,包裹着那个男生急速朝阳台掠去,他手里拽着的谢明轩也被连带着,在几乎眨眼的时间里,穿过敞开着的窗户被拖到了外头。那个男生纤瘦的身影悬停在阳台之外,然后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拽着谢明轩的手。 “你干什么!”夏之铭他们在看到谢明轩直直从四层掉下去,消失在阳台之下后,条件反射性地一跃而起直奔阳台,过快的速度让他们来不及刹住脚步,生生撞在阳台的窗台上,撞得整个腹部突突作痛,然而,他们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们完全忽略了腹部的钝痛。 几乎在那个男生丢下谢明轩的同时便瞬移到阳台边的聂仁衍和叶昭此时也正朝楼下看着,聂仁衍抱着臂的姿态表明他几乎已经料到了下面发生的事情—— 只见原本应该重重地摔在一楼地面的谢明轩在即将落地之前猛地顿住了下落的趋势,黑色的雾气如纱幔般瞬间抖开,像是滴下的墨汁,乍然晕染一般。他浑身缠绕着浓黑色的粗细不一丝丝连连的烟雾,猛地冲上了四层,与悬停着的那个男生并肩站而立。 夏之铭看着距离他们的窗台约莫十米开外的两个人,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震惊、失望、不愿相信、愤怒……种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变换了几番后最终定格成了面无表情。 那个男生在被叶昭看穿后,整个人的神情都变得与之前大不相同,尽管看上去依旧有些木呆呆的,但是情绪却透露得十分明显,像是整个人都活了起来一样,他不耐烦地瞥了眼身边的男人,道:“每次都得用这种办法,麻烦!” 男人听到他的抱怨,挑起一边唇角沉沉地笑了起来,搭配上那张眉眼斯文的脸,却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反而将那双桃花眼衬得多了股邪气,显得整个人的气场都霸道了起来:“呵!有他最亲近的几个下属在,当然更排斥我出来了。” 他的语调起伏很少,语速相较之前要慢一些。听起来区别很大,很难将这个腔调同之前谢明轩的说话腔调联系起来,加上周身完全不同的气场,让人恍然间觉得,这个人和之前的谢明轩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而且,他的话也非常古怪…… 夏之铭皱起眉,死死地盯着那个浑身缠满黑色烟雾的人,看身形,俨然就是之前在蛙岭碰到的那个,只不过那一次他用黑雾掩住了样貌,这次他却毫无忌惮地露了出来。 “你究竟是谁?”夏之铭一字一顿地沉声问道,在问出口的同时,就连他自己也觉得问得很荒谬——这人是谁还需要问吗?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谢明轩摔下楼,却在半途变成了这幅样子,重新腾空而起,悬停在十米开外的空中。 然而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很重要。 那人却似乎在逗他一般,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左右扭了扭脖子,脖颈间的骨骼发出“咔咔”两声轻响,继续笑得满是邪气:“你说呢?” 一旁叶昭伸手搭上了夏之铭的肩,眼睛却依旧淡淡地看着窗外的两人,道:“他是梼杌,也是谢明轩,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上司。” “卧槽不是吧!”一旁的罗小晨看完谢明轩变化的整个过程,抽了抽嘴角,“双重人格?!活的!老子见过百来位看了些乱七八糟的书自己吓自己的伪分裂,还没见过真的呢!” “所以你还挺乐呵的是吧?”聂仁衍无语地一巴掌将他拍到身后,抖开黑雾挡住饕餮刚才趁人不注意伸过来的一条闪着隐隐电光的如触手般的黑烟。 “这货傻兮兮的挺大一只,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零食,给基地当加餐可以,给你就太浪费了!”聂仁衍冷哼一声,和叶昭默契无比地同时闪出窗外,眨眼的功夫,两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变成了两个庞然大物,正面直击过去的聂仁衍双翅掀起巨大的风涡,卷起人形的饕餮和梼杌直直拖到了百里开外!与此同时叶昭清啸一声,巨翅一扇,东边巨浪腾空而起,滚滚而来,兜头扑了上去。 不过那两位显然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在海浪扑下的瞬间挣开风涡,身形瞬间暴涨成巨兽的姿态,庞大却敏捷的身躯从巨浪的缝隙中闪出。梼杌猛地一个旋身,天地间顿时狂风四起,原本便不算晴朗的天瞬间阴沉了下来,无数大大小小的急速旋转的旋风肆虐而过,最后像是有生命一般,组成一个巨大的圆阵,将叶昭和聂仁衍围在其中。 饕餮一声吼叫,天空中数道泛紫的电光劈下,巨大的树杈般的闪电接二连三地劈在风阵中,带着足以让大地震颤的滚滚雷鸣。 一时间,整个天都黑了下来,诡异得让人心惊胆寒,唯有那激战的一处,火光电光不断,风声呼啸,潮声惊天。 “尼玛——”准零食罗小晨同志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然后僵硬地回过头,与同样面色僵硬的大师对视,感叹道:“我们该谢谢他们跑远了才打么?”他刚说完,就看到了依旧神情纠结的夏之铭他们三个,顿时换了副正经些的神色,拍了拍他们的肩道:“叶昭说的没错,那个人是谢明轩,但是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 夏之铭抬眼看他,难得一副“你继续说,我听着呢”的样子。 受宠若惊的准零食罗小晨絮絮叨叨地开始解释:“双重人格你们多少听过吧?说白了就是一个个体,有着两种不同的人格,每个人格都有着完整的性格、习惯、记忆等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当做一个独立的人了。所以你们完全可以把这个谢明轩当成同名同姓同一个身体的另一个人。” “为什么会这样?”夏之铭想不通,那样受人尊敬欣赏的谢明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居然还有双重人格,“不是据说受到重大刺激才会这样的么?” “也不完全是,其实导致这种事情的原因种类还是挺多的,但是我觉得,就你们这个上司而言,可能跟他的职业有关……在他发现自己身为梼杌的原型之后,他本身职业带来的,以及本性里根深蒂固的极为正直的一面,对梼杌这样代表着凶残暴戾的凶兽身份产生了极大的不可调和的排斥感,于是他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分割成了两个人,一个依旧履行着他的本职工作,过着他习惯的生活,集中了他本性里极正的一面,另一个则承担着梼杌这个身份,有着梼杌的性格和习惯,集中了身为梼杌时的那些凶恶和邪佞的一面。” Chapter89 “为什么?”夏之铭有些不解,这种类似于逃避现实的做法,并不像是他们所认识的谢明轩做出来的,“他的平时很多时候看起来好说话,但骨子里其实很硬……” “就是因为太硬。”罗小晨解释道,“有时候越是看起来好说话的人,硬起来越让人无奈,而且对于一部分事情会异常固执,不到南墙不回头,转不了弯。我觉得你那上司可能就是这种类型,对于他坚持的东西,笔直到底,容不下半点弯绕,这在很多情况下算是优点,但也是一种缺点,也是导致他如今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而且,可能在他潜意识里在自己的本性和饕餮的凶性之间挣扎的时候,没有人能成为他的疏导者或者指引者。你看叶昭和聂仁衍,他们两个之所以将本性和原型的一些特点融合得很自然,除了他们本身性格的影响,还因为他们彼此的影响,因为有个人牵制或者让他产生顾忌,这对他们的变化也有很大的影响。” 夏之铭想到谢明轩之前曾经孤身生活了很多年,差不多有些理解了罗小晨的意思。 “那饕餮呢?”方思远忍不住问道,“也是双重人格?也是性格太硬?” “不是,他并不是双重人格。”罗小晨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一脸高深的样子看得夏之铭条件反射性地想去抽他,但是鉴于他现在难得正经一把,于是夏之铭抽了抽嘴角还是没有伸手,认真听他继续絮絮叨叨:“饕餮那货人形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有些木讷,而且看上去很像乖巧懂事的那种好学生,性格也挺软的。但在我看来他其实并不是软,而是圆,乖巧懂事是长相问题,俗话说得好,白的切开都是黑的……” 夏之铭:“……”你从哪儿听来的俗话?! “他本性里可能就有些容易被饕餮的凶性影响的因子,但是饕餮的凶性太大超出了他可以承受的范围界限,或者有些其他原因导致他不能完全变成饕餮的性格,于是他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心安理得,或者为了不让自己在乎的一些人厌恶排斥,于是自己将自己有意识地剖成两个,注意,有意识三个字加着重号。”罗小晨依旧一本正经。 众人:“……” “什么叫有意识地剖成两个?”方思远越听越绕,觉得自己脑子有些发晕。 木头拍了他后脑勺一下,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装的。” “对,就是说他是装的。”罗小晨赞同道,“他将自己划分成两种性格来承受乖巧的男生和饕餮两种身份,但实际上他对自己这两种身份做的每件事情都清清楚楚,唯一不同的是,他可以在内心安慰自己,或者安慰别人,他是逼不得已不受控制的。” 夏之铭听着罗小晨那句“在乎的人”,莫名想到一种可能性—— “那个人不会就是谢头儿吧?!” 罗小晨摸了摸下巴,苦着一张脸道:“也许吧?反正目前看来跟饕餮交集最多的就是梼杌了。” “但是梼杌本来就是凶兽,跟饕餮半斤对八两,有什么好装的?”夏之铭顿时觉得这人真有意思,吃饱了撑的吧。 “相对乖巧的那一面是用来面对常人状态下的谢明轩,而凶性暴露的那一面则是用来面对同样有着凶性的梼杌,懂否?”罗小晨一脸嫌弃地看着夏之铭,满脸写着想说出来的四个大字——“情商低下”! 因为情商被鄙视的夏之铭:“……” 就在罗小晨住了嘴,继续远观着聂仁衍他们那边越发白热化的战势时,沉默半晌若有所思的夏之铭神情突然僵硬了一下:尼玛怎么越琢磨越觉得这种心理很诡异呢?!普通朋友或者合作关系至于这样?那饕餮这是什么节奏? 越想越不对劲的夏之铭此时仿若被一万头草泥马踏着脑袋呼啸而过一般,一副被劈惨了的表情看着远处。 那里,聂仁衍和叶昭明显占了些上风。所谓水火不相容,然而一旦当水火成为相容的两人的属性,那就有些难以招架了,更何况这两人默契值简直爆表。与他们相比,梼杌和饕餮战得有些束手束脚,尤其是梼杌,他一直在攻击,然而原本异常强劲的势头每每到了即将击中目标的时候陡然弱了下来,也不知他们玩的什么把戏。 把直接同他们交着手的聂仁衍和叶昭弄得有些云里雾里,闹不清他们的用意。 不过对梼杌这种打法反应最激烈的应该是饕餮,梼杌自己抽风也就算了,偶尔还会拦截一下饕餮的攻击,把他气得数次在打斗中直接扭头怒目瞪视,然而梼杌在和他对视的时候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眼神依旧邪气中透着霸道和煞气。 叶昭和聂仁衍有点想不太通,况且这么跟那俩货耗着也不是办法,聂仁衍打得有些不耐烦,便冲叶昭使了个眼色,一路连闪避带挑衅地把饕餮和梼杌在不知不觉中引到了东边海域的上方,于此同时,打得郁闷至极的饕餮不管不顾地砸下一连串玄雷,一时间阴沉得如黑夜一般的天空被接二连三的巨大的电光映照得刹亮,巨响如劈在耳边一般在天地间炸响,一声接着一声,震得人五脏六腑都颤了颤。 “嗷————”一声怒吼在雷声未歇之际响了起来,咆哮伴随着巨大的水花飞溅之声轰鸣在天地间:“尼玛又来蒙老子!特娘的老子以为到时节了该出来布雨了,结果还是你们!扰人清梦是要被碾脑壳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懂否?!调戏老子调戏上瘾了!不给你们来个下马威,你们把老子当大虫啊!” 巨大的青黑色身影破浪而出,从不知多深的海底猛地腾空而起,在电光阴云中穿行,硕大的龙头若隐若现,长长的两须在它摇头的时候就照着饕餮抽去,发出“啪啪”两声脆响。 饕餮:“……”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抽了罪魁祸首两下的青龙在空中继续舒展着筋骨,一个摆尾,再次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避让开龙须的饕餮身上又来了一下。 饕餮:“……” 这回触觉比较明显,青龙在空中顿了一下后怒道:“刚才那下不算!老子这才正式开始。” 饕餮、梼杌:“……” 叶昭看了眼聂仁衍,目光透露的讯息不甚明显:这青龙真的没有个什么成了人的兄弟叫罗小晨么? 不过这龙二缺归二缺,脑子上的障碍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强大的力量,那样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形,居然在肉眼无法辨别的片刻之内长尾一扫,身躯顺势一卷一收,饕餮和梼杌就被死死勒在了青龙盘起的身体中,接着,比先前的强度翻了一番的玄雷直直劈向巨龙勒着的两头凶兽,其劈下的速度也比之前快得多,前一道的光还未散后一道已经劈了下来,一道比一道亮,很快在那一处晃成一片耀眼的亮紫色光球,甚至两饕餮和梼杌的样子都看不见了。 “跟老子比劈雷,你还稍微嫩了些!”青龙兄傲娇地咆哮。紫色的电光在擦过天际的时候甚至还带出了亮紫色的火焰。 在青龙引下的玄雷攻击中,饕餮和梼杌被死死勒住,被青龙兄卷带着,一个猛子扎回了海中。 滔天巨浪被激起,细碎飞溅的浪花甚至有些都飞到了在基地房间里围观的罗小晨他们的脸上。 众人:“……”尼玛这就是惹怒二货的下场啊——不管不顾先折腾掉半条命再聊_(:3」∠)_ 站在罗小晨身边的夏之铭表情尤为复杂,一方面他知道那是本性毕露的凶兽梼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自己的上司谢明轩,但另一方面,那个梼杌确确实实披着他家上司的皮囊。 这他娘的究竟是该担心,还是不该担心?! 那两个对上青龙胜势明显很小,被卷进深海之后,除了激荡许久被叶昭平息下来的浪头,便再无动静,生死不明。 “以那头龙一贯的性格,不会弄死他们的。”很快便回到基地众人身边的聂仁衍抹了把脸上的水,冲表情复杂的夏之铭道,“折腾个几天也就丢上来了。” 夏之铭想到刚才那让人心惊胆寒的玄雷连劈特效,顿时无语:“……”折腾个几天还有命吗? “你以为那俩是什么简单角色,这么容易挂?”聂仁衍撇了撇嘴道。 一旁叶昭却拍了拍罗小晨的肩,道:“刚才都看到了?梼杌一直有所收敛……或者说放不开是因为什么?” “恩。”罗小晨点了点头,“饕餮打下来的闪电太多,弄得老子眼睛有些花,看得不算清楚,不过你们攻击起来的动作太大,离得再远都能看得八九不离。他这种反应,我大概想到了一种可能……” Chapter90 “什么?”夏之铭对于自家上司的情况很是关心,难得主动希望罗小晨啰嗦一气。 “我觉得,他现在的状况虽然属于双重人格,但是他暂时还没有发展到两个人格完完全全独立的程度,也就是说,他的两个人格相互之间会有影响。他在作为人的时候,或许还有作为梼杌时的一些细微的感觉,比比如在为人处事上或者干红做种,可能偶尔会无意识地露出一些作为梼杌时的性格,而在作为梼杌的时候,也会受他作为人时的记忆和性格的影响……”罗小晨解释了一番,然后眨巴眼睛看着众人,一脸“懂了没”的表情。 夏之铭点了点头,他理解了罗小晨的意思。这样一说就差不多能解释得了谢明轩的很多举动了:不只是在刚才的打斗中,还有上一次被包裹在化血阵中,他的一些反常表现,比如一直没有把攻击波及到距离不算很远的基地里,偶尔会无意识地拦截饕餮的攻击,这类举动都有了解释。而且,他以前在生活工作中,某一瞬间会突然变的有些邪气,性格让人有点捉摸不定,那大概也跟罗小晨说的这个原因有关系。 “那么那小子究竟算什么?”大师觉得谢明轩的情况太过纠结,于是顾不上夏之铭他们,心直口快地问了一句,“一会儿人一会儿兽的,两个性格观念习惯反差还这么大,偏偏还相互有所影响,他这究竟算个啥?” 听他这么说自家上司,夏之铭方思远他们下意识地想反驳,但是静心一想大师说得又确实没错——如果谢明轩单纯就是满身凶煞之气、性格阴狠的梼杌,那么他们可以没有什么顾忌地把他当个敌对者,如果他单纯是个有信仰能力强的正直工作狂,他们可以把他直接拉到自己的阵营。然而他现在不人不鬼,实在无法给他下个定义。 “啧,既然梼杌潜意识里还存留着谢明轩的一些心性,那干脆把这一部分放大,有人性,又有能力……”聂仁衍转头看向罗小晨,道:“那基地这边还可以多个强劲的帮手,老子和媳……咳,叶昭还能少个难对付的麻烦,你说呢,嗯?” 看着他阴森森的目光,罗小晨缩了缩脖子:“嗯……是个好想法。”你他娘的那种眼神,老子说不好你不得宰了我┭┮﹏┭┮ 聂仁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倒不是怕与梼杌和饕餮为敌,而是饕餮的攻击方式对上叶昭的时候,叶昭容易被伤到。就算他再相信自己和自家媳妇儿的实力,也不能保证两方打斗的时候一点伤都不会受,好歹那俩货顶着四大凶兽之二的名号。而且罗小晨刚才那话也说了,谢明轩这是暂时的情况。如果以后随着他双重人格程度加深,成为梼杌的时候,一点人性都没了,那简直是人间一大杀器,不趁早拦着才傻缺。 至于饕餮,那货有种跟定了梼杌的架势。如果能把谢明轩的两种人格融合到一起,把他拧到跟人一边儿的道路上来,那么饕餮多少会收敛点,保不齐也向他靠拢,换个道路,那就是买一赠一的买卖。 “你试试看?”叶昭冲罗小晨挑了挑下巴,淡淡道。 “我试神马?”罗小晨有点懵。 “谢明轩啊!”聂仁衍道抱着手臂,慢条斯理道:“你是专家么,双重人格这种问题不找你治难道还找我们?” 罗小晨耷拉着眼皮,死鱼眼看他:“这种时候知道我是专家了?!那是梼杌啊你们还记得吗?四大凶兽之一的梼杌啊!你们让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百姓跟他呆在一起,那就是直接把羊送到狼嘴里啊,我脑子有泡么答应你们?”( ̄_ ̄|||) 夏之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身高一米九左右、手无缚鸡之力的罗小晨壮士,抽了抽嘴角,又看向聂仁衍、叶昭和大师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们的上司,其他废话就不说了,你们能帮就帮一帮吧。”他扭头和身后的方思远、木头对视了一眼,接着道:“我们终归不希望跟以往并肩的兄弟站在相敌对的阵营里……不过也别把咱们这里的人折进去。” “理解。”叶昭点点头,任谁都无法对共事多年、一起流过汗流过血,甚至还有知遇之恩的人无动于衷。他转头冲身旁的罗小晨道:“双重人格有办法治么?” “有是有……最好是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双管齐下,单单只是心理方面的治疗见效会有点慢。” “等他变回谢明轩,没有什么危险的时候你试试看,我跟他在边上看着,不会让你出事。”叶昭说话的语调一贯都能让人觉得挺安心的,罗小晨听他这么一说,基本上心里已经答应下来了,毕竟这个事往大了说还是很重要的,关系到今后基地的安危,多个强劲的对手就多一分危险,这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再说,治疗无非是三种结果,一是谢明轩人变成像聂仁衍、叶昭他们这种,人性和力量共存,那是再好不过了。二是作为谢明轩的人格消失,他彻底变成凶兽梼杌,那至少可以把他单纯地定义为敌手,今后也就没什么顾忌了,这个结果也不算坏。三是治疗没有太大作用,他依旧是现在这种情况,那就是不赚不赔…… 综合来看,这怎么看都是没有坏处的事情。只要有安全保障,罗小晨还是乐意的,况且他作为心理咨询师,本身对双重人格这样的情况也很感兴趣。 就在罗小晨心里琢磨这些的时候,叶昭以为他还在犹豫,于是果断再加一击:“这确实辛苦你了——”叶昭指了指聂仁衍,“以后他做饭当犒劳。” 吃货罗小晨立马回神,想也不想就点头:“没问题包在老子身上!”他冲聂仁衍竖起三根指头:“每周起码三顿补偿!” 聂仁衍:“……”自家媳妇儿真是专业卖男人三十年啊卧槽!他抽了抽嘴角点头应下,转头就冲叶昭也竖起三根手指头:“以后每周起码三次——噗!” 死活不长记性的聂禽兽再一次在当众讲荤话之前被叶昭捅岔了气。 他捂着被捅的肚子,转向众人摆了摆手:“那俩被拖进海里的货没个三两天是回不来的,这边也讨论出了结果了,没什么事老子就先回去讨论老子的报酬问题了!回见!”说完伸手搭住叶昭的肩膀,打算回二人小屋。 冷艳高贵的叶大人觉得丢人至极:“……”你他妈的说报酬别人就不知道你是指什么了是吧?! 【媳妇儿,不要爆粗口,这不是你的风格→_.→】因为搭着肩膀,聂仁衍完全能听到叶昭在想什么。 叶昭:【……】 【媳妇儿你能坐在老子身上让老子来一发么(﹃)】聂仁衍依旧奔跑在作死的道路上不知回头。 尽管这话是聂仁衍用心神说的,周围那圈正常人压根听不见,但是叶昭还是瞬间红了耳朵,他恼羞成怒地瞪了聂仁衍一眼,然后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冷哼一声:【很好!】 聂仁衍:【……我错了。】 他还没来得及后悔,就被叶昭一把拽住衣领,一阵风般消失在房间里。 片刻之后,离基有一段距离的上空突然出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双手一动,便有铺天的巨浪随着他的动作瞬间腾起,然后兜头朝个子高一些的那人扑下去,两人被淹没在巨浪旋转形成的巨大水柱中,时不时能看到一个浑身湿淋淋的高大男人从水珠中脱身出来,“嗷嗷”叫上两声,又被一只手拖进水柱里。 “卧槽这是什么节奏?”罗小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里,表情茫然地问道:“不是说回屋去了么?怎么好像打起来了?” 夏之铭抱臂倚在阳台门边,幽幽道:“那不是打起来了,打起来那是形容俩人对战,这分明是揍!”叶昭单方面殴打聂仁衍的节奏。 情趣方面从未及格过的大师拍着胸口看着那边道:“内部争斗要不得,家暴是家庭和睦的大忌啊!老夫作为长辈得劝劝。”说着,他顺手捏了只纸鹤放了出去。 闪着荧光的纸鹤扑扇着翅膀消失在阳台外,几分钟之后,又出现在屋里,浑身湿透,哆哆嗦嗦,刚落到大师手里就软乎乎地变成了一坨湿透了的符纸,里面聂仁衍嗷嗷直嚎的声音传来:“卧槽老头子你他娘的光放纸鹤不帮忙有屁用……嗷嗷,不爆粗口了!媳妇儿我错了!……不找人帮忙不找人帮忙,老子该揍!……嗷!那里不能揍!擦媳妇儿你忍心?!……幸好老子闪得快,不然你终生性福都木有——嗷!我闭嘴。=_,=” 拖着一坨烂纸的大师有些懵。 其他几人:“……”=口=卧槽以后坚决不能惹到叶昭! Chapter91 他们一伙人难得清闲了一把,基地里的人都喝了栾树果泡的汤汁,跂踵出来蹦跶也引不起什么瘟疫了,毕方和肥蛇出来聂仁衍和叶昭三两下就可以搞定,大师觉得这种日子都快让他舒服得冒泡了;罗小晨拽着夏之铭他们三个天天去叶昭那里蹭吃蹭喝,吃货的胃异常满足;青龙兄不负众望地把饕餮和梼杌留在海底慢慢招待;聂仁衍每天调戏一把叶昭,然后被揍得抱头四处乱窜,窜到海边就顺便拽着叶昭溜溜达达地逛上一圈,这种乐此不疲的抖M生活他美滋滋地过了四天。 第四天下午,聂仁衍正拽着被他调戏得黑着脸的叶昭在海边溜达,在走到某一处岸边时,在一块黑色的大岩石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饕餮和梼杌。那两个以人的状态被晾在岩石面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青龙兄丢上来的,身上干透了,衣服上一些皱褶中还夹着晒出来的盐巴。 “哟!这是要腌肉么!”聂仁衍看到那两人,挠了挠下巴,觉得这场景挺可乐。 叶昭冷冷地挣开他死拽着的爪子,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一下被抓得都有些发麻的手指,淡淡道:“找个趁手的工具,捆回去给罗小晨吧。” “趁手的工具……”聂仁衍翻了翻口袋,空空如也,于是趁机把爪子伸到叶昭身上打算上上下下摸一遍,被叶昭按着脸推到一边去了。 “啧,我身上就一把匕首。”叶昭瞥了一眼他的爪子,目光里透露出来的讯息分明是:再伸过来就剁了吧。 聂仁衍对他那把匕首早就怨念颇深,几次想趁叶昭睡着偷偷把匕首顺到自己口袋里偷渡出去丢了,但是这匕首来头还不清楚,瞅着有那么点神兵利器的架势,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于是只好作罢。他插着口袋站在岸边看着岩石上的两人想了会儿,然后打了个响指:“有了!找那龙要嘛。” 只见他溜溜达达地凭空踩着步子一路朝海中走,步子挺悠闲,速度倒是奇快,就像是踩着移动着的传送带朝前走一般,他走到一处海域,悬停在半空中,脚凭空朝下踩了两下,海面上随之被拍起了不小的浪花,就像是拜访前先敲门似的,发出“啪啪”两声拍击的响声。 “龙兄,有空么?出来露个面,借我点东西。”这龙的年代可比他们两个长,聂仁衍难得说话不“老子”长“老子”短的,这算是相当的尊敬了。 远远站在岩石边看着饕餮和梼杌以防他们清醒之后溜了的叶昭听聂仁衍这么一喊,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这货能说出什么像样的话?! 海面浪花渐渐平息,安静了半晌,陡然发出哗啦一声巨响,一个硕大的龙头破水而出,青黑色的鳞片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成明晃晃的一片,灿黄色的眼睛瞪得溜圆,两根龙须随着它的动作左右摆动了两下,聂仁衍身手迅速地闪到了一边,以免被误伤。 “你们他娘的就不能安静两天?”青龙兄三番两次被扰到清梦,一次两次暴怒,到这第三次,已经快麻木了,连脾气都发不出来,颇为无奈。 聂仁衍伸手指了指岸边那块巨大的黑色岩石,道:“你丢上岸了我得处理啊,你也知道那两位闹腾起来老百姓就遭殃了,我得找点什么捆着让他们安分点儿不是?” “所以?”青龙兄傲娇地又将头昂得高了些,超过了聂仁衍悬停着的地方,从仰视变成了俯视,内心十分满足,但是表面依旧是一副懒得理你们的样子,它冷哼一声道:“你要借什么?” 聂仁衍食指拇指捻了捻:“借根龙筋来捆一捆,那玩意儿他们挣不断。” 远处的叶昭扶额:果然……不能指望这货说出什么靠谱的话。 青龙兄:“……” 它瞪着聂仁衍半晌,陡然暴怒地吼道:“老子他娘的先用龙筋抽死你!” “……”聂仁衍抽了抽嘴角,“就一根,一个不小心抽断了就太浪费了。”=_,= “你他娘的还知道就一根啊?你当老子是傻的吗?啊?抽了龙筋给你,老子还过个屁!”青龙愤怒地一个猛子扎进了海底,顺势甩出水面的尾巴扑了聂仁衍一身的水。 远处的叶昭:“……”怎么不干脆一尾巴抽死他一了百了呢,这货我也不想要了== 被青龙狠狠咆哮了一顿的聂仁衍并没有离开,他依旧插着口袋悬停在那里,好整以暇地不知在等着什么,一副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样子,还远远地冲叶昭比个“OK”的手势。 叶昭当然也知道他在等什么,他们跟着青龙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千年前在神州遍地驱除鬼疫的时候,在东边这片海域来回路过多少次,聂仁衍就嘴欠招惹过青龙多少次,那时候大概身为穷奇的聂仁衍正在做的是造福苍生的事情,所以“真善美”青龙兄跳脚归跳脚,暴怒归暴怒,但偏偏还跟聂仁衍、叶昭两人关系处得不错。 当然,那个年代里,它们这些“禽兽”所谓的不错,也就是偶尔顺带搭个手帮个小忙,碰见了就聊几句,互相吐个槽掐个架,然后再各回各家。 不过也正是有着无数的经验,叶昭和聂仁衍才知道这龙吼完了扎回海里,过会儿还会出来。只是叶昭对于聂仁衍每次都要用这种找抽的方式跟青龙说话很无语而已,当然最无语的是那龙每次还真吃这一套,最后都会不情不愿地出来帮忙。 果不其然,数分钟之后,水面重新翻腾起大量的水花,白色的细末一层一层朝外扑漫开来,随着哗啦一声响,青黑色的龙头重新露了出来,嘴里还衔着一捆看起来跟普通麻绳没什么区别的东西,那龙脸上写满了“你们好烦!”,嘴里不耐地哼哼两声,示意聂仁衍赶紧滚过来拿。 “这龙筋长得怎么跟粗麻绳没什么区别……”聂仁衍拿走那捆绳子,还不忘再嘴欠一句。 “龙筋你娘亲!”青龙咆哮,“这绳子是老子翻到的不知道哪个上仙留下的宝贝,捆那俩绝对没问题。行了你拿了就赶紧走赶紧走!老子看到你们两个就头疼!” “嘶——老子媳妇儿站那么远你都能注意到!”聂仁衍拎着麻绳瞪着它。 青龙兄灿黄的眼睛又瞪大了些:“你俩化成灰我都认识,站远点儿我就不知道了?!”它傲娇地扭头阖目,缓缓地往水下沉。 聂仁衍往回走,边走还边想:这龙转性了突然换了个这么温和的下水方式,让人怪不习惯的,啧! 结果青龙兄在海水快没到鼻孔的时候,猛地张开了眼睛:“等等!” “嗯?”聂仁衍回头,等那青龙开口,“还有什么后事没交代?” “你他娘的才后事!不对!”青龙差点被他绕得忘了自己要说啥,它张了张口,灌了好几口咸涩的海水,半晌震惊道:“媳妇儿是肿么回事!!!” 聂仁衍挑起一边嘴角,趁着叶昭在远处揍不到他,壮着狗胆伸出大拇指朝叶昭那指了指,“他——”又朝自己胸口指了指,“老子媳妇儿!懂否?” 青龙兄惊呆了! “不不不!一定是我问的方式不对……”青龙兄觉得脑袋有点晕,一定是这个世界羊癫疯了,它就是睡了一场大觉而已,怎么醒过来,那冷冰冰死性子的腾根就成了穷奇这货的媳妇儿了?!它们难道不都是雄的么雄的么雄的么!Σ(っ°Д°;)っ它被打击得回不过神,维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喝了满满一肚子的海水,僵硬地、缓缓地沉进了海底。 雄穷奇聂仁衍同志拎着麻绳乐呵呵地大步流星,朝雄腾根叶昭大人走去。 两人利落地把还晕着的梼杌和饕餮捆了个结实,那根麻绳看着朴素,倒确是神物,自动抽紧打了个结然后便消失不见了。聂仁衍周身黑雾乍起,变回原型穷奇,巨大的爪子一捞便把依旧是人形的叶昭揽到了自己的背上坐着,然后叼起那俩被捆着的,也不伸展翅膀,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往基地走去。 然而他们刚走到基地结界外头,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叶昭皱着眉坐在白虎背上,扫视四周,却一时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但是心头古怪的感觉却始终挥散不去,这么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叶昭,自己的感觉至今还没有失灵过,于是他伸手拍了拍聂仁衍的虎头,道:“飞到上面看看,有点不对劲……” 聂仁衍也觉得回来的时候也觉得似乎什么地方怪怪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怪在哪儿,被叶昭这么一拍,顿时点点头,双翅一展便扇动了一股劲风,驮着叶昭飞到了空中。 这么一俯视,他们终于发现了问题。 Chapter92 “卧槽媳妇儿快告诉我,老子眼睛花了吧?!”聂仁衍把嘴里叼着的两个人甩到了背上,瞪大烟金色的虎眼看着西面的群山,显得有些诧异。 刚才他们朝着基地走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么一看终于回过神来了——那是因为远处的几座山峰不再是被莽莽绿色覆盖的样子了。 站在他们的高度,从望不到头的边际一路朝近处看过来,直到他们之前待过的那处有山洞的陡峰西边一点,那原本经过几次灵气滋养越发繁茂郁郁葱葱的密林,此时不知怎么全都成了枯木,之前在海边看不清楚,但是现在从上空俯视的视觉效果简直有些骇人,连绵百里都是苍白色的、或是棕黑色的树枝,光秃秃地,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朝上指着天空,看起来或白森森、或黑黢黢,犹如无数白骨腐泥……只有近处的几座山以及基地周围的林子还是一副苍绿浓郁的样子。 “我也看见了……”叶昭看着那种景象也有些懵,“这是什么怎么回事?大师怎么没提过?” 聂仁衍皱着眉,道:“可能他还不知道。” “等等——”聂仁衍眉头拧得更紧了,原本就有些凶的虎面显得煞气更重:“大师昨天下午还找我去处理了一批毕方,那时候他应该骑着石榴出来转悠过,这样都没发现的话……难道说这是一夜之内变成这样的?” “可能还要更快——”叶昭伸手指了指枯树和密林的分界线,“那种情况还在朝这边蔓延!” 聂仁衍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之间那条分界线如同涨潮时扑上岸的潮线一般,迅速朝这边蔓延,刚才距离那座有山洞的陡峰还有一段距离,此时却已经逼到了那座山峰的脚下。这之间起码有千米的距离,也不过只用了几句话的功夫,从上面看起来,就像蚕食桑叶一般,普通人看了恐怕要惊出一身冷汗。 那座陡峰距基地也就百里,照这样的速度,要不了多久,连基地周围都会变成一片枯木! “变成枯木倒不是最要紧的,但是如果变成枯木之后再下雾……”叶昭俊眉一敛,拍了下聂仁衍的虎头,指了指虎背上挂着的两个不省人事的货,道:“把这两个碍事的丢给大师,我们去看看情况。” 聂仁衍:“……”他一边转头朝基地里扇翅膀,一边内心默默吐槽:媳妇儿你忘了你的隐藏性神技乌鸦嘴么=_,= 可惜坐在他的背上的乌鸦嘴叶大人还在担忧地看着远处的枯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吐槽。 果不其然,就在聂仁衍的爪子刚触碰到地面,收起双翅的时候,有一片白色絮状物如雪花般落在它的脊背上,然后变成了一缕白雾,被吸进了它的体内,与此同时,有更多更密的白絮如大雪纷飞般陡然从天空中倾落下来,就像是有人撕了无数的棉絮,从天空朝下一气儿倒下来一般。 聂仁衍:“……”他下次是不是该在他家媳妇儿乌鸦嘴之前直接堵住?嗯,用嘴巴堵,这是个吃豆腐的好借口! 已经从他背上下来,直接把那梼杌和饕餮拽下地的叶昭“啧”了一声,扇了老虎的尊臀一下,有些不耐烦地道:“愣着发什么痴?!” 被抽了尊臀的聂仁衍:“……”老子今天无语的次数真多=_,= 巨大的吊睛白虎周身黑雾翻飞,将它整个儿包裹在内,然后又瞬间散开,高大精悍的身影从黑雾中大步走出。嘴角还保持着抽搐表情的聂仁衍一手拽起地上的梼杌和饕餮,另一手揽住叶昭的腰,然后风一般消失在原处,转瞬便移到了他们的两人小屋前。 聂仁衍毫不客气地把手里的俩货丢进门,再次揽着叶昭瞬移到了大师他们住着的那间宿舍里。 “时间紧,老子长话短说!”聂仁衍揽着叶昭的手在松开的时候趁机飞快地摸了把叶昭的屁股。 叶昭:“……” 罗小晨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内的两人,魂都要吓丢了。他手里拿着的不知从哪里顺过来的零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散了一地。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的罗小晨肝痛地看着地上的零食,哆嗦着嘴唇看着聂仁衍:“老子牺牲美色好不容易从食堂大婶那里骗来的!!你们这是要演恐怖片嘛?!” 大师倒是淡定一些,他默默地捡起地上的两颗丸子,装作它们从未掉下去过似的,温柔地塞进了石榴的嘴里:“这是今天的量,赶紧,吃完没了。”话音刚落就被噎着两颗脏丸子的石榴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一旁的石头面无表情地把被噎得翻白眼的石榴接过去,提着脖子给它撸了两下,只听“咕咚咕咚”两声,那两个丸子终于进了石榴的肚子。 唯一靠谱的夏之铭看着叶昭和聂仁衍道:“出什么事了,什么时间紧急?” “……”聂仁衍面对这一屋子不靠谱的货抽了抽嘴角,道:“第一:又起雾了,你们没看窗子外面?” 大师淡定地偏头看了看窗外,果然,白絮纷纷扬扬已经开始连成片了,过会儿就会变成上次那样,被树和这几个禽兽吸引成团的情景吧,这对树和这帮禽兽是大补,而且殃及不到普通人,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吧…… “哦?又下雾了啊?那你们赶紧回你们屋呆着去啊。”这段时间日日都有各种凶兽捣乱,各种麻烦问题层出不穷,处理完一个又来一堆,这些问题已经把大师弄得越来越接近麻木的状态了,形成了一种扭曲的蛋定。他觉得情况再糟也就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新花样不成╮(╯_╰)╭ “说完就走了。”聂仁衍点头应了大师一句,然后竖起两根指头晃了晃,“第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远点的山所有的树都枯了,而且那趋势还在朝这边蔓延,估计要不了几分钟这边的树也就都枯了。好了老子说完了,回见!” “等等!!!”大师一把拽住聂仁衍的袖子【个子矮拽不到别的地方】,“臭小子你逗我呢吧?!” 聂仁衍摊手:“我跟叶昭正打算去看看怎么回事,不信你可以骑着石榴跟在安全距离之外跟过去看看。” 看着他丝毫不像开玩笑的神情,大师两眼一翻,仰脖子就要晕,结果后背被石榴尖尖的鸟喙扎了一下,顿时原地蹦起,捂着后背嗷嗷直蹦跶:“这日子没法过了!树都枯了谁还来吸引雾啊,基地里这么多人不是一死一个准嘛?!这是要老夫的命哟,肿么办?”大师泪汪汪地瞅叶昭。 叶昭:“……我们两个去看看情况,能解决就解决了,不行再想办法。” “嗯,老头子你就别去了,我们把梼杌和饕餮丢在我们屋里了,虽然找了点仙物捆住了,不过你还是看着点吧,别让那俩跑了。”聂仁衍简单交代了一句,见大师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就搂着叶昭又瞬间消失在了房间里。 两个人直接在空中化作原型,吸走了基地上方大波的雾,然后并肩扇着双翅朝不断蔓延过来的枯木界限飞去。 翅膀相触的时候,叶昭突然对聂仁衍道:“所过之处,草木皆枯……你想到了谁?” 显然理解了他的意思的聂仁衍点了点头,道:“嗯,咱俩想一块儿去了,也该来了,四个到了三个,可不就剩它了么。嘶——那家伙之前在哪儿窝着呢,就怕它没眼睛没鼻子的四处乱走,经过很多省市,呵,那可够呛的!” 天上落下的雾越来越浓,很快在聂仁衍和叶昭周围形成了巨大的雾团,附近依旧葱郁的密林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雾冠。只是—— “老子怎么觉得,这次的雾有些古怪呢?”周身都在快速地吸收着白雾状灵气的聂仁衍突然皱了皱眉,这次的雾被吸进身体里之后,不是上次那样和暖润泽,让人精力充沛,灵神清明的感觉,反倒有种—— “确——”叶昭“实”字还没出口,不断拨开遮挡视线的白雾的双翅扇动了一下,他伸手指着身下枯木中一个肉红色的庞大声影,“在这里!” 只见那肉红色的庞然大物体型同聂仁衍此时白虎的体型差不多大小,像是个落在地上的小山包。如果说梼杌和饕餮的样貌算是猎奇的话,这一个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如果非要说,那就是一个移动的肉团,有着壮硕的四肢,但是没有爪子。有个硕大的头颅,但是双眼是两条闭合的完全看不到东西的长缝。无耳无鼻,只有一张半开着的兽口,里面是鲜红的软舌,却看不见什么牙齿。它似乎没有目的一般,浑浑噩噩地在地面上行走。虽然步履缓慢,但是步伐却大,所以移动速度并不慢。所有它经过的地方,树木的枝叶都在蜷曲萎缩,然后掉落在地化作腐泥,而在它的背后,则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枯林…… Chapter93 聂仁衍看着那头类似肉团般的生物,皱着眉“啧”了一声道:“果然是混沌!” “既然是混沌,那你们岂不是老相识?下去看看吧。”叶昭挥着双翅正打算落到那片林子里,却被聂仁衍一个横身急急拦住了。 “卧槽媳妇儿别冲动!”聂仁衍庆幸自己身手不比叶昭慢,他挡在叶昭前面,挥着翅膀悬停着道:“不能下去,离那家伙太近就算是咱俩也会遭殃,普通人更是直接变成干尸了,幸好大师没真跟过来!” 说实话,在叶昭的记忆里,关于千年前的那个时代,那些飞禽走兽,他当年多多少少都知道,也见过里面的大多数,尽管之后对它们都没什么印象。那其中,他最熟悉的便是曾经共事过的穷奇,而最陌生的却是跟穷奇他们并称四大凶兽的混沌,因为只有它是叶昭从未见过面的。叶昭对混沌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那时候听说的那些,而又因为他偏冷淡的性子,至今只记得关于混沌的一句形容,那就是——所过之处,草木尽枯。 也正是因为记忆里的这句话的影响,叶昭一度以为混沌只会影响到草木。 现在听聂仁衍这么一说,看来混沌简直是无差别攻击,估计所有生灵在距离它一定范围内,都会瞬间枯竭而死,就算叶昭他们同样是上古凶兽,灵力强大,不会真的变成干巴巴的尸体,但受伤总是难免的。 叶昭觉得自己刚才确实莽撞了,他歪头看了挡在自己身前的聂仁衍一眼,然后伸出爪子在那硕大的虎头上轻轻拍了拍,淡淡道:“嗯,我刚才心急了。” 聂仁衍:“……”卧槽媳妇儿你再这么歪头看老子,老子就啥都干不成了,直接把你拖回家!绝逼是勾人犯罪! 地上的混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它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自己挪动的步子,微微扬起头,那浑圆的脑袋上只有有两条眼缝和一张只能进食不能言语的嘴巴,从聂仁衍他们的角度俯视下去,顿时觉得它的脑袋更大了。混沌缓缓转动着脑袋,来回找寻了一遍,最后面朝着聂仁衍和叶昭悬停着的上空,嘴巴开合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它眼睛完全看不到?”叶昭看到那个五官都不全的脑袋,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嗯,看不见,也听不见,不能言语,闻不到气味,那张嘴除了吞吃东西,什么也干不了。”聂仁衍转瞬变回人的样子,抱着手臂,悬停在空中,看着下面的梼杌,眉心拧了个疙瘩。 “但是它面朝着这边……”叶昭也变回人形,他站在聂仁衍身边,微微俯身低垂双目,从侧面看来,他的眼睫密而长,投下的阴影掩住了泛金的眸子。 “碰到人的时候,它能感觉出那人的性情。这大概对它来说是唯一可以得到的讯息。”聂仁衍一边说着一边依旧皱眉盯着混沌,继续想着对策。 “它认得出你和梼杌、饕餮?” “或许吧……它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所以追着点隐约的感觉朝这边来的?我虽然跟它并称凶兽,但还真没太多交集,毕竟混沌这样的体质,傻了才凑上去。”聂仁衍有些不确定,不过混沌怎么来的毕竟跟他关系不大,怎么让它走才是他最该想的问题:“啧,不管怎么说,都是个难搞的家伙啊,比梼杌和饕餮还难搞。没法靠近,打不了,送不走,真他娘地棘手!” 他们两个都有些愁,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不过幸好那混沌似乎也有些发愣,面朝着叶昭和聂仁衍,一直没再挪动,因为五官不全,那脸上就算有表情也看不出来。 在它前面挡着的恰好是那座带山洞的陡峰,混沌就算动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绕不过去,除非硬碰硬直接把山给撞塌了踩过去,不过就算混沌体型巨大,这座山对它来说也不是三两下就能撞开的。茫茫无际的枯木林恰好止步在山前,至少基地暂时不用担心会草木枯竭。 然而,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叶昭和聂仁衍一时间还没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就又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过这次不是凭借直觉,而是身体里真的有不舒服的感觉。 “操!老子怎么感觉身体里被人点了把火似的,烧得慌?!”聂仁衍被这种异常诡异的感觉弄得有些恼怒。 叶昭在聂仁衍出声的同时就也皱了眉,而且越拧越紧:“这雾有问题!”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了自己嘴里甚至有了些血腥味。 他们就像是天生吸引那雾的带着磁石的容器,浓白色的雾气一如既往在拼命朝他们身体里钻。 “啧,怎么回事?!”在发现不对劲之后便站到叶昭身边的聂仁衍突然抓起了叶昭的一只手腕。他的目光从叶昭皱眉起就一直盯着,把叶昭上上下下都仔细看了一遍,深怕出什么问题把叶昭给伤了。结果果然看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只见叶昭那只被他握在掌中的右手手背上青筋暴突,原本修长干净、骨节凹凸得非常好看的手现在看起来,简直有种狰狞的感觉。而且每个关节处甚至还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血点,隐在皮肤之下,却像是随时都会渗出来一般。 聂仁衍又急忙握住叶昭的另一只手翻看了一下,发现同样也开始青筋暴突出现细小的血点。在看叶昭的手的同时,聂仁衍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手,他甚至比叶昭还要再严重一些,连指尖都开始出现了类似红痣一般的血点。 看起来那些血点似乎都已经浮到了最上面那层,似乎找根针轻轻一划,那些红点就会变成血液从伤口中流淌出来一般。 只是这看手的功夫,聂仁衍再抬头,就发现叶昭连脖颈上的青筋都开始变得有些突起。他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发现也是同样的情况。 就在他们惊诧于这样的情况时,大师骑着火红的石榴跌跌撞撞地从基地方向冲了过来,一路还得挑安全地带走,弯弯绕绕地简直如同过机关障碍一般。他大概是赶得太急,石榴一个没刹住,那极为尖利的鸟喙差点儿直接戳进聂仁衍身体里,按那长度,还可以从他背后捅出来再扎个叶昭穿成串儿。 “卧槽停!”聂仁衍眼疾手快地揽着叶昭的腰闪了开来,还不忘直接伸手抓住石榴的鸟喙,帮它手动刹车。 “你们快看雾!看树!”大师在石榴背上跳着脚,看起来比之前都要着急。 “究竟看雾还是看树?”聂仁衍以为大师冲急了有些语无伦次,“我们也觉得这雾不正常。” “雾也有问题,树也有问题!”大师那着急上火的样子,差点一个脚滑从石榴背上跳下去。 在大师说话的同时,一直只顾着注意混沌以及雾的叶昭和聂仁衍低头凝神看了眼脚下的山林,顿时便觉得这势态有些脱离控制了—— 脚下苍翠欲滴连绵不绝的树林,原本是除了那些凶兽神兽之外,最集中的搅雾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有了这些搅雾机分担了几乎所有的白雾,基地才能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带,里面的房屋和普通百姓几乎都不受那雾的影响。而对那些树来说,那大团大团的白雾简直是上好的补品,每经历一次,枝叶就变得更加青润繁茂一些。 但是现在,叶昭和聂仁衍却发现那些树上的雾正在变薄,有些能隐隐透过雾层看到下面的枝叶,有些干脆已经没有白雾覆盖了,而裸露出来的,也并不是经过滋养变得更加茁壮的苍翠枝叶,而是已经萎缩的枯枝,上面还带着白色的斑斑点点,有些看起来都快腐烂了一般。 “这是个什么节奏?”聂仁衍抽了抽嘴角:“混沌还没过来,这些树先自我解决了是么……嘶——”话未说完,他便皱着眉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眼,刚才还只是有些小血点的指尖,就像被人用抽血针点破了一般,簌簌直往外冒血珠,不一会儿,指尖便殷红一片,顺着他垂下的姿势,血液凝聚后接二连三地滴落下来。掉几滴血他倒是不心疼,毕竟身为上古凶兽,因为失血挂了也太坑爹了。但是这情况是在有些诡异。 叶昭举起同样开始朝外渗着血珠的手,皱了皱眉对聂仁衍道:“这雾按理来说是灵气,对我们只有益处没有害处,不应该被吸进体内后造成这种结果,除非——” “除非就像最开始咱们还没恢复,灵力不够,这雾对咱们来说大补过了头的情况一样。”聂仁衍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大师被那些树的情况以及面前两人流血不止的手弄得脑袋嗡嗡直响,他再怎么说不过是个普通人,只是多懂了不少东西,多会些技能而已,这种连上古凶兽都开始出问题的境况,完全不是他这个常人可以承受得住的:“你们这话,是、是怎么个意思?” 聂仁衍看着自己和叶昭的情况,蹙了蹙眉道:“简单来说,就是这雾疯了,已经不是我们能帮忙挡开的了。” Chapter94 这雾确实有种疯了的势头。山林中的那些树,但凡不再吸引雾的都是已经死了的,枝叶上尽是被腐蚀后留下的斑斑点点,看着着实有些慎得慌。那些死树边浮散的白雾,很快被两旁依旧存活着的那些树聚集过去,直到片刻之后,又有另一株树被这些白雾侵蚀死去,它周围浮着的雾再次被其他树聚集过去。如同赛场上的接力棒,只不过这里接着的却是骇人的死亡。 大师趴在石榴背上一直悬停在一个空中相对安全的地方。但是普通人能躲,聂仁衍他们却不行。 他和叶昭的情况跟那些树一样,他们身为上古凶兽,灵力强大,周围聚集着的白雾也是最多的,想甩都甩不掉,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本身体质本能地去吸收那些雾气,还是因为那些雾气死活要朝他们身体里钻。 叶昭和聂仁衍现在穿着大衣,从外面是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里面的那层衬衫估计已经被身体里不断渗出的血珠染红了,不过是一个愣神的功夫,就已经如此严重。聂仁衍尝试着抖出黑色雾气连同叶昭一起全身包裹起来,黑色如帷幔般的烟雾瞬间从聂仁衍周身张开,像是绸缎一般,一层一层地将两人围在其中。 这层黑色烟雾曾经完全可以挡住漫天的乳白色浓稠大雾,但是这次……聂仁衍几乎完全不抱指望。 叶昭在他动作的同时也配合地卷来大量潮水,那些浪头就像有生命一般完全听凭他操控,它们奔腾着悬空越过基地的位置,如一座虹桥一般跨到叶昭和聂仁衍身边,在半空中急速旋转,很快便再黑色烟雾的外围又形成了一圈水墙,将两人牢牢地裹在其中。 “居然有用?!”聂仁衍有些诧异。 他们周身浮着的最后一层白雾被吸收进体内之后,黑雾加上水墙双重阻挡隔出的空间里竟然没有新的白雾继续涌进,两人都没想到这种做法居然起到了作用,一时间都有些怔愣。 因为聂仁衍的烟雾是黑色的,而且包裹了几层,所以他们两人现在所处的这个悬浮在空中类似球状的空间里,是真正地一片漆黑。对普通人来说,必定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则跟白天没什么差别,只是暗一些,但是依旧能看清东西。而且这里也不是真空,对于外面的动静也照样能听见。 因为看不见外头,所以听力变得尤为敏感,尤其对于这俩耳力本身就超常的人来说,光听着就觉得外面此时已经开始混乱一片了。 白雾在耗死那些树然后开始腐蚀地时候,总会发出“滋滋”的响声,就像是清水滴进油锅里发出的声音一样。而山林里几次雾后冒出来的各类古兽,此时也和那些树一样,是不能避让开的受害者。如果说先前还只是少数的古兽意识到了问题,这会儿大多数都反应了过来。 连聂仁衍和叶昭出血都这么严重,何况它们,虽说灵力的强弱决定着吸引雾的多少,但是即便它们周身包裹的白雾不如叶昭他们两个人多,它们受的伤比起聂仁衍和叶昭,似乎只重不轻,因为整个山林此时都此起彼伏地回荡着各种嚎叫和凄鸣。 其中有不少种古兽的叫声都与婴儿的哭声相似,在这种荒山野岭,一声高过一声,音色还各不相同,听起来有种相当诡异的感觉。 聂仁衍听得嘴角直抽,不知道这么个趋势下去,会成什么样子,就算他和叶昭现在看似还有办法挡一下,但是这绝不是长久之计。他转头同叶昭对视一眼,后者的眼中同样有着忧虑。 叶昭微微蹙了蹙眉道:“我觉得——唔。”他刚说了三个字,就见聂仁衍一低头,毫不犹豫用嘴巴把他剩下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你又抽的哪门子风?”叶昭被亲得莫名其妙,偏头让开了一些,瞪着聂仁衍——这货真的是完全不分时间地点场合么?! 以堵乌鸦嘴之名,行吃豆腐之实的聂仁衍道:“那不是老子怕你随口说个什么又应验了嘛。真的!动机十分正直。”=_,=老子亲自己媳妇儿还得想动机,这叫个什么事儿嘛! “那是因为我先有的预感!”叶昭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道:“如果我真的说什么灵什么,那我早就让你——唔。” 聂仁衍再次毫不犹豫地堵了上去:开玩笑!他要说个不举什么的,老子下半辈子还过不过了!=_,= 他正亲得过瘾,突然听正对脚下的山林里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听起来就像是肉拍在石头上的声音。但听这个音量,那得多大块肉?!聂仁衍还没细想就被按着脸推了开来,叶昭这次倒不是嫌他烦才推开的,他保持着手按在聂仁衍脸上的姿势,皱着眉垂目看着脚下的漆黑,想听一下那是什么声音。 果然,那声音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有闷有亮,听起来十分杂乱无章。 聂仁衍把他的右手从脸上拿下来,握在自己的右手里,十指交叉,左手绕过叶昭的腰间搂住,把叶昭朝自己怀里带了带,道:“应该是混沌,听着像是在撞山,不过这不像是有意想把山撞塌以便继续朝前走,更像是——” “更像是因为雾的关系,开始烦躁不安,但是因为没有感官,也不知道怎么躲开,胡乱走动,所以总撞上那山……”叶昭接着聂仁衍的话说下去,跟聂仁衍想的半点不差。 于此同时,远处的大师用纸鹤传音过来道:“你们正下方那个肉球撞山撞得一脸血!” “大师,你居然没认出来?虽然你的形容很准,但那是混沌……”聂仁衍抽了抽嘴角,刚要叫大师一起回基地去看看梼杌和饕餮怎么样了,就听叶昭道:“我刚刚才想起来,可以用水球把混沌裹住,就算单单是水挡不住雾,也可以阻止它继续乱走动,说不定还能阻挡他的体质对林木的影响。”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着自己没被聂仁衍拽住的左手,片刻之后,便能听见潮水翻涌的“哗哗”响动在脚下响起,叶昭凭着感觉操控着水的流动,直接将脚下的混沌连同周围的一片林子都圈进了水球里,“不管怎么样,能拖一时是一时。” 果然,在他将混沌裹进水球之后,之前那巨大且有些焦躁的撞击声便消失了。 “大师,看看还有雾被混沌吸过去吗?”聂仁衍心道,如果单靠水就能止住白雾,那他就把这层黑色烟雾给撤了,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实在有些不方便。 大师道:“有,不过比之前少了很多。” 聂仁衍:“……”尼玛!虽然隔绝外界的二人世界感觉不错,不过这种要命的时候还是干正事儿要紧!但是看不见外面这可真操蛋! “行了,大师你在前面带路回基地,我们听着声音跟你走。”暂时控制了一部分形势,叶昭又变成平日里那种淡淡的语调,对大师道。 “嗯,老夫这就回去,你们可别跟丢了!”大师传来的纸鹤答了一句,接着石榴尖鸣一声,“扑拉”一声扇翅声在前面响起,尽管离得很远,但听在叶昭和聂仁衍的耳里却相当清晰。就在转头回基地的时候,叶昭对聂仁衍道:“回去把整个基地都罩进水球里。” 聂仁衍听了蹙了蹙眉。 “怎么?”叶昭看着他的表情问道。 “罩进去是没问题,但是老子就不能离基地太远了,不然那层黑雾维持不了多久,这可不是以前捆长右时候几根细黑雾就可以的事……” “确实。”叶昭点了点头,虽说护住基地的安全很重要,但他们两个都觉得这种防护法可不具有长久可行性。他们依旧还得找寻最根本的解决办法,不离开基地几乎不大可能。他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了两个人,“饕餮和梼杌也有这种黑雾吧?” 聂仁衍一打响指:“哟!把那俩货给忘了,他们也该做点人事平衡一下了,一个两个都把自己弄成分裂,老子都没话说他们……黑雾虽然并不是一样的,但还是有点类似的,毕竟我跟他们的气息有点像,要不当初小黑也不会把饕餮和老子搞混。” 叶昭“嗯”了一声,又道:“就怕他们不合作。” “有罗小晨嘛!”聂仁衍这种时候对罗小晨还是挺放心的,他虽然小事从来不靠谱,一天到晚没心没肺似的,但在干正事的时候,还是相当值得信任的,“不听话就让他把那俩直接催眠算了,反正梼杌现在是谢明轩的状态,不至于那么难搞,而饕餮,那货就是跟着梼杌走的,梼杌是谢明轩状态的时候,那男生看着跟乖学生似的,梼杌搞定了,就不怕他闹出什么幺蛾子。” Chapter95 三人很快便站在了基地外头那片林子上空。刚站定聂仁衍和叶昭便听到大师“哎哎”叫了两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相当令人担忧的情景。 “老头子怎么了?”聂仁衍问道。他和叶昭正打算把整个黑色烟雾和水球扩大到整个基地的范围,不过在这么做之前,为了避免出乱子,得先通知里面的民众。 “基地里面的老树死了好几棵了,本来这些年代长的树就比其他树引的雾多,现在少了几棵,再这么下去,很快那雾就又要在基地里面散开来了。”光听说话的语调,就知道大师现在铁定愁眉苦脸急出了一脸褶子。 “大师,你去通知基地把晚上用的照明灯都打开。”叶昭对外头的大师说道,“我们过会儿把整个基地都罩进来,到时候一片漆黑的再找照明会很麻烦。” 大师听了应了一声,赶忙驱着石榴离开了。以石榴的大小和飞行速度,估计翅膀扇个两下就能到基地的办公楼那边。 果不其然,只是片刻的功夫,叶昭他们就听见基地里的民众们小小地惊呼了一阵,那种在楼顶的高亮照明灯打开后轻微的嗡嗡声同时传进了他们耳内。接着石榴一声尖鸣由远及近,大师还没近他们的身就喊道:“都开了!都打开了!你们赶紧——” 大师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觉得眼前水花四溅,泼了离得太近的他一头一脸。 大师:“……” 原本罩着两个人的水球轰然炸开,四散的水珠在瞬间被一股力操纵着凝聚成一条粗长的水链,更大的浪潮从东边滚滚而来,在空中拧成一股,悬空跃过基地,与叶昭他们身边的水链汇搅在一起,那样数十人才能合抱得过来的急速旋转着的水绳看起来实在有些骇人,似乎随便一甩,那力道便能把一排楼房拍得粉碎。 水球撤成水绳的同时,原本只笼罩着两人的黑色烟雾瞬间腾起,如同一方巨大的帷幔由这林子里抛出,在整个基地上空展开,看起来几乎没有边际,整个天空瞬间黑了下来,整个基地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响起了各种嘈杂、议论和惊呼声。 叶昭操控着在一旁急速旋转的水绳再次变回之前泼天的巨浪,带着万马奔腾之势,围在黑色烟雾之外,一起笼罩了下来。方圆数里的基地连带着周围一圈的林子瞬间便陷入了黑夜般的暗色之中。幸而每栋楼顶的照明灯已经打开,甚至连每栋宿舍楼下的总闸都被拉了开来,每个屋子里都一片白光敞亮。 这样的情景,看起来就如同先前某个普通得没有什么危险的夜晚一样。 一开始基地里的人还闹不明白怎么突然笼了块“黑云”下来,但是过了一会儿,只见窗玻璃上的水汽越来越淡直到消失,而基地里房屋边那些参天大树周围笼着的雾团在越变越少,越变越薄,在被那些树渐渐吸收了之后,居然没有新的雾聚拢过来,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怎么回事——那块“黑云”似乎能把那些要命的白雾挡在了外面! 与大师不一样,那些民众之前并没有觉察到这次雾的诡异,所有人都关门闭窗安安分分地呆在屋里,不可能有人不要命地爬上楼顶或者某个高处去俯瞰一下树的情况,在他们看来这不过又是一场与先前相差无几的大雾而已,尽管一次时间比一次长,但是之前能安然度过,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然而,等到那些雾团散开,不少人确认再也没有雾涌进来,于是小心翼翼地推开窗子看向外面之后,才惊觉这次的雾似乎很不对劲! 基地楼顶的照明虽然不可能让整个基地亮如白昼,但是看清道路景物还是没有问题的。只见笼罩着的雾团散开,那些大树完整地露了出来,人们在看清那些树之后纷纷发出了惊叫,脸色也变得刷白—— 不同于以往每经历一次雾就变得越发繁茂苍翠的样子,这次那些树不但没有更加精神,反而如同被泼了什么一样,枝干上大片大片都被腐蚀的痕迹,诡异而可怖。原本繁盛的冠盖如今秃了一般,那些树叶大多都已经莫名消失了,剩下来的也只蜷曲萎缩成一小片,欲坠不坠地挂在枝干尖。 不过聂仁衍和叶昭可顾不到这些,安抚民众的情绪是基地高层该做的事。 因为把整个基地都笼罩了起来,他们两个这会儿便行动自如,再不用担心自己的体质会引来大量的雾对其他人不利了。两人让大师去叫罗小晨他们,自己则直奔山腰的小屋前,饕餮和梼杌还被捆在那里。 “哟!醒啦?”聂仁衍离他们还有几步远就挑了挑下巴打了个招呼,不过那语调听起来相当欠抽。 梼杌、饕餮:“……” 饕餮先前醒过来便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动弹不得,一开始还以为元神和身体突然不合,控制不了才会那样,谁知挣了两下后身上突然显出了类似麻绳的东西,那玩意儿把这他们两个背靠背,从手臂到腰腹再到腿脚都捆得结结实实。他看到那绳子就立刻老实了,放弃挣扎一动不动。 变回谢明轩的梼杌比他迟一些醒过来,看到身上的绳子便是一愣,然后便死死皱着眉动了几下,企图挣松一些,语气明显不满地说:“谁搞得恶作剧?!” “……”饕餮默默向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偏头冲背后的谢明轩道:“别动了,越挣越紧,你再挣俩下就等着被勒死吧。”他脸上依旧是木木的表情,说话慢吞吞的,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但是话的内容却让谢明轩顿了一下。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谢明轩有些好笑,“神话故事?嗯?” “不信你就继续动。”饕餮一边继续慢吞吞地说着,一边为了说服谢明轩,自己还干脆动了两下。绳子明显一收,比起之前又紧了些。 谢明轩:“……” 他没有印象,饕餮可记得,这绳子是那头青龙的东西,先前在海里就被这绳子捆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绳子的特性,见那龙不在旁边便使劲挣扎,所有的能力轮番来了一遍,结果差点自己把自己活活勒死。幸好后来那傻龙回来了,看样子也没打算把他们弄死,最多给个教训,见他脸都快憋紫了,幸灾乐祸地“嘿嘿”乐了两下就给他们把绳子松开了…… 同一种苦头他可不愿吃第二次。 于是明白这破绳子的特性的饕餮,和半懂不懂将信将疑的梼杌只能这么任人绑着,直到看到聂仁衍和叶昭。 “是你们?”谢明轩的神情有些疑惑,听聂仁衍和叶昭的语气,这绳子就算不是他们亲手绑的,也是他们支持绑的。“为什么把我们绑在这里?”这两个跟夏之铭关系似乎非常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们了。 “以免你们跑了嘛。”聂仁衍随口解释了一句,便把话题扯到了他想说的事情上,“怎么样,你们也该干点儿正经事儿了吧?那些杀气煞气什么的别藏着掖着了,抖出来罩上,这种时候,护着基地跟护着你们自己也没什么区别,大家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半蹲下来,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他们也被之前的雾弄得够呛,手上都是干涸的血迹,不少都蹭到了捆着的绳子上,脖子上的血沾得衣领都斑斑驳驳,全是暗红色的印迹。不过他们的自我修复能力跟聂仁衍和叶昭一样快,在没有新的雾钻进体内之后,那些细小的渗出血的伤口就都愈合了,使得那些血迹看上去就像是沾的别人的一样。 “什么杀气煞气?”谢明轩皱着眉,他的耐性快被用完了,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这接二连三让人恼火的事情,“先把这东西松开,松开再说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饕餮则一脸木呆地看着他们,一声不吭。 聂仁衍:“……”得!他和叶昭光考虑到梼杌和饕餮的能力,却忘了最棘手的事情——这俩货还分裂着呢,虽然一个是真的,一个是装的。=_,= 叶昭扶额:“行了,别废话了,直接叫罗小晨吧。”精神疾病他们可没辙。他一边回头看向宿舍的方向,恰好看到大师两袖飘飘地带着一拨人朝这边来,一边扫了地上的谢明轩一眼,淡淡地说了句:“刚才起雾的时候,你也被雾团包围住了吧?普通人沾到那雾不用多久连骨头都不剩,那么多雾钻进你身体里,你还活到现在,甚至身上的伤口都不见了,你一点都不奇怪?” 他的眸色暗金流动,在这样暗夜般的背景下显得尤为明显,冷淡的眼神和话语让谢明轩瞬间一僵。 Chapter96 谢明轩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叶昭眼神已经扫了过去,再没回头看他一眼。聂仁衍在一旁看他表情僵硬,似乎被叶昭这一句刺激得不轻,心说,别罗小晨还没开始下手,这位仁兄就直接恼羞成怒打回原形了,这种时候可没工夫治他们两个。 大师穿着宽袍广袖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从山下宿舍顺着小道一路朝这边走来,看起来很有种世外高人的错觉,但是经过一个弯道,他身后的一连串尾巴露出来,瞬间破坏了大师营造出来的那种氛围——石头正抓着石榴的脖子一个劲地给它顺气儿,估计又吞了几颗硕大无比的丸子;夏之铭面色有些纠结,大概在想谢明轩的事情,他身后并排走着木头和方思远,后者正扭头冲罗小晨伸出一只手,罗小晨拿了包看起来类似零食的东西放在了他手上,自己手里还抓着一包;跟在最后的是抱着小黑的蒋琪,不知道在跟前面一路走一路吃的罗小晨说着什么。 聂仁衍抽了抽嘴角,问叶昭:“这群货真的不是来郊游的么……” 叶昭扶额:“……”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这种紧要关头罗小晨还能这么有胃口? 那群人很快便站在了叶昭他们面前,罗小晨吃完袋子里的最后一点东西,把包装袋塞进方思远手里道:“吃的我供,垃圾你扔。” 众人:“……” 罗小晨看到叶昭颇为无语地瞥了自己一眼,举了举爪子道:“我这不是吃饱了好干活么,要不然跟这俩一耗大半天的老子会饿成大师那种身材的。” 瘦巴巴的大师正在捋胡须的手猛地一顿,揪下几根白毛,回头狠狠地冲他瞪眼道:“呸!老夫面色红润壮如牛!” 众人:“……” “行了,你就说怎么做吧,我们配合。”看到自家上司被捆绑着丢在叶昭他们那屋子的门口,夏之铭就算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也还是看着怪别扭的,忍不住出声提醒这帮一说话就跑题,一个比一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们,他拍了拍罗小晨的肩,难得用郑重的语气道:“拜托了。” 罗小晨点点头,冲他们三个勾了勾手指头,道:“嗯,老子尽量!你们先帮忙把他们俩抬进去吧,老子这双玉手只抬美女。”→_.→ 原本还一脸严肃的夏之铭瞬间破功,登时就想找把刀来把罗小晨这双狗爪子给剁了算了,不过念在谢明轩的事情还得靠他解决,于是忍了又忍,面容僵硬,嘴角抽搐地冲方思远和木头摆了摆手:“帮他抬进去吧。” 这种尴尬的时候,夏之铭真是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跟谢明轩说,于是只好干脆什么都不说,三人手脚麻利地把捆在一起的饕餮和谢明轩弄进了叶昭他们的屋子里。 门外,聂仁衍冲罗小晨挑了挑下巴道:“悠着点,你别把那俩货弄暴走了,把老子的屋子给砸了。” “不会不会!”罗小晨连连摇头,相识这么多年,他对聂仁衍的尿性了解得妥妥的。心说:老子哪敢啊,你好不容易弄了这么个地盘过二人世界,老子给你拆了,你不得把老子拆了啊_(:3」∠)_ “需要我们帮忙么?”抱着小黑被大师一起带过来的蒋琪出声问道。 “你们倒不用帮什么,我要万一在里面喊救命及时进去把我拖出来就行,另外最好弄点吃的等我。→_.→”罗小晨嘿嘿笑了一声,然后指了指从屋里出来的夏之铭他们三个道:“你们几个得帮忙,在外头等着,我叫你们的时候,你们就进去。” “怎么?还要抬?”夏之铭他们有些不解。 “不是。”罗小晨摆摆手道:“你们记得当时梼杌那重人格出来之后说的话么?他说是因为你们几个在,谢明轩才在潜意识里憋着不现原形,我得把他另一重人格激发出来,再在临界点的时候让他看到你们,然后给憋回去,这样反复刺激,或许能让他在保留着谢明轩意识的同时,想起梼杌事情,次数多了,尤其是还在你们三个都看到的情况下,他可能潜意识也就破罐子破摔地接受了……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慎得慌!谁让你们急着现在就要看到效果呢,只能用这种冒险的做法了。不然正常的那些疏导排压等心理治疗,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都见不到什么成效,而且那个成效也就这么一丁点儿。”他拇指食指虚合,比划了一个非常小的缝。 众人:“……”擦!这么干真的不会被整成真的神经病么?!罗小晨干正事的手法简直丧心病狂! 聂仁衍拍了拍大师的肩膀:“过会儿我和叶昭如果走了,老头子你还是看着点这里吧,虽然那龙给的那什么绳子捆他们的原型都没问题,但是我真怕这货在里面玩脱了。”他用拇指朝罗小晨指了指,嘴角抽搐地道。 丧心病狂的罗小晨同志斜了他们一眼,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进了屋,“砰”地一声,把所有人都拍在了门外。 众人一脸担忧地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门,突然觉得饕餮和梼杌落到罗小晨手里真是何其不幸!夏之铭他们三个更是一脸无语加无奈地贴墙站着,觉得自己一时间化身成了召唤兽,等着罗小晨叫他们。 为了不影响罗小晨他们,众人朝远处走了几步才开始说话,声音也压得颇低。 大师冲聂仁衍和叶昭道:“怎么?听你们刚才那意思,你们还要出去?” “嗯。”叶昭和聂仁衍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混沌还在外面,虽然被水球包着,但是也只能治得了一时而已,我们得想办法把它送远点,这里就得大师你费心了。有青龙给的仙物,饕餮和梼杌翻不了天,罗小晨不会出问题,不过大师你还是在外面照看这点。” “这好说!”大师点点头,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皱着眉想了会道:“那你们打算把混沌送去哪里?老夫没想到什么可送的地方。” “啧——当然是送它回老窝。”聂仁衍道。 “老窝?”大师望天回想了一下,道:“你是说昆仑山?” “哟,老头子你记得的东西不少嘛。”聂仁衍点了点头,“它曾经一直在昆仑西面呆着,老子印象里那地方终年白雪,也没什么草木可以让它糟蹋,而且容易不辨方向,进去了很难绕出来。” “嗯,那倒是可行的。也算自哪儿来,回哪儿去——”大师话音未落,就被一声细细的奶猫叫给打断了。 正在商讨的三人被突然响起的猫叫声弄得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头,聂仁衍就见一个黑影从眼前一晃而过,撞进了叶昭怀里。 “嗯?”叶昭本能地接住那个黑影,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小黑,它不知怎么突然从一旁蒋琪的怀里挣脱出来,跳进了自己怀里。叶昭笑了一下,以为它这是撒娇呢,毕竟小黑以前也常常跳过来在自己怀里一趴半天。 他伸出手指挠了挠小黑的脖颈,习惯性地逗一逗它,结果却发现它跟以往撒娇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似乎正在因为什么而显得有些焦躁,也可能是兴奋,总之在叶昭的怀里也相当不安分,软软的肉爪从臂弯里挣出来,按在叶昭的胸口,以一种仰视的姿势看着叶昭,似乎想引起叶昭的注意一般。 站在叶昭身边的聂仁衍抽了抽嘴角,心说:卧槽明目张胆地在老子面前摸老子媳妇儿的胸?!猫也不行!何况你这猫还带着个熊孩子的魂呢! 谁知小黑不只是为了引起叶昭的注意,甚至还伸出爪子去撩聂仁衍,抓了两下聂仁衍的袖子,却只能勾到一点边,顿时又变得更加不安分起来。 蒋琪在旁边有些尴尬,她刚才听聂仁衍和叶昭的口气是要出去办事情的,小黑这么一闹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他们。但是小黑这样子又确实反常,它的灵性很重,平日里除了对自己以及这两个人撒娇卖萌,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除非碰到什么危急的情况,但是这看上去又不像是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样子…… “我觉得它……好像有话要说?”叶昭看向聂仁衍,如果小黑是只普通的猫,那么这话说出来确实有一些荒唐,但是小黑身上还带着曾经那个小男孩的魂,那这种猜测就有合理性了。 “大师,你能让小黑身上那孩子的魂开口说话么?”聂仁衍拎起小黑的两只肉爪,把他从叶昭怀里拎出来,托在自己手里,送到大师鼻子前问道。 被猫毛搔得打了个惊天喷嚏的大师跳着脚蹦跶到一边:“你就不能好好说话!猫都快贴到老夫的鼻子了!”他跳了两下,捋了把胡须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试试。” Chapter97 因为聂仁衍和叶昭住的小屋已经被罗小晨占用去TJ梼杌和饕餮了,大师左右扫视了一眼,最后抱过聂仁衍手里的小黑,带着石头去了屋后的一小片密林里,叮嘱众人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小黑身上的灵不完整,有点难办,老夫得费一番功夫。” 叶昭他们看着大师一脸朝树林走,一路叮呤当啷地从自己那个大布兜里掏东西,然后拐了弯,消失在屋后。 “小黑究竟想说什么呢?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蒋琪仍旧有些担心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一般小黑有反应的都是危险的状况,“我记得它之前很安静……如果要说开始乱动,好像是你们和大师讨论混沌的时候。” “混沌?”聂仁衍不解:“如果说听到饕餮又反应老子倒能理解,毕竟那小猫崽子见过,但是混沌跟它八竿子打不到一着吧?别说当年的一个孩子了,就连叶昭估计都没见过混沌,那家伙杀伤力太广,所以活动范围很小,而且五感缺失,很难从昆仑哪里跑出来游荡。” “……”叶昭蹙眉似乎回想了一下,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跳到我身上的时候,你们恰好在说昆仑山。” “你的意思是它其实是对昆仑山这个地方有反应?”聂仁衍更弄不明白了,“嘶——他当年一个孩子,去东海边还是咱们顺带捎去的,还能上昆仑?” 夏之铭他们一直倚在小屋门口抽着烟等召唤,距离叶昭他们站着的地方有些远,不太听得清他们在讨论什么,但是看他们的表情似乎碰到了什么问题似的,刚想出声问一句,结果就听旁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罗小晨探出脑袋冲他们三个招了招爪子:“进来!” “……”夏之铭无语地望了望天,决定暂时不跟罗小晨类似招狗的动作计较,他随手捻灭手里的烟,带着方思远和木头进了门。 叶昭听到动静看了一眼,道:“也不知道罗小晨需要多久。” 话音刚落,就听西面距离似乎很远的地方传来“轰隆”一声响,在山间回荡,显得有些沉闷,然而叶昭和聂仁衍听了却是脸色一变——混沌又开始撞山了!听这响动,似乎已经塌了一块! 照这个情势下去,他们得尽快把混沌送去昆仑老窝,不然任它这么三撞两撞的,一路从西边踏过来,就算不被雾腐蚀而死,这边的基地也会被它直接踏在脚底吧。 聂仁衍扭头看了看屋后的那片密林,之间里面一片黑暗,偶尔会闪过一点纸符发出的微光。 “轰隆——”又是一声闷响。 叶昭眉头蹙得更紧了,罗小晨还没搞定,没有饕餮和梼杌来替换,他们走不开,而混沌却似乎处于烦躁中,单凭包裹着它的水球,似乎很难完全止住它的行动。听起来,那撞击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大,也不知道那山还能经得住它撞几下。 “轰——喀啦!”这次除了闷响之外,似乎还带着碎石崩裂的声音。 “啧!”聂仁衍有些微微的不耐烦。 撞击声在山间受地势的影响,又经过了回音的加强,虽然远,听起来却很清晰,基地里的一些民众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种诡异的响声,宿舍楼那里陆续有人从屋里出来张望,可惜,除了基地的照明灯能照到的范围之外,他们能见到的只有一片漆黑。 议论声渐渐响起,不知道是因为惊慌还是单纯的好奇,又或许两者都有。 又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的样子,大师抱着小黑从屋后匆匆转了出来,身后跟着正在收拾布兜的石头。 “好了?”叶昭看着他臂弯里趴着的小黑,比起之前拉你扯他的架势,小家伙这会儿安分不少,它听到叶昭的话,原本搁在爪子上的脑袋倏然立了起来,还没等大师走到近处,便伸出肉乎乎的前爪朝叶昭和聂仁衍的方向伸了伸,淡粉色的嘴巴张了张口,发出来的却不是之前那种奶猫般的细小叫声,而是一个略带鼻音的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那种声音。 “昆仑……” 蒋琪听到小黑开口的那一刹那便傻在那儿,满眼的不可思议。叶昭和聂仁衍也愣了一下,毕竟从一只猫身上突然听到人声,多少有些不习惯,不过情况紧急,而且他们的科学观早就因为他们自身死得连渣渣都不剩了,于是很快便反应过来——果然,跟昆仑山有关! 两人对视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小黑身上,等着它继续说下去。 小黑肉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又张了张口,吐出两个字—— “昆仑……” 聂仁衍、叶昭:“……” 大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道:“你们别看着老夫,这不是老夫的问题,是这孩子的灵本来就不全,能说话就不错了,它可能只是潜意识地记得一些片段和一些人,很难说详细。” 尼玛这叫不详细?!这总共就俩字儿好么?!聂仁衍的嘴角狠狠抽了抽,心说,这俩字儿刚才老子媳妇儿还分析出来了! 不过也对,要是灵是全的,也不至于能把饕餮那么瘦瘦小小的男生,跟人高马大的聂仁衍搞混=_,= 就在他们有些无奈的时候,小黑再次开了口,这回断断续续地说了四个字:“昆仑……白泽……” 聂仁衍愣了下,然后掏了掏耳朵:“等会儿它刚刚说啥?!老子幻听呢吧?” 叶昭看着小黑,眨了眨眼睛,然后没什么表情地转过来对聂仁衍重复道:“它说白泽。” “白泽?所以这娃就记得当年它见过的人?你、我还有白泽?”聂仁衍哭笑不得地伸手捏了捏小黑的爪子,道:“小家伙,你逗咱们玩儿呢是吧?还以为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小黑被他这么一捏,似乎心情很好,又伸出另一只爪子在他手上拍了拍,开口道:“白泽……再见面……昆仑……千年后……大祸……” 聂仁衍和叶昭这回均是一愣,这回这几个词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没用的讯息,时间地点人物都全了! “千年后?大祸?”聂仁衍下意识地嘀咕道:“这怎么听怎么像是说现在这雾嘛!”他看向叶昭道:“这几个词不管中间少了多少东西,顺成一句话,不就是指千年后有大祸,在昆仑可以再见到白泽?” “说起来,当年咱们是听说白泽那一阵子似乎在东海边出没过,所以把那孩子带去了东海,按理来说它应该是见到白泽了吧,不然那小姑娘早就魂飞魄散什么都没了。”聂仁衍想了想又道:“但是白泽本身似乎是昆仑山上的神兽?” “嗯。”叶昭点了点头,“我听说的也是昆仑山。在昆仑那一带出没的似乎有不少圣兽凶兽,但是白泽不出世的时候,没人见过,所以传说也只是传说,没人证实过。” 一旁的大师摇头晃脑地捋着胡须开了口:“啧——你们太讲求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太刻板!想象力不行嘛!说起来,你们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书上记载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古兽你们都是见过的,所以不需要用想象的,但是老夫不同,老夫可没见过,全凭书上记载的那些自己在脑中勾画,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现在看来,勾画得起码都是靠谱的……老夫刚才听小黑那些话,脑中也想了想,会不会是这样——小黑当初被你们捎到东海,然后有缘见到了神兽白泽,求白泽救了他姐姐一命,这种救命之恩当然无以为报,小黑可能对白泽感激不尽,打算做牛做马报恩,结果被白泽一笑带过,然后在离开前对小黑说,千年后会有一场大灾祸,到时候来昆仑山,或许还能有缘再见一面。” 叶昭:“……”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大师你真的没问题么? “其他的也就算了,你来给老子解释一下,你是怎么从小黑蹦出来的那几个词里,脑补出‘打算做牛做马报恩,结果白泽一笑而过’的么?嗯?”聂仁衍嘴角抽搐地看着大师半晌,然后拍了拍大师地后脑勺道:“老头子,以后有空跟罗小晨多聊一聊。”脑补是病,得治…… 大师跳着脚骂:“老夫好心给你们分析你们当做驴肝肺!还找小罗聊?!老夫没分裂!找他聊做神马?!……”骂了半天结果被石头拉到一边去哄,走前还瞪了叶昭和聂仁衍一眼。 两人:“……” 不过,除去大师脑补过多的部分,他猜测的还是有些道理的,不说别的,至少把小黑的那些都串起来了,当然,就算大师不说,他们也差不多就是这么想的。那么这么一来,他们更要去昆仑山了,不只是为了把混沌送回去,或许还能找到白泽—— 传说中知晓天下万事万物的神兽,既然在千年前就预知到这样一场大祸,那说不定也知道解决的办法。 Chapter98 这么一想,似乎一切都变得有了希望起来,不管怎么说,至少在目前他们对这雾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白泽看起来是个相当靠谱的求助对象! 被石头哄好了的大师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回叶昭他们身边,偏头不看他们,一脸傲娇道:“老夫跟你们一起去。”他话音刚落,一旁被小黑弄得怔愣许久的蒋琪这会儿终于缓过神来,整理了一下神情,把小黑接过去紧紧抱进怀里,看着叶昭和聂仁衍道:“我和小黑也去,你们不是说白泽当初对小黑说有缘再见吗?带着小黑或许也能帮上点忙。” 其实在蒋琪开口之前,他们两个就在考虑把小黑一起带过去,或许当年走过一次狗屎运碰上了白泽,这次还能走第二次狗屎运呢?=_,=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昆仑山可不是什么平常的山坳坳,几圈一转就到头了,而且要找的又是白泽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尾的,不知道会耽搁多久。但是既然蒋琪自己主动要带着小黑去,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至于大师…… “老头子,你跟我们一起走了,基地这边怎么办?”聂仁衍冲山下那一排排宿舍楼挑了挑下巴,道:“就算罗小晨搞定了饕餮和梼杌,万一那俩货中途反悔,突然干出点什么事儿出来,基地可就没人坐镇了。” “这个老夫已经想好了。”大师边说边放了十来只纸鹤出去,“老夫让所有能走得开的同门一起过来,他们合力坐镇,只会比老夫更排得上用场。况且,如果老夫不跟你们一起,这丫头要怎么过去?跟着你们两眼一抹黑嘛?!” “……”叶昭抱臂,有些哭笑不得:“昆仑山脉那么大的目标,我们还是找得到的。” “什么叫两眼一抹黑嘛!”聂仁衍搭着叶昭的肩膀抽了抽嘴角,伸出手指朝天空指了指,对大师道:“这年头又没有飞机,老子走上头,一路连弯都不用拐,直奔那个方向,还怕到不了昆仑山?” “老夫决定了!不用多说。”大师仰起脸,鼻孔朝着那两个,哼了一声,背着手踱到石头身边去了。 不过说归说,有大师照应蒋琪和小黑,他们确实能更放心一点,只是这样牵连进去的人便又多了一个,一个是小丫头一个是老人家…… 聂仁衍“啧”了一声,和叶昭对视一眼,摇摇头便没再劝了。 他们这里的讨论刚告一段落,还没等歇一口气,就听远处又是一声撞击的巨响,伴随着碎石崩裂的声音,在接二连三“喀拉喀拉”的脆响之后,整个山群中有片刻的沉静,接着,“轰隆”一声,炸响弄得所有人陡然一惊,那声音如同万千大小石块在同一时间轰然坍塌一般,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到那种漫天烟尘被震起,四散弥漫的样子。 “嘶——”聂仁衍皱着眉死死地盯着西边的方向,尽管在照明灯的映照范围之外,那里只一片漆黑,压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听起来,那货起码撞踏了半个山峰。” “半个?”叶昭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上次他身在那山洞,饕餮将雷引到那山峰上直接朝他劈过去的情景,当时那雷没有劈到他,而是劈上了那个峰间,之前就被劈开一条岔的峰顶彻底破开成了两半。这回混沌这么三撞两撞的,倒了一半峰是完全有可能的。 聂仁衍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遗憾和恼怒:【尼玛老子酝酿许久环境相当合适的野战地点啊卧槽!就被你们这几个欠收拾的货,今天你劈一道雷,明天他撞几次头的给毁了!要不是念在你们一个还能有点用,一个天生伤残没办法的份上,老子绝逼把你们全轰成渣渣!】 被他搭着肩膀,听到了他所有吐槽的叶昭:“……” 【来给我解释一下野战是什么意思?嗯?】叶昭偏头,冷冷地瞥了聂仁衍一眼。 聂仁衍一收胳膊,一副死狗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斗胆把叶昭朝怀里揽了揽:【就是指在野外大战三百回合!这是老子毕生追求的事业媳妇儿你懂的!】 叶昭:【……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解决了,我得去找条链子。】 聂仁衍:【啊?作甚?】 叶昭面无表情:【套你脖子上拴野外,眼不见心不烦,正好也算帮你完成事业。】 【卧槽老子事业的重点在“战”字上好吗?!媳妇儿你真会开玩笑呵呵呵。】聂仁衍抽了抽嘴角。 叶昭:【自己解决个三百回合,战死了我去给你收尸。】 聂仁衍:【……尼玛!】 他们这两个不是人的货还能淡定地用心神随口聊些豆腐渣渣般的话题,那边大师已经开始有些紧张了,他死死地瞪着西面混沌所在的方向,似乎这么瞪着便能用意念阻止混沌继续横冲直撞一般。一旁的蒋琪也抱着小黑,一边嘀嘀咕咕地不知凑在小黑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一边担忧地跟着大师一起看着那处漆黑。 而比他们还紧张的则是宿舍楼里的那些普通民众,他们能力有限,在这种凶兽横行的乱世般的环境里,他们近乎手无缚鸡之力,格外容易受惊。尽管一次比一次更加复杂的情况让他们看上去越来越趋近于麻木,但是每当有新的状况降临时,他们依旧会害怕会惊慌,他们在麻木中仍旧存留着一股鲜活的情绪,哪怕只是消极的、负面的,至少在情绪波动的时候,还能庆幸,大家还活着,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存活下去。 正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所以活着对他们来说,比对大师、对叶昭和聂仁衍他们,要艰难得多。总是上一秒还安全无虞,下一秒就似乎要面对死亡的逼近,然而不论历经多少次危机,他们依旧在自己所能的范围内尽着最大的责任。哪怕只是看守基地、搬运东西、种植口粮……至少他们都还活着。在这样的世道里,不论强弱,不论能力高低,只要好好活着,活到能看见希望的,就是幸运的胜者。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些宿舍的走廊上有人撑着栏杆眺望,然后再又一声山体垮塌的轰然巨响中,缩回脖子,慌慌然跑回自己住的屋子里。 以聂仁衍他们的耳力,甚至还能听到其中有不少人七嘴八舌地对其他人道:“回屋去回屋去!别看了,什么也看不见只会越想越害怕,都回屋好好呆着吧!” 他们经历过多次这类的事情,已经渐渐学会了在惊慌的时候相互劝解——在他们能力范围内的小问题,基地自然会通知他们一起出来帮忙,而在他们能力范围外的大问题,大师他们会想办法解决,他们不管不顾地乱嚷嚷只会把事情越弄越乱,越弄越糟糕,给大师他们凭添麻烦。 倒也不是他们对大师他们太过依赖或是盲目信任,而是在这种境况中,信任总比怀疑来得有利。 大师一边担忧混沌那边的情况,一边扫了几眼宿舍楼,发现并没有乱糟糟的出现什么恐慌现象,顿时捋了把胡须,心底稍稍踏实了一些。 “轰隆——轰隆——”山体垮塌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而且似乎从原本闷着的巨响,渐渐变得尖脆起来,甚至还能听到碎石滚动的余音。听起来,那混沌似乎一直在朝这边靠近,一路撞着挡在前面的山峰。 “幸好幸好!”大师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一层薄汗,道:“老夫真是庆幸越往这边来,山越多……不然以它这种不到一个小时撞塌一座的速度,咱们早就被踏成渣渣了。”他看着叶昭他们的屋子,罗小晨他们依旧在里面,先前夏之铭他们三人进去呆了几分钟,这会儿又出来了,在墙边靠着,等着下一次召唤。 “老头子淡定点,你当老子跟叶昭是死的吗?”聂仁衍瞥了眼西边,挑眉对大师道:“这是混沌那货离得不近,老子这边又暂时走不开才不能去收拾它,它要真踏进基地,那就是我跟叶昭把他碾成渣渣,懂?” 大师仰脸看他俩:“能保证不死人?” 叶昭理智地道:“大概不能,混沌如果真的撞进来,多少会造成些伤亡。” 大师:“……”那你们让老夫淡定个屁! 这边话音刚落,那头混沌似乎又撞塌了一座山,听碎石迸溅的声音大小,似乎是座小山包,但是不管如何,那家伙确实在一步一步地逼近这里。 “!!!”大师刚打算继续担忧地盯着西边,就听“扑啦啦”接二连三的扇翅声响起,先前放出去的十来只纸鹤回来了四只。大师脸上明显的一喜,边把纸鹤揽到面前,边对叶昭和聂仁衍道:“老夫让他们能抽身的把纸鹤放回来,不能的就别放了。这样看来起码有四个人能来帮忙!” 叶昭和聂仁衍听了也放了些心,不管怎么说,只要基地这边有人坐镇就好,现在只等罗小晨搞定饕餮和梼杌那俩货,他们就能出发了。 他们的表情刚有些松,就听门窗紧闭的小屋里传来一声类似困兽的哀嚎。墙角边站着的夏之铭他们三人条件反射性地绷直身子,只愣了不足一秒,便冲到门边敲了敲,过了片刻,罗小晨开门探了个脑袋出来有些不耐烦道:“敲神马敲!乱操心!这是正常反应,老子又没对他俩干什么你们急屁!赶紧贴墙边站着别来捣乱!” 众人:“……”突然觉得饕餮和梼杌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以后无论如何保持心理健康,坚决不能落到丧心病狂的罗小晨手里=_= Chapter99 “壮士,你继续!”方思远冲罗小晨一拱手,然后颇为同情地朝门缝里瞥了一眼,乖乖回到墙边蹲着继续等罗壮士的下一次召唤。夏之铭和木头被罗小晨瞪着,也只能无奈地退到一边站好。罗小晨没好气地把门砰地一关,继续回去丧心病狂了。他这一继续就继续了五个多小时。 这五个多小时不论是对里面的谢明轩和饕餮,还是对外面等着的大师、夏之铭他们都是一种煎熬。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基地都震颤了几下,脆利得让人耳膜发疼的碎石炸裂声连番响起,这样近距离的连续不歇的巨大噪音让人有些吃不消,就像是无数的爆竹在耳边直接炸响,一刻不停地轰了好几分钟,等到声音逐渐停下来时,所有人的脑袋都还在嗡嗡作响,耳鼓连带着太阳穴“悉突悉突”直跳,前后脑之间似乎有一根神经被绷得死紧,然后被人狠狠地弹了一下! “这是、这是最后一座山了吧!”大师声音都有些抖了,这样亲耳听着混沌一座一座地撞塌那些山峰,一路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的滋味实在不好受,除了聂仁衍和叶昭这俩天生的禽兽,正常人的神经都吃不消,“老夫记得基地正西一条线上直到有山洞的那座之间,一共九座峰,七大两小,这已经是塌了的第九座了!” 而且不说数量,光是听这声音,近在咫尺,等混沌踏过那些杂乱的碎石,可就直逼基地而来了。 “你们再进来一下。”就在大师忧心忡忡地瞪着基地正西方时,罗小晨再次从屋里探出头来。这五个小时也把他累得够呛,面上有明显的疲惫之色。夏之铭他们二话没说,掐了烟便进了屋子。 聂仁衍瞅了瞅屋边的窗台上,夏之铭他们堆在一起打算事后集中处理的烟头,抽了抽嘴角:“他们烟瘾越来越大了,这么下去没等那什么谢明轩变正常,他们就会把自己先抽挂了吧。”=_,= 叶昭也觉得夏之铭他们最近烟抽得实在有些狠,不过聂仁衍这话说得也实在嘴欠了点,于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嘴巴闭上,看着点西边。”混沌那有些迟缓拖沓的脚步一声一声地响起,踩在塌掉的山石上会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连带着有许多碎石被它扫得似乎从石堆上滚落了下去,接二连三地发出一些轻却脆的响动。 它的步子光是听起来便沉重无比,承受了本身太大的分量及巨大的体型,似乎是一整座小山在慢吞吞地移动,偶尔还会停下来,不知是不是在犹豫朝哪里走。 混沌没有五感,接受不到外界的讯息,唯一有感应的就是人的本性,这大概也是它会一路朝基地这边撞过来的原因—— 尽管聂仁衍的黑色烟雾将基地包了个严丝合缝,而外层还裹着叶昭引来的巨大的水球,但是基地里好歹有着近万号的人,即便有着两层的遮挡,对混沌来说依旧是唯一有感应的地方。就像是在完全辨不清东南西北,举目四望周遭景色完全一样的沙漠里,在某一处傲然立着一棵树,那是整个土黄色的世界里唯一的一抹青绿,自然会引得无措的旅人执着地把那里作为前行的方向和标志。 况且,这里还有聂仁衍、叶昭、梼杌和饕餮,再往东边走,海里还有青龙兄——这些从某些程度上来说气息极其特殊的家伙们对混沌来说,无疑也是一种极大的吸引。 “擦——” “擦——” “擦——” …… 混沌的脚步比起聂仁衍他们有很大的不同,如果说他们是一阵风似的,轻而飘,庞大的体型完全影响不到他们的步伐轻重,那么混沌的则是慢且拖。就像是很多人将眼睛闭上之后,走路便下意识地压低步子,在地上一点点朝前蹭一样,瞎了上千年的混沌已经这样走成了习惯。它的步子似乎从来没有完全抬起来过一般,一直在地上发出沉缓的摩擦声。 而这种声音长时间萦绕在耳边,很容易让人心生烦躁,难以沉定下来。原本便苦着一张脸的大师听着那越逼越近的脚步声,简直快抓耳挠腮张口骂人了。 就连最不当回事的聂仁衍此时也被这一步一拖的声音弄得有些不耐烦,挠了挠下巴道:“嘶——老子都想求它赶紧走过来算了,这拖得,太要命了!” 叶昭没答他的话,浅淡如水的双瞳微动,目光地在基地西面和身侧的屋子之间来回扫了扫,淡淡道:“剩不了几分钟了,希望罗小晨那里的进展快一点,不然——” 他话音未落,蒋琪就下意识地想看一眼腕表,却在看到表面静静移动的秒针时反应过来,看时间根本没有作用,这不过是叶昭大概的估计,实际上根本没法计算它究竟还要多久就能走到基地。因为混沌的脚步声太大,每一声听起来都似乎近在咫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悬到顶端,绷紧了神经打算严阵以待的时候,总会再次响起新的脚步声,而且听起来更清晰更近。这种根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眼前的感觉实在让人很不舒服——每一秒心都拎着,没有一刻敢放下来。 而叶昭之所以说这话,不过是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提醒聂仁衍也要想想对策,如果混沌来了,罗小晨还没有搞定,他们怎么做才能将混沌的毁坏性以及雾的侵蚀性对基地里普通民众的伤害值降到最小。 “擦——” 脚步声还在继续,蒋琪搂紧了小黑,简直想下意识地朝后退几步。 “擦——” 混沌的步伐依旧是那种不急不慢地,拖沓而叫人心焦。大师神情纠结,满脸褶子都出来了,他被石头扶着,恍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案板上的鱼,索性一刀剁了头也就算了,偏偏那刀口一下一下地在眼前比划着,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真正地落下来,而他除了费力蹦两下,什么也做不了。 “擦——” 大师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它这哪里是踩在那些碎石上啊,简直是踩着老夫的心脏在碾……” “擦——噼啪——”沉缓的脚步在巨大的摩擦声之后,还带了些树枝被踩断的声响。 “到林子了。”聂仁衍沉声道,“照它刚才从那座山到林子的速度来看,从林子边缘走到这边只需要四五步。” 大师就觉得眼前一黑,这种倒计时似的感觉实在是太要命,他一个老人家快吃不消了。 “老头子你悠着点,别混沌一来你直接抽过去。”聂仁衍看大师那样觉得要不还是让他回避回避吧,“石头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蒙汗药让你家师父吃了睡个几天,要不灌点酒也行!”=_,= “擦——” 混沌的脚步声又朝这里近了一些,听起来清晰得让人简直汗毛直竖。不过大师被聂仁衍这么一打岔,倒是没顾得上数步子,而是跳着脚仰着脸冲聂仁衍道:“老夫只是觉得情势危急而已!在这种境况下紧张一些完全是正常反应好嘛?!你的反应才是不正常的!——等等石头你这是在掏什么?!为师警告你!你要是真的敢灌为师蒙汗药,为师醒过来直接让石榴刨个坑埋了你!” “咱、咱没有蒙汗药的,师父你、你忘了么……”石头一边嘀咕一边继续掏,他觉得聂仁衍的担心非常有道理,他就这么一个师父,瘦巴巴矮爬爬的,别过会儿一个冲动奔过去被混沌踏了就不好了。还是找点酒灌一灌吧。 “擦——”混沌又踏了一步。 叶昭看了眼依旧紧闭的屋门,夏之铭他们进去的时间比前几次都长,不知道罗小晨还需要多久。这屋子的隔音一般,正常说话听不见,但是之前谢明轩和饕餮那几次困兽似的怒吼和咆哮倒是能听得挺清楚,只是现在,整个屋子似乎被按了静音键,连谢明轩和饕餮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不知道他们是彻底平复下来了,还是下一次崩溃前的短暂间隙。 “擦——”照聂仁衍先前说的,再有两步,混沌就差不多到基地门口了。 大师拽住石头的手,以防他继续在布兜里掏酒,刚刚被聂仁衍弄得岔开的注意力此时再次回到了混沌的脚步声上。 “擦——”还剩一步。 蒋琪怀里的小黑已经弓起了背,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大师连带着石头都下意识颤了一下。 “擦————哗啦!”脚步声刚歇,就听一阵水浪相互拍打的声音乍然而起,如同碎玉飞溅一般的清响让所有人都猝然一惊。 西面的黑色烟雾就像被人从中撕扯开一般,裂开了一道不规则的缝隙,有光线从外面透进来,映照着那个从越扯越大的黑雾中探进基地的硕大头颅,光影交错间显得那个只露出深红色舌头的兽口无比狰狞。 而几乎就在那可怖的兽面探进来的同时,一直沉于安静的屋子里突然有了动静。 Chapter100 大师他们被混沌的突然闯入弄懵了,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不算大的动静。而远处的宿舍楼里显然有不少民众正在屋里看着窗外发生的一切,在混沌那说的的头颅探进来的时候,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先前相对较为安定的氛围消失得无隐无踪。 那些原本就强压着惊慌的民众,在这种情景之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喷涌而出的恐惧,一时间,整个宿舍楼区都陷入了混乱之中,唯一庆幸的是,大多数人残存的理智让他们继续窝缩在房子里,没有从屋内蜂拥而出造成更糟的局面。 混沌硕大的兽头探进来的地方,林中的树从它四周开始枯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朝整片密林波及。 “不行!老夫还是——臭小子你别拽着为师!”大师避让开一旁又想拽住他的石头,刚打算招出石榴去搏一把。不管有没有效果,总比在这里干看着混沌踏过来的强!只是—— 掏出布兜的大师愣了一下,他想起来,之前聂仁衍说了,他和叶昭得守在基地走不开,混沌离得远他们没辙,但是如果混沌真的踏进基地,那就进了他和叶昭的攻击范围,到时候必定要把那货弄成渣渣,可现在这俩怎么都没有动静呢?! 他不解地回头,就见站在他侧后方的聂仁衍和叶昭此时正看着一旁屋子紧闭着的门,叶昭眉头微皱,聂仁衍则挑了眉,看起来似乎在等着什么一样。 “你们——”大师跺了跺脚,刚打算说:那边林子都枯了一半了!再过不多会儿,宿舍楼区就得遭殃!你们还在看神马?! 可他才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吱呀——”一声门响打断了,剩下的话硬生生哽在喉咙里。 罗小晨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手搭在后颈上扭了扭脖子,道:“尼玛这种精神折磨简直比让老子去参加马拉松还累……”他转了一圈脖子就发现气氛不对劲,他在屋子里的时候得时刻保持精神的高度集中,所以对屋外的事情一直闹不清楚,只是似乎听到了挺大的几次震动,“诶?!你们这是干神马?!搞得就跟混沌来了似——” 话没说完他就僵硬了——他想起来了,他被大师拐带过来跳脚梼杌和饕餮的时候,大师跟他们提过,那个“所过之处,草木尽枯”杀伤力巨强的凶兽混沌,正在几座山峰开外的地方朝这里一路撞过来。 转头顺着尖叫不绝的宿舍楼一路朝西边望去,罗小晨几乎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硕大可怖的兽面,它正在试图穿过聂仁衍的那层黑色烟雾挤进基地里。而在那兽头的前面,是已经枯死了大半的密林。 “娘喂!!”QAQ 罗小晨一蹦而起,冲到门边把刚从里出来的夏之铭、方思远和木头挤到一边,冲着屋内道:“卧槽快快快快!要命呐!你俩赶紧的!不然劳资继续嗷嗷嗷嗷!!” 屋子里面的谢明轩和饕餮原本还有些“悉索”的动静,在听到罗小晨威胁之后,整个屋子诡异地安静了数秒,然后无数黑色烟雾在一瞬间,争先恐后地从屋子里喷涌而出,纵横交错,带着极大的劲道和张力,在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将整个基地都笼罩在了里面。 几乎是在黑雾喷薄而出的瞬间,叶昭皱着的眉松了开来,聂仁衍冲门口还白着一张脸的罗小晨比了个拇指,然后拍了拍大师的肩膀道:“老头子,我们先拎走混沌,你等同门来了再跟过来。”说着,他和叶昭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众人面前,极快的速度带起的风让人忍不住闭了闭眼。 叶昭和聂仁衍瞬间便到了混沌的旁边,聂仁衍收回原本笼罩着基地的黑雾直接甩上了混沌的脸将其蒙了个严严实实,叶昭同时十指一动,被阻挡在外的原本包裹着混沌的水球翻腾成百丈高的海浪,顺着叶昭的手势,急速旋转后拧成一股极为粗大的水绳,在混沌身上再度缠了个严实,扣得死紧。而聂仁衍蒙在混沌脸上的黑雾也化成布袋一般的形状。 他一收黑雾化成的布袋袋口,叶昭随之抽紧水绳,两人默契地同时朝基地外头急速移动,速度快到只能看到虚影一晃便再没了踪影。 而失了五感的混沌甚至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两人黑雾加水球地包裹着,生生拽出了基地,一路朝昆仑山脉的方位疾行而去。 基地里,西边的那片茂密的古木林此时除了靠近基地中心区的最边缘处,几乎已经尽数枯死。聂仁衍和叶昭只要再迟一会儿,混沌的造成的毁害可能就要波及到那些民众了。 宿舍楼里的人们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对他们来说,只是看到一片黑幕将那可怖的兽脸遮挡住,同时巨浪翻腾,气势滔天。等他们一眨眼,就发现那兽头已经没了踪影,而那巨浪也消失殆尽,原本被扯开的那处现在已经重新被黑色的幕布笼得严严实实,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幻觉,其实压根儿没有存在过一般。尖叫的人甚至还维持着张着嘴的姿势,就发现让他们恐惧的那玩意儿已经不见了,顿时怔愣得下巴都忘了合上。 整个宿舍楼从极端的惊慌喧闹到极端的诧异安静几乎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像是被人按了静音键一般。 大师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西面聂仁衍和叶昭消失的地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之后,抽了抽嘴角道:“果然!禽兽就得禽兽去对付,老夫先前一定是被罗小子把脑子吞了才会想冲过去!” 躺着也中枪的罗小晨:“……”老子从来不吞那玩意儿的好嘛?! 蒋琪抱着小黑几乎已经傻掉了,半天才冲倚在屋门口站着的罗小晨开口道:“已经彻底搞定了?” 罗小晨看到她指了指屋子,知道她问的是谢明轩和饕餮,便点了点头,顿了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道:“并不是真的治好,哪有这么容易呢……算是暂时性的吧。要真这么容易治,等这社会恢复秩序了,老子一定单开个心理诊所,挂牌——妙手回春,一天让您重回正常人的世界,与深井冰说再贱!” 屋子里那两个被罗小晨折腾得差点连亲妈都不认识的深井冰:“……” 蒋琪:“……”要真那么挂牌子绝对会亏到姥姥家吧=_= 正说着,就听基地南面传来几声清亮的鹤鸣。接着一个有些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基地外层包裹着的水幕以及梼杌、饕餮黑色烟雾传了进来:“清贫你把基地裹成这样为师和清虚他们怎么进去?嗯?” 大师:“……”哎呀!忘记那几个同门进不来了=_= “罗小子,让他们在南边开个缝儿。”大师冲罗小晨点了点头道。 “两位,劳驾开个洞呗!~”罗小晨冲门里嘿嘿一笑,露出白亮亮的牙,看得人特别想抽上一巴掌。 话音刚落,南面的黑色幕布在下方开了个约莫一人高的半圆形洞,透过洞口,他们还能看到外面那层厚厚的水帘。 大师在自己脑门上贴了张扩音符,冲外面道:“赶紧地!不然雾都进来了!” “你这开得跟狗洞一样是怎么回事?!进去再收拾你!”那个声音的主人明显要跳脚,下一秒,一个骑着白鹤看起来比大师还要道骨仙风的白发老者从洞里冲了进来,指挥着自家坐骑道:“来,朝清贫扑过去,能啄几块肉是几块。反了简直!” 众人突然明白了有其师必有其徒的意思! 跟在后面陆续从洞里穿过的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一进来就冲这边到:“我说清贫,你这边的雾也太重了一点,我们那几处就淡薄得多。”在他身后,那个临时开的洞口周围黑雾朝中间弥散,然后再次变成了一片深黑,一点缝隙都看不出来。 大师哭丧着脸:“老夫遇人不淑!谁让这里聚了一帮子要命的禽兽呢,吸引雾的能力个顶个的强,老夫哭都没地儿哭去哇!” 罗小晨:“……”遇人不淑还能这么用??Σ(っ°Д°;)っ 不过见帮手都来了,大师避让开他师父的仙鹤,掏出石榴朝空中一放,拉上石头以及抱着小黑的蒋琪,爬到变大的石榴背上,冲众同门行了个礼道:“这里境况颇乱,你们顾着点,老夫去一趟昆仑。”说着轻轻一拍石榴的脑袋,一边朝西边掠去,一边靠着扩音符冲罗小晨道:“再~开~一~个~洞~~~” “嘿!两位,再来一个!”罗小晨倚在门口,再次冲屋里的人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屋里的梼杌和饕餮:“……” Chapter101 聂仁衍和叶昭考虑到大师他们,在把混沌一路拖到那一连片的山区之外的某处城市废墟之上,就暂时停了步子。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原本的打算。以叶昭和聂仁衍的性格,他们绝逼一路直奔昆仑,找个地方先把那么大只又死沉死沉的混沌给丢了再等大师。然而事实却并不如他们所想的—— 这两人一出基地便用黑雾和水球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免得还没到昆仑山呢,他俩先被那越发诡异的雾给整得浑身是血、气虚体弱的。但是这就印证了大师之前说过的话——他们现在确实处于两眼一抹黑的境况。少了引路的人,他们移动起来只能固定一个大致的方向,然后再靠异于常人的听觉来判断周遭的情况,但现在的地面上就没几处会有生物发出声音提供有用的信息,很多时候都是一片白雾腐蚀的嘶嘶声,干扰性太强。这比他们先前想象的要糟不少。 为了大师能准确地追上他们,聂仁衍甚至贴心用黑烟一路拖了条细长的尾巴作为指路的印记。 下头挂着的混沌在黑雾和水球的绕弯漫长的反射弧,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气息有些类似的什么兽类给截了,顿时有些恼怒地挣扎起来。那如同山一般壮硕的身体扑腾起来可不是一般两般的麻烦。想象一下一整座山被拎在手里,而且它还在玩杂耍翻跟头吧。 “作死!”聂仁衍有些不耐烦地把包裹混沌的黑色烟雾又收紧了些,道:“勒死算了,这货怎么这么能折腾呢,尼玛老子手都快被它整废了……”他就像某个刚从超市大采购出来,拎着沉重的购物袋走了很久的人一般,在一只手拎得有些不得劲之后,把缠绕在掌心的黑雾换了只手,然后活动了一下空闲下来的手指,抱怨了一句。 “我来吧。”叶昭见他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心想:混沌那体型沉是沉了点,但是聂仁衍的原型同样是山一般庞然的穷奇,而且这黑雾是随他意志变化的,在手中接触面积撑到了最大,按理来说不至于勒成这样啊。 “不不不,老子拎着就行了,手麻一点没关系,媳妇儿你给按摩一下就好了。”聂仁衍嘿嘿笑着地把爪子伸过去,还连带着自己的半边肩膀,狗胆包天地对叶昭道:“或者让老子摸你两下也行,绝逼原地精神气全满!”=_,= 叶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货半真半装的样子,道:“干脆把你废了的这条手臂剁了算了。”手却还是搭上了聂仁衍的肩膀,看在他至少有一半是真的份上,面无表情地活动五指单手按捏起来。 大概是因为平日里操控海浪都用的是手指,叶昭现在十指的灵活程度简直逆天,自然在按揉肩膀这种事上也能有发挥的余地,虽然他全程冷着个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有青筋跳动两眼微微冒火的迹象,但手上的力道却是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捏得聂仁衍通体舒畅,心花怒放【……】,说话也开始没遮没栏起来。 他一边壮着狗胆享受着死傲娇叶昭大人不情不愿的捏肩服务,一边想了想大师看到他们的情景——一个巨大的黑色水球,屁股后面拖着条细长的尾巴…… “哟!媳妇儿,咱这造型跟精——嘶!”聂仁衍还没说完,就感觉捏着自己肩膀的指尖猛地一收,不知道捏到哪根筋上,整条胳膊瞬间一阵刺麻,他抽了抽嘴角,嘴欠地继续把最后几个字补齐,“——子一样。”=_,= 叶昭面无表情地看他:“……你哪天能说一次正常的比喻么?!” 聂仁衍嘿嘿一乐:“蝌蚪。” 叶昭:“……”正经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完全不对劲呢== 聂仁衍继续嘴欠:“媳妇儿,咱把这些解决了回家种蝌蚪吧!”=_,= 叶昭:“……” 尽管叶昭和聂仁衍已经做了路线标记,并且停下来特地等着,但是大师他们的速度毕竟跟这俩货没法比。对他们来说几分钟就走完的路程,石榴驮着背上的几人要死要活地赶了近半个小时才到,毕竟它还得在聂仁衍笔直的路线两边扭曲地绕行,找没什么雾气的安全空隙飞。看到聂仁衍和叶昭呆着的那个水球时,它伸长了脖子再加了把速,把扇翅的幅度和频率都加到最高,累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它的速度相对叶昭和聂仁衍算慢的,而相对于大师他们这几个普通人类却算相当快的。原本习惯站在石榴背上迎风而立,广袖飘飘,一副流弊样子的大师,再差点被气流掀飞之后,乖乖地学着石头和蒋琪,全程五体投地,扒在石榴背上死死扒住羽毛根部。 一直到石榴一个急刹,在叶昭和聂仁衍面前停稳当了,那三人才晕乎乎地从它背上站起来。 大师被石榴这么七扭八歪疾走急刹地折腾了一路,脸色惨白,差点没直接扒在背部边缘开吐。他一步三颤地朝前迈了几步,冲前面的水球道:“老夫来了!不过,先让石榴歇歇翅膀,也让老夫喘口气,这种要命的飞法,不到昆仑,老夫就该把这老命交代了……” 石头扶着他在石榴背上溜达溜达,一边伸手帮他顺着气。 水球里,早在大师赶来之前就被叶昭已经揍完一顿的聂仁衍冲外面道:“嗯,不过别歇太久,老子总觉得这雾越来越不对劲了。” 叶昭原本想把混沌接到自己手里,免得聂仁衍找各种理由求按摩求抚慰。但是,当他把裹着混沌的那个水球真的拎过去之后,就变成了聂仁衍以“媳妇儿我帮你按摩”的借口,动手动脚,这里蹭一下,那里摸两把,得寸进尺得让人简直无法直视。 几乎全身都被摸了一遍之后,叶昭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混沌又丢回了聂仁衍的手里。 被来回颠簸成狗的混沌连破口大骂都没办法:“……” 叶昭一直被聂仁衍骚扰得完全没有注意过外面,只是冷冷瞪着他以免这货又耍花样,直到他开口冲大师说话,这才感觉到,外面的雾似乎真的不大对劲。 “不对劲?!怎么不对劲?”大师在石榴背上溜达了一大圈,此时已经稍稍缓了过来,但是听到聂仁衍的话,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又开始扑腾了。但是他把聂仁衍和叶昭呆着的水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嘛,“难道你们又开始出血了?但是老夫看这水球外面没围多少雾——”最后一个字的音还未落,大师就傻在那里了。 叶昭和聂仁衍在水球内,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他们只是下意识地感觉有些古怪,毕竟黑色烟雾和水球都是受他们操控的,虽然不是身体的一部分,但多少有些微微的感应。他们知识隐隐觉得,外面围着的雾比起先前轻薄了一些。 不过事实比他们想的要再不对劲一些,因为他们的水球之外围着的那一大团雾,在刚才停歇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里,不但没再增多,反而朝四周缓缓地散了开来。 而傻了的大师这才发现,能看见叶昭和聂仁衍的水球这件事本身就不对劲!他们看到的明明应该是一个硕大的雾团才对啊!:“对啊——你们这水球上包裹的雾都去哪儿了?” 蒋琪和石头相对他们算是年纪小的,他们连带着小黑都被大师和聂仁衍的反应弄得一愣一愣的,半晌,石头才指着某一处道:“师父你看。” 他们因为习惯,且石榴本身体积也相当大的关系,离叶昭和聂仁衍说起来算是挺近的,但实际上也有个百来米的距离,要不大师也不用继续贴着扩音符喊话。而石头此时恰恰指的就是他们和叶昭、聂仁衍之间的这块地方。 原本,周遭的雾被他们两个吸走之后,会在周围形成一片没有雾的相对安全区——包括石榴下意识停着的地方,也包括他们和叶昭、聂仁衍相隔的这白来米中的一部分。 然而,现在这块相对安全已经变成了雾蒙蒙的状态,就像是原本应该裹着叶昭和聂仁衍的雾慢慢散了开来,使得周围都有些朦胧一般。越靠近叶昭他们的越浓,越靠近大师他们的越淡,就像有人在这之间拉了个白色渐变。 而这片由浓及浅的朦胧薄雾此时正在慢慢地朝大师蔓延,越靠越近。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雾又从你们身上慢慢散开来了?不过这也算是好事吧……”大师有些懵,脑子还没能理顺这种反常的影响。 “说明我们对这雾的吸引力在慢慢消失。”叶昭淡淡道,“就好比容器已经满了,在灌水进去只会溢出来,没必要了。” “也就是说,我们和你们对雾的吸引程度快差不多了。”聂仁衍补充道,“没有人能把雾从正常人身边引开来,弄出一块安全的空间了……老头子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嗯?” Chapter102 大师听完这两人的话,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茫茫然盯着叶昭和聂仁衍两秒之后,猛地窜起来,动作迅猛如年轻小伙儿一般扑向了石榴的脑袋。此时的石榴可不比平日里可以托在掌心的大小,光是脑袋加脖子就有一个大师那么高。 飞扑过去的大师双手双脚缠在石榴的脖子上,把它勒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猛拍石榴的脑袋道:“乖仔快快快快快!快走!趁着这雾还没蔓延得到处都是,挑空隙走,直奔昆仑!老夫可不想就此交代在这里!” 石榴狠狠白了他一眼,扭动脖子把大师甩回背上,接着尖鸣一声,加大翅膀的扑扇弧度,稍稍倾斜了一点身体,便带着背上的人飞到了叶昭和聂仁衍旁边。 叶昭和聂仁衍见自己几乎不再会引得大团的雾聚拢过来,便将包裹在身上的黑雾撤开了一些,以便能看见外界的情况来分辨方向。聂仁衍把拖在后面引路的黑色细细袅袅的烟雾收了回来,重新抛了个短一些的给石榴。后者聪明地理解了他的用意,低头张开鸟喙叼住那一小截被实体化的黑烟。 “大师、蒋琪,你们抓紧一点。”叶昭冲后面提醒道,然后和聂仁衍对视一眼,同步朝前一晃。 雾团渐渐融散在整个天空间,因为速度不快,所以大多地方看起来似乎只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一般,朦朦胧胧中,隐约可见一条虚影一闪而过,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眨眼即逝,如果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或许可以发现那条虚影前半截是黑色,后半截是红色—— 正是叶昭和聂仁衍拖着火红的石榴以及它背上大师他们直奔昆仑。 空中的雾气虽然还处于朦胧状态,离恢复到它一贯浓稠的乳白色状态还有一会儿工夫,但是再淡的雾气也有一定的伤害性。不过此时的大师他们倒是不怕了,这种赶路方式对他们来说相当有利。在前面的聂仁衍和叶昭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带着湿意的雾气,再加上他们的前进速度极快,在空中的轨迹呈一条圆柱,而石榴和大师他们就正好处于圆柱的后半截,几乎沾不到一点雾。 只是这样的速度对大师他们这种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太要命了,尽管聂仁衍和叶昭两个禽兽完全不用绕路,霸气侧漏地一直在走直通昆仑的最短直线,没啥东西能挡得住他们,不会像石榴一样为了在雾团中找安全空间而飞得忽上忽下忽快忽慢。但也正因为这样,一路上的劲风都在以同一个角度对着大师他们吹,整张脸都被吹得麻木变形了。 大师满脸的褶子被这要命的风吹得溜平,嘴巴都被吹大了,他艰难地挪了挪头的角度,把自己藏在了石头相对宽大的肩背之后,顺便把蒋琪也朝这边拉了拉,小丫头嘛,把脸吹毁容了就不好了=_= 身为唯一一个年轻汉子的石头顶着一张变了形的脸,眼神淡定中隐隐含着一股子悲壮:“……” 不过他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被他们骑着的石榴。它一直十分珍视自己这一身光亮华丽的火红色羽毛,引以为傲,但是现在看这风的架势,不止要把它尖利的鸟喙给刮秃了,简直想把它浑身都刮秃了。他们这一路下来,除了在空中留下的虚影,就是飘飘落落的红色鸟毛,每掉几根,石榴就想揪一把大师的头发以求心理安慰…… 昆仑山距离他们先前所在的省市路途相当遥远,即便是走直线也得很久,但是对叶昭和聂仁衍来说,也不过就是几十分钟的功夫。 不过,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可以发生的变数却不少。其中最让他们忧心头疼的,还是这要命的雾。 这东西可以说是整个城市、国家、乃至世界崩溃的起点,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会是终点—— 先前各处还未全散开的雾团此时已经全都没了,整个世界重新陷入在越来越浓的的白色粘稠中,所有古兽草木对雾的特殊吸引力几乎消失殆尽,这片被大家猜测为过于浓郁的灵气的雾,终于还是回到了它刚开始出现时的状态——无差别攻击,遇到什么腐蚀什么! 叶昭和聂仁衍一边继续全速朝昆仑山疾行,一边皱着眉头,就在刚才,重新变得均匀的白雾有几缕穿过了叶昭裹在最外层的硕大水球,其中有极细的一丝雾气穿过了里面聂仁衍裹着的黑色烟雾,在他们未曾注意的时候,刮过聂仁衍的脸侧,留下的一道血印。 “嘶——”聂仁衍皱着眉,手指按了按脸上那一道正在愈合的血印,对叶昭道:“这雾钻来游去的累不累啊它。” “它如果自己知道适可而止的话,还用我们来昆仑?”叶昭用指尖帮他把脸上滚下的一粒血珠抹掉,便把视线收回去,继续仔细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以免再有雾泄露进来而没被他们注意。 聂仁衍“啧”了一声:“如果白泽也不知道——” “它知道。”他话未说完,就被叶昭打断了,他看到又有一缕雾钻了进来,恰巧从两人之间穿过,倒是没擦伤谁。 “媳妇儿,不能盲目崇拜。”聂仁衍闲着的那只手一把拽过叶昭,带着他避让开一缕从他身后钻进来的白雾,那白雾堪堪从他腰后擦过,只蹭到了一点衣服边。他把叶昭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要崇拜也只能崇拜老子!摸到没?老子胸肌饱满的坚实怀抱欢迎你的投送!” 叶昭:“……”他有些无语地看着聂仁衍,心道:这货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一点?“不是盲目崇拜,而是越靠近昆仑,我越有种很……怪的感觉,尤其是想到白泽,潜意识里好像觉得它一定有——” 话刚说了一半,他突然顿住了,注意力被另一件事情引了过去:“等等,你别动!” 聂仁衍只觉得叶昭有些凉的手指重新摸上自己的脸,在刚刚那个伤口上蹭了蹭,蹭得他心里就跟有个爪子在撩似的,“媳妇儿,你这是真的打算主动投送进老子的怀抱么?!百年难遇啊卧槽,今天几号老子一定要纪念一下!” “啧——”叶昭顺势在他脸上轻拍了一下,示意他闭嘴别瞎搅和,然后开口道:“你以往这么大的伤口多久会好?” “老子又看不见究竟多大。”聂仁衍觉得叶昭那轻拍一下其实是在调情【……】,顿时一脸愉悦,随口答道。 叶昭手指离开他的脸,拇指食指拉开约两寸长的距离,道:“这么长,刚见血,不算很深。我记得你的伤口愈合速度很快……”叶昭微微皱了眉,“医院那次你嘴角边也蹭了个口子吧?当时不过上个电梯的功夫就好了。” 聂仁衍用舌头顶了顶脸颊,感觉刚才的口子稍稍又有些撑开,也愣了一下:“确实慢了嘛,照你形容的这种口子,以往几秒就能长合,最多看起来稍微有点泛红,毕竟是新肉,跟周围的颜色有点不同。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咱俩都说了这么多话了,我舌头顶一下,它居然还开了……” 叶昭皱着眉,指尖再次摸上那条口子,把刚才渗出来的一条极细的血线抹干净:“所以,这雾对我们的伤害程度变强了?” “不只,咱们被蹭到了口子都这么难长合,对普通老百姓的伤害程度不是更厉害?”聂仁衍拉着注意力全放在他脸上的叶昭朝右侧偏了偏,左边陆陆续续有几缕雾气渗了进来,虽然通过水球再通过黑色烟雾的阻挡之后,进来的雾丝都很淡,但照聂仁衍伤口的这个情况,被蹭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基地——” “基地就算我们现在回去也做不了什么,治标不治本,唯一能让以后过回安定日子的方法就是把这雾彻底消了。”聂仁衍说道这里,想起来刚才叶昭没说完的话,“对了,你之前说,你潜意识里觉得白泽一定有什么?有办法解决这雾?” 叶昭点了点头:“嗯,这种感觉,就像是以前每次雾来之前的感觉一样。” “说到这个,媳妇儿我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你会在事情发生之前有感觉?就跟预知似的……”他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按理来说咱俩差不多算同类吧,我怎么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呢,而且我记得当年认识的里头,出事之前有预感的倒是有,但都是隐隐约约的那种,从没有过向你这么清晰的。” 叶昭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这个其实也不算很特殊吧,其实也挺模糊的,就是一瞬间的感觉。我们要去找的那位才是真的预知得很清晰。” “那倒也是——”聂仁衍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秒就猛地扯了一下叶昭避让到另一处,狠狠道:“尼玛!找到那位之前,咱们得保证别被这雾给吞了!他妈的越钻越多!” Chapter103 大概是因为本身性格以及原型是上古凶兽,受了伤愈合速度比常人快很多的关系,叶昭和聂仁衍在面对越钻越多的雾丝时,依旧比较淡定,一边避让开雾丝继续极速直奔昆仑,一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状况和问题。紧随在后的石榴和它背上的大师他们也因为有叶昭和聂仁衍担着,暂时没感受到什么生命威胁。 但是,基地的情况却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虽然梼杌和饕餮跟叶昭、聂仁衍差不了多少,但这两位现在处于不稳定状态,就算有罗小晨之前累积的银威镇着,也很难给众人以安全感。而大师的那几位同门,他们将随身跟着的徒弟都留在了他们原本归属的基地,在这里坐镇的同时,还在同原基地里的徒弟保持联系,一旦发生情况,说不定就得赶回去,所以也算是不稳定因素。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民众看到了大师坐着石榴飞出基地的情景,现在整个基地里的氛围比起先前要浮躁不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宿舍楼那边都会出现一阵骚动和嘈杂。 刚开始还只是很小的动静,过个几秒也就平息了。但是,在一部分人发现有雾丝穿透屏障钻进基地之后,宿舍楼那边的嘈杂声就再也没停止过。 这种消息往往传得格外快,起初只是一部分人看到,没多久,前前后后几栋楼的氛围便都开始变得有些慌乱。几乎每个屋子的阳台边都有人趴在窗玻璃上朝外张望,以一种略微僵硬的姿态和紧张表情,一刻不停地扫视着周围,在看到飘散进来的雾后,便死死盯住那些白色的丝状物,生怕它靠近自己所在的地方。 在雾丝断断续续,刚钻进基地的时候,人们虽然本能地紧张、慌乱,觉得屏障也变得不那么可靠、保险了,但大多数人还是会自我安慰“那些雾丝最终会被四周的树吸引过去,不会真的伤到人”。 然而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便由慌乱真正转为恐惧和害怕,因为他们发现,那些雾丝在空中游离飘散,直至落到地面都没有朝附近的那些树聚拢的趋势,这跟之前的雾完全不一样! 而聚在叶昭和聂仁衍屋内的罗小晨、夏之铭他们,一直在跟大师的同门们说着基地里平日的状况和解决方式,让他们有个大致的了解。也说了大师请他们过来照看的目的,其实主要在于应对饕餮和梼杌,以防他们万一脑子抽了,疯起来基地没人顶得住。至于这雾,还是交给被捆在里屋的这俩凶兽对付,毕竟他们现在也身在基地之中,与其他人算是同根绳上的蚂蚱,保住基地的安全就约等于保住自身的安全。 在发现不断有雾丝钻进基地之后,罗小晨急急冲谢明轩和饕餮道:“卧槽你们别留缝儿啊!雾都进来了!” 饕餮看了看罗小晨,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默默地扭开了脸。和他捆在一起的谢明轩虽然背对着饕餮,但不用看也知道他什么脾气,于是瞥了眼罗小晨旁边的夏之铭,顿了一下,沉声开口道:“我们挡了不止一层,但是这雾跟先前不一样,能钻进来一缕就能钻进来一片,只会越来越多。” “你们挡不住了?”夏之铭觉得和自己的上司以这种情景面对面有些尴尬,所以一直没怎么开口,此时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明轩摇了摇头:“挡不住。” 背对着他一直不乐意说话的饕餮突然开口道:“不知道你们这边有没有人看出来,这雾本质是一种灵气?” 夏之铭“嗯”了一声:“之前大师他们说过,因为灵气太盛,所以对普通人来说反而有着毁灭性的伤害,而对本身急需灵气的那些古兽来说则是大补……”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饕餮慢吞吞地说着,“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我们能感觉到这雾不一样了,你看外面——”他冲一旁的窗子眨了眨眼,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几米外的一棵树,“那几缕雾丝并没有朝那棵树聚拢过去。” 他没提的时候屋里的几人还没发现,此时都“霍”地起身,快步走到窗边仔细看了一会儿。方思远张了张嘴道:“确实诶!……谢头这是为神马?!” 谢明轩被他那一声谢头弄得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下摇了摇头,“下次别这么叫了……我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有点感觉,那些雾不止没向树靠拢,也没向我们这边靠拢。”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饕餮就哼了一声,道:“还能为什么?如果说我们是空着的容器,需要填进灵气,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满了,那些灵气自然不会再聚过来……而且,先前那些雾把我们也伤了——”他垂眼看了看自己衣服上还沾着的已经干了的血迹,接着道:“我只能想到一种情况。” “什么?”罗小晨抽了抽嘴角:“熊孩子你卖什么关子赶紧说啊!” 外表看起来确实像个高中没毕业的熊孩子的饕餮:“……” 他默默扭开面无表情的脸,声音越发没有起伏,“雾之前会伤人却不伤古兽,是因为人本身的灵性不够高,而古兽够,所以对古兽来说那灵气可以自如吸收。但是现在,连我们都会被雾伤到,说明……” “你的意思是……那雾是中学老师,普通人是小学生水平,中学老师讲课,他们接受不来,你们这群中学生水平的可以,但是现在那雾升级成大学老师了,所以你们这群中学生的智商也接受不了了?”罗小晨自动把饕餮的话转换成了自己可以理解的意思。 谢明轩和饕餮:“……”比喻是没错,但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欠打呢?! 但是一旁大师的几个同门却张大了嘴:“你们的灵性都不够格?!那还有什么能顶得住这雾?!” 雾越钻越多,而他们却明白地被告知无能为力…… 众人站在窗玻璃前,回想到当初第一次碰到这雾的情景,那时候城市还在,人们的生活被雾搅合得有一点乱,但是大的秩序却依旧在运行,他们在隐隐的担忧中忙忙碌碌地继续过着该过的日子,只是出门的时候包里会习惯性揣上口罩和不知道有没有用的防护衣,就像是担心天气变化而带了件雨衣一般。那时候,大概很少有人会想到,那雾有一天会变成这种样子…… 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雾中挣扎求生,并且都幸运地活了下来,但是这次,他们头一回产生了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听天由命?这可不符合老子的性格——哎,这有个山谷。”聂仁衍他们终于在疾行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到了昆仑,此时正和大师一起商量着该把混沌丢在哪里,再朝哪个方向寻找白泽的事情,“把这家伙扔这儿吧,老子已经拎着它过了三座峰了,抱媳妇儿都没出过这么久的力……”还没嘀咕完就被叶昭横了一眼。 大师急忙拦住他:“落到地上把他放开就行,这么丢下去会雪崩的啊!” 因为雾越来越浓的关系,聂仁衍把大师他们也一起裹进了黑烟中,虽然依旧有雾钻进来,但总好过直接被雾包围融成一滩血水。况且他们所处的空间里那些雾丝散开只形成了一层极淡的雾气,大师在里面用符纸布了个阵便能暂时挡一阵。 蒋琪看着他们降下去,在混沌碰到地面的时候聂仁衍撤了一直裹着它的黑烟,在它和空气中的浓稠白雾接触的瞬间,还能听见它猛地挣扎了两下,尽管发不出嚎叫声,但估计好受不到哪里去。蒋琪下意识地搂紧了小黑,有些担心地道:“这么把它放下去,会被雾腐蚀掉的吧?” “呵——”聂仁衍听了忍不住笑了一声,回头冲她道:“丫头你当它真的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肉球么,四大凶兽的名号不是白给的。混沌要这么容易就挂了会被嘲笑万年的。” “混沌已经放了,咱们接下来就得去找白泽了。”大师摸了摸胡须,看着聂仁衍重新把刚才撕开的那块黑雾缝隙合上,道:“这茫茫昆仑,上哪儿找?” “碰运气。”聂仁衍这三个字差点没把大师哽死,“白泽可遇不可求,可以找不一定能找到,而跟着直觉闲逛倒说不定能见上一面,何况……咱们有小黑。”他边说边对蒋琪招了招手,示意她把小黑放下来。 说来也确实奇怪,这只通体全黑的小猫崽在四爪落地之后,在黑烟包裹着的空间里绕了一圈,完全漆黑看不到外界的环境似乎反而让它没了其他干扰,单纯随着直觉而动。只见它歪着脑袋蹲坐了几秒,然后突然跃起朝一个方向跑去。 聂仁衍挑了挑嘴角,和叶昭对视一眼,带着大师他们一路紧跟在后。 Chapter104 顺着小黑带领的方向越走,眼前的连绵的群峰海拔越是一处比一处高。 传说,昆仑山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三寸,而当聂仁衍他们此时真正处于昆仑山脉中,却觉得真正的主峰,远不止那么高。顶部终年难化的冰雪带让置身其中的人觉得寒意刺骨。聂仁衍和叶昭倒没什么,疾行了一阵后,大师和石头这种有修行的人也需要呵口气跺跺脚,更别说蒋琪一个丫头家了,不过她一直裹紧衣服紧跟在众人身后,倒是没抱怨过一句。 赶路中的叶昭余光注意到了他们的状态,对聂仁衍低声说了一句,两人便在眨眼间变回了原型的状态,不过缩小了不少,并没有给大师他们带来太大的压迫感。 “走中间。”叶昭暗金色的眸子此时异常显眼,他看了眼大师和蒋琪,示意他们走在他和聂仁衍之间。即便缩小了很多,他们也依然有两人高,古兽躯体以及蓬松毛发散发出来的温热感很快让大师他们暖和了起来。 随着雾越涌越多,空间里雾气从稀薄渐渐便浓,大师的符阵很快便挡不住了,那些雾气突破了最后一层阻碍,再次朝众人弥散。 这时便亏得叶昭和聂仁衍把大师他们夹在了中间,不仅帮他们抵挡了风寒,还如两堵坚实的墙,帮他们挡住了雾气的侵蚀,让他们暂时依旧能够处于安全的地带。 小黑已经重新被蒋琪抱在了手里,不然以它这么小的身量,被雾一包,不用几秒就化得干干净净了。不过它相当通灵性地换了种带路方式,想让大家朝哪边走,就冲哪边叫上两声。 原本大师对小黑带路这件事心底里还抱了丝怀疑,毕竟这碰运气的成分实在太大了,但是转念一想,找寻白泽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兽,除了碰运气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但是,随着他们走的时间越久,周围越来越频繁出现的古怪声音让大师渐渐有了些指望,说不定这份运气还真碰对了! “这又是什么声音?”聂仁衍在行走中动了动左侧的肩背,扭头看向自己的左半边与渐浓的雾气不断接触的身体,果然,白色带黑色斑纹的毛发间已经透出了斑驳的血迹,有几处皮肉微微有些拉扯的疼痛感。不过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便把头转了回去,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般继续开口道:“扑扇翅膀……听起来是鸟类。” “你不是鸟类,也有翅膀。”叶昭目光扫过他脊背上展开搭在两人之间的翅膀,白羽根根分明,掩在大师他们的上方。大师他们看不到,但是从叶昭的角度却能看见,那些白羽之间也渐渐有血丝在渗出。“不过,昆仑山这里确实聚集着不少神鸟,甚至包括凤凰和青鸾。” 他们的速度依旧保持得很快,完全没有因为受伤而减慢下来,毕竟越早找到白泽越好。而那些带着充盈灵气的生物却急急扑扇着翅膀,比他们还要快的速度中,略略带着一种慌乱感。 “你有没有觉得,从先前碰到的那几拨,到现在碰到的这些,好像都在朝一个方向去?”叶昭仔细听了一阵,忍不住对聂仁衍道。 聂仁衍将翅膀在朝上挪了挪,把叶昭整个脊背覆盖住,道:“刚才还没注意,被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啧,这是在赶去某处避难?” “会有可以避难的地方?”叶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那些扇翅飞过的真是凤凰青鸾之类,那说明顶级的凶兽神兽都遭了秧,抵不住这雾的侵蚀,居然还能找到避难的地方?! “喵呜——”小黑又叫了一声,冲着的方向和那些扇翅声的方向是同一处。 叶昭和聂仁衍对视了一眼,眸子里有些疑惑,但是脚下却没有停,甚至加快了疾行的速度。很快,原本远去的扇翅声再次被拉进,显然是叶昭他们追赶了上去。但这次除了扇翅声,还夹杂着凄厉的尖鸣,听起来似乎很是痛苦。 ……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有没有水球以及黑色烟雾的遮挡其实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被叶昭和聂仁衍夹在中间的大师他们此时都不可避免地被雾伤了很多处,那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皮肤里侵蚀,很快便深可见骨。大师把蒋琪又朝身后掩了掩,单独布了个小法阵在她和小黑周围,法阵小一点,威力相对来说反而会更集中,能阻挡的雾也能稍微多一些。 而叶昭和聂仁衍作为两道活的屏障,受的伤自然是最多面积最大的,尽管他们的愈合能力比常人快得多,但是在越来越浓稠的雾的不断侵蚀下,大半的身体还是被血水染了个遍。大片大片的鲜红色和他们本身洁白的毛发形成了鲜明得简直刺眼的对比。 在越来越多凄厉的尖鸣声中,两人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身上被雾侵蚀的伤口一层摞一层,新皮还没生就又被腐了开来,愈合的速度越来越慢,血水越渗越多,凝成一滴滴血珠,顺着毛发滑落下来。 大师他们即便有聂仁衍和叶昭遮挡,身上灰色的袍子也被浸染出了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老头子原本虽然清瘦却气色红润的脸,此时越来越显得灰黄,脸上的皱纹看起来都更深了,似乎一下子便老了十岁。石头虽然体格相当不错,但毕竟还是个没成年的半大小子,身上的衣服被雾侵腐得烂了好几块,脸上也被蹭了一大片皮。 被护得最好的蒋琪和小黑此时也有些狼狈,大师的符阵终究没能挡住靠近她的所有雾,小黑被雾气划了几道,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嘶声叫嚷了几下,然后一边蜷缩在蒋琪怀里,一边咕噜咕噜地沉沉喘着气。蒋琪一个丫头家脸上、手上也被伤了几处,血水很快渗了出来,顺着脸颊一直滑到了下巴,染红了衣领和袖口,她疼得眼底汪了一潭水,却只是用手背避开伤口,擦了一下血,继续轻声安抚着小黑。 小黑被她抚弄着,嘶声又朝一个方向叫了一声,便再次蜷缩了起来。 …… 剧烈的疼痛犹如用刀锋生生在骨骼上刺刻刮擦一般,叶昭和聂仁衍几乎已经浑身是血,每一寸皮肤每一根血管末梢都在疼痛的灼烧感下突突跳动,不过他们的速度却依旧没有缓下来。 周围除了扇翅和凄厉的尖鸣又多了更多的古怪声音—— 与雪地移动摩擦发出的“倏倏”声; 类似蛇一般的“咝咝”吐信声; 嘶哑的吼叫声和悲鸣声; 甚至偶尔有什么东西摔在雪地上发出的闷响声……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他们距离某个目的地越来越近,同行者越来越多,却也被雾伤得越来越厉害,有些小兽已经无力抵抗了。 大师他们如果不是有叶昭和聂仁衍护着,早在半路上就会把命丢在这茫茫冰雪和浓稠的白雾中,化成一滩血水,再无痕迹了。 叶昭在越来越尖锐的痛感中想到了基地,他们都落了个如此狼狈的境地,更何况基地里的那些民众、大师的那些同门……罗小晨、夏之铭、方思远还有木头……他几乎能想象到那里尖叫声不绝于耳一片慌乱的景象,满是绝望以及绝望中的挣扎…… 不知道此行回去,那里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那些人会是什么样子…… “叶昭——”聂仁衍喊了他一声,少了平日里吊儿郎当、懒洋洋的腔调,听起来和缓低沉。“我们,好像到地方了。” 叶昭收回在剧痛中游离的神志,前方不远处,似乎有某个地方格外的嘈杂,听起来像是聚集了数十头各异的古兽,而与他们同行的那些似乎也看到了那里,怔愣了一瞬间后,加速朝前掠了过去。 聂仁衍撤了四周围裹着的黑色烟雾,叶昭收了水球,周围的景色重新映入眼帘,透过茫茫白雾,两人视线落在了几步远的前方,那里是一处峭壁陡崖,所有的路在这里生生断了,而嘈杂声则是从陡崖之下传来的。恰好两只巨大的飞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带着浑身绚丽的青芒,略过他们身边,越过陡崖,直直俯冲了下去。 “走吧!”叶昭和聂仁衍对视一眼,翅膀揽过大师他们便一个纵身,直接跃下了山崖。 原本气息越来越微弱,勉强撑着一口气没晕过去的大师在受到如此自杀般的刺激之后,终于彻底晕了过去。而一直没怎么吭过声的石头和蒋琪此时也忍不住惊叫起来。以他们这样寻常的目力自然没法透过浓稠的白雾看到山崖下的景象,但是叶昭和聂仁衍却可以—— 在他们脚下,是一方深幽的山谷,里面或立或躺已经有了不少异兽,凤凰、青鸾、蝮蛇、雕鸟、甚至还有舞着数颗脑袋的六首蛟……这样把生活在昆仑各处的异兽大杂烩一般聚在一起的情景看起来着实有些诡异,然而最为怪异的,却是这个山谷本身。 因为,整片山谷包括它上方数十米的地方,一丝雾都没有。 Chapter105 待叶昭和聂仁衍夹着大师他们落入这个怪异的山谷之后,里面的异兽有不少已经变回了人的样子,不然以它们原型的体型,再来几个这山谷就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了。 他们有些伤得重的带着浑身的血迹,倚着大大小小的山石坐着,还有些大概来得早,伤得轻一些,除了衣服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长合,更有几个甚至连伤口都已经看不见,也不知道平日是不是就在这山谷附近活动。 这些上古神兽以往的性情大多属于平和中带着一丝淡漠,大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腔调,很少有见面特别热情的,多数是笑着寒暄几句便各归各处,至于凶兽,那就更不会出现什么和谐的场面了。不过此时在这山谷里,大概是因为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松一口气的淡淡兴奋,有小部分居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聊了起来。 如果放在平日里,聂仁衍多半会去找个人来随便搭上两句话,把这里的情况弄明白个大概,但是现在他却没这么做。这山谷究竟什么来历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最需要弄清楚的,毕竟就算知道的,他们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去把基地里所有的人都转移过来,光是这过程中就不知道会死掉多少人。 基地里的情况虽然不会乐观,但至少,外有梼杌、饕餮的双层黑雾以及叶昭的水球,里面再不济还有房子,墙壁门窗好歹也能坚持几分几秒。况且东边的海域还有青龙兄,他一直自我标榜属于“善良”的圣兽,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在这种情况下,它不可能弃周遭万民于不顾,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能护多久是多久。 况且雾气只是在一定区域内弥散得很均匀,但从大范围的角度看,并不是每个地方的雾都一样浓郁。就像大师提过,他有几个同门所在的省市雾气就不如叶昭他们这个基地的雾厚,而昆仑这里聚集了相当多的上古异兽,在这雾突变之前,这里必定是聚了大量硕大的雾团,所以这里的雾在散开之后也必定比其他地方的要浓得多。 所以,现在他们的当务之急并不是研究这山谷或是转移整个基地,而是找到白泽,把这一切弄清楚。 叶昭和聂仁衍在进山谷的瞬间就变回了人形,他们找了块平坦些的山石,把晕过去的大师放上去,蒋琪也倚着山石瘫坐下来,她怀里的小黑在进山谷的时候又叫了一声之后,便有些奄奄一息,没再开过口。石头忍着身上的疼,急急忙忙地伸手去翻大师的布兜,整个脑袋都探进去翻找了一会儿。 “把、把这个喝下去。”他从布兜里掏出一个玉壶,几个茶盅,把里面泛着紫红色的液体分倒出来,端给众人道:“上、上次剩下的栾树果熬、熬成的汁,幸、幸好剩了不少。” “还有多少壶?基地……”蒋琪端起一杯,有些犹豫地看向石头,毕竟她身上的伤口并不致命,用刀……也是一样。 石头已经端起一杯扶起大师打算喂他:“放、放心,上次剩了有两桶,回基地也、也够用!” 蒋琪听了点点头,先掰开小黑的嘴巴给它灌了一点,然后才闭起眼把剩下的一口气喝了下去。那种诡异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让有晕厥迹象的小黑,以及已经晕厥了的大师瞬间活了过来=_,= “我们不喝也能愈合,别浪费。”叶昭把石头递到他手里的两杯放回山石上,打算让石头重新装起来,毕竟这栾树果可不是哪儿都有的,见到栾树的几率和见到白泽的几率几乎差不多。 然而,他手指离开杯沿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眼聂仁衍。 后者此时正倚着山石站在他身边,扫视着整个山谷里形形色色变回人形的异兽,衣服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成了暗红色,脖颈、手背、脸颊上有不少伤痕,更多的则在身上,被掩盖在衣物之下。先前在雾里,他几乎连带叶昭都一起护在了双翅之下,无疑是伤得最多最重的…… 尽管在理智上,叶昭知道他的伤口正在以比常人快得多的速度愈合着,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像完全没受过伤一样,照旧精力无限,厚着脸皮嘴欠手贱。但在这些伤口彻底消失之前,叶昭看着浑身是血的聂仁衍,怎么都觉得那暗红色的印记无比刺眼。 他收回视线,冲被栾树果汁那味道虐得直吐舌头的石头道:“你把那杯收起来吧,我拿这一杯就好。”说完,他习惯性地想用手肘拱一拱聂仁衍,然而手已经抬起来了,却在中途改了方式。 聂仁衍正在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些面目各异的人,心里正琢磨着“难不成那百年都见不着一次的白泽会在这里?”,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拽了拽。 “喝掉。”叶昭手指松开聂仁衍的袖口,搭在他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把那杯栾树果汁送到聂仁衍嘴边,面无表情,言简意赅。 栾树果汁的味道闻起来倒是相当清香,他被叶昭的小动作弄得有些晕乎,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把那栾树果汁喝了进去,还没来得及咽,就已经被那诡异的味道弄得整个脸都僵了:“……” 他目光一扫,发现叶昭把空杯子放了回去,而那山石之上还有一杯没有人动。 聂仁衍一把拽过叶昭,趁他回头的瞬间,嘴巴便堵了上去,渡了大半的栾树果汁给他,自己咽了一小半。趁着叶昭被栾树果汁的味道激得有些愣神的时候,聂仁衍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的下唇。 叶昭:“……” 一旁的石头和蒋琪:“……”=口= 刚醒的大师,连带着重新有了些精神的小黑“嘎”一声又抽了过去:画、画面刺激老人家和奶娃娃【猫也算娃娃】了…… 叶昭面无表情地扫了圈周围,他们这块山石在较偏的地方,离那几簇聚堆的异兽有些距离,再加上动静不大,倒是没引来什么目光。不过在这帮活了千万年的家伙看来,这大概根本不算什么。而石头和蒋琪也识趣地低头,捧着自己喝空的茶盅,心道:要、要不再来一杯?干脆熏晕过去算了== 这栾树果汁确实有些效用,刚喝下去,便觉得浑身的气力都在慢慢恢复,伤口的愈合速度肉眼可辨。聂仁衍原本以为叶昭反应过来绝对要揍他,在这种场合下抽风什么的=_,+所以干脆低头把脑袋伸过去,一副随你抽的欠打样子。 谁知叶昭只是瞥了他一眼,抬起的手最后轻拍了一下他的头,抽的力道跟摸简直没有区别,他的语气里带了点无奈:“站直点别胡闹,赶紧找白泽要紧。” 聂仁衍简直受宠若惊,连连狗腿地点头,打算问蒋琪要小黑指个路:“丫头,小黑——”话未说完就发现小黑跟大师以类似的姿势一起厥过去了。 蒋琪有些尴尬:“额……小黑它还没醒。” “啧——那可有点麻烦。这里的人长得都差不多,让老子上哪儿找白泽,一个一个地问吗,多傻啊——”聂仁衍朝那些人扫了眼,他们多数人的长相精致清冷,大多带着股不近烟火的腔调。就连梼杌饕餮那样猎奇的原型化成人都是不错的长相,更别说凤凰青鸾这些原型就漂亮的。 但是,当皮相精致的人扎堆站在一起,辨识度有时候就会变低,何况他们其中有些本身长得就有些相像。 然而,聂仁衍还没抱怨完,就被叶昭打断了:“跟我去那边看看。” 他似乎是随意指了一块山石,那块石头相当大,半嵌在地里,裸露出来的部分甚至还有一人多高。它的颜色半是青黑半是苍白,又在山谷的最边缘处,比他们这还要偏,几乎快和山谷外飘荡的雾混为一体了,叶昭不提的情况下,聂仁衍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里有石头。 “你们就不用过去了,留在这里照看着大师,我们去看看。”聂仁衍冲石头和蒋琪点了点头,转身便跟上了叶昭。 刚才叶昭看起来是随手一指,但他的表情却异常认真,聂仁衍知道,他可不是那种随便找个起点就开始一个一个问的人:“你确定白泽会在那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兽,此时居然就在那块石头后面? “直觉。”叶昭头也不回地朝那块石头走去。越靠近这里,他越是隐隐有股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这里的某个人……让他有种亲近感。 这种亲近感完全来自于直觉,没有凭依,却又确实存在,就像是生来便有着某种联系一般……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白泽! Chapter106 走近那个巨大的石块,聂仁衍这才看到,那石块的背后,有一个人正抱着臂背对着他们站着,他的身材高而清瘦,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衣,姿态随意中优雅。他的头发很长,墨黑色,松松地绾了个结搭在肩膀上,和白衣相衬,就像幅寥寥数笔勾勒的黑白画一般,分明而素淡。他似乎正看着山谷边缘外雾蒙蒙的世界,那些浓稠牵连的雾丝距离他很近,几乎伸手可及。 叶昭在石块旁停下脚步,如果说之前他的感觉还有些模糊,那么此时,当他真正站在这人的身后,他的感觉几乎前所未有的清晰,一如这人身上分明的黑白。 “你——”聂仁衍看到这人的背影,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又反应不过来。 那人几乎是在聂仁衍开口的同时转过身来,眸子是极浅的水棕色,泛着一层淡淡的金,他的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了叶昭的身上:“你来了。”他用的是完全陈述的语气,没有带一丝一毫疑问的腔调,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过来找他一般。 一旁的聂仁衍总算看出来这人哪里让他觉得熟悉了——他和叶昭好像! 虽然两个人的长相不同——叶昭五官偏向于斯文清冷,眉宇间隐隐透着英气;而这人五官要柔和许多,几乎挑不出瑕疵,嘴角还总噙着一丝笑意,却偏偏有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但是这两人举手投足间的一些姿态和眼神却很相似,不过这人看起来要比叶昭大一些,眼里包含的东西也更深一些。 “白泽?”聂仁衍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遍,毕竟“这位行踪飘忽不定的神兽居然跟自家媳妇儿有点像”这种事实在让人有些惊讶。 白泽依旧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看向聂仁衍,点了点头,搭在肩上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一些下来。 “你知道我们会来找你?”叶昭问道。 白泽摇了摇头:“我知道会有人来找我,但在看见你们之前,我并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我很庆幸是你们。” 在他说话的时候,叶昭和聂仁衍才发现并不是他真的在笑,而是他的唇角天生微微有些上扬,看起来似乎无时无刻都笑得很温和一般。 “为什么?”聂仁衍在心里暗道:果然,有预知力的人说话都让人犯晕。 “因为你们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少,我不用解释太多。”白泽微微歪了下头,看向叶昭:“毕竟,圣兽也好,凶兽也罢,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同类,尤其是你……” 叶昭挑了挑眉:“我?”不像聂仁衍可以直观地看出两个人的相似之处,一般一个人是很难看出另一个人和自己相像的,叶昭也是如此,但是他心里隐隐的一股亲近感告诉他,他和白泽之间,应该有着一些联系。 白泽瘦长的手指虚点了一下叶昭,又点了下自己,道:“同宗,不同的分支而已……再具体点,我算你的长辈。”他的嘴角这回是真的噙着笑,似乎是在逗叶昭一般。 叶昭:“……” “好了,言归正传。”白泽收回笑意,偏头,看了一眼身后氤氲在天地间的茫茫白雾,那无边的浓白色映在他水棕色的眸子里,衬得那层深处泛出的淡金色更亮了些:“你们来的比我预想得早一点,不过这样更好,情况就不会变得更难以控制……在这之前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来的人可以打破这样糟糕的局面,不过现在我知道了——” “等等——”聂仁衍和叶昭对视一眼,忍不住打断了白泽,面带疑惑道:“我们来的目的是寻求帮助,但是,听你说的,怎么好像变成了我们才是来解决问题的那个?” “很简单。”白泽摊手,然后指了指叶昭的大衣口袋:“因为打破这个局面的东西就在他身上。” 叶昭顺着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边衣兜,被里面一个硬的凸起硌到了手,这才想起来里面的东西:“我身上,只有这一把匕首——”话音未落,他就顿住了,和聂仁衍对视一眼,眼里分明写着诧异。 这把匕首在之前的各种表现让他们觉得它确实不是寻常之物,或许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他们从来没想过这把匕首居然是打破这种局面的关键。 “一把匕首而已,能做什么?”叶昭边说,边掏出了那把匕首。 它此时正裹着匕鞘,看起来和平常匕首没什么区别一般,安静地躺在叶昭的手心里。匕鞘上的金属颜色并不是很亮,但看着很有质感,加之那些古怪繁复的花纹,显得古朴中透着一股低调的华丽。 白泽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过身去,指了指那片如看不见边际的幕布一般的白雾,道:“你们知道的吧,这并不是雾,而是一种灵气,只是太过浓稠,浓到连我们都无法承受。其实,这种情况曾经也有过,只是那时候还没有你我——” 聂仁衍猛然想起这话曾经似乎在哪儿听过…… 对了!大师! 虽然大师解释的时候他并不在当场,但是后来听夏之铭他们重新提到过,他当时听了也觉得这种说法有些道理—— 这天地曾经混沌如鸡子,那无边无际的混沌便是最为纯净最为浓郁的灵气。在那之中除了盘古无物存活。或者说是当初最为纯净的灵气孕育了盘古,而后,盘古开天辟地,那灵气才四散成为如今的世间万物。 白泽回过头来,看到聂仁衍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道:“猜到了?” “你是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那片混沌?” “所以说我很庆幸来的人是你们。”白泽笑了,他身上原本就有种远离尘世烟火的感觉,此时一笑,那种感觉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重了。不过他本就应该游走在整个尘世之外……他生来便洞悉这世间的一切,天道赋予他无所不知的能力,却并不让他插手这天道。他只在应该的时间,出现在应该的地点,等着应该等的人,告知他们应该知道的事情,“当然,现在的灵气还没浓到那个程度,不过照这个趋势下去,也快了。” “这和这把匕首有什么关系?”叶昭脑子里隐隐浮现出一个想法,不过……也太扯了点。 而他和聂仁衍的默契此时再次体现了出来,他没问出口的,聂仁衍这货抽了抽嘴角便直接问了出来:“你别告诉我,这玩意儿跟盘古大神有关系。别是那把开天斧在开天辟地之后掉在某处,缩小之后又换了个模样隐姓埋名,结果被捡到了之类的吧……” 白泽点了一下头,又摇了摇:“对了一半,确实有关,但它并不是开天斧本身。开天斧与盘古大神其实本就是一体,盘古大神和那些灵气一起化作了后来的天地河山,开天斧自然也散在了这天地之间。而铸造这把匕首所用的就是当年开天斧的一块碎片。” 叶昭和聂仁衍:“……” “一块碎片就能搞定这情况?”聂仁衍挠了挠下巴。 “如果这雾已经发展到当初天地混沌时的程度,当然不行,所以,幸好它还没有。”白泽指了指匕首,又指了指茫茫白雾,“一物降一物,天道总是这样。” 叶昭拇指摩挲了一下匕鞘上凹凸不平的繁复花纹,看向白泽:“该怎么用它?” 白泽重新抱起手臂,一副“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剩下来的就全看你们自己了”的表情:“这匕首虽然带着开天斧魂,但它其实已经是一件全新的兵器,认了新的主人。它该怎么用,自然是身为主人的你来决定,而不是我。” 叶昭:“……”突然有种被狠狠坑了一把的感觉。 聂仁衍抽了抽嘴角,觉得他和叶昭捧着一把小匕首,研究该怎么把这天重新劈开的举动,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傻。如果不是这环境和气氛影响,他简直都要笑场了—— 一把匕首而已,长不过尺,就算它是当年威武霸气的开天斧的碎片,还带着一丝开天斧的魂,它也劈不了天啊。这天的宽度是它的多少倍啊,算得过来吗? 如果罗小晨在就好了,这货不怕二嘛,让他握着匕首去戳一戳那雾,看看它会不会有什么变化=_,= “你们,最好尽快找到办法……”白泽水色的眸子越过他们,看向整个山谷,以及山谷以外的更广的天地,他似乎透过那片茫白,看到了那些苦苦挣扎,希望能保住一条性命的普通百姓,甚至能听到他们在生命的末端,从喉底发出来的最绝望的呼喊:“时间不多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握着匕首一直沉默着的叶昭,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铛”地一声,将匕首拔出了匕鞘。 闪着雪亮锋芒的匕刃从匕鞘边擦过,朝向叶昭的那一边一路划过叶昭的拇指,殷红的血珠接二连三地冒出来,顺着倾斜的匕刃流入中间的一处凹槽,再沿着凹槽,流向匕尖,所过之处,有密密麻麻的血丝隐隐在匕刃的光面上浮现,像是迅速生长枝叶一般,很快布满了整个匕首。 Chapter107 这把匕首,曾经沾过饕餮的血,也沾到过聂仁衍的血,那两次,被血沾染过的匕刃会在瞬间变得格外的雪亮,锋芒大盛,看起来像是在发着光一般。而且被那把匕首割伤之后,饕餮的表现格外激烈,而聂仁衍也说过伤口有种怪异的灼热感。 就好像是因为沉睡了太多年,锋芒已经在沧海桑田中收敛殆尽,尘封了曾经作为开天斧的一部分的魂,躺在匕鞘的黑暗之中,尽职尽力地扮演着一个普通冷兵器的角色。而这多年的平静,在它饮血的瞬间开始出现裂痕,那股包含灵气的腥热唤醒了它身为兵器渴血的本质。 这把匕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浸染过叶昭的一滴血,所以在听了白泽的话之后,叶昭想试一试,这把拥有着那样强大魂灵的匕首,在饮到主人的血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或许这就是真正使用它的方式…… 看着匕刃上渐渐浮现的蛛网一般的红色细密花纹,整个匕首从平静到隐隐开始兴奋,锋芒渐渐开始变盛,叶昭甚至能感觉到它在他手中微微地颤栗。 古人总说,兵器有灵性,可以和主人心意相通,何况是一把有着那样背景的匕首。 叶昭只觉得这把匕首周身的光芒越来越明显,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大得叶昭单手几乎握不住它,便又将另一只手覆了上去。 它的兴奋通过叶昭握着它的双手指尖、掌心,从上面的每一根经脉的细致末梢侵入,涌过腕部、手臂,一直蔓延至整个胸口,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类似电流般的感觉,充斥了整个胸腔,带着心脏“砰砰”跳动,血脉也跟着它收缩喷张,迅速传至四肢百骸。 他只觉得连脑中也跟着有血脉鼓动之感,耳膜嗡嗡震颤,连眼底都跟着泛了热。叶昭对这样的变化感到诧异,几乎本能睁大了眼睛,潜意识地想松开匕首,然而指尖却像是粘在了匕柄上一般,完全不受他控制,而渐渐的,他的脑中也开始变得一片混沌,被极度的兴奋感所侵占。四周的景色连成了片,变成了简单的色块,再分不清谁是谁;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虚远,远到模糊成一片,再也听不清楚。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从心脏一路奔涌到指尖,他甚至能在双耳巨大的嗡鸣声中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汩汩”之音。 他听到周身似乎有狂风在聚集,以他为中心,呼啸旋转。 他的眼睛被越来越盛的金色光芒晃得快要睁不开。 在他几乎五感尽失,除了手中握着的匕柄,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时候,似乎听到有声音从极为遥远的虚空传来,在巨大的嗡鸣中微弱得几乎难以分辨。 好像有人在喊他…… “叶昭!”聂仁衍喊了一声,眉头皱得死紧,身形一晃便想靠近叶昭身边,却在距离他还有数十米的时候,被他周围大盛的金色光芒再次打了回来。 先前他看叶昭用匕刃在手指上划开了一道口,便瞬间了然了他的想法。心疼叶昭手上那条口子的同时,他也同样好奇这把匕首的反应。 既然白泽说这匕首早已把叶昭当成了主人,那么叶昭的血对它来说,一定和其他人的血不一样。聂仁衍虽然想到了匕首的反应必定不寻常,但他没想到接下来看到的居然是那样的情景—— 换成双手握住匕柄的叶昭原本拇指指尖的伤口崩裂,血液从豁开的裂口中奔涌而出,顺着手指,匕首,染得满是殷红。那把匕首就像是饥渴了千万年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一般,疯狂地吸着叶昭的血液。而它周身的光芒也陡然大盛,将叶昭整个包围在其中,甚至在旋转间,卷起了呼啸的狂风。把周遭所有的人都生生甩到了数十米开外。 几乎只是片刻的时间,聂仁衍已经连叶昭的轮廓都看不清了,他瞬间白了一张脸,血色尽失,照匕首这个吸法,叶昭还有命吗?! 他想也不想地便朝那片混杂着不断壮大的狂风的金光扑过去,却在堪堪接触到的瞬间被打了回来,震得他嘴里泛起一股腥甜。 试了数次的聂仁衍完全不在意身上越添越多的伤,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固执的一件事,再又一次被推出来之后,他周身黑雾猛地张开,在瞬间化作原形。 硕大的吊睛白虎前爪伏低,腰背弓起,整个身体拉伸成一个进攻的姿态,烟金色的眸子在暴怒的瞬间转为一片暗红,如同从黑色的瞳孔深处溢出的血一般,看起来和当初凶性毕露的饕餮、梼杌别无二般。 这是他生来便有的血一样的双眸,代表着杀戮、残暴、狠绝和嗜血。在那一次与身为腾根的叶昭共同驱除鬼疫造福于百姓的祭事中,这双眸子慢慢转化成了平和的烟金色。这个几乎完全没有侵略性的温和颜色甚至一直伴着他到了万千年后的这个世间,除了刚觉醒的那一阵,他只有两次眸色转回血红,两次都为了叶昭。 这个和他以生命相惜相依的人,一定,不能死! 聂仁衍在心底冷冷哼笑了一声:开天斧?既然认了叶昭,那就必须得连老子一起认! 在金芒越来越盛,几乎占据了小半个山谷时,巨大的吊睛白虎猛地扑了上去,在接触到金芒的一瞬间,将那刀割活剐一般的感觉硬生生扛了下来,几乎加了股力道,顶着金芒,朝中心的叶昭靠过去。 一时间,山谷里目瞪口呆的众异兽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血肉淋漓的场面,就是让他们这帮活了千万年的货也承受不住。况且,那被刮得满身是血还硬是冲进了那片金芒之中的家伙,是穷奇吧?!上古四凶兽之一的角色都被弄成了那副样子,那金芒究竟是什么?! 在金芒包裹中意识渐渐陷于模糊的叶昭只觉得手背一热,一双掌心略带粗糙薄茧的手将他的双手包裹住,他的背贴上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胸口,那心脏搏动的起伏,呼吸的频率,即便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也不会认错—— 聂仁衍。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背后圈抱着另一个几乎没了血色、苍白如纸的人,四只手交握重叠在一起…… 那雪亮的匕刃上流着的,是叶昭的血,那朝外不断扩张的金色锋芒上沾染的,是聂仁衍的血…… 终于饮够了的匕首在此刻彻底醒了过来,一声龙吟一般的清啸响起,连绵不绝,震动山河。在这整得人近乎血管崩裂的声响中,一个斧头形状的虚影从那片裹挟着狂风的金芒中探出头来,如潜龙浮水,腾出升天。那个虚影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变大,斧刃上繁复古老的花纹从若隐若现变得明晰可辨,直到整个斧面充斥于天地之间。 一时间,狂风如虎啸狼号般翻涌而起,从斧柄的位置迅速壮大,那金色的锋芒也随之笼罩在整个斧面四周,光芒喷薄而出,照亮了整个天地。 那些金芒如同无数开过锋的利刃,密密麻麻,洞穿了所有白雾。 …… 已经有多久没看到日光从天空这样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了?大地上所有在这场浩劫中存活下来的人们,在被雾侵蚀得奄奄一息或是被绝望折磨得精疲力尽中这样想着…… 已经有多久,习惯了千疮百孔的房屋,习惯了四处是废墟和血水的城市,习惯了这终日云雾缭绕人心惶惶的世间,以为或许直到生命终了,都见不到云开月明的那天? 幸好,还活着,活着等到了这一天。尽管亲眼看到的人已经不多了,但至少,他们没有在这场劫难中消失绝迹。 …… 天地间所有的雾丝再没有如同过去那样突然消失,不知去向,而是在被金芒洞穿后,被那柄斧头吸了过去,融在了那虚影状的充斥天地的巨大斧面里。 它出现得有多快,消失得就有多快。片刻之后,所有白雾便无踪无影。巨斧像是吃了一顿饱饭一般,满足地熄了狂风,收了金芒。 虚影慢慢变淡,缩小,似乎将那样的灵魂重新拘进了那个小小不过尺寸长短的匕首中。 “成、成功了?!”大师身上的伤在栾树果汁的帮助下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虽然还有疤,但至少不会因为动作大些就重新迸裂开来。他张着嘴,几乎目睹了这雾被破开的全过程,重见天日的那瞬间,几乎要老泪纵横了。他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抹了抹眼睛,从平坦的石块上一跃而下,那一瞬间,身手矫捷简直堪比年轻小伙。 然而他刚抬脚打算朝叶昭和聂仁衍跑过去。就听“铛琅”一声,那把依旧闪着微光的匕首从两人手中掉下。而一直勉力支撑着的两人此时终于彻底失了意识,身体一软,保持着半抱的姿势,双双倒落在地。 Chapter108 大师吓得连跑带蹦地冲到那两人身边,掏出一整瓶栾树果汁,让石头帮忙给叶昭和聂仁衍灌了下去。 “怎、怎么还没动静?!”等了有一会儿,两人依旧一点转醒的迹象都没有,大师忍不住抖着指头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发现他们呼吸虽然非常微弱,但还不至于没有,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额角的汗,“这么难以忍受的味道都没能把他们刺激醒,这回真的伤得重了……” 石头在旁看着两人身上的血以及苍白的脸色,心想:这亏的这两人血够厚,不然照那么个放法,早就干了喂! 蒋琪放下手里伤口恢复情况不错的小黑,和石头一起,帮着大师往叶昭和聂仁衍露在外头的伤口上撒药粉。 小黑四脚刚沾地,便跌跌撞撞地朝一旁的白泽身边走去。它爪子上的伤口尽管恢复的不错,但多少还有些疼,以往三两步就蹦跶过去的距离这会儿一步三蹭地走得有些吃力。临到白泽脚边的时候,一个脚滑摔了个底朝天,它仰着脸,缩着四肢爪子傻兮兮看着白泽弯下腰把它抱起来,眼里有一丝浅淡的笑意。 白泽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就像是对熟人打个招呼般,然后抱着它走到了蒋琪身边,声音温和地道:“好好照顾这小家伙,它为你可吃了不少苦头。” 大师处理完叶昭和聂仁衍的伤口,实在想不出还有啥可做的了,这才算歇了口气。听到说话声,老头子仰着张满是褶子【……】的脸,望向站在蒋琪旁的这人,瘦高个子,白衣黑发,简单素淡,看着有股不沾烟火的仙气。 “白泽?!”傻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谁的大师张大了嘴,久久合拢不上。 尼玛白泽!! 活的!! 几百年都见不到一根毛的白泽居然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大师觉得就算现在让他去自挂东南枝也木有遗憾了,别说这辈子了,就是古往今来这千年万年的时间里,见过白泽的人估计十根指头都能数过来,还十有八九都是天子贤君。艾玛这待遇!他几乎条件反射地从布兜里翻出一沓符纸和唯一一支灌的不是朱砂的笔,激动地递给白泽道:“能、能给老夫签个名么?” 白泽:“……” 大师的一系列反应动静不算小,先前山谷里各类不明真相的异兽这时也弄明白了这个白衣黑发的男人是谁,顿时也骚动起来,就算是它们,对白泽也从来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影,这个传说中的传说此时就这么出现了,大家怎么能淡定得起来。 一看苗头不对,白泽沉默数秒,扛不住大师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不眨盯着他【太瘦所以显得大==】,认命地接过纸笔签下名字,表情很从容,落笔却跟有鬼催着似的。他把纸笔递还给大师顺口道了声:“告辞,我去江南走走,有缘再见罢。”便头也不回地朝山谷外走去,步子看似悠闲,实则飞快。 大师顶着一张痴汉脸看着那白衣飘飘的背影越走越远,傻了片刻,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啪——”地一声朝自己脑门儿拍了张扩音符,卯足了劲冲已经走到极远处的背影喊道:“错了喂——那边是北!!!” 背影:“……” 直到白泽彻底没了踪影,连带着那一群异兽纷纷变了原型——凤凰、青鸾、蝮蛇、雕鸟等都接二连三地尾随白泽而去,偌大的山谷便只剩了大师他们几个。 终于从激动之情中缓过来的大师宝贝似的把签了白泽名字的符纸放进自己的布兜里,还拍了拍,这才扭头,有些迟疑地问石头和蒋琪:“你们说……这白泽几百年都见不到一回,是不是因为他路痴,到处乱绕啊?东南西北分不清什么的……” 蒋琪:“……” 石头:“……会、会不会是故意说、说错的?” 大师一拍脑门:“对头!一定是故意的,无所不知的白泽怎么会是路痴呢,绝对不会,老夫简直愚昧……”言罢,他掏出石榴。 秃了好几块的火红色大鸟明显没休息够,不满地啄了两下大师的屁股,才在空中绕行一圈,变成足够承载这几人的大小。三人合力把叶昭和聂仁衍抬上鸟背,石榴尖鸣一声,扑扇着翅膀朝东边飞去。 在距离基地还有几里的时候,大师腿肚子就开始打颤发软,他简直有点不敢过去,生怕一进基地看到的是遍地血水,连个完整的人都没有。所以当石榴一个扇翅滑进基地的上空时,大师几乎下意识地闭了眼。 “活、活着!!有、有人活着!”石头倒是直接趴在石榴背上朝下张望,看到有几个伤得不算重的人从躲着的地方探出身来,便赶紧晃了晃大师的胳膊。 大师心脏落了一半,指挥着石榴赶紧下落,在离地还有将近一米的时候,他就恨不得直接跳下去,结果被石头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师、师父,不差这一时。” 之后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里,大师他们都在马不停蹄地安置伤员,就连不是人的石榴都加入了帮忙的队伍。他们在叶昭和聂仁衍的屋子里找到了躺了一地但都还有活气儿的罗小晨、夏之铭他们,在办公用的大楼里找到了基地高低各层的管理者,在西边接近基地边缘的地方找到了大师的几个同门,还有一批似乎是在混乱时刻出来维持秩序的兵……里面有些已经救不回来了,剩下的伤得都有些重,不省人事。 伤者情况相对来说好一些的是处于整个基地保护中心的那一片宿舍楼,里面的民众大多都还意识清醒。 这比大师预料的情况要好得多。 伤亡少,心情自然就没那么沉重,大师毫无怨言地开始了连轴转的日子,近乎不眠不休地整理了所有能派上用场的药,分门别类,按伤情轻重吩咐石头和蒋琪给那些伤员喂下去,他自己又乘着石榴去几个同门的基地里看了看情况,帮忙补给了一些急需的药……总之,没有一日是消停的。 他们这么忙了将近两周,伤得较轻的那部分民众已经可以满地乱跑了,自己恢复的同时还帮着大师照顾其他伤员;伤得重的比如罗小晨他们那批人也基本上都醒了,有些已经勉强可以下地走两步,活动活动筋骨;就连东边海里帮基地挡了大波白雾浑身几乎没有好皮的青龙兄,灌了点大师强送的药,这时也能在水里翻个身、掀个浪、伸个懒腰了。 基地里正在逐渐恢复成日常的状态,几乎重新热闹了起来。所有人在得知大雾被彻底驱散,以后大概再也不会造成威胁后,即便身上带着伤,看起来也都是生龙活虎的状态。 除了叶昭和聂仁衍。 这两人就像是一辈子没睡过觉,这次终于逮着机会可以睡到自然醒一般,一直没睁开眼,甚至连手指都没动过一下。 他们的屋子被腐蚀的部分正在重新修补,那么大的动静也没能让他们有一丝一毫清醒的痕迹。 两人躺在卧室的那张床上,身体相依,手指相触,以一种疲累却安然的姿态躺着。开始的时候每天来看的只有大师、石头和蒋琪,后来,逐渐恢复的罗小晨他们也每天都蹭过来转两下,开开窗子通通风,有时候还在床边调侃絮叨几句,只是听的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任他们调侃却丝毫没有反应。 这样的情况持续的时间越久,大师他们的心情便越焦躁。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 这天,阳光出奇的好,透过窗子把整个卧房都照得暖洋洋的。几人照例来看他们,只是这次的情形有些古怪—— 大师身后杵着石头,蒋琪抱着比以前调皮很多的小黑,罗小晨、夏之铭、方思远还有木头直愣愣地战成一排,石柱一般立在叶昭和聂仁衍的床边,一个个神色诡异——惊讶、纠结混杂在一起,异常的复杂。 “这……这种事情,等他们醒过来该怎么说?”罗小晨抽了抽嘴角,看向夏之铭。 后者回了他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大师捋了捋山羊胡子,不小心揪了一根下来,“嘶——”了一声才道:“没事,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先把那小祖宗处理了才是正经。” “那玩意儿你敢靠近?”罗小晨瞪大了狗眼,“小心碎成渣渣嗷!老爷子你本身就没有几两肉,少几块多可惜……” 大师:“……” “所以大师你有什么办法把这俩弄醒么?”罗小晨絮絮叨叨:“再不醒,这个基地就要被那玩意儿给拆了喂……” 大师沉默片刻,毅然掏出石榴,神情严肃地冲手里火红的小鸟儿诱哄道:“乖!啄两下,醒了给你丸子……” 石榴怒目瞪视了大师半晌,最终妥协在了食物的诱惑之下,扭头在叶昭和聂仁衍之间斟酌半晌,最后将鸟喙对准了聂仁衍,一个俯冲—— “嘎!”在那尖利的鸟喙即将戳到聂仁衍下腹某个位置的时候,下半辈子的性福都受到威胁的聂仁衍终于醒了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捏住了石榴的嘴。 chapter109 被聂仁衍抓了个现行的石榴呜咽一声,两颗黑豆眼瞬间汪出一泡泪,委屈地看向作为幕后指使者的大师。 大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干笑:“……呵、呵、呵呵呵。” “幸好老子醒的及时……”聂仁衍太久没出过声,嗓音有些干涩,听起来有些沙哑。不过禽兽就是禽兽,不像常人从病痛昏迷中醒过来,起码得经过一阵子的修养,才能把精神气给养回来,他就像真的只是饱饱睡了一觉,自然醒来一般,精神倒是不错……至少千钧一发之际徒手拦住石榴的嘴,这种反应力就不是正常人能办得到的。 不过他实在有些纳闷,他某个部位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那里锁定为攻击目标?叶昭他还能理解,石榴这是为神马?!嫉妒吗?=_,= “下次再干这种蠢事,老子拔光你的毛。”聂仁衍撑坐起来,拎着石榴的脖子抖了抖,瞪着眼睛威胁。开玩笑,这种行为简直是在破坏他和叶昭的生活和谐,绝对不能原谅!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手边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身边躺着的叶昭醒了,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背。 “醒了?”聂仁衍一见叶昭睁开了眼,便把一直在掉眼泪的石榴丢进了大师怀里。 “嗯。”叶昭的声音也有些哑,听着像是感冒了似的,带着一点闷闷的鼻音,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也撑坐了起来,看上去也是一副睡够了精神还不错的样子。 “艾玛叶昭你总算醒了!”罗小晨几乎要扑上来,结果被聂仁衍单手拦住了。他冲罗小晨挑了挑下巴,“嘶——老子醒了也没见你激动嘛!差别待遇太明显不好罗同志,你对叶昭太热情老子手会痒。” 罗小晨:“……” 叶昭淡淡瞥了聂仁衍一眼:“你嘴欠的时候我手也痒。” 聂仁衍:“……” “你们——”叶昭扫了眼毕恭毕敬在床边站成两排,神情激动中透着诡异,一脸有话要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便秘样,顿时有些无奈:“不会是闯了什么祸需要我们去解决吧?” 大师咳了一声,道:“那个,不是我们闯的祸,不过确实需要你们出面解决一下……” 叶昭点点头,一边习惯性地伸手在床头摸了两下,“什么事,怎么吞吞吐吐的?”他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每天夜里习惯性拿出来放在床头的匕首,在之前昆仑的山谷里被他拿来对付了那漫天的大雾。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它貌似从他们的手里掉下去了,“对了,匕首你们帮我拿回来了没?有损坏么?或许以后还能派得上用场。” 众人的表情瞬加僵硬了一下,神经最大条的罗小晨同志挺身而出,迟疑着道:“额,我们想说的就是关于匕首的事情……” “怎么?忘记拿回来了?”叶昭下意识问道,不过又想到刚才大师说有些问题需要他和聂仁衍出面解决,听起来不像是匕首丢了的意思啊。“说吧,匕首怎么了?” “它倒是没损坏,就是……换了个形状。”== “呵——变成斧子了?”聂仁衍有些好笑,一把匕首而已,又不是变形金刚,能变成啥样儿啊,最多变成一把迷你斧头,朝原型靠拢。一个两个至于弄得跟见鬼似的么? “你们还是亲眼去看看比较有冲击性。”罗小晨抽了抽嘴角。 聂仁衍:“……”怎么不憋死你们呢== 被弄得一头雾水的两人套了身衣服下床,跟在众人身后,穿过林间的路朝山下走,绕过宿舍区和办公楼,一直走到了基地最边缘的一栋房子里。那里是用来做医务室和临时病房的,但此时却没看到什么人,而且…… “这楼你们怎么不修补一下?”叶昭有些不解,整栋楼不过四层,外表被雾腐蚀得有些破旧不说,一层最东边那几个房间简直跟筛子似的,到处都是窟窿眼儿,有一面墙因为窟窿连着窟窿,中间已经裂得有些歪斜了,似乎来阵大点的风就能把这一块吹塌了。 大师干笑两声:“这是昨天一晚上弄的……” 罗小晨做了请的姿势,对叶昭到:“看见那个窟窿最多的房间没?你家匕首就在里头。” 叶昭和聂仁衍:“……” 他们这边话音刚落,叶昭和聂仁衍还没来得及抬脚,就见整个屋内金芒乱闪,带着满满的气势朝外张开,一道道如同锋利的剑芒,朝四面八方无差别攻击般猛地射出。原本就都是窟窿的墙壁此时更不能看了,整栋大楼发出一丝承受不住的呻吟,这几个房间的墙壁上瞬间蔓延开了无数裂纹,似乎下一秒就要倾塌一般。 “这就是没法修的原因,幸好我们昨天进去的时候它反应没这么激烈,不然你们看到的就是一群筛子了……”大师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手臂,上面还留着好几道被误伤的疤呢。 聂仁衍抽了抽嘴角,果断拉着叶昭,跟着其他人连连后退,果然,在他们远远地站在距大楼二三十之外后,屋里的金芒消失了,而大楼则再次微微颤了颤。 “它可能有点排斥人,不过你们是它主人嘛,估计是例外。”大师猜测道,“所以你俩赶紧让那祖宗消停消停吧。” 叶昭和聂仁衍对视一眼,心道:这匕首难不成吸了太多的灵气,妖化成了精?听起来似乎是个相当棘手的玩意儿。不过大师的猜测不无道理,倒是可以试一试。 这么想着,两人试着朝前迈了几步,见那屋里没什么动静,便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那个房间。 果然!大概真的是对有所感应,直到叶昭和聂仁衍走到屋子门口,那里面的东西都安安分分的没有什么动静。 在看到屋里匕首的样子之前,每朝前走一步,叶昭和聂仁衍就忍不住在脑子里勾勒一笔,他们看众人的反应,总觉得应该相当妖魔化,他们想过不少种可能,狰狞的、强壮的、长相猎奇的……等等,但是唯独没想过—— “卧槽怎么是个娃娃!”聂仁衍看到屋里唯一一张完好的床上趴着的小不点,登时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那小不点浑身啥都没穿,撅着个屁股在床上一步三晃地爬着,听到聂仁衍的声音,便扭了扭,转了个身面朝门口,眼睛黑葡萄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肉嘟嘟的脸颊白白嫩嫩,如果不是见过之前屋里锋芒四射无差别攻击的样子,这小不点跟寻常七八个月的小娃娃几乎没差别。 小不点跪趴在床上,仰着脸看着走进屋里的两人,大眼睛盯着聂仁衍看了会儿,嘴巴撅了撅,然后把脸转向叶昭,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呆兮兮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刚冒尖儿的糯米般的门牙,含糊不清道:“帕帕!” 叶昭顿时觉得头有点晕:“……”这是什么情况?! 聂仁衍掏了掏耳朵:“等会儿!你管他叫啥?!” 那豆丁似的小娃娃显然完全无视了聂仁衍,只顾笑得两眼弯成月牙状,继续傻兮兮地看着叶昭。 “小不点,口水掉下来了。”聂仁衍抽了抽嘴角。 小娃娃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吸溜了一下口水,继续看着叶昭发傻。 聂仁衍、叶昭:“……” “哟呵,听得懂啊?”聂仁衍原本进屋的时候还有一丝防备,此时卸得干干净净,他两手一伸,托着小不点的咯吱窝把他举抱到面前,晃了晃道:“你管他叫爸,老子我呢?” 被他举着的小不点扭动了两下,肉呼呼地手掌“啪”的一声,盖上了聂仁衍的脸,把他朝一旁推了推,自己继续扭头对着叶昭傻笑,又喊了声:“帕帕!” 聂仁衍:“……”尼玛果然应该管叶昭叫爸,连习惯都一模一样=_,= 被一声发音不准的“帕帕”震得有些懵的叶昭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他伸手接过那小不点,抱到眼前,跟他大眼瞪小眼地对看了半晌,最后一本正经地对这小不点道:“是爸爸,不是帕帕。” 小不点看到叶昭终于理他了,笑得眼睛更弯了,口齿不清地学着叶昭重新喊了遍:“粑粑!” “小不点你这恋父情节有点严重啊!”聂仁衍不甘心地搂过叶昭的腰,道,“媳妇儿我呢?你们不能把老子给漏了啊!” 叶昭高贵冷艳地瞥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小不点转向聂仁衍,淡淡道:“叫妈。” 小不点对叶昭言听计从,狗腿得简直不忍直视,毫不犹豫地冲被他无视了许久的聂仁衍开口:“马!” 聂仁衍抹了把脸:“……”老子忍,媳妇儿偶尔想占占上风的心情应该理解,妈就妈吧,反正就这么一次,至少没让喊叔叔==! chapter110 基地在民众的合力修补建设下,所有房屋,包括被那小不点扎成窟窿的大楼都焕然一新。日子渐渐走上正轨,人们甚至有些习惯了这种合宿型的聚居方式,没了大雾的威胁,这里青山环绕,溪涧淙淙,农田重新被打理起来,阡陌交纵,田块齐整,简直有些世外桃源的意味了。 不过,毕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扎根在山林之中,过了几十年都市生活的人们只是因为刚从末世的噩梦中缓过来,所以对安逸闲散的生活格外依恋。等住的时间久了,很多人就会是另一种想法了。 在大师他们的勤奋下,全国各个基地之间的联系又变得频繁而日常化起来。政府系统在这样的联系中重新被完善,帝都依旧是最大的核心。领导层之间的对话和会议越来越频繁,各基地每天都能收到各处传来的纸鹤。不过这终究不如原本的社会通讯方式方便。 各个省市在接到上头传达布置下来的指示后,纷纷开始研究设计最适合的城市重建方案。有了这次末世尸骨万千的惨痛教训,在这次的城市规划里,再也没有人选择把新城建立成钢筋水泥混凝土大锅炖的样子了。 大师是H市基地里除了设计者以及领导层之外,最先看到规划图纸的人。 老爷子一开始还有些纳闷,心道:赶着给老夫过目做什么,总不至于连建房子这么考验人的活儿都不放过老夫这把老骨头吧? 等他真正打开图纸匆匆扫完一遍后,就领悟了那些人的意图—— “敢情是拉着老夫去种树啊!”大师咣咣地拍着桌子,巴掌拍得通红,怒道:“以前那是赶时间没办法老夫才那么撒种催生,现在他们有的是时间,做什么还要老夫去撒?!亲手种的才更有诚意好嘛?!” 旁边的聂仁衍抱着小不点站在旁边,一边看图纸,一边感叹道:“呵!这设计的,被折腾怕了这回改成往死里种树啦?这是要往家家有树、户户有花的节奏发展嘛……” “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叶昭扫视图纸,微微皱眉道:“这里,还有这一块,如果真按图纸上这么建,这房子就不方便住人了吧……” 被抱着的小不点一直流着口水呆兮兮地冲叶昭傻笑,看到叶昭皱眉就立马伸出爪子过去揉了揉,狗腿得不忍直视。 聂仁衍简直哭笑不得。他抱这小不点,一是觉得不能让自家媳妇儿胳膊受累,二就是想跟这臭小子沟通沟通感情,顺便眼神交流交流人生,不然这小东西总这么流着口水看叶昭算是怎么个意思?!谁知这小不点连个眼神都没丢给他,并且一直企图从他胳膊上越狱,爬进叶昭的怀里。 叶昭拿下他的爪子捏了捏,想把他接过去。结果被聂仁衍避让开了。 “你干嘛?”叶昭不解。他现在完全把这小不点当成儿子,半严半宠地和聂仁衍一起养着,不过聂仁衍霸占这小不点的时间似乎比他多得多…… “培养亲近感。”聂仁衍抽了抽嘴角:“这小子太没良心,老子成天抱着他诱哄,也没见他换个人流口水。” 叶昭:“……” “你给他想那么个小名,他不记恨你一辈子就有鬼了。”刚进门的夏之铭听到聂仁衍的抱怨,一脸无语地吐槽道。 聂仁衍望天。 那天,他和叶昭把这小东西抱回来之后,带他一个一个地把熟人都认了一遍,但每次说起来都是“小不点”长“奶娃娃”短的,罗小晨有点看不下去了,便提议说:“你俩都打算当便宜儿子养了,就不能取个名字嘛?!就算大名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取个小名叫着也方便点啊。” 叶昭和聂仁衍一听,觉得也是,便拉着众人一起想小名。其他人还没开始琢磨呢,聂仁衍直接一拍这小东西的屁股道:“旺财、贵发、大柱、二狗什么的随便挑一个就好了嘛!” 众人:“……” 最被打击的自然还是这小不点,他小嘴张成O形,一脸呆滞地看向聂仁衍,半晌之后,差点没直接化成原型,一斧子把这不靠谱的便宜老爸给劈了。 被聂仁衍这么一搅合,起小名的事情又被搁置下来。以至于到现在大家还是“小不点”“奶娃娃”地混着叫。 小东西这两天刚忘了“旺财、大柱”那码子事,这回被夏之铭提起来,瞬间又瞪着大大的眼睛不满地看着聂仁衍,然后屁股一拱一拱地就想往叶昭那边蠕动。 聂仁衍坏笑:“名字起小点好养,这不是罗小晨那货总念叨的么。”=_,= 还在和聂仁衍的大手斗争着想去抱叶昭大腿的小东西听了这句,瞬间停下动作,猛地扭头怒视跟在夏之铭身后进屋的罗小晨。 罗小晨:“……”他想到这豆丁一般的身体里藏着的是一颗开天辟地的心,刚踏进屋的脚又默默缩了回去,“你们继续,呵呵呵呵呵~~老子突然想起来,给饕餮和梼杌治疗的时间又到了!我先撤了呵呵呵。” 基地某宿舍里,正在收拾东西,第十二次企图离开这里的谢明轩和饕餮又一次被罗小晨堵了个正着:“……”再让罗小晨折腾下去,他们绝逼会折寿的啊啊啊啊! 被视如洪水猛兽的罗小晨很无辜:“别这么看着我么,你们万儿八千的寿命,折几年有什么关系。” 饕餮:“……” 谢明轩抹了把脸,十分无奈:“你闲的话,就不能去找穷奇、腾根他们消遣么?” “聂仁衍、叶昭?”罗小晨摆了摆手,“他俩忙着谈情说爱逗儿子,那小不点能开天啊,老子赶着去被劈吗?又不傻……” 饕餮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道:“你就不怕被我们揍么?” “你俩不是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了么。”罗小晨斜眼看他们,“哼哼哼”地得意笑了几声后,摸了摸下巴:“说起来,你们这帮子凶兽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内部消化,成双成对的?” 饕餮扭开脸,哼了一声,刚想开口,就听罗小晨又自言自语地回答起来:“哦对,哪个正常人敢跟凶兽整天整夜的相处哟,叶昭那种也就算了,尤其是你们这还不能完全控制凶性的,万一睡一觉起来,看到一张长相猎奇的兽脸对着自己,吓就吓死了,本来寿命就不算长(′д`)……嗯,内部消化得好,你们还是别去祸害正常人了,男的女的都是。” 谢明轩、饕餮:“……”把这嘴欠的货套个麻袋沉海吧,一了百了! 海里的青龙兄打了个惊天喷嚏,瞪圆了眼睛道:“呔!又是哪个不知死活地在惦记老子的池塘?!” 罗小晨那边逗弄两个凶兽逗弄得不亦乐乎,聂仁衍这边却有点憋屈。 为了安抚那小东西,叶昭还是从聂仁衍手里把小娃娃接了过来,他几乎立刻狗腿地用小短胳膊搂住了叶昭的脖子,窝在他怀里,睁着乌溜溜地大眼睛,一脸呆兮兮的满足相,一声不吭也不乱扭动,乖得不得了。 聂仁衍:“……”尼玛果然成精了。 不过,这小东西虽然对待聂仁衍和叶昭的态度区别很明显,但他还是承认聂仁衍“另一个爸”的身份的,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除了叶昭和聂仁衍,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单独靠近他,更别说这么抱着,还肆无忌惮地抽他屁股了。这点还是让聂仁衍挺欣慰的。 他有时想想,多个儿子逗着玩儿还是蛮有意思的。最主要的是,以后他和叶昭牵着这小东西走出去,有脑子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家三口,省得他再费尽心思地给叶昭贴上“有主”的标签还容易被揍了→_.→ 但是这小子同时也带来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有个活体灯泡在,他和叶昭的二人世界被彻底打散了! 平日其他事情也就算了,可是关系到性福的夜生活也受到了严重的干扰,这才是他时不时气这臭小子一下的根源。 聂仁衍翻着白眼算了算,他这憋了起码得个把月了,之前又是混沌又是雾忙得连命都差点搭进去,没工夫想闲心思也就算了,但是自从两人从昏迷里醒过来,精神抖擞了十来天,聂仁衍却还没能如愿,根本原因都在关键时刻来爬过来挠门的臭小子。 反倒是叶昭最近像换了个人似的,别扭归别扭,但不像以前那么被动了……聂仁衍想想便觉得狼血沸腾。 不行!坚决要想个办法把这恋父情节严重的小不点给弄晕了,免得他再在关键时刻爬过来捣乱!再这么憋下去,绝逼会死!他可不想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憋死的货,说出去太丢人了。=_,= Chapter111 聂仁衍心里的想法一冒头,当晚便忙不迭地去找大师付诸实践了。 大师听着聂仁衍的描述一头雾水:“一灌就不省人事的药?效力要强?……你是指强到什么程度?” “强到……我这种性质的也扛不住。”聂仁衍挑着一边唇角指了指自己,表情一看就不是在谋划什么好事。 “你要做什么?”大师心里纳闷:如今的人都挺安分守己啊,就连梼杌和饕餮都不例外,被罗小晨弄的想翻天都没那个精神翻,他这是要整谁呢?而且,什么叫他这种性质……嘶——难不成是要用在叶昭身上?那可不能用有伤害性的……这么想着,大师捋了捋胡子,道:“能把人弄晕的迷药有,能药倒你的老夫可捯饬不出来,不过……” 聂仁衍挠了挠下巴:“不过什么?老头子你别卖关子,老子急着呢。” “药不行,酒倒是可以。” “酒?” “这个——”大师顿了顿,然后从布兜里翻了半天,找到了一个泥封着的酒坛,比起正常的酒坛小了一圈,恰好可以托在手里。“老夫自酿的,神仙醉,至今喝过这酒的,道行再高的都是一杯倒,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聂仁衍被这名字雷了一把,冲老头子道了个谢,便想伸手去接那个酒坛。谁知大师一脸肉痛地让开了。 “等等等,你又用不上这么多,好歹给老夫留点。”大师再次皱着个脸从布兜里翻了一会儿,掏出来一个很是小巧的玉质小酒壶,拍开酒坛的泥封。几乎是瞬间,一抹浅香飘了出来,闻着很是舒服。一般劲道大的酒味道偏厚重的醇香,但这个酒味却很淡,更偏向于清甜。 “老头子你这是拿果汁糊弄老子呢吧?”聂仁衍闻到味道,面带怀疑。 “这酒老夫酿来的目的就是灌人用的,让他们一闻就知道劲道大,老夫还怎么灌?”大师一脸严肃,一边解释,一边朝小酒壶里倒酒。刚没了大半壶身,他就收手盖上了壶盖。“喏,给你。” 聂仁衍接过这最多能倒出两小杯酒的小玉壶,抽了抽嘴角:“你还能更小气一点吗?” 大师假装听不见,面不改色地把酒坛又放回了布兜里。 抱怨归抱怨,聂仁衍没等大师再说什么,便拿着酒坛步步生风地回他跟叶昭的小屋去了。 最近为了那只有两颗糯米牙的小不点吃起来方便,他们晚上一般都熬粥喝。聂仁衍一回去就进了厨房,锅里的粥已经够了时间,米粒都已经熬化在了浓稠的粥汤里,看着便觉得味道很好。 门外已经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抱着小不点去看青龙兄的叶昭回来了。聂仁衍立马舀了三碗粥出来,掏出小酒壶,朝其中一碗里“汩汩”倒了大半,拿勺子搅匀之后,又把酒壶里剩下的一点掺进了另一碗粥里,动作丝毫不乱,一气呵成。 直到三人坐上餐桌,聂仁衍从叶昭手里抱过小不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端起碗一勺一勺地给他喂粥,他都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一点问题。 “粥里放了什么?”叶昭喝了一口,便觉得味道跟平日有些不同,似乎米香里面还混了点清淡的甜香气? 聂仁衍面不改色:“跟老头子要了点灵草汁,他那里多得很,给这小家伙来点,说不定能快点长牙,天天晚上喝粥,老子快淡出鸟了。” 叶昭:“……那为什么我的碗里也放了?” “要补当然一起补,怎么能只有这小子一个人受益呢。”聂仁衍哼了一声,依旧神色如常。 叶昭将信将疑地又喝了一口粥,热腾腾的粥汤让人从心口到眼底都蒸出一点水汽,嗯,味道还不错。虽然他直觉聂仁衍给这小家伙灌迷药的可能性比灌补药的可能性大,但是这粥喝下去确实有股淡淡的灵气,他也就收起了心里的一丝丝怀疑——聂仁衍应该还没那么幼稚。 他刚这么想完,就见一旁被聂仁衍抱坐在膝盖上,喂进了小半碗粥的小娃娃脸上泛起了两坨可疑的红晕,粉扑扑的看着倒是挺可爱,但这反应明显不对劲啊!那小不点突然呵呵呵地笑了几声,豆丁似的在聂仁衍膝上晃了两下,咕咚一下,脑袋就歪在了聂仁衍圈着的手臂上呼呼睡了过去,明显是醉酒的姿态。 叶昭:“……”他刚刚怎么会觉得聂仁衍不幼稚?! 就像是连锁反应一般,看着那已经醉倒的小不点,就连只喝了两口的叶昭也开始觉得有微微的酒意上了头,一波一波的微醺感从下往上蒸,脸颊连带着耳朵开始有了热度,脑里也变得暖烘烘的。 “所以刚才喝粥的时候蒸得眼底发热的根本就不是因为这粥本身,而是因为这里面掺的东西?!”叶昭的酒量并不算差,他总是沾一点就开始有微微的醉感,几杯下肚之后,别人都开始大舌头了,他却还是停留在先前微醉的状态。 只是他每次喝酒之后,看起来的状态有点像感冒了似的——眼里水汽很足,双眸被浸润得发亮,却带了点迷蒙的感觉。说话的声音也染了点淡淡的鼻音,听起来比平日要软很多,闷闷的,有点糯。 这种样子本来就容易招得聂仁衍就地狼化,何况他已经狼血沸腾地憋了这么多天。 “你还真是——”叶昭有点无奈地起身,他虽然有了醉意,却并没有到影响说话走路的程度。他依旧步履稳当地走到聂仁衍旁边,一把抱过那小不点,朝他的小床边走。 刚给他盖好被子,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身,叶昭便感觉到聂仁衍从背后抱了过来。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宽大手掌覆在他的后腰上,掌心的热度透过居家衬衫薄薄的一层料子,清晰而暧昧,浑身的血液在酒精的作用下异常活跃,奔涌着朝被触碰的地方聚集,似乎全身所有的神经都变得迟钝起来,除了被手掌缓缓摩挲的地方。 “叶昭……”聂仁衍的声音微微有些哑,他的手顺着叶昭的精瘦的腰线,抚摸着朝前,拉扯出衬衫的下摆,然后探了进去,顺着腹部,一路缓缓向上。 他手上动作的速度很慢,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叶昭的每一处皮肤上流连,原本就有些醺感的叶昭被他弄得浑身都起了电,脑中清明的感觉随着聂仁衍落在脖颈,耳根上的细密轻吻而越变越少。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哪里,哪里的皮肤就变得异常敏感。 “你……”叶昭刚说了一个字,尾音便颤了一下。他抓住聂仁衍在他胸前作怪的手,轻喘着道:“这里是客厅!”况且面前就是那小不点的床,就算那小家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也不代表叶昭不会觉得尴尬。 “那咱们就换个地方……”聂仁衍把叶昭转过来,流连在叶昭胸口逗弄着的手指却依旧未停,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让两人靠的更近,身体相贴,紧紧地压在一起,挑逗般地轻轻摩擦着。 他微微低头凑过去,额头顶着额头,相贴着的鼻尖有微微的凉意,唇齿间有些急促的呼吸都纠葛到了一起,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叶昭的眼角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泛了红。 叶昭只觉得醉意在这会儿变得越来越盛,虽然一直努力保持着理智和淡定,但酒精却让他从身体深处开始隐隐兴奋起来,理智从中枢传达到四肢的时间比不过他本能的反应,再加上被聂仁衍带着点恶劣性质的拨弄挑逗,让人有些微微的恼意,他垂着双眼咬了咬嘴唇,然后自己仰头凑了上去。 事实证明,每次只要叶昭一主动,聂仁衍就彻底疯了。 两人几乎是一路急切地吻咬着回到了房间里,聂仁衍几乎是以将叶昭拆吞入腹的架势将他按在床上,没等他缓口气,便又压了上去。从嘴唇一路吻下去,舌尖划过胸口、精瘦的腰身、腹股沟一路向下……然后含住。 叶昭修长的手指猛地揪住了床单,指节都有些泛白,他仰着脖颈,随着聂仁衍的动作,细密地喘息着。 这不是聂仁衍第一次用嘴替叶昭弄出来,但这却是叶昭最为情动的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他比起以前少了很多别扭,不再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而是一手攥着床单,另一手手背掩住眼睛,一下一下地喘着,偶尔带出一点声音,就足以让聂仁衍眼睛都红透了。 他趁着叶昭越来越情动,手指按压着一路摸到了后面。 伸进去的时候,叶昭不适地颤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因为他嘴上的动作而转移了注意力。聂仁衍一边增加着手指,在里面摩挲按压,仔细地扩张着,一边加快了抚慰的速度。 终于,叶昭发出一声悠长而沙哑的呻吟发泄了出来。张开的腿因为快感和羞耻本能地想合拢,却被聂仁衍压下来。某个灼热的部位在扩张过的地方磨了两下便缓缓顶了进去,慢得叶昭甚至能感觉到它的每一次搏动。 他在高朝后的迷茫中看着聂仁衍的脸,手指顺着他的脖颈摩挲上去,抚上脸颊。 就是这个人,在他血快流尽的时候,不顾一切地来到身后,带着满身的伤口以及被血浸透了的衣衫,双手握住了他的手,祸福与共,生死相依。 加上曾经的记忆,他们之前已经相识了千万年,之后,或许还有更漫长的岁月在等着他们,他们或许会带着元神跟着常人一起轮回,或许会一直这样下去,清醒地看着周遭各种熟悉的的人变老、离去,风云变幻,沧海桑田。 长到无法想象的生命,或许是一种特别的经历,或许也是另一种无奈的孤旅。 但如果这场旅途中有这样一个人,用和你同样漫长的生命与你相守,那便又是另一种结果了…… 大概,会很幸福。 非常幸福。 叶昭凑上去,细细地亲吻,吻到聂仁衍越发兴奋的时候,双手攀住他的肩膀,一个使力,便让两人调了个位置。他坐在聂仁衍的腰上,一手撑着他的胸口,一手托着他的下巴,看着他因为惊愕而微张着嘴的表情,低头凑到他耳边,一贯清淡的嗓音染了情欲之后变得微微沙哑:“我来。” 之后一直到两人身体相交,纠缠着一起释放出来,聂仁衍都是有些缓不神来的状态。 老天,叶昭居然还真的主动坐到他身上来一发的一天!!!尼玛老头子那酒绝逼加了迷魂药呢吧?!卧槽老子明天就去把他那布兜抢过来! 远处宿舍,被人惦记着宝贝布兜的大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他一脸傲娇地在石头脑门上抽了一下:“臭小子你是不是又在心里嘀咕为师呢?!” 石头:“……”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Chapter112 叶昭这么一主动,聂仁衍整整疯了近一个月。他成功的从大师那里弄来了一大坛所谓的“神仙醉”,想尽办法地掺进各种东西里企图再骗到叶昭几次。可俗话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叶昭从此记住了这酒的味道,并且对其敏感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哪怕只有一滴,他也能察觉出来。 一个月下来,聂仁衍一次也没能成功过,而几乎每天都被弄得哭笑不得的叶昭终于不胜其烦,在去东边青龙兄那边晃了一圈回来后,掏出一根粗比手腕的链子,丢在聂仁衍面前,冷冷道:“少发点神经,还是被这链子套脖子,选一个吧。” 聂仁衍捞起那链子看了眼,上面的每一个环扣上都刻着繁复的花纹,刚碰到手,整个身体就有种力气流失了小半的感觉:“套脖子?然后呢?” 叶昭抱臂倚在门边,脚尖在门外的一级台阶旁点了点,淡淡道:“栓在这里,看门。” 聂仁衍:“……”尼玛居然真的要拴老子! “选好了?”叶昭挑眉。 聂仁衍:“……媳妇儿我错了。”=_,=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原本以为,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几天和谐性福的夫夫生活也要就此泡汤,谁知叶昭只是警告他少耍手段而已,并没有让他一夜回到解放前,接着过那种十天半拉月都开不了一次荤的日子,而且叶昭就算没了那酒的冲劲,也不像以前那么别扭了,聂仁衍简直乐得要对月嚎两声。 鉴于这些变化都源自于大师的那一小杯酒,聂仁衍最近对大师很是恭敬,基本上自动自发地揽着叶昭去给大师答疑。 大师一直对他们活跃的那个年代的情景十分好奇,虽然在书上读到过不少与之相关的内容,但光凭自己想象总觉得缺了点真实感,为此,他一旦闲下来就会拉着聂仁衍和叶昭聊这些东西,顺带也会问一问自己不太清楚或是想不通的那些问题。 “老夫真想再去昆仑看一看……”大师捋着胡子,看着窗外朝向昆仑的方向,一脸神往和好奇。 “去看什么,那些鸟儿?”聂仁衍懒洋洋道:“上次你还没见够么。” 大师点点头,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去碰碰运气再看看那些神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老夫也想去看看上回咱们呆着的山谷为什么不会有雾。” “哦——”聂仁衍拉长了调子,打了个响指,道:“你说那个山谷啊,老子回来之后想了下,发现有点印象……那好像是个死亡谷,是吧媳——咳,叶昭?”最近表现相当规矩的聂仁衍,这回不用叶昭拱手肘也反应过来了,才了一个音节,便立马换了称呼。 大师他们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但是,在外面媳妇儿长媳妇儿短的也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叶昭瞥了他一眼,道:“嗯,我也记得,那时候虽然不常去昆仑山那一块,但一直听说昆仑山里有个不容易找到的山谷,那时里面就已经有过太多的难以计数的死物,往后又积累了千万年,那一块山谷死气大概太重了” “死气?这玩意儿还有这种效果?重到那些雾都进不来?”大师瞪大了眼睛,觉得这解释有些神奇。 聂仁衍耸肩表示赞同叶昭说的:“谁知道呢,看起来有害的东西或许某天就成了有益的东西,万事无绝对。” 大师在脑子里回想当时的情景,咂摸了两下嘴,也就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同时心里暗自感叹:谁说人死如灯灭?人也好、物也罢……有时候死去并不代表彻底消失。 曾有人说过,当一个人死去,他便会被慢慢遗忘,直到所有认识他、见过他、听过他的人们都陆续离开这个世界,他的痕迹几乎就彻底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再起不了什么影响。 但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这样,已经离去的人或者物,也许就在某处地方、某个角落,以他们独特的方式,安静地守护着一方土地。死气也好,浊气也罢,这些平日里听起来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或许哪天就转成有利的了。就像是正的也不代表只会行善,而邪的也不代表只会作恶…… 大师默默的看了眼眼前的叶昭和聂仁衍,心道:这俩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 日子一天天过去,基地里的民众在大师的协助之下,开始按照修改了数遍的规划设计图纸齐力修建新的城市。 之前的雾带给他们的也并不是绝对的坏处,它的本质毕竟还是灵气,人们在它的潜在影响,加上栾树果汁的效用之下,不止所有伤口都彻底愈合,就连身体素质、精力和体力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良好状态。这让他们在建造城市的时候,时刻处于积极的状态,速度也相当快。 重建城市的同时,各个省市都划出了一块地方,立起了一块万人碑,以纪念在这场持续了许久的浩劫中离开的人。 从建造开始知道竣工之后,那里祭拜的人从来没有断过,为过世的亲人、朋友,为有些耳闻或是数面之缘的人,也为那些从未知晓过的陌生人……他们没有被忘记。 有幸活下来的人,会替他们将生命继续下去。而那些已经过世的人,他们曾经遍布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或许以后,也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守护着重建起来的家,以及家里的这些人…… 虽然基地的高层为了感激那几个禽兽在浩劫中的付出,并没有给他们安排什么重建城市的工作,但他们还是参与到了其中,当然,是以普通人的身份。 饕餮本就没有真的分裂,在罗小晨的折磨之下,渐渐也放弃了装分裂的意图,整天跟着谢明轩,一边参与到城市重建中早出晚归,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默默吐槽着自己居然真的在做这种事情,绝对是被折腾傻了! 谢明轩也开始渐渐接受了梼杌的身份,身为人时几十年的职业经历,让他依旧惯性地在适当的时候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他在努力用自己本性中正直的那一部分,慢慢影响梼杌本性中凶邪的那一面。当然,不否认他也是因为被某人折腾怕了。 夏之铭领着方思远和木头,一直在帮着罗小晨给谢明轩治疗,他们作为影响谢明轩性情及行为的一大因素,在整个治疗过程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谢明轩终于真正开始恢复后,他们也放了心,开始回到他们自己的生活轨迹上。三个人被编制进了新城市的公职系统,重新挂上了臂章,继续撒着他们的热血,履行着他们骨子里的那份正直和道义。 大师虽然一直嚷嚷着“树要亲手种才更有意义,不要总想着骗老夫的那些灵泉水,本来就不多!”但他依旧带着石头,骑着火红的石榴满天飞,按照设计图,四处撒树种,一瓶一瓶的灵泉水不要钱似的往下浇。这大大地加快了重建的进度……嗯,也加快了大师布兜变瘪的速度。 罗小晨一边打了鸡血似的参与重建工作,一边还不忘继续折腾梼杌和饕餮,有事没事就去他们屋晃一圈,也不怕那两个哪天被磨疯了直接把他吞了。他在基地里辟了间空宿舍出来继续做他的本职工作,帮基地里的人解决各种心理上过不去的坎,以及或简单或棘手的心理问题。他甚至花了十来天的功夫,把石头的结巴都给纠正了过来。为此大师带着石头,给他送了一个小玉瓶,说里面装的是答谢的宝贝。 他美滋滋地打开玉瓶,发现里面是透明的液体,闻了半天也没闻出个什么名堂,便问大师:“这是啥?” 大师一捋胡须:“健胃消食液,吃货必备!”解释完,便忙不迭地拉着石头爬上石榴的背,跑了个无影无踪。 罗小晨:“……” 叶昭和聂仁衍相比于他们,过得倒是更安逸些。除了参与城市重建,他们剩下来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养孩子了。从那小不点口齿不清只会说含糊的“粑粑”“马”,一点点教到可以正常交流,着实花了不少心思。随着生活日渐安定下来,聂仁衍扑倒叶昭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日日开荤的美好生活乐得他就算真被铁链拴门口,估计也能好心情地“嗷嗷”嚎上两声。 当然,每次过“身心愉悦”的夜生活之前,聂仁衍都会给那小不点滴上一滴“神仙醉”,匕首嘛,总不会有什么酒精肝之类的问题=_,= 对于他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叶大人当然不会姑息,在沟通数次发现他丝毫木有悔改之心之后,忍无可忍地将他拎到东海上空狠狠揍了一顿。其战况之激烈,就连窝在海底的青龙兄都不忍心看。皮痒的聂仁衍被抽了一顿之后终于安分了一阵,然而没过多久,便再次干起了皮痒的勾当。 叶昭扶额:“……”这货已经没救了,谁来弄死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雾带走了太多人的生命,这一年的冬天延续得格外久。 直到城市房屋重新建成的那天,在海底都快窝出青苔的青龙兄在几声春雷闷响中睁开了眼睛,游曳着巨大的身体盘旋而上,猛地钻出水面,在寻常人看见之前,迅速地腾空而起,钻进了厚重的云幕。 一声清朗的龙吟在天地间响起,第一场雨,带着清新的泥土和草木气息,终于细密地落了下来。 新的生活缓缓向前,而春天,终于来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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