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梦里水乡(包子)上——伊人莲芯
伊人莲芯  发于:2014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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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一场煤气泄漏引起的爆炸让罗九月的生命终结在二十一岁。 好在老天弥补给了他另一次人生,但是……这是个神马情况?! 肿么了,他来的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女人,有的是小哥。 小哥们担起了相夫教子的重任。 更无语的是,他似乎也是其中一员。 他要奋斗,雄起!即使当小哥儿也是有格调的。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罗九月┃配角:赵旭,罗畅等┃其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1.淡淡田园 罗家村是位于庆王朝西南的一个典型的江南鱼米之乡,庆王朝历代皆明君,天灾少人祸无,所以百姓生活较为富足,可谓是正逢盛世,更何况江南本是富庶之地。这罗家村也是个有百年历史的古老村子,村子历史上出过大官,村里有专门供奉的祠堂。全村上下百户人家,多数姓罗,故称之罗家村。 村子依山傍水,土地肥沃,多数人家选择农耕,但也有猎户,毕竟动物毛皮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只要不是好吃懒做,好赌败家,勤于耕种的农家都可以衣食无忧,过个红火的年。农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静地度过了春春秋秋。而这日的宁静却被一阵细语给打破了。 “我的小阿月真乖,乖啊,快快长大,阿爸给你买糖吃。”一个有些瘦削的身影怀抱着个包的严严实实小婴儿轻声哄道,脸上尽是柔软的微笑。 罗九月意识昏昏沉沉的,身子像被石头压着一样,手脚活动困难,喉咙也干涩的难受。 他记得他还在烘焙屋里打工筹集下学期学费,突然糕点师呼喊让大家撤离,液化气罐的老化使煤气泄漏,小小的烘焙屋煤气密度过大,爆炸是瞬间的事,他的最后记忆就是爆炸产生的强大气流砸在他身上。他现在应该在医院吧? 不知道谁救了他,等他伤好了一定要好好的感谢那个人,就算他孤身一人没钱没权,但是他还是想要诚心报答他。他想开口告诉医生他已经醒了,但开口却是一些无意义的“啊啊”声。 紧接着他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好阿月饿了吗?不哭哦,阿爸这就喂你。”还没等罗九月弄清怎么回事,他嘴里就被塞进一个东西,顺着瞥见男人平坦的部位,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是应该在医院接受治疗?怎么变成小婴儿了? 大惊之下他忘了反应,直到又听到那个温柔催促的声音:“小阿月,快吃啊,吃饱饱,睡觉觉。” 不容他拒绝,干涩的喉咙和发空的肚子在提醒他该进食了。顾不得其他,闭上眼睛,狠心一吸,一股甘甜直抵喉头,接着就是一阵用力的吞咽。小婴儿的精力是有限的,没过一会儿,罗九月的意识又在温柔的轻哄声中模糊了。 这时院门被打开,一个身穿深色粗布的高大汉子进屋,看见自家夫郎怀里的小娃娃,赶紧放轻了脚步声问道:“咱家小月睡啦?”“嗯。”轻声应着,又轻轻的把睡着了的小婴儿抱到床上,用被子细心的盖严实,便拉着自家汉子出了屋。 “今天地里的活累不累?咱家小虎子又野哪了?怎么还没回来?你赶紧洗洗,我先把饭端上。”说着便去了灶屋把温着的饭菜端到堂屋。 饭菜很简单,只有饼子和一盘青菜,稀粥里撒着点儿咸菜,但两人不以为意,边吃边聊起来了地里的活计,希望今年有个好收成。 汉子叫罗老大,家里贫寒,算是罗家村少有的几家贫户之一。但这并不是说罗老大好吃懒做,相反罗老大每天都勤快下地干活,农闲了还去帮工赚辛苦钱,就连家里才六岁的小虎子也知道下地帮大人端茶送水。他家之所以贫寒,是因为罗老大早年双亲早逝,就留给他几间土屋。罗老大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成年,娶了邻村的一家姓林的夫郎。 小夫郎名叫林清,长得倒是清秀,但因为家里兄弟太多,拖到十七还没嫁出去,也因此比一般人家的夫郎吃苦耐劳,从不抱怨罗老大家日子穷苦。村子里有钱人家的房子大多是用青砖砌成,他家只有的几间土屋,也因为这么多年没有翻修而显得破旧。 两人成亲八年,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小汉子叫罗小虎,今年才六岁,是个很皮实孩子,每天跟阿爹下地干活,晚上从地里回家的路上,会先和村里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小汉子一起耍上一耍,之后才会回家吃饭睡觉。小的是个小哥儿,刚出生五个月,眉心一朵粉色盛开的莲花图样跟自己的阿爸如出一辙,长得也像,看上去秀秀气气,挺讨人喜欢的,因为有点早产,从生下来起就体弱多病的,前些天有点着凉发热,现在才刚刚好了,又因为出生在九月,所以取名为罗九月。 罗老大看着自家夫郎消瘦的脸颊,叹道:“阿清,你嫁给我这么多年,也没让你过得上好日子,真是苦了你。” “说什么苦不苦啊,我只求咱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吃饱穿暖就好。”林阿爸微笑道。这村里谁不知道罗老大疼夫郎,他能够嫁给他已经很知足了。 两人的谈话被一个进门的小身影给打断了,“阿爹阿爸,我回来了,弟弟呢,我给弟弟编蚂蚱了。”来人穿着粗布蓝衣,微暗的天光下还可以看到裤子上打着几个补丁,长得虎头虎脑的,正是罗老大家的大儿子罗小虎。 林阿爸一边把给虎子留的饭端来,一边训道:“你弟弟已经睡了,下次可别玩得这么晚才回来,赶紧吃完睡觉,听见了没。” 农家晚饭一般吃得较早,这样还能趁着天有微光时收拾一下,等到天一黑一家人也是早早的睡了。黑暗中,变成小小婴儿的罗九月睁着眼看着从窗户里照设进来的月光,久久不能入睡。他不明白他怎么就变成了一个软绵绵的婴儿,而且从这婴儿双亲来看,这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不过也许这是个机会。上辈子他因右眼有块儿黑色胎记成了个弃婴,幸好被福利院所收养,才得以长大。福利院的院长对他很好,很慈祥,但他对所有孩子都很好,他从没奢望过父母的宠爱,但既然老天给了他另一种人生,他就当是老天给的弥补好了,好好过完这辈子,替这个身体孝敬双亲。想开了的罗九月,安然入睡。 但是,如果罗九月知道他重生的这个小婴儿是个以后要嫁人生子的小哥儿,他肯定不会睡得如此之香甜。 2.慢慢成长 时光荏苒,三年匆匆过去,罗九月也从行动不便的软糯小婴儿长到现在能蹦能跳的小豆丁。只不过看上去还是比同龄人瘦小那么一些,没办法,早产的底子在那放着。 要说这三年罗九月最大的变化,不是身体长高摆脱婴儿形态,而是心理上的接受能力。这个世界很神奇,超出了罗九月以往的认知,因为这个世界只有小哥儿跟汉子,哥儿相当于上辈子的女人,比较瘦弱,负担生育哺养,而汉子则比较强壮,负担养家糊口,哥儿跟汉子的区别在于哥儿生下来在额头眉心处就有福印。 福印大多是肉粉色,形状也各有不同,色泽的艳丽与否决定小哥儿的生育能力。但也有金色,只不过金色比较稀有,一般有金色福印的小哥儿象征着有大富大贵的命,所以哪家有了金色福印的小哥儿,提亲的人往往踏破门槛。至于罗九月,自从知道自己是以后要嫁人生子的那一方,他就觉得又被老天给涮了。这个世界没有女人这种生物的存在也就算了,反正上辈子他的那种境遇让他觉得以后找男找女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能够相互依靠相互取暖的人,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就必须的嫁人生子吧! 坐在门槛上,无意识摸着额上的福印,并做四十五度望天文艺范儿状的小豆丁罗九月深深陷入忧郁之中,而天边红红的晚霞看在他眼里竟觉得有些刺眼,他深深觉得上天在耍他玩。 “小月,快来洗手吃饭了!”一声轻唤来自于他那温柔的阿爸。 “哎,好”罗九月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到现实,急忙应道。 要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疼他爱他的阿爸以及拥有了一个充满关心与爱护的家。他有一个很好的阿爸,还有一个可靠的爹爹,就连他那今年已经九岁的小虎子哥哥也是极其疼爱弟弟的。有这么多无私关爱着他的家人,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更何况,嫁人这种事怎么说也得等到至少十年以后,现在发愁岂不是杞人忧天?没时间想得更多,阿爸在喊他吃饭呢。 饭桌上,还是简单的饼,青菜和稀粥。这两年地里收成好,家里条件是有所改善,但再怎么改善,也改变不了农家靠天吃饭的本质,他的双亲又是比较朴实保守的农人,所以与村里的富户相比,他家的条件真只能说是中等了,甚至只能算是中下等。得想个办法把家里的条件变好点儿才行,罗九月边喝粥边想着。 觉得今天自家小哥格外安静的林阿爸关切地问道:“阿月今天怎么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么?”他家的这个小哥儿,从小就特别乖巧懂事,也很让人省心,不像别家的小哥儿从小娇惯,一有不顺心就大哭吵闹,但今天这么安静就有点反常了。 这一问当然也引得他爹爹与虎子哥哥的关注,察觉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罗九月小豆丁只得用三岁小孩特有的那种声音奶声奶气道:“我以后要挣好多钱,让爹爹和阿爸不用那么辛苦。” “我也要挣好多钱,让弟弟高兴。”九岁的小虎显然也开始懂得汉子要肩负起让家人过得好的重任了。 听着两个孩子的童稚话语,罗老大夫夫都心中骤然一紧,觉得万分愧疚,家里的条件不好,使得两个孩子都极其懂事,这就是最大的福分啊!同时,两人也暗下决心一定让孩子们过上好生活。晚饭就在一家人的谈话中温馨度过了。 饭后,爹爹在编竹筐,林阿爸在整理灶房,怕家里的两个孩子无趣,就让小虎带着弟弟出去玩,并吩咐不能跑得太远,也不能太晚回来。得到双亲允许的两人,兴高采烈的跑出去玩了。林阿爸看着俩孩子迫不及待的身影,摇了摇头,继续擦着灶台。 田家少闲月,现在正是五月人倍忙的时候。地里的稻禾已是该收获的季节,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植物的芳香,到处是蛙声虫鸣。小虎拉着弟弟的手,朝着村边的罗江走去。河堤很开阔,祖祖辈辈的种了很多树,一到夏天的晚上,很多人在此乘凉。这条河正好流经罗家村,河对岸是老杨庄,别看两村隔岸相望距离似乎很近,其实要从罗家村走到对岸还得绕很多的路。 走到河堤上,果然看见很多村民在纳凉,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闲聊。被哥哥拉着到一棵大树下,罗九月随便找了块儿石头上一坐,打算好好享受水乡特有的夜晚氛围。自重生到了这里以后,眼里所见皆是没有遭人破坏的美好大自然景色,乡里空气又是格外清新,让罗九月感到简直舒服极了,上辈子生活的空间工业污染得厉害,很难看到如此净土,怪不得即使医疗不很先进,村里的老人甚至有活过百岁的。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重生后的罗九月还是叫罗九月。上辈子被遗弃时,他连个名字都没有。福利院院长姓罗,他又是九月份被捡到,院子就叫他罗九月。这辈子是阿爸为了纪念他九月份出生。不过幸亏叫了一样的名字,不然突然换了别的,他很难形成条件反射,毕竟他已经叫罗九月二十一年了,罗九月庆幸地想着。 正在发着愣,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抬眼一看,眼前站着个比他高一点的小正太,只是高一点而已,他很快就会赶上的,罗九月恨恨的想。 来人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罗九月被看得满脑袋问号,这是……这是在干嘛? 就在罗九月终于忍无可忍要开口的时候,小正太开口了:“我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罗九月,那是我哥哥”,罗九月指着旁边玩的罗小虎快速回答道,“你呢?” “我是罗畅,那个是我阿爸,我阿爸会做芝麻酥,很好吃的。”罗畅小朋友一脸骄傲,似乎想起芝麻酥的味道,还咽了口口水。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罗九月黑线,小孩子的世界真难理解,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个才三岁的小孩子的罗九月暗暗的想。 “我带你捉萤火虫玩吧。”单方面决定了的罗畅小朋友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拉着罗九月的手,把他从石头上拔起来就走。 喂!喂!你松手啊,我才不想去捉什么萤火虫呢。小虎哥哥呢?快来啊,你亲爱的弟弟要被绑架啦!这小孩儿怎么力气那么大啊!罗九月一边被拉着走,一边扭头找哥哥。 其实这真不是罗畅小朋友力气大,而是某人战斗力太弱了。挣扎,无果啊! 就这样,罗九月交到了自重生后的第一个朋友,不管出于自愿还是被迫。 3.哥哥去私塾 前一天玩儿得有点晚,导致罗九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自己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发现阿爸正把洗好的湿衣服搭在晾衣竿上。“小懒虫,终于起床啦!”林阿爸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把木盆里的衣服拧干。 “嗯。”蹲在一旁的空地上,看着阿爸干活。也许是刚起床,罗九月的声音憨憨的,透露着不自觉的撒娇。 林阿爸终于晒完了衣服,转身就看到他家的小哥儿披头散发的蹲在地上拿了个小棍儿在戳地,不禁笑道:“你呀,哪里有个小哥儿的样子,快把发带拿过来,我帮你绑好。” “嘿嘿……”傻笑着,罗九月把发带递给林阿爸。要说穿到古代最麻烦的事,绝对要数穿衣服及绑长发。现在他已经攻克了穿衣服,就是拿这一头长发没办法,关键是他还不能剪掉。虽然这里跟他上辈子生活的世界有很大的不一样,但很神奇的是人们都保留着同样的观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片刻不到,罗九月头上就出现了一个圆润的丸子,咳咳,不对,是包包,咳,也不对,这叫圆髻,流行于庆王朝五岁以下幼童之中。头顶丸子去井边洗脸,夏日的早上用深井水洗洗脸,很是清凉。又小心翼翼地沾了些许粗盐清理一下牙齿,真是神清气爽啊。之后去了灶屋,阿爸已经盛好了专门给他留的粥,给他端着粥去院子石桌上喝。 正喝着粥,却听见灶屋旁边的杂物房有声响:“爹爹今天为什么在家?”以往这个时候,他爹爹早就下田去了,今天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出门? “你爹爹今天整理农具,不下田了。”林阿爸随口答道。 了然的点了点头,是啊,再过不到半旬,地里的稻子就要收割了,有些农具平时用不着都堆放在杂物房里,现在是时候拿出来修补修补。 吃过早饭,罗九月坐在是登上,小虎哥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会儿只得自己玩。百无聊赖地走进杂物间看爹爹收拾农具。 “别靠太近,小心碰着你了。”罗爹爹开口道。 “夫君,我听说咱村好几个小汉子都去学堂了,你说咱们虎子都九岁了,是不是也……”林阿爸进来说着,却发现自家小哥儿也在,不由得停下来口。 “学堂?你是说上个月刚办的那个?”罗爹爹疑惑道。他们村一直没学堂,村里的孩子要想求学都是去邻村的私塾,一来一去要走好几里路,大多农家都只管孩子吃饱穿暖就成,根本没有培养孩子读书习字的意识,只有一些富户请了先生在家教孩子。然而,前段时间听说有一家姓赵的从外地来到罗家村,又很快此落地生根,没想到竟开办了学堂。 “是啊,就是刚办的那个,据说先生收的束修不多。”林阿爸说着这几天听来的传言。他家并不富裕,如果先生要的束修过多,家里负担起来就太吃力了,还好这位先生要的不多。 “爹爹,就让小虎哥哥去学堂吧!回来还可以教我认字。”趁着罗爹爹思考的空当,罗九月赶紧插话。上辈子自己宁愿辛苦打工,也要凑够学费上大学,可谁成想刚上大一,就被一个爆炸给弄到了这里,而且他发现这里的字虽然读音意思跟上辈子的一样,但写法变化还是挺大的。上辈子好歹还是个大学生,到了这里竟成文盲了。不行,这辈子怎么说也得学会写字啊,绝不能成为文盲!不过自己现在才三岁,估计先生不收,只得寄希望于罗小虎小朋友了。某人小宇宙爆发。 “小虎呢?把他喊回来问问他愿不愿意去。”罗爹爹果断发话,他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人,双亲又早逝,没有机会去学堂,现在也是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如果自己的孩子有机会去,他一定会支持,毕竟多一份出路。但还得看孩子自己的意思,孩子不愿学,他也不会过多强求。 “小虎在村前面玩呢,我去叫他。”林阿爸说着就要出门。 “阿爸,等等我,小月也要去。”看着阿爸要走,罗九月赶紧喊道。跟阿爸一起去,回来的路上还可以怂恿一下小虎哥,奸诈的某人如是想着。 “哎,好,来,阿爸抱。”林阿爸只得答应,抱着三岁的小短腿出了门。 被阿爸抱着,罗九月一路上看东看西。他家住得比较靠后,再朝后走就是一片片的农田,稻子快成熟,一片金黄,而农田再后面就是山了。眯着眼瞧,远处的山还挺高,不过也就只能看到山是绿色的。 “阿爸,那座山叫什么名字啊?”已经能将小孩子天真语气应用的很熟练的某人开口问道。 “那个呀,叫七宝山。传说古时候有位仙人曾在此修炼,仙人有七件法宝,当他得了大道羽化成仙时,他把这七件宝贝留在了人间,让人间在这七件宝物的庇佑下平安远离灾难。”林阿爸的声音充满了回忆,大约他也是小时候听老一辈的人讲的。 罗九月听得嘴角抽搐,这真是个很好的哄小孩儿的床头故事啊,而且代代相传。 两人边走边说,没多大会儿便走到了村前。罗小虎果然在那儿跟几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小汉子在玩。 “阿爸,你怎么来了?”看到他们,罗小虎远远地就叫,又扭头对一旁的玩伴儿说道:“你们几个先玩,我阿爸来找我了。”说着便朝着他们这边跑。 “阿爸,怎么啦?”擦着跑出来的满头大汗,罗小虎问着。 “小虎,阿爸和爹爹都希望你能去学堂跟着先生念书,你想不想?”看着这个快长到自己胸前的小汉子,林阿爸心想,这小子以后一定跟他爹爹一样强壮。 “还有我,”趴在阿爸胸前,低头看着小虎子哥哥,罗九月说道:“哥哥念书,回来教阿月写字,好不好” 抬头看看自己的阿爸,又抬起手摸摸弟弟的头,稍微思考了一下的罗小虎答应了。最近他也听说村里来了个先生还办了学堂,毕竟他以前经常一起玩的有几个小汉子都去学堂跟着先生念书去了。他也曾想过学堂是什么样子的,先生严不严厉,还偷偷羡慕了别人好久。但他从没给阿爸说过,因为他知道家里生活并不宽裕。不过,既然阿爸与爹爹都希望自己去,那么自己一定会好好听先生的话。 回到家里,罗小虎把决定告诉爹爹,果然得到应允。 下午,林阿爸把攒了一篮子的鸡蛋提了出来,准备当束修,之后就带着罗小虎去见先生,而这次罗九月则没跟着去,乖乖呆家里等消息。 赵先生的私塾里 “赵先生,这是我家罗小虎,想在您这里读书。您看怎么样?”林阿爸看着眼前人周身儒雅,隐隐发着尊贵之气,怎么也不觉得这是个教书先生。 “好啊,明天就可以来学。”赵先生答应了,没有因一身粗布农家打扮而有丝毫怠慢。 “小虎,快谢过先生。”林阿爸十分高兴,忙拉过小虎拜谢。 “多谢先生!”一句话预示着罗小虎的学堂生涯就要开始了! 4.收获季节(捉虫) 自从罗小虎上了学堂,每天从外面回来的第一件事就变成找弟弟,并把当天学的东西予以传达。这不,这天傍晚,趁太阳还没下上,俩孩子又在后院找了块儿空地,并排坐着,一人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比划着。 赵先生每天上午花一个时辰来教习文章,其实也没教多深奥的东西,就是些适合启蒙用的书,例如当朝大学生编的《幼学》,下午的一个时辰就教算术。罗九月对算数不感兴趣,就让他的小虎哥哥默写下先生堂上教的字,自己在地上练习。毕竟上辈子也是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学起字来自然比罗小虎这个零基础的人靠来得快。 这让罗小虎教得一点优越感都没有,只能变得更加用功。只不过他本人对写文章诗词的兴趣不大,习字也是只达到认识且会写会用的程度,再往前就显得吃力而裹足不前,但他却对算术很是灵敏。去学堂十多天,赵先生就观察出了这名学生的学习情况,并把结果告诉了来接孩子的林阿爸。 林阿爸把意思转答给罗爹爹,他们最终决定还是让孩子自己发展。他们没指望罗小虎以后能多么有文采,考个状元什么的,他们只希望孩子能识字,懂的做人的道理,将来多一条出路罢了。况且,小虎不是对算术很上心吗?这已经很好了,他们就不要求更多的。 罗九月也觉得罗小虎很神奇,在没有乘法口诀这个巨大作弊器的情况下,罗小虎的心算能力真是让他汗颜。或许他可以把哥哥培养成一名商人或会计,不,这个朝代叫做账房才对。不过,还没等罗九月想好到底把他哥哥往哪儿方面培养,一场南风刮过,地里的稻子全黄了。庄稼人辛苦耕种,终于等到要收获的时候了。 赵先生体贴农家,特意放了假,让学生们好回家帮忙。毕竟,在庆王朝,十岁左右的孩子已经是半大的劳动力了。 这几天家里忙翻了天,罗爹爹每天一大早就去田里收稻子,他家一共六亩田地,全靠爹爹跟阿爸两人收割,这里没有大型收割机,全靠人力,有些家里田产多的富户还会雇上一些短工来帮忙,但他家只能靠自己。而且还得赶在变天之前收割完。所以家里的两个大人每天早出晚归,午饭也是早上特意多烙的几张饼,再用水囊带点水而已。罗小虎除了要照看着弟弟,还得下地帮大人把割好的稻子拢到地头上的平地上。这块平地是专门用石磙碾平的,以后用来晒稻子。罗九月就坐在平地的树荫里,远远的看着他的三位亲人在地里忙活,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谁让他今年才三岁呢,站在地里比稻子也高不了多少,更别说帮忙收割了。炎炎夏日,毒辣的日头下,他的爹爹、阿爸及哥哥不顾酷暑,不顾稻子扎手的穗子,弯腰收割着。得想个办法,让爹爹跟阿爸别那么辛苦才是,罗九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努力回想着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农家发家致富的方法,好像大多是靠养殖发的家,再想到家里的两只鸡,似乎知道该怎么办了。 快晌午了,太阳也越来越毒,只要被照到,就像进了烤炉,烤得皮肤刺疼,更不用说要在太阳下长时间劳作。各家各户也都陆陆续续的往回走,找了阴凉地方歇歇。 “阿爸,回去歇歇吧,下午再干。”罗小虎也有些耐不住炎热了。 “好,走吧,夫君,咱们先回去吃饭,”林阿爸朝着不远处埋头苦干的罗爹爹喊。这几天要农忙,大家穿的都是旧衣,可深色的布料也是浸满了汗渍。 “今天把这亩地给收完,就差不多了,阿清,今天晚上我把稻子拉回去,明天你就别下地了,在家里舂舂谷子。”罗爹爹抬手擦掉顺着鬓角流下的汗水。谁家也不愿夫郎下地干活,听说城里大户人家的夫郎出门都是坐轿子,还有仆人伺候着。不要提农活,就是家里的活也不用亲自干。相比之下,他家水莲真是辛苦。“也好,稻子得赶紧舂出来,趁着天好晒干。”他怎么会不明白夫君的意思,他就是不想让自己太劳累。 “爹爹阿爸哥哥,快来喝水。”看到三人往回走,罗九月赶紧从水囊倒了三大碗水给他们解渴。 “小月真乖啊,”接过水喝着,罗爹爹夸奖自家小哥儿。 “阿爸,我下午想回家,可以么?”罗九月看着阿爸晒红的脸补充道,“我在这没事干。”他想回家做饭,让阿爸他们一回家就能吃到,而不用白天在地里忙了一天,晚上还得回家忙着做饭。这几天中午没好好吃饭,还得下地忙活,家里人都瘦了。 “好,不过你一个人可以么?”林阿爸不无担忧道,就是怕一个小哥儿在家呆着会害怕,所以才带着到地里的。 “可以,我想回去,阿爸。”连撒娇都用上了的某人最终得道家长的首肯。 下午回到家了,罗九月先去后院的鸡窝里视察了一下,满意的看到两枚鸡蛋。趁两只老母鸡出去觅食,赶紧拿走。对着太阳看,鸡蛋里没有小黑点,未受精肯定孵不出小鸡来,还是拿来当菜吧!某人毫不客气把人家的蛋拿走,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进了灶屋,下一秒罗九月就出来了。没办法,谁让他还没灶台高呢!去堂屋搬了个凳子,踩在上面,高度才算正好。 做饭不是个轻松活,不过,想他罗九月上辈子二十一年的寿命,有近十年的打工生涯,从送报纸送牛奶到麦当劳肯德基,再到洗碗端盘子,打下手当促销,他的社会阅历真是丰富到不行。光在各种饭店餐馆就呆了四、五年,做饭什么的对他来说还真是不太难。要不是最后呆的小吃店的老板要回老家,他也不会去烘焙屋,也不会被炸回到这里。拍拍脸,赶紧振作起来,还是不想上辈子的事了。 不过,今天罗九月有点儿栽了。继够不着灶台,他遇见了第二大难题。他打不着火啊!做饭,他竟然点不着火,太悲催了有没有!上辈子电压力锅、电饭煲、电磁炉、微波炉、烤箱什么的应有尽有,再不济也是打开液化气煤火炉就行了。到了这儿,就必须用柴火烧饭。关键是这打火石怎么那么难用?明明见阿爸用得很容易啊,怎么到了他这就不行了呢? 再拿起一把秸秆,他就不信他点不着火。 经过再三尝试,罗九月最后终于点着了火。把淘好的米下到锅里,从缸里添了水,盖上锅盖,又怕火不足,加了柴火,就不特别看管了。 上屋后边的小菜园里摘点茄子青椒豆角,这里的人习惯在屋子后头辟出一小块地来,种些常吃的菜。罗九月把菜清洗干净切好倒油下锅翻炒,最后再加盐巴,可以出锅装盘了。罗九月动作麻利,一气呵成,要是林阿爸看了一定大为惊奇,才三岁的孩子做菜竟然如此熟练。 再做个青椒炒鸡蛋好了。平常林阿爸都放着鸡蛋不舍得吃,攒够一篮子,就托人去县里卖了换些银钱,但这几天家里的人都太辛苦了,需要补补。于是,罗九月把刚才收的鸡蛋打了,感觉太少,又去林阿爸把平时攒鸡蛋的篮子里拿了两个,筷子搅拌好,等油热了,就倒进锅里,青椒和盐,很快就做好了。 把两盘菜做好,锅里的粥也差不多了。第一次烧这种柴火,有点掌握不住火候,锅里的粥稍微有点稠,锅底中上还有一层锅巴。嗯,下次要改进一下,罗九月一边想,手下的活也没耽误。他在和玉米面,打算烙几张饼子。 饼子烙好时,林阿爸他们回来了。罗爹爹拉着一车板的稻子,林阿爸在侧边扶着,罗小虎在后面拣掉下的稻穗。 当他们回去看到院子的石桌上放着还热着的饭菜,听到“爹爹,你们可以吃饭啦”的声音,一天的劳累顿时消失了。 这真是个忙碌又美好的收获时节啊! 5.粒粒皆辛苦 上次罗九月做了顿晚饭得到全家人的夸奖,于是某人高兴地表示,在农忙的这几天,晚饭都包在他身上了。不过,林阿爸现在不用下地,饭食之类的用不着他操心,他也只能安心当个无所事事的小孩子。 院子里有个大石臼,是专门用来舂米的。这两天林阿爸都在用它舂米,抓一把稻子,拿着石制的榔头敲打着,随着一下一下的击打,稻谷一点一点的裂开,一颗颗白白的大米从浑黄的稻壳中显出来。舂米是一种纯粹的重体力活,罗九月试着拿起榔头敲打稻子,还没几下,就觉得手腕发酸,敲不下去了。他不能想象这几亩地里收割的稻子都照这样舂,会有多累。他对那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算是有了更为深切的体会。不务农事,永远也不会知道农家疾苦。 “阿爸,咱家为什么不多养几只鸡啊?”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问着问题。 “真是个傻孩子,小鸡得吃米才能长大。养那么多的鸡,就得喂很多粮食,咱家的粮食都喂鸡了,那咱们吃什么呀?” “小鸡不吃虫子吗?” “吃啊,可虫子吃不饱,还是得吃粮食。” “那要是我给小鸡捉很多虫子呢?能让我多养几只吗?” “你这孩子,怎么想养小鸡了?” “阿爸,你就让我养吧,我会养好的。” “那得等到农忙完,让你爹爹带着咱们去县城才行,现在可没卖的。”磨到阿爸答应,真是太兴奋了。想着鸡生蛋蛋再生鸡,到时候就可以每天都吃鸡蛋了。 接下来的几日,还是格外忙。罗爹爹把地里的稻子都收完了,现在也回家帮着舂米。有罗爹爹助阵,效率还是很高的,没两天就舂完了。然后又趁天气好,刮风且日头毒,把舂完的米拉到地头碾的平地上,用木锨把舂米扬起来,风一吹,比较轻的稻壳就被刮到一旁,剩下的就是大米粒,再把去除杂物的大米摊到阳光底下进行暴晒,脱了水分的大米才容易保存。这个时候,最忌讳下雨。一下雨,大米得不到晾晒,就很容易发霉,而发霉的大米是买不到好价钱的。所幸这两天天气还好。把米晒好至少需要两天,期间还得防着麻雀来偷吃,所以晒米也需要人瞧着,一有鸟飞来就得赶紧撵走,这个活当然是罗小虎和罗九月当仁不让。俩人往地头树荫下一坐,也不无聊,找个小树枝就在地上写字,有时候兴致一来,罗小虎还会教弟弟编蚂蚱。往往是罗九月一句“哥哥,那边有小鸟。”,罗小虎就像接受雷达似的跑过去把鸟给吓走,兄弟二人合作很愉快。 而家里的大人也没闲着,还得把地给翻一遍,上点草木灰增加肥力,下一季还得种玉米呢。今年还要专门留出一亩地种花生和大豆。地里,罗爹爹挥着锄头刨地,林阿爸跟在后面用钉耙把大块儿的土疙瘩给打散,两人你来我往,配合也很默契。 “罗老大,你家今年收成怎么样?”邻着他家地里干活的汉子似乎是累了,锄头往地里一立,双手搁在锄头上,往这边喊话。 “一亩地也就一石左右吧,比不上你家啊。”罗爹爹听到后,也直起腰跟那边的人喊着。 “罗老大,你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家的粮食每亩都比别人家的产的多啊。”那边的人一听不愿意了。 “王二哥,他那哪是谦虚啊,听说你家去年种的玉米可是一亩将尽四石,我家夫君可得向你好好学学才行。”林阿爸听他们说着,也插上一句话。 “你呀真会说话,行,到种玉米的时候老哥哥顾着你家里的。”那人明显被林阿爸的话给夸住了,一脸笑容显得很自豪,爽快地答应了分享种田经验。 翻完了地,就得施肥料。这里没有化肥、复合肥,人们通常使用粪肥和草木灰。由于粪肥需要积一段时间来杀死病虫害,他家又没有养牲口,所以就选用草木灰。草木灰,也许城里人听来新鲜,但它其实很好找。灶屋里,锅底下,烧的秸秆燃剩的灰烬就是。他家攒的草木灰都堆在棚子下面,用铁锨把它铲到筐子里,提到地里,一把一把的撒灰。这里的土,没有他上辈子时那样因为过度使用化肥而板结,而是柔细的,软软的。 撒上灰,需要停个两天再种玉米。这个时间村长已经开始召集人手要把全村的米一块儿拉到县里的米行给卖了。他们罗家村历来如此,每年收割完毕,就会找些人,家里有牛的出牛,没牛的出人,把大米统一卖了,这样不怕个人去卖的时候被压价,卖得的钱按各家收获的粮食的多少分发。今年也是这样,一大早村长就开始清点去的人数。 “村长,今年一共三十九人参加,还有十家出牛的。”底下有人查够人数,告诉村长。 “嗯,行了,大家启程,卖好了回来喝酒。”一声令下,有赶牛的,有拉驾车的,开始慢慢往县里去。他们村离县里不算近,一来一回将尽二十里路,要想办完事在天黑之前回来就得早点出发。 “阿爸,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罗爹爹去卖米,罗小虎又恢复了每日去学堂,家里没人玩的罗九月只得找阿爸说话。 “你爹爹晚上就回来,还会给你带小鸡仔,小月乖乖等着啊。”抽闲补衣服的林阿爸随口答道。 “好。”脑补中的罗九月仿佛看到小鸡满地跑的景象了。 “罗九月,快开门,我来找你玩了,快开门呐。”院门被拍得啪啪响。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罗九月满脸黑线的去开门,来人可不就是罗畅小朋友么。他真的不怎么想跟小朋友一起混,感觉跟哄小孩玩似的,毕竟他的心理年龄可是二十有四了。可是,这小孩不懂看人眼色,只要家里允许,他就一厢情愿的跑来找他,今天拿个鸡毛毽子,明天拿个沙包,后天就拿段绳子两人翻花。这些游戏他以前在福利院时也经常玩,但也仅限于上学以前。而且,福利院的小孩子多,大家凑成一堆儿玩得也比较尽兴。现在也只能当陪小孩玩了。两人今天玩过家家,一个精神亢奋,一个百无聊赖,形成鲜明对比,不过俩人仍玩得很起劲,不,确切的说,是罗畅小朋友玩得很起劲。他才不在乎他的玩伴有没有全身心的投入游戏,难得找到一个愿意他当大户人家小哥儿,而自己当个仆人的玩伴。话说回来,罗畅小朋友,你是纯粹来陪衬的,是吧?罗畅一直玩到尽兴了才回家,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句:“等着我下次还来找你玩。”罗九月听了顿时无语。 一直等到日头彻底偏西了,车队才赶回村里。分了钱,就赶紧散了,家里都还有人等着呢!罗爹爹回来的时候满脸笑容,一看就能猜到今年大米卖了个好价钱。林阿爸也不慌着问,倒是罗九月耐不住性子了:“爹爹,阿爸说你回来的时候会带小鸡仔给我,在哪呢?” “在这呢,你看,”罗爹爹把他领到架车旁,掀开上面盖的布,就看到筐子里窝着四只小鸡仔,也许是在车上颠了一路,现在都有些发蔫。“现在它们是你的了,你可以给它们安置个家。”罗九月十分欣喜。 “小虎,爹爹给你带了笔、墨,以后跟着先生好好学习。”罗小虎接过笔墨也很高兴,爹爹很支持他去学堂呢。 “好了,拿着各自的东西先去玩吧。”知道爹爹跟阿爸有话说,两人拿着东西心满意足地走了。 “阿清,我给你买了玉雪膏,城里人家的夫郎都爱用这个。”罗爹爹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递给林阿爸。 “尽是乱花钱,买什么玉雪膏,今年大米卖个什么价?”虽然很欣喜收到礼物,但又怕太贵。 “怎么是乱买?城里人说可好用了,你拿着就用,别管多少钱。今年大米成色好,卖了个好价钱,比去年多得一贯钱呢。”说着把六贯多钱交到林阿爸手上,交代他放好。 “知道了,你累了一天了,赶紧洗洗,准备吃饭了。” 辛劳那么久,得赶紧歇歇才是,明天还有明天的活要干呢,农人的活真可谓粒粒皆辛苦! 6.初闻赵旭 “小月,知道不,我有个同窗叫赵旭,可厉害了。”难得今天是休沐,罗小虎放假一天,所以不必去学堂,呆在家里陪弟弟。 “赵旭?”谁呀?不过既然姓赵,会不会跟那教书的赵先生有关系?他们村多数还是姓罗的,当然,也有外姓存在,两手撑在下巴上托着头的某人睁着圆溜溜的一双杏眼要求更多解释。 “赵旭就是赵先生家的,他总是能很快的回答先生问的话。”罗小虎一脸的佩服和向往。 “是吗?那先生都问了什么?” 于是,罗小虎把那天课堂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正值午后,学堂室内明亮,赵先生站立在最前方,手执戒尺,给学生们教习算术。“今天给大家一道题,大家可以仔细思考。” 下面坐着的年轻小汉子们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先生的题。 “一群娃娃团团坐,围着桌子分果果。每个人六个剩六个,每个人七个少七个,到底有几个娃娃几个果?” 问题一出,全室哗然。 “哎,这题怎么算啊?小柱子。”有人拉着前排问。 “我也不会,你说能算出来么?别是先生故意为难我们的吧。”小柱子,你真相了! “是啊,听着倒是简单,就是不知道怎么算?”又有人参合进来。 前后相邻的讨论,也得不出个结果来,这跟先生平常教的太不一样了。 罗小虎平时算是学堂里反应相当机敏的了,但是听到这个题也是大为苦恼,难不成还真要拿一堆果子大家分分啊?可是不分,又该怎么算呢? 坐在后排靠窗的一个小汉子倒是没参与讨论,只是默默拿着手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轻蹙的眉头显示他正在思考。这个小汉子看着不太像一般农家出来的,穿的也是一般样式的衣服,但是很干净,没有补丁也没有蹭上的泥,就往那儿一坐,不用刻意就显出与众不同。这就是赵旭,赵先生的独子。赵先生办了学堂,就让自己的孩子也来学习。 赵先生默默地看着他的学生们在讨论,也不发话让保持安静,最后等大家讨论够了才开口询问答案,意料之中没人站起来回答。 这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共有一十三个人,八十四个果子。”大家寻着声音往后看,正是后排的那个小汉子。 “哦,那赵旭你来说说为什么?”先生显然有些意外,他确实是在发难,不过意在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汉子们知道什么是学海无涯,从而端正态度,潜心求学。没想到赵旭竟然能算出来。 “十三个人每人分六个,就是七十八个,加上剩下的六个,一共八十四个果子,如果每人分七个,就是九十一个,但是少七个,所以去掉少的七个,也是八十四个果子。”小汉子的声音清清冷冷,丝毫不带有解出题的兴奋,只是把方法陈述出来。 其他人照着他给的方法一核算,果然如此,纷纷投以敬佩的眼神。本来么,大家都知道赵旭是先生家的孩子,又不爱说话,于是也不太找他一起玩,估计自古以来就是学生怕老师跟老鼠遇见猫一个理儿。他们还真没想到赵旭这么厉害。 先生很满意这个解释,这证明赵旭是真的懂这道题,而不是瞎蒙的。又接着申明了一下出这道题给大家的深意,众多小汉子们虚心接受,一堂课就结束在这里。 罗小虎讲得声情并茂,让罗九月都能想象得到当时其他人的震惊。这道题对罗九月来说就有点小儿科了,学过初中代数二元一次方程的都知道怎么做。设两个未知数,列出两个方程,结果很容易就出来。可是,他清楚知道这里没有九九程法口诀,更没有二元方程,算账就靠算盘珠子和心算。那么,赵旭就太不简单了。搁到现代,怎么说也是个智商奇高的小神童吧!说不定也是个开外挂的,罗九月阴暗的想着。 其实,这就有点冤枉赵旭了,人家可是庆王朝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跟只披原住民的壳子的某人可不一样。也就是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所以,罗九月第一次听说赵旭这个人之后的最大印象就是这人聪明过人,最大疑问就是这人是不是开了外挂。但是,不管怎样想,赵旭就在还未见面的时候给罗九月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真是可喜可贺。 “小虎哥也很聪明啊。”发现罗小虎提到赵旭时的一脸向往,罗九月赶紧给予适当的鼓励。小孩子嘛,终归是需要赞赏的。 所以,当被一双圆溜溜又很干净无辜的双眼盯着时候,尤其还刚受到夸奖,罗小虎不由得红了脸,只不过在晒得发黑的脸上不太明显罢了。 “小虎哥哥,你知道哪里可以捉小虾吗?我想喂我的小鸡。”小鱼小虾一类的鸡还是可以吃的,特别是下蛋的母鸡要补充足够的钙质,这里没有骨粉、饲料,只能找些小虾之类的代替,只不过一次不能喂太多,不然容易消化不良。以前他们在福利院,经费不足,还要养活那么多孩子,院长就想出来个法子,让他们自给自足,养些鸡留着下蛋,给他们加餐。罗九月可是亲自看顾过鸡的,所以对养鸡还算熟悉。 “行啊,我带阿月去吧。”疼爱弟弟的罗小虎爽快答应了。 罗小虎一手拿着网兜,一手牵着弟弟的手。而罗九月则是一手提个小木桶,一手被哥哥拉着。他们不打算往村前的罗江走,而是绕了个弯,去了村东头的小溪。这条小溪其实也属于罗江,只不过中间分流了出来,成了一条不深的溪流。夏天,村里的汉子们喜欢干完活在里面洗个澡。 俩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趟过草丛到了目的地。太阳底下小溪清澈透亮,水里倒映着岸边的垂柳,轻风拂过水面,荡起阵阵涟漪。溪上架起一座石桥,便于人通过。小桥流水人家,水乡风光美不胜收。 罗小虎撒开网,慢慢的往回捞。这一网撒下去没捞多少东西,又撒下去几网,没几下小木桶就装了小半桶。他们也不贪多,提着半桶的鱼虾就回家去。 家里的四只小鸡仔经过几天的恢复,已经不像刚带回来时那样的无精打采,开始满地撒欢。罗九月怕它们被不小心踩到,就用东西堵了一下,把他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后院。稍微处理了一下,就把小鱼虾倒进了食槽里,四只小鸡连带两只大老母鸡果然吃的很欢快。 “快吃快吃,赶紧长大。”还得靠你们发家致富呢,做着白日梦的某人嘿嘿傻笑。 前来观看弟弟怎么喂鸡的罗小虎,看着某人毫不自知脸上挂着的白痴笑容,顿时有些无语。 某人呐,你辛辛苦苦在你哥哥面前伪装成功的乖宝宝形象好像有点儿崩坏了! 7.打皂荚 立秋以后,气温逐渐下降,夏日灼人的热气也消散得无影无踪。罗九月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发呆,心里一直默念李清照的词“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没办法,他被阿爸禁足了。前几天气温一降,罗九月就不幸的病倒了。这早产的小身子骨抵抗力太弱,看来以后要加强锻炼才行,无聊透顶的罗九月恨恨的想着。 “阿爸,我帮你拔草吧?”看着阿爸披着蓑衣,手拿锄头,要去后院菜地除草。 “病没好透呢,还想淋雨!”阿爸的一句话就把他打回原形。 再三央求之下,他阿爸发话:“等这场雨停了,你再出门。”可是,一场秋雨一层寒,江南的雨又是缠绵得很,都好几天了还没停的意思。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真是躺得身子发僵,于是罗九月下了床在房间里转悠。他的房间很小,摆设也很简单,甚至是简陋。屋里一张大木床靠墙放,旁边是个箱子,放些不穿的衣服和被褥,对面的窗子底下一张长桌,桌子上一个茶壶和一只茶杯,再没有其他的了。转了几圈之后,终于有点头晕,只得停下来继续床上躺着。哎!都怪这破身体,要不还可以出门雨中漫步一下,顺便捉捉虫拔拔草回来喂鸡。这么闲到发慌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也许罗九月内心的呼唤强烈到老天爷也不敢忽视,第二天就放晴了,而且阳光明媚。地上有些泥泞,不过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简直堪比出狱。 “小月,阿爸要去打些皂荚,你要不要一起来?”这孩子在屋里闷了几天,是时候出去放放风。 “好啊,走吧。”一听可以出门,精神马上来了。 村后有几颗皂荚树,长得特别高大,粗壮的树干需要四、五个成年汉子才能围抱过来。暮春时节,黄花缀满枝桠,夏日里又绿荫如盖,到了秋季,树上挂了一串串的皂荚,青绿色的弯成月牙形。一阵风吹过,哗哗作响,仿佛在向人们打招呼。每年秋季的这个时候,村里的夫郎都会打些皂荚。 他们到的时候,发现树下已经聚集许多夫郎,或扛着竹竿抬着手臂打皂荚,或弓起身子捡皂荚,好不忙碌。他们大多是捡回家作洗衣用的,还可以磨成粉洗发沐浴。农村人不像城里人那么讲究,花钱买碱面或猪胰子,他们还是保留了以前的传统,习惯用皂荚。 “这是你家九月吗?都长那么大啦,长得可真秀气。”一个年轻夫郎看到他们过来问道。 “是啊是啊,真是个秀气的小哥儿,瞧瞧这眉眼长得,连额上的福印都像极了你阿爸。”旁边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夫郎接口道。 “这孩子不常出门啊,都没怎么见过,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你家的,以后见了也不怕不认识。”那年轻的夫郎看着是个爽快性子,打趣道。 “这不前些天病了,我让他在家养着,今天带出来看看。”林阿爸解释道,很显然听到别人夸自己孩子很高兴。 “阿月,这个是李阿爸,”林阿爸指着年轻的夫郎,示意罗九月叫人,又指着那个年长的夫郎说:“这是你王阿爸。”罗九月都乖乖的喊了,还附赠可爱笑容一枚,惹得那两个夫郎又是一顿夸奖。 “阿清呐,我看你这真是有福气,小哥儿性子又乖,长得又漂亮,哪像我家的那个,成天没个小哥的样子。”几人的对话显然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又一个夫郎插嘴进来。 “阿月,这是罗畅的阿爸,快叫赵阿爸。”林阿爸看着来人,不由直笑。 “赵阿爸。”又乖乖喊了人,罗畅的阿爸?做芝麻酥很好吃的那个? “哎,”罗畅阿爸赵秀答应着,接着冲着林阿爸说:“罗畅天天在家跟我讲他爱跟你家九月玩。” “赵阿爸,罗畅怎么没来?”似乎没看到罗畅,要不那个家伙的声音一响就知道了。 “他呀,早上吵着跟他爹去山上了,你说说他一个小哥儿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跑山上干嘛?”赵阿爸提到自家小哥儿就心烦。赵阿爸的夫君罗兴,也就是罗畅的爹爹,是村里唯一的大夫,今天上山采一味药,这药必须秋雨过后方能采摘,所以这雨刚停就急着上山去了。罗畅偷听他阿爸跟爹爹的对话,知道爹爹今天要进山,死活闹着要一起,气的赵阿爸差点动用武力镇压,最后还是宠溺自家小哥儿的罗畅他爹答应了。所以,今天这热闹场合罗畅小朋友才缺席。 “阿清,再过几天就要拜月节了,到时候村里可就热闹喽。”赵阿爸说道。 “是啊,到时候咱们可得好好拜拜月郎。”林阿爸也很期盼这个节日。 拜月节,庆王朝最盛大的节日之一,仅次于过年。七月初,找一个有月亮的晚上举行祭拜仪式,参加的大多数都是年轻夫郎,夫郎们感谢月郎的保佑,让他们得了良配,祈求神灵继续保佑他们幸福,也有一些夫郎会为自家小哥儿祈求好的姻缘。而适龄的小哥儿汉子们这天都会去村前的罗江边放荷灯,如果小哥儿看上哪个汉子就会把自己绣的绣品送给他,绣品一般是手绢或者荷包,汉子也有意的话就会收下,过几天就会登门拜访,商定亲事。这就是一个变相的相亲大会,相当于现代的情人节,罗九月给这个节日下了个定义。 “你皂荚还没打吧?看我,光顾着说了,那我不耽误你了。”赵阿爸不好意思的赶紧道别。 “没事,又不急,”林阿爸宽慰道。 赵阿爸走后,他们才开始打皂荚。低些好打的地方皂荚已经不多了,林阿爸只得挑起竹竿,踮起脚尖,找皂荚多的地方打,不一会儿就掉的满地都是,两人慢慢捡了,丢到竹篮里面,朝家走去。途中也遇见了一些结伴前来打皂荚的夫郎,大家都聊着即将到来的拜月节,笑容里满是期待。 “阿爸,城里有澡豆吗?”罗九月疑惑,这里可没化工厂,乡下用皂荚这种天然的洗涤用品洗衣,那城里呢? “澡豆?那是什么豆子?阿爸没听过谁家种,你听谁说的?”林阿爸有点纳闷。 “哦,小虎哥哥在书上看的。”这么说是没有咯,罗九月毫无羞愧地把责任推给他哥哥。看来这里还没发明出澡豆和胰子,他以前因为兴趣曾看过一些资料,虽没实际操作过,但基本方法他还是会的。以后制出来卖还是很有发展前景的嘛。他仿佛都能听到很多钱在耳边哗哗直响了! 某人似乎又在异想天开,在这里就不提醒他了,你没有原材料没有工具,就连唯一有的技术都还没经过实践检验,再说万一等你制出来时,这里的人已经发明出来了呢?咳……我什么都没说。 8.拜月邂逅 “罗畅,你别走那么快,时间还早着呢。”被急性子的罗畅拉着疾步加小跑的罗九月,气喘吁吁地。 “你也太没用了吧,我前几天还上山来着。”对于罗九月的蔫样,罗畅表示很不屑。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谁下山的时候让爹爹背着回来的。”还敢嘲笑他,别以为他不知道。 罗畅小脸一红:“那我也是自己爬上去的。”就是下山的时候累了,腿酸不想走了而已,怎么越想越心虚? 傍晚刚吃罢饭,罗畅就在院门外面喊他,说今天是拜月节,邀请他去赏月。罗九月听得嘴角抽搐,这借口找的太假了吧!又不是中秋,赏什么月? 果然,才出门,罗畅就拉着他神秘兮兮的说要带他去河堤看别人放灯。本来他对这相亲大会没什么兴趣,可架不住罗畅的软磨硬泡,最后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于是就出现了上面的情形。 两人没走大路,而是迂回前进,怕在路上遇见了去河堤放荷灯的年轻小哥儿或汉子。开玩笑,他俩才几岁啊,这个时候去河堤可是会被笑话急着嫁人的。他们也就离得远远的看看,满足一下罗畅小朋友旺盛的好奇心罢了。 而同一时间,一群小汉子们从另一条小路向这边靠近,显然好奇心重的孩子不止罗畅一个。每年拜月节都是这样,适龄婚娶的小哥汉子们在河堤放灯相亲,河堤附近的隐蔽处就有许多闪烁着好奇光芒的眼睛盯着,一切都在秘密进行。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很应景的挂上了弯似蛾眉的弦月,该到的人也都到了河堤上。罗九月他们呆在一颗大树后面,粗壮的树干正好提供很好的隐蔽。但是他们离河堤有点远,听不到说话声,看也只能隐隐约约能看见小哥儿手里拿的荷灯,星星点点。罗畅对这个位置显然有点不满意。 “走,再往前走些,这儿什么都听不到。”罗畅很不满意目前的状况,来都来了,哪有只看不听的道理。 “喂,不太好吧,走太近可是会被发现的。”赶紧抓着罗畅的手,他可不想被人发现偷看别人相亲,要是被认为恨嫁那才完了呢。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的么?”拍拍胸脯保证,拉着人继续向前走。 再次抽搐嘴角,你的意思是,有你就不会被逮到,还是,有你一起承担被人笑话的后果?有损友如此,太不幸了。舍命陪君子吧,还能怎么样呢?反正自打第一次见面没成功挣脱罗畅小朋友的“魔爪”,以后能抵制强权的机会就不多了。 不过,罗畅待人诚恳,对你好就是真的对你好,不像有些人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做些没良心的事,上辈子在福利院见多了那样的人,所以,他才会对罗畅百般包容。 “哎呦……”正发着愣没注意脚下,罗九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趴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回想起脚上那一瞬间的触感以及感觉软软的,别是摔倒在一条蟒蛇身上吧?这个认知让罗九月汗毛直竖。 今天是拜月节,先生布置完课业就让学生离开。路上,几个人不安分的小汉子提议去偷看河堤上放灯。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大家一商量,果然很多人都表示同意。于是,就约定吃过晚饭,各自找好借口从家里溜出来,再去溪边集合一起去看放灯。 由于赵旭在课堂上大展才华,得到了众多小汉子的钦佩,慢慢的大家开始试着接触他,然后发现赵旭只是不太爱说话,但如果你要问他问题,他会知无不言。因此,大家也不孤立他,干什么都喊着一起。赵先生很欣慰,为他儿子能融入他人而高兴。他的孩子很有天赋,学什么都很快,就是性子太过于清冷,对什么事都是不温不火的,所以当自己的学生上门邀请儿子去探讨学问时,赵先生很爽快的答应了,丝毫没注意自家儿子脸上的不情愿。 他会相信他们找他是为了探讨学问才怪!平时也没见他们有那么好学,跟着几个小汉子走,赵旭暗暗的想着。 “喂,你们几个到底要去哪?”察觉这绕来绕去的路通往的目的地,赵旭停下脚步质疑道。 “当然是去河堤看放荷灯喽,听说很热闹,快快,赶紧走,去晚了好地儿都被占了。”旁边的小汉子往前推了他一下。 赵旭扭头就想回去,真是无聊。 旁边的那小汉子发现他的企图忙说:“哎,赵旭,别走呀,大家都等着去看,你可别扫兴,再说咱们都到这了,不看看就回去也太亏了。”他们出来的时候,都跟家里说的是约好要找赵旭钻研学问,家里才放人出门的。他一回去,他们可就露馅了。 “是啊,去吧,就去看看。” “对啊,就看一眼,很快就回去了。” “嗯,难道赵旭你就不好奇么?”其他人也赶紧附和。 赵旭很想说他不好奇,但现在说了也无用了,原来随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们已经接近河堤了。 于是乎,赵旭这挡箭牌是当定了。 到了地方,大家赶紧寻找目标往河堤方向看。他们找的这个地儿是有人事先实地勘察过的,地理位置极其优越,具有距离近,视野好,隐蔽性好等特点,是秘密观察河堤一切活动的最佳地点,没有之一。 只见十几个小汉子蹲在地上,脑袋挨着脑袋,一边看还一边津津有味地八卦,什么谁谁家的小哥放的荷灯翻了,又是谁谁家的小哥儿丢手帕给了谁谁家的汉子。对这个情形,赵旭表示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无奈之下只好在旁边找了棵大树靠着闭目养神。 赵旭坐在软软的草地上,背靠大树,一条腿曲起来,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膝盖上面,另一条腿则平放在地上,整个人显得很慵懒很自在,而巨大树冠在月下的阴影给了他隐蔽。 忽然,赵旭睁开眼睛看着前方,他听到有动静,眯起眼稍微辨认了一下,两个小身影差不多高低,正朝着这个方向接近。 赵旭不打算开口,他觉得这俩人的目标是河堤那边,估计也是来偷看放灯的,所以应该不会经过他这里,至于经不经过那群小汉子那边,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于是又安心的闭上眼睛。 然后,他就觉得脚上一痛,耳边刚听到“哎呦”,腿上又是一重。 罗九月压根不敢动,他怕蟒蛇会扭过来一口把他给吞了。于是,敌不动我不动,就这么僵持下来。 “小月,你摔着哪没?”罗畅看见罗九月摔了,赶紧问道。 “……”大哥,别说话,吓着蟒蛇了咱俩都不够他吃的,妈呀,得多粗的蟒蛇才能把它绊倒啊!罗九月根本不敢回答。 “小月,你别吓我,快起来啊。”看着那边罗九月没反应,罗畅也急了,伸手就要把他拉起来。 “别……别拉我,你先走。”声音都有点发颤,再不走蟒蛇发怒你就走不了。 “我不走,就不,说好一块儿的。”罗畅有些委屈,一起来的怎么就让他自己回去,不能因为害他跌倒就生他的气,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会道歉啊! “赶紧走啊,你想让蟒蛇把你吃掉吗?”罗九月怒了,怎么就说不听啊? “蟒蛇?”罗畅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怪异,估计是吓的,让你走你不走,现在知道怕了吧,罗九月还有心思想这些无关紧要的。 “哎,我的腿麻了,麻烦你起来一下”一个无奈的嗓音从他前方的阴影处传来。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天哪!他竟然把别人的腿当成蟒蛇,还趴在上面不敢动。听着耳边传来罗畅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声,他真的恨不得把他一巴掌拍扁,真是误交损友,悔不当初。 借着罗畅的力,罗九月站了起来,感觉这次不光脸发烫,连脖子也烫得很,他的脸都被丢光了!最重要的是他的内心受挫,想他心理年龄二十四的成年人竟然被小破孩给嘲笑了,以后还怎么混下去啊? 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被打断了。那边的一群小汉子们的注意力也被罗畅的笑声转移到了这边,有些不明就里的问“赵旭,你怎么在地上坐着不起来?” “他的腿被小月压麻了动不了。”罗畅笑着解释,接着把刚才的事讲给那群小汉子听,分享一下笑料。 果然不出所料,那群小汉子笑得更夸张。 罗九月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觉得他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治疗心灵创伤。不过,原来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啊!他要试那么一试,万一碰见个天朝来的老乡呢?虽然这几率比较小,但也不是没可能,他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赵旭哥哥,对不起,刚才压着你的腿,你知道毒奶粉地沟油吗?”罗九月语气很无辜。 “腿没事,你问什么?”前面的话他听懂了,后面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原来不是老乡,罗九月有点小失落。 要说罗九月对赵旭的第一印象是此人是神童,那么赵旭对罗九月的第一印象恰恰相反。他觉得罗九月是个长相秀气但笨呼呼的小哥儿,不过笨得很可爱。 两人还不知道,月郎已经把两人的红线牵在一起,一辈子也解不开了。 9.九月生辰 拜月节之后,日子就像按了快进键一样过得飞快。八月中秋九月重阳,进入九月份以后,天变得凉快起来,正所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秋天要开始加衣了。江南的秋,天高云淡,西风一吹草木开始发黄凋谢,塘里的残荷与地里待收的玉米形成强烈对比。这样的季节,罗九月迎来了他四岁生辰。 “罗小虎,咱们一会儿去村东溪里摸螃蟹吧?”学堂里,先生刚离开,学生们便三三两两的结伴讨论着准备去哪玩,一个小汉子邀请道。 “今天不了,我阿爸让我早回去。”罗小虎拒绝了。 “你家咋了?有事?”那小汉子疑惑,平时他们几个从学堂回家的路上都会玩一会儿的。 “是啊,我阿弟今天生辰,我送他的礼物还没准备好呢,我今天就不去了,你跟李树春他们去吧。”罗小虎拍拍那小汉子的肩膀解释道。 “哦……你家罗九月的生辰啊,那行,咱们下次再一块儿。”小汉子拖长音调说着罗九月的名字,爽快的放人。 是的,罗九月的名字在那次拜月节以后就变得人尽皆知了。这得归功于罗九月的最佳损友罗畅,那天罗畅把他的“英勇事迹”说给小汉子们听后,小汉子们觉得很好笑,又纷纷转述给了没去的学堂里的其他小汉子,于是就这么出名了。 罗小虎因为那天在家帮他爹锯木头,所以没去看,因此也不知道罗九月的事。第二天去了学堂以后,他才从别人嘴里得知他乖巧弟弟的事迹,也觉得很无奈。 当然,这些事罗九月是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事情即使过了两个月还有人记得的话,估计真的会一气之下拍扁罗畅。 “罗小虎,等一下。”罗小虎转身正要走,却听到后面有人叫他,扭头一看,竟然是赵旭。 “赵旭,你有什么事吗?”罗小虎很疑惑,他们俩一般没什么交集,虽然他很佩服他的才智,但平时确实不太说话。事实上,赵旭跟谁都不太说话,除非有人主动跟他说,但是赵旭说得比较简略,大家跟他聊不太开,于是慢慢的大家也都习惯了他的性子,并不计较什么。所以,发现是赵旭在叫他,罗小虎很是困惑。 “刚才我听到你说今天是罗九月的生辰,对吗?”赵旭开口道。 刚才他出门的时候,经过罗小虎他们,耳朵捕捉到了这一信息,那个笨笨的小娃娃今天生辰。想到那天的事,就觉得腿有点麻,还有点淡淡的好笑。真是个有趣的小哥儿!不过,他大概不会喜欢他,毕竟是他害他出糗的。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闷闷地,他想做点什么改变他的想法,不想看到他讨厌他。今天他的生辰,不如送他个礼物,再给他道个歉好了。刚想到这,他不由得喊住罗小虎。 “是小月的生辰,怎么了?”罗小虎还是疑惑。 “嗯……我想晚上去你家送他个礼物,行么?”说这话不太好意思,但还是坚持说完。 “行啊,小月肯定很高兴的。”原来是送小月礼物,吓他一跳,还以为怎么了呢。不过,他跟小月什么时候那么熟了?还熟到要送礼物?“那你一会儿去我家吧,我回去会先给小月说一声的。”说完,罗小虎就先回家去了。 晚上,罗九月一家在堂屋吃饭。林阿爸特地多做了几个小菜,还煮了寿面。 “小月,这本书是我自己抄的,送给你。”饭前,罗小虎拿出准备许久的东西,他特地问先生借了一本州志抄的,他抄了都快一个月。 “谢谢哥哥。”罗九月很高兴,他今天除了收到阿爸给他做的新衣服,还收到爹爹给做的小木桌,小方桌不太大也不太高,但边缘打磨得很平滑,可以放到床上,坐在被窝里趴上面看书。现在又收到哥哥亲手抄的书,真是太美好了。他感受到家人暖暖的情谊,这是上辈子的他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除了感动,还有感激,他真的很感谢上天让他重获生命。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晚上赵旭要来找你,送你礼物。”罗小虎拍拍脑袋,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赵旭?送礼物?”罗九月有点难以置信,赵旭怎么知道他今天生辰?不会是来嘲笑他的吧? 他们只见过一次,而且现在他躲他都来不及,这个害他闹笑话的罪魁祸首!要不是他伸个腿在地上,他也不会绊倒,还把腿当成蟒蛇。他都不敢出门找罗畅玩,生怕再被嘲笑了。他的一颗玻璃心已经碎成渣渣,需要时间修补。 而现在,好不容易过了两个月,该忘的已经忘的差不多了,那个罪魁祸首还出现在他面前干嘛?这会提醒他过去犯的愚蠢至极的错误好不好。 罗九月内心不断翻腾着,算了,不想了,到时候见招拆招好了。 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罗九月坐在自己屋里摆弄他爹给他做的小木桌,忽然听到他阿爸在外面喊他:“阿月,快出来,你看谁来找你了?” 罗九月心里一咯噔,别是赵旭真来了吧?赶紧跑出屋子,一眼就看到正冲着他笑的罗畅,心有重新放回肚子。 “小月,我给你带来了礼物哦!你猜猜是什么?”罗畅一脸要夸奖的表情。 “该不会是你阿爸做的芝麻酥吧?”罗九月大胆的猜。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罗畅不敢相信,他还特意把东西藏在身后没拿出来。 “就你?什么拿手的东西都没有,也就只能拿你阿爸做的芝麻酥。”罗九月坚决不会承认他闻到了诱人的芝麻香味。 “你怎么这么说嘛,我本来想自己做的,可是不小心做毁了。”罗畅不愿意了,他也很想自己亲手做给他吃,不过他没什么天分,最后只得请他阿爸帮忙。 “好啦,我开玩笑的,谢谢你的芝麻酥,也谢谢你阿爸。”接过罗畅递过来的小竹篮。 小竹篮很精致,里面垫了一层纸,纸上是一块块的金黄色香味四溢的芝麻酥。受不了诱惑,罗九月索性拿了一块塞在嘴里。一嚼就一口芝麻香,美味的很,果然就像罗畅说得,他阿爸做的芝麻酥很好吃。看罗畅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吃,也塞了一块到他嘴里,两人看着对方都笑开了。 罗畅走后,罗九月又回屋里呆着,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挑着油灯。 “小月,有人来找,快出来。”阿爸又喊。 来不及收拾心情,出门一看,果然是赵旭。 “九月,我听你哥说你今天生辰,我来送你礼物,你不介意吧?”赵旭看着罗九月不吭声,以为他不想跟他说话,有点讪讪地道。 “当然不介意,谢谢赵哥哥。”拿着赵旭给的小木盒就要打开看。 “九月,等我回去你再打开。”赵旭看他就要打开忙不迭阻止,他第一次送东西给别人有点不自在。 “好。”罗九月听到后果然停下动作,一眨一眨的大眼灵气十足的看着赵旭。 感觉造成一段空白,赵旭赶紧说:“九月,对不起,那天害你跌倒。” 听他提起那件事,罗九月嘴角一抽。忍者想要仰天大叫的冲动,罗九月装作很淡定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赵哥哥不用在意。” 看我多大方,不跟你个小破孩斤斤计较,罗九月自我感觉很良好,全然忘了前一段时间天天盼着人家也出糗,平衡一下心里的不忿。 “既然这样,那我以后也可以来找你玩了?”听到罗九月说原谅他,赵旭很高兴,赶紧趁热打铁道。 “找我玩?”罗九月又晕了,不是来找他送礼物道歉的么?现在礼也送了歉也道了,怎么又提到玩上了? 迟迟听不到答话,赵旭脸上一片黯然,果然还是被讨厌了吧。 这小破孩儿在干吗?摆出这么一张脸出来,写满了“我很受伤,求安慰”,可是对着这么一张可怜兮兮的脸,还真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罗九月挥挥小爪子,急忙说:“当然可以找我玩啊!”反正我可以说不在嘛。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来找你,你可不能说不在。”得到想要的答案,赵旭笑眯眯的说。 “……”连说不在都不行?看着赵旭笑得一脸灿烂,罗九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赵旭走后,罗九月回屋赶紧打开小木盒。木盒里装着一枚玉坠,玉坠是个简单的小圆环,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个“旭”字,玉坠被一根红线系着。他不识玉,辨不出这块玉的好坏,不过小小的玉坠子,触手光滑,色泽温润,应该不是什么次品。 罗九月手掂着红线,躺在床上,越看这玉坠就越喜欢。看在这玉坠的面子上,大人大量,就原谅他好了。 而另一地方,赵旭房内,也有个嘴角一直在上扬的人。他觉得罗九月真是可爱极了,明明很不情愿,面上还装的那么大方,叫他不用在意,那小模样害他手很痒痒,好想捏捏他的小脸蛋。 10.养鸡事业 对于刚满四岁,正努力迈向五岁人生的罗九月来说,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每天无非就是喂喂鸡,认认字,偶尔陪罗畅玩个过家家,家里的大事小事完全不用他一个几岁的小哥儿操心。所以,罗九月的小日子过得安闲自在极了。 要硬说哪一点不好,也就是那个性格恶劣爱逗他玩的赵旭,总是时不时的到他家惹他跳脚。偏偏在别人面前,特别是在他阿爸爹爹面前,都表现得很温文儒雅、彬彬有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就连他小虎哥现在都觉得赵旭人品很不错,不像最开始在学堂那样令人望之却步,不敢接近。这就造成了他全家,罗九月除外,都很欢迎赵旭来他家做客,并认为罗九月对赵旭的莫名敌意是来自于小孩子的争宠心理,要求他改变对待赵旭的态度。罗九月觉得他现在是有理说不清,他认为家里人都被赵旭那个大坏蛋给蒙骗了,只有他看出了他的真面目。不过,他现在没办法揭穿他,但总有一天他会让大家都知道真相的。罗九月坚定地这么认为。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一是因为他听说赵旭他爹赵先生给他安排了武课,赵旭忙于应对,不像前一段那样有那么多闲暇时间来他家。二是因为他的四只小鸡仔经过快半年的饲养,现在已经长大了,他阿爸说除了其中的一只公鸡养着打鸣之外,另外的三只母鸡都已经可以下蛋了。所以,最近罗九月很辛勤,每天都给鸡子加餐,希望母鸡们赶紧下蛋。他的养鸡事业才刚刚开始,还指望着能发家致富奔小康。 十月份已经算的上是深秋,就算江南草木凋谢的慢,现在树上叶子也是不多了,唯有剩下的稀稀落落的黄叶还坚强的呆在枝头,风一刮,颤颤巍巍的飘动。 这时候草和虫子都很不像夏天那样的多,所以罗九月除了偶尔去村东溪里逮些小鱼小虾的,现在给鸡喂主食就是他家种的玉米磨得面。 今年的玉米收了以后,罗九月特地让他爹多留了一袋子,用来喂鸡。罗九月抓了几把糠和着玉米面,又剁了几把菜叶子,兑了点温水和匀,嘴里“咕咕”叫着鸡吃食。 看着院子里的六只鸡一摇一摆的跑过来,罗九月放下手里的食盆,几只鸡争先恐后的吃食。趁这个时间,他又拿扫帚把院子里的鸡粪清扫一下。发觉水盆里的水剩的不多了,罗九月舀了一瓢水填了进去。 回头看看几只鸡在吃食,罗九月悄悄的接近他家本来养的那两只老母鸡的窝。他家那两只老母鸡很凶悍,有一次他不注意被母鸡看到他偷拿刚下的鸡蛋,两只母鸡跑过来就想啄他,吓得他赶紧逃到前边屋子里,那两只鸡才作罢。 有了那次被啄的经历之后,每次去鸡窝里拿鸡蛋,他都是小心翼翼地。 毫不意外在窝里发现一枚鸡蛋。现在他家的两只鸡很争气,几乎每天都下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多了只公鸡,下的蛋也大多是受过精的,在阳光的下能看到小黑点。罗九月不打算把鸡蛋拿走,他要试验一下,看看能不能孵出小鸡来。 把鸡蛋又放回鸡窝,鸡还在欢快地吃食,罗九月放心的回了前院。 “???”刚走到前院,罗九月就停下脚步,原因无他,就是看见了一个他惟恐躲不及的人——赵旭。 “你怎么又来了?”罗九月问的一点也不客气,不是在家习武强身健体么,怎么有时间出来?看来赵先生给他的课程还是太少了。 “今天休沐,师傅给我两天休息。”这段时间有点忙,主要是他爹看他平日太闲,给他请了个拳脚师傅,教他习武。好不容易这两天师傅家里有事,他才得了两天时间喘息一下。 “你怎么进来的?”他记得刚才门好像是闩着的。 “哦,我来的时候你阿爸正好出门,就给我开了门让我进来了。”赵旭一本正经地解释,“我看你在后院喂鸡,就在这等你,你的鸡长得很好么。” “那当然了,我家的鸡是散养的土鸡,吃的大多是嫩草以及小虫,喝的是深井水,下的蛋绝对高蛋白。”一提起他养的鸡,罗九月绝对自豪地尾巴翘起来。 “呵呵,是啊是啊,那高蛋白又是个什么意思?”谁家的鸡不是这么土养的啊?不过看罗九月说的那么欢乐,他还是不反驳他了。对于听不懂罗九月偶尔从嘴里蹦出的词,赵旭表示他已经习惯了,而且不懂就问。 “高蛋白呀……”罗九月想着该怎么向他解释,“高蛋白就是说经常吃这种鸡蛋,人会变得比较健壮。嗯,就是这样。”还点了点头,强调自己说的是对的。 赵旭“嗯”了一声表示接受。 “对了,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差点就被忽悠过去,他今天来的目的还不知道呢。 “呃……村子后面不是有座山么?我明天想去看看,你去不去?”总不能说几天不见有点想见你了吧?灵机一动,赵旭问他。 大概有半个月没见了,他总是想起来他鼓起来的包子脸,还要古灵精怪的样子,甚至有点想跟他斗斗嘴,看他一脸嫌弃,不屑搭理他的样子。跟魔怔了似的,他有点迫不及待想见他,所以其实他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一直没敢敲门,最后还是林阿爸出门的时候看见他,让他进来的。 “上山吗?我得问问我阿爸。”罗九月内心还是很想去的。他还没爬过七宝山,连罗畅都去过了,他也想去看看,这原始山林肯定物产丰富吧?但他怕家里人担心,不让他去。 “是得问问。”赵旭明白他的顾虑。 “要不我待会问问罗畅吧?他爹爹是大夫,经常去山上采草药,如果他爹爹去的话,咱们可以跟着他一起,就不怕危险了。”提起罗畅,罗九月突然有了注意。 “嗯,这样更好。”虽然他会保护罗九月,但他承认现在他的能力还不够,他怕出现什么情况他应对不了。 “下午罗畅会来找我,到时候我再问他。”罗九月决定道。 “那我晚上再来,行吧?” “好,晚上再说。” 两人分开以后,罗九月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他也不明白,明明他讨厌那个人,怎么又会答应一起上山呢?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讨厌赵旭,被绊倒也是因为自己没留神,可是就是忍不住想跟他对着干。 某人,你傲娇了! “阿爸,我明天想跟赵旭一块儿上山玩。”看见他阿爸回家,罗九月赶紧问。 “山上虽没猛兽,但有陷阱,我怕你们两个小孩子有危险。”林阿爸否决了。 “要是有罗畅的爹爹带着一起呢?”罗九月加筹码。 “那倒还行,不过你得保证有大人一起,对了,让你小虎哥也去。”林阿爸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下午,当罗九月问罗畅时,罗畅小朋友瞬间哀怨了。他觉得自己才是罗九月最好的朋友,谁知道罗九月去山上压根没打算叫着他一块去,虽然他本来也是打算明天再跟着他爹进一趟山的。 “那咱们一起去总行了吧?”罗九月无奈,他都还没嫌他上次没带他一起去,他倒是先怨起他来,这叫恶人先告状!无赖行径! “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去我家集合。”罗畅见好就收,本来他也有点小心虚。 赵旭晚上来时,很惊讶他们的“两人游”变成了“五人游”,不过很快就接受了,谁让他现在还不能完全保护好罗九月呢!多一些人多一些安全也行,看来等爬山回来,要让师傅再多加点课程才行啊!赵旭暗暗地下了决心。 由于第二天要起大早爬山,所以罗九月早早的就睡下了。对于第一次出游很期待呢!罗九月睡着了,嘴角还是上翘的。 11.登山秋游 “小月,快醒醒,不是说要去爬山吗?”感觉身体在晃,罗九月费力地撑开眼皮。起的好早啊!他平时都是睡到自然醒,家里人也都由着他,今天猛一早起好不适应。 “赶紧呐,不然来不及。”看着弟弟一副迷迷糊糊没睡醒的样子,罗小虎不放心的又交代了一句。 “唔……”对了,今天要爬山。 沁凉用水冰过的面巾盖在脸上,罗九月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这下算是彻底醒了。 简单地用过早饭,俩人一人背一个小竹篓,竹篓里放着阿爸提前做好的几个饭团,就告别家长,出了门。 推开院门,赵旭果然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于是三人一起去罗畅家跟他们汇合。 “来啦,你们几个可得穿得严实点,山里的草可是很刺人的,你们年龄小,皮薄肉嫩的,可别被扎破了皮儿。”罗畅阿爹罗大夫仔细地交代着。这次进山要带几个小的,他可得仔细着,千万别出了问题才行。罗大夫是个很高瘦的人,背后背着个很大的竹篓,看样子这趟去山里要采很多草药。 听了罗大夫的话,几人都不由的往对方身上瞅。大概由于今天要上山,赵旭穿了一件他平时练武的衣服,很是贴身严实,算是及格了。而罗九月则是有点畏寒,还不到十一月份,他已经多穿了一层,包得密不透风,鞋子也是他阿爸特意纳的厚鞋底,爬山穿正好,还不怕磨脚。至于罗小虎,那是从小爬山有经验的人,自然穿的比较严实。最后是罗畅,在他爹爹的提示下也穿得比较厚实。看看大家的着装没有问题,他们就出发了。 进山的路确实不太好走,还好罗大夫是比较有经验的人。只见他手里那个长棍子,一边走一边用棍子打草深的地方。 “这叫打草惊蛇,你们跟紧点,别落队了。”罗大夫走在最前面,不时地回头,看看几个小的跟上了没。 “好的。”罗小虎答应着。 他们排成一竖行,罗大夫后面跟着罗畅,之后分别是罗九月跟赵旭,而罗小虎则走在最后面。本来赵旭要走在最后的,但罗小虎认为赵旭比他小两岁,应该是他照顾赵旭,所以执意走在了最后。 赵旭跟在罗九月后面,两眼不离他的身影,惟恐他绊着东西跌倒了,毕竟他可是有前科的,赵旭不是很放心。 山里的植被很丰富,有些是长青树,深秋季节也是绿色的,有的树木叶子却已经快凋谢完了。罗九月一边走一边两眼四处张望,这让赵旭更加紧张,不时地提醒他注意脚下。 “知道了,知道了。”罗九月敷衍道,心里却想着赵旭真有当老妈子的潜力,真是有够啰嗦的,他哥哥都还没发话呢。 他哪里知道他小虎哥完全是觉得赵旭已经提醒得够多了,所以就没再多说。 再往前走了大约一刻钟,罗九月就有些小喘气。 赵旭注意到这一情况,忙不迭地问:“怎么样?累了?” “没有,赶紧走吧,还是你累了?”罗九月逞强道,连罗畅都还没嫌累,他怎么可能会累? “好,好,是我累了,你要是也累了可要跟我说。”对于罗九月的不承认自己累,赵旭觉得很无奈,只好连哄着。 赵旭没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很习惯哄着让着罗九月了,而罗九月大概也没发现他现在已经很习惯被赵旭哄。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大概也是当局者迷吧! “小月,你累了?”走在前面的罗畅听见了,回过头来眨着眼睛笑道。 “没有,别听赵旭瞎说,是他自己累了。”罗九月面不改色的撒谎,并且很娴熟地把责任推给赵旭。 “谁要是走累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水潭了,到水潭边再歇啊。”罗大夫在前面喊着。 “好……”一听能到前面歇息,罗九月马上来了劲,加快脚步想要赶紧到达水潭。 这一坚持就到了是半个时辰以后了,罗九月累得口干舌燥,他表示再也不相信罗大夫的话了,就连罗畅也开始喊累要求歇息。 两个小汉子倒是还可以应付,赵旭是最近习武有了成效,体力大增,而罗小虎则是在地里干活习惯了的,两人就是流了些汗,倒不觉得特别的累。 “再坚持一下,快到了啊!打起精神来,你们这两个小哥儿就是娇弱。”罗大夫看着快蔫了的俩小哥儿,鼓励道。 “阿伯,还有多远到水潭?”不忍看到罗九月累的样子,赵旭开口问罗大夫。 “这次真不远了,阿伯没骗你们,不信你仔细听听。”罗大夫不想自己被不信任,赶紧给他们解释。 几个小的静了下来,仔细听着。山上很静,除了鸟叫虫鸣,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但这次他们竟然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像是从高处流下来的。 “真的有水声啊!”罗畅惊奇叫道。 “是瀑布吧?”罗九月听着觉得像瀑布,要不然哪来那么大的水声? “九月也知道瀑布?是啊,前面就是瀑布,底下有个大水潭,水潭汇成小溪一直流到山下。”罗大夫给他们解释。 “对了,我们可以捕鱼,中午烤了吃。”罗畅的一句话就暴露出吃货的本质。 “就是,我还拿了盐巴。”罗九月也开始兴奋,他就知道郊游的时候能吃到野味,专门抓了把盐,包好塞进了竹篓里。所以说,吃货的朋友也是差不多的吃货。 “好了,你们别只顾着讨论吃的,赶紧走,马上就到了。”罗大夫还是老一句催促他们赶紧走。不过,他这次的“马上到了”,大家都表示可以相信。 几个人边说边走,倒也不觉得无聊,很快就到了罗大夫说的水潭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个小的都惊呆了,真是壮观啊!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水潭,水潭旁边是巨块石头,由于长时间被水冲刷,看上去很光滑。潭里的水来自于它上方的瀑布。瀑布从绝壁之上腾空而下,极高的落差,造成极大的声响。他们之前听到的哗哗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近听之下,更让人觉得气韵恢宏。瀑布如一条白练,在阳光下闪耀,撞击出的水珠,如珍珠一般散落潭水里,让人看得美不胜收。 “好了,你们在这休息吧,我去山上采药,中午我会回来,下午带你们采果子,你们可不要乱跑,也不要去深水里啊,就在潭边水浅的地方玩,记住了没?”罗大夫把他们带到水潭旁边就要继续去山上采药,让他们在这里等待,又不放心的细细交待着。 “嗯,阿爹我们会的。”罗畅乖乖地答应了。 罗大夫走后,四个人就往水潭旁边走,他们没带水,因为太重,所以这会儿大家都有点渴了。 罗小虎拿出水囊,蹲在一块低石上,伸长了手装水。把装满的水囊递给罗九月,罗九月没喝,就递给罗畅,罗畅慢慢地喝了几口,又把水囊还给罗九月,几人分着喝了点水,觉得舒服了些,就在石头上坐下来歇歇。 山里有些微风,柔柔地拂过脸面,喝着清凉甘甜的潭水,看着瀑布流下,罗九月躺在石背上,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真是舒服极了。 “真是再累也值了。”罗九月赞叹道。 “是啊,这里真是漂亮。”罗畅也同意。 “你上次不是上过山么?没来这里?”罗九月疑惑,怎么说罗畅也上过山,怎么跟他一样像是第一次见这瀑布。 “上次我爹采的药不在这边,所以压根没来这儿。”罗畅也很哀怨,上一次他爹急着采药,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呆着,就带他一起去,他什么都没玩到好不好。 “原来是这样啊!那咱们要好好在这玩。”罗九月安慰道。 歇了一会儿,大家都觉得不累了。 “九月,我去那边拾点柴,中午不是烤鱼吗?”赵旭说道。 “等一下,我也去。”罗九月不肯原地呆着,他还可以顺便采点蘑菇什么的,一路走来他可是看见很多蘑菇野菜的,只是因为紧着赶路没来得及去采摘。 “那也行,你们呢?”赵旭同意了,问罗小虎他们。 “我们也去,”罗畅赶紧从石头上起来。 于是,四人回了林子里去捡柴。 很快柴火就捡得差不多了,罗小虎跟罗畅抱着一堆柴回到水潭边,赵旭陪罗九月继续找蘑菇。 罗九月眼尖的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倒在地上的大树干,拉着赵旭跑过去一看,果然上面有黑木耳,长得一簇一簇的,一个树干长得都是,又到附近的树桩看看,果然也有很多。 罗九月一副挖到宝的表情看的赵旭直乐。两人小心的把木耳都给摘下,丢到竹篓里,由赵旭背着。这么多的木耳,几人肯定吃不完,剩下的他要拿回家晒干,慢慢地吃,罗九月乐滋滋得想。 又走几步,罗九月发现一片松树林,松树一年常青,这个时节也是。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松针,踩上去软软的很舒服。不知道会不会采到松茸,上辈子看纪录片时,有提到这种深山的精灵,为此他还专门买了一本《蘑菇大全》,认识了很多可食用的菌类,当然上面也有教怎样区分毒蘑菇,所以他现在对自己很有信心。 一般松茸最佳采集时间是六月到十月,现在不到十一月,应该也还是有的。罗九月仔细找着,却看到不远处的几棵杉树基部都有一大片大片的黄色带红色的冠状东西,走进了细看,罗九月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九月,这颜色那么鲜艳,是毒蘑菇,你可别乱碰。”发现罗九月要拿手去摸,赵旭赶紧拉着他。才一会儿不注意,就要出乱子,真不让人省心。 “快松开,这才不是毒蘑菇,这是鸡冠菇,你看它像不像我家里养的鸡的鸡冠子。”罗九月在那本树上看过,虽然辨别蘑菇好坏可以从颜色上判断,但也不是绝对的,就像这金黄色至红色的鸡冠菇就是可食用菌,而且只生长在针叶树干基部,极为难得。 “不放,看着像鸡冠也不能说它没毒,这里的人都不吃这种鲜艳的蘑菇,万一有毒呢?”赵旭还是不放松,把他的手拉得紧紧的。 “哎呀,跟你解释不通,我不骗你,真的没毒,不信咱们可以先摘回去,找个动物试试可以了吧?”罗九月也很无奈,总不能说《蘑菇大全》上讲的吧。 “好,不过得我来摘。”赵旭还是不放心他。 于是,赵旭找了个树叶,隔着树叶把鸡冠菇摘下来,然后又用树叶包好,不跟木耳参在一起,这才回去。 最后,虽然很遗憾没找到传说中的松茸,但找到了鸡冠菇,也够罗九月高兴的了。 12.户外野炊 话说罗九月和赵旭一起采蘑菇,收获颇丰。正喜滋滋地在一块向阳的地方挖蕨菜,就听到罗畅大嗓门的喊:“小月,快来啊,我发现了一棵柿子树。” “哎,马上过去。”罗九月一听有柿子,也扯着嗓子喊,惊起林中一片鸟飞。 两人加快速度挖野菜,蕨菜长的细小,不容易采摘,又是只要幼嫩叶芽,所以难免耗点时间,不过吃过蕨菜的都应该知道蕨菜口感有多爽口,不管是焯水调拌还是加热清炒,都是一道难得的美味。而作为一个隐形的吃货,罗九月又怎么会放弃如此美味呢? 挖得差不多了,两人才起身,而竹篓里的重量又增加了一些。往罗畅喊的方向走去,这一带的树长得比较茂密,乍眼一看,竟是看不到人影。不得已罗九月只得大喊:“罗畅小虎哥,你们在哪?” “这边这边。”罗畅的声音近得有些吓人。 罗九月扭头一看,罗畅可不就在他俩右后方,伸出一只手向他们示意过去,而他身前一棵不知什么名字的树藤正好遮住了他的身影,让他俩没能及时发现。 “这么隐蔽的地方你都能找到?”罗九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我看这藤长得有些奇怪,就扒着看了看,谁知道正好看到后面一棵柿子树。”罗畅不无得意的说。 罗九月跟赵旭钻到树藤后面,果然看到一棵异常高大的柿子树。这柿子树长得极为隐蔽,除了前面有一个树藤遮挡了视线,它还长在低洼处,这样树长得再高也从未被人发觉过。要没有罗畅这么个好奇宝宝在,估计这棵柿子树还是无人问津。树上挂满了黄腾腾的柿子,一个个的柿子挂在树枝上,像一个个小灯笼,压得枝头都有点下坠,真是美极了! 罗九月有些心疼的看着地上掉落的熟透的柿子,要是早些日子发现也不会浪费这么多果子。 柿子树太高,没法够着,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爬树。爬树是个技术活,他们四个也就只有赵旭和罗小虎会。于是罗小虎一马当先,顺着低洼的斜坡下去,走到柿子树下,两臂抱着柿子树,两腿往上一攀,不知怎么使得劲,不一会儿就那么轻巧的爬了上去。柿子大多熟透了,比较软,不能往下丢,罗小虎只得摘几个爬下树,把柿子搁在地上,再爬上去摘,这么几个来回下来,有点累了。 “小月,咱们歇歇再摘。先尝尝甜不甜。”罗小虎把摘下的几个柿子给大家分了吃。 “真甜!”罗畅吃得满手是汁儿,还不住地赞叹道。 “小月,还要不?我这里还有。”看罗九月吃完了手里的柿子,赵旭急忙问道。 “拿来。”罗九月不客气的把柿子要了过来。这柿子真是太甜了,水分还多,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竟然还很少有核,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地上掉了一地的柿子,却只长出了这么一棵柿子树。真是可惜,要不然可以弄点种子种家里种些,以后吃柿子就方便了。 吃完柿子,罗小虎还要上树,赵旭却阻止了他:“你再歇一会儿,这次我上去,下次再换你,这样比较快些。” 罗九月也跟着下了坡,站在树底下,把竹篓放在旁边,让赵旭把摘下的柿子直接递给他,这样就不用完全爬下树,比较节省力气。 两个极有默契的配合起来,每当赵旭爬下树时,罗九月就伸长了手接住他从上面递过来的柿子,接过以后直接放到竹篓里。 当罗九月伸手伸得累了以后,就换罗小虎、罗畅接班。当赵旭累的时候,就只能让罗小虎接班。四人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能够得到的柿子都给摘了下来,足足有一百多个柿子,他们拿的两个竹篓都放不下。硬装了两竹篓,还是剩下一小堆的柿子。只好等把两竹篓的柿子抬过去后,再来一趟了。 两人一竹篓,抬着柿子慢悠悠的往水潭旁边走。 快临近中午了,太阳透过树林照在大石上,看上去没有秋天的萧瑟,反倒是给人以温暖如春的感受。 四人都累了一上午,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谁也没说话破坏这里的静谧。罗九月还是斜躺在那块大石上,面对着水潭,看里面倒映的浮云,心里很自然地浮现一句“闲云潭影日悠悠”。虽然他已经忘了是谁写的诗句,但跟现下之景倒是意外的贴切。 想着想着,眼睛就有些迷离,然后一闭上,罗九月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着了。也是,对一个成天睡到自然醒的人来说,早起爬山采野菜,能支持到现在还不困,完全是因为之前一股兴奋劲在支撑着。现在往晒得暖暖的石头上一躺,睡意袭来,很快就进入梦乡。 赵旭背靠着罗九月旁边的大石上,一侧脸就看到罗九月睡熟的脸。这一看就移不开眼睛。大概被太阳照的,罗九月脸上红扑扑的,说不出的可爱。嘴巴也是嘟嘟的,好想捏捏。睡在石头上,看上去小小的一团,让人打从心眼里想去怜惜。可谁又能想到睡颜这么乖巧的人,醒来净是些古灵精怪的点子。 “赵旭,小月睡啦?”一旁的罗小虎看到两人的情景,不由脱口问道。 “嘘。”竖起食指在嘴边,示意他小点声音,然后轻声说道:“他睡着了。” 罗小虎了然的点点头,也对赵旭指了指离他不远的罗畅,说道:“也睡了。” 两个小哥儿今天表现已经很好了,本来上山的路上他都已经作好了背着弟弟的心理准备,这也是他们出门前阿爸交待好的,可是来的时候罗九月再累也没让别人背。 因为两个小哥儿睡着了,两个小汉子自觉地负起了照看的责任,边等罗大夫边看着东西。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罗大夫就回来了。 “畅畅,你们还在水潭边吧?”罗大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接着罗大夫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罗大夫看上去挺累的,满头大汗,还不时用手扇着风,大步向水潭走来。 “爹,你回来了?”罗畅被他爹吵醒,急忙从石头上起来跑过去迎接。 “阿伯,你吃个柿子吧,我们摘的,可甜了。”罗小虎递给罗大夫一个柿子。 “是啊,我们摘了很多,两竹篓。”罗畅很自豪,柿子树可是他发现的。 “呦,真是甜,还解渴啊。”罗大夫吃着柿子赞不绝口。 “阿伯,咱们逮鱼吗?我们把柴都捡回来了。”罗九月问道。刚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会儿醒来精神抖擞,要是能下水逮鱼就更好玩了。 “行,不过你跟畅畅都不准下水,小哥儿家家的还是呆在岸边比较好。”罗大夫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这算不算性别歧视?罗九月囧囧地想。 三个汉子下水逮鱼,罗九月跟罗畅只好在岸边看着。他们没往深水里去,就站在离岸边很近的地方,水刚好没过罗小虎的小腿。罗小虎集中精力,拿起手中的树枝狠劲往水里一插,再出水时,树枝上就是一条两个手掌大小的鱼。 这一招把岸上的俩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大呼神奇。 “你小子,可真有你的。”就连罗大夫也忍不住笑道。 “嘿嘿,以前经常去溪里插鱼。”罗小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鱼往岸边抛去。 “看我的。”话音刚落,罗大夫也插到了一条。 只有赵旭还一无所获,插了几下都被鱼溜走了。他从没下水插过鱼,不知道其中的奥秘。就觉得明明看见鱼在那里游,却每次都插不住。 “赵旭,斜着插。”罗九月在岸边喊道。这个是个简单物理知识,光的折射现象,但是没法解释啊! “嗯。”听到罗九月的话,赵旭有点明白了,于是按他的话去做。 这时,正好一条鱼向他游来,举起树枝,斜着插进去,就觉得树枝穿透了鱼身,提出水面一看,果然一条大鱼。 三人比赛似的,接连插了七八条鱼,罗九月赶紧制止:“够了,鱼够多了,别逮了。” 这才上了岸。 往下游走走,三人把鱼清洗干净,之后便开始点火烤鱼。 树枝穿过鱼身,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围坐在火前烤着。很快就能闻到香喷喷的烤鱼味,罗九月把鱼换了个面,继续烤。 不一会儿大家嘴里就尝到了自己烤的鱼,因为调料不足,只加了些罗九月带的盐巴,鱼的美味有限,不过胜在鲜美。 一连吃了两条鱼,罗九月满足地在一旁揉肚子,就连阿爸准备的饭团都让给赵旭了。 大家吃过午饭,稍微休息一会儿,就要下山了。走的时候特意在水囊里灌点水把刚才生的火给浇灭了。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时候要稳住重心,不然很容易摔倒。竹篓交给赵旭背,罗九月走得很艰难,因为他的腿开始酸痛,屈膝的时候膝盖还会发抖。这个时候他也不讲讨不讨厌赵旭了,一手拉着他小虎哥,一手拉着赵旭,慢慢的朝山下挪。 爬山秋游什么的是很好玩,而且收获很大,但也是得付出代价来的。 13.解秋燥 那天从山上下来以后,罗九月腿酸疼的不能直立,只得待在家里卧床休息,他阿爸既心疼又无奈:“就那么喜欢到处乱跑?” 当然喜欢啦!山上有那么多的山野菜,珍稀菌类,山果子,整一个大宝库,这里的人却不太当回事,觉得没家里的粳米细粮好吃,真是不懂得珍惜! “阿爸,我拿回来的木耳晒得怎么样了?”山上采的野生木耳只要在太阳底下暴晒风干就很好保存,吃的时候,只要用水泡发就行了。 “晒着呢,再晒两天就好了。”林阿爸慈爱地答应着。 “那,我拿回来的鸡冠菇呢?晒干了没?”罗九月追问。这两天腿脚不方便,一动就肌肉酸痛,而且那个疼还比较微妙,不是不能忍,但就是伸不直腿。所以,最近他都没出门,天天在家歇着,晒木耳、蘑菇的任务也交给了他阿爸。 “小月,我还想问呢,你说的那个鸡冠菇到底能不能吃啊?”林阿爸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回来的当天,罗九月就当着赵旭和其他人的面,把鸡冠菇丢了一些喂后院的鸡,到现在那些鸡还在活蹦乱跳,但万一人吃了有事该怎么办? “阿爸,你就放心吧,真的能吃,而且很好吃,等我腿好了给你做菜,保准你吃了还想吃。”罗九月安慰道。相到可以吃到美味的鸡冠菇,他就想流口水。上辈子的大学同学从家里拿的一瓶腌制的鸡冠菇,他尝了一回就再也忘不掉那个味道。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鬼点子。”林阿爸似真似假地抱怨。 “嘿嘿……”这个时候装傻充愣就好了。 “阿爸……”罗九月的声音有些凄厉。 “怎么啦?小月?”听到这一声叫唤,吓得林阿爸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跑进屋里看罗九月出什么事了。 一进屋就看到罗九月用手捂住口鼻,血还不断地从手缝间流出。林阿爸猛地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把手拿开,让阿爸看看,是不是流鼻血了?”林阿爸把他的手拿开,果然看到鼻子下面两道血流,还在不停地流着血。 “小月,你坐在这别动,我去端盆清水啊。”让罗九月直直地坐在凳子上,以免血液流到喉咙,接着迅速跑出去。 不一会儿,林阿爸端着一盆刚从井里打的凉水,手里还捏着两块面巾进来。把一块面巾打湿,然后拧干,轻轻敷在罗九月鼻子上。 “自己用手按着,面巾热了给阿爸说。”林阿爸交待着,同时又把另一块面巾拧干,小心翼翼地擦着罗九月鼻子下面跟手上的血。 “好。”罗九月一手按着面巾,享受阿爸的关怀。 “好好的,怎么就流鼻血了?”林阿爸想不出来原因,提议道:“要不让罗大夫看看吧?” “不用了吧,就是流流鼻血而已。”罗九月不想麻烦。 “你这孩子,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你今天下午不是要去找罗畅么?问问罗大夫怎么说。”林阿爸没听他的,直接下达最高命令。 “好好,我知道了,阿爸别生气呀。”罗九月什么都不怕,就怕惹他阿爸生气。这个阿爸让他感受到了上辈子一直奢求不来的宠溺,他得好好孝敬他,哪有惹他生气的理?不就是问问流鼻血么?下午就问。 “这才是我的好阿月。”林阿爸搂着自家小哥儿,宽心的笑道。 午后罗九月小睡了一会儿,然后精神饱满的起床去找罗畅。 罗畅这几天大概也在家养精蓄锐,罗九月很疑惑,明明他们一起爬的山,回来了以后罗小虎跟赵旭依然每天去学堂,什么后遗症都没有,就他跟罗畅两人,跟残废了似的,每天需要卧床休息。爬山腿疼的孩子伤不起! “罗畅,你在家吗?”罗九月在罗畅家门口喊道。 “小月吗?快进来,罗畅在屋里躺着。”听到喊门声,罗畅的阿爸开门让他了院子。 “赵阿爸,罗畅是不是腿还疼?”罗九月问。 “是啊,那孩子闹着腿疼闹了好几天了,就那还要爬山呢!”赵阿爸对自家小哥儿很不满,小哥儿可不能太娇惯了,以后嫁了人什么活都得干。 “嘻嘻……”罗九月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腿也疼了好几天了。 “罗九月,你终于来了,你腿还疼不疼?”罗畅听到了声音,在屋里朝外面大叫。 “好了,去上屋里找他吧。”赵阿爸把他带到门前,就去自己做针线活了。 “罗畅,你怎么还在床上躺着?我的腿都已经好多了。”进了屋果然看到罗畅卷了被子躺在床上。 “我给你说,上次下山是我爹背下来的,这次自己下山腿软的都不像自己的了,我要多歇几天。”罗畅大言不惭。 “好吧,你慢慢躺,我可不管你了。”说着作势要离开。 “哎……别啊,你好不容易来找我一次,怎么就走了?”罗畅急了。天天躺在床上,他也很无聊。而且他阿爸还不心疼他,也不来给他说说话安慰他。 “那你就赶紧起来。”罗九月找了个凳子坐下。罗畅屋里的东西比他的多的太多了,又是衣柜又是梳妆台的。也对,他爹可是这村里唯一的大夫,平时接个骨,治个风寒什么的,生活不用靠那几亩地的收入也是足够的。 “对了,你爹爹在家吗?”罗九月看着罗畅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随意问道。 “在啊,应该在后院打理他的草药。”罗畅回答,又反应过来似的问:“你怎么了?生病了?” “没有生病,就是今天流鼻血,我阿爸非得让我问怎么回事。”罗九月解释道。 “那你等我一下,我带你去。”罗畅找着地上的鞋子。 “哇,你家肯定很多草药!”两人往后院走,还没走到就闻见一股股中药特有的苦香味。 “是啊,我都闻习惯了,也没觉得味道有多重。” 罗九月了然的点了点头。 “爹爹,小月今天流鼻血了,想问问你怎么回事?”罗畅向正蹲在地上翻检草药的罗大夫发问。 “小月来了啊,”罗大夫抬起头看看他俩,“怎么,今天流鼻血了?” “嗯,今天上午流的。” “你最近觉得喉咙发干不?”罗大夫仔细地问。 “嗯,最近确实挺干的,嘴唇也有点脱皮。”他平时也喝很多水,但最近确实有点干。 “没多大的事,你是肺燥血热引起的,回去让你阿爸给你炖点梨汤喝润肺,最好加点菊花一起袪去火气。”把检好的草药放在簸箕里,又去翻检另一种,罗大夫手上的活没停。 “好的,阿伯,要不我帮你拾草药吧?”罗九月看罗大夫还挺忙的。 “哎……哎……这可不行,要是把药弄混了,我可没出说去,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感谢了,不过你还是跟畅畅去玩吧,这里有我就够了。”罗大夫可不敢让这不识草药的人帮忙,说不定越帮越忙。 罗九月失望地跟罗畅一起出门,其实他还挺喜欢中药的苦香味儿的,闻起来挺雅致的。 “要不咱们去采点菊花吧?回来可以泡茶。”罗九月提议。 “好啊,咱去村后头吧,地边长得到处都是的。”罗畅同意了。 果然,就像罗畅说的那样,地头杂草丛生处净是一朵一朵的野菊花,黄色浅紫色零零碎碎的点缀在绿叶里,说不出的好看。 “罗畅,你也来采菊花啊?”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往那边看去,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哥儿,穿着衣服色彩倒是挺艳丽,就是长得有点黑,看着不太搭调。 “小月,一会儿他说什么你千万别理啊。”罗畅交待了一句,忙回应那边:“是啊,你慢慢采,我们去那边看看。” 说着就要拉着罗九月走。 “别慌着走,我跟你们一块”,说着就跑过来不客气的指着罗九月问:“这是谁啊?” “真不幸,竟然碰到他了。”罗畅小声的嘟囔一句。 “哦,他是林阿爸家的,叫罗九月。”无奈之下,罗畅给他介绍。 “啊……知道了,对了罗畅,你看这里菊花就挺多的,就在这采吧。”说着把罗畅拉了过去,理都没理罗九月。 “……”这初次见面的,自己好像没惹他吧?这是谁家的小哥儿,这么大的架子!罗九月心里很不忿。 于是接下来就更诡异了,那小哥儿完全不搭理罗九月,视他为空气,只跟罗畅说话。而每当罗畅想跟罗九月说话,那小哥儿就在一旁打岔,弄得罗畅很烦躁,又脱不开身,只得偷偷地冲着罗九月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罗九月心如明镜,这小哥儿对自己有敌意,就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 好不容易那小哥儿采够了花,跟罗畅道别回家,当然依然没搭理罗九月。剩下的两人互看着对方。最后还是罗畅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也来了。” “那你先告诉我他是谁。” “村里富户钱万家的哥儿,叫钱欢,表里不一,而且自持家里有钱,看不起村里人。就因为我家爹爹是个大夫,他才和我说话,你也别多心,他就那样的人。下次见了躲得远远地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下次见了一定躲远,咱们回去吧。”看采得差不多了,罗九月说道。这样的人还真不算少见,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14.野猪出没 时间进入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了,早起一看,地上草丛里、屋顶瓦片上都结了一成薄薄的白霜。罗九月每天起床都很挣扎。没有厚厚的脂肪,他的小身板不挡寒,只得穿得厚厚的。身上包裹得圆滚滚的,离远看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别提多可爱了。所以,罗九月最近异常招人待见,谁见了都少不得摸摸抱抱。 罗九月作为一只吉祥物,尽职尽责,谁来摸都是笑脸迎人,惹得有些家有小汉子的夫郎大呼“要生一个一样乖的小哥儿”,甚至有些夫郎向林阿爸提出要订娃娃亲。吓得罗九月不敢再随意出门。 “阿爸,我以后能不能不嫁人?”罗九月试探的问道。遭遇订娃娃亲事件以后,他有点草木皆兵,很怕哪一会儿他阿爸一高兴就把他卖了。 “傻孩子,你不嫁人以后怎么办?”林阿爸有些啼笑皆非,不禁反问道。 “不嫁人,我可以一直呆家里陪着阿爸啊!阿爸不想我一直陪着吗?”撒娇是必须的。 “阿爸倒是想让你陪着,到时候你长大了,肯定就该嫌阿爸了,我可不想讨你嫌弃,你还是嫁人的好,就不知道阿月以后嫁到哪里了,万一嫁的远了,阿爸见不到怎么办?”说着说着,林阿爸有些想掉眼泪。 “阿爸,别伤心啊,我以后肯定不嫁远,您就放心吧!你哭了,我爹爹该心疼了。”看他阿爸抹眼泪,罗九月赶紧安慰,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说了以后嫁人的话。所以说,以后被人领走也是怪不得别人的。 “你呀……就知道贫嘴!”林阿爸用食指点点他的脑袋。 “哎呦……疼!”罗九月用手捂着脑袋,装作很疼的样子。 “把手拿开,我看看。”明知道他是装的,林阿爸还是有些舍不得。 罗九月把手移开,额头上有些微的红,林阿爸心疼了,怪自己使得力气太大,赶紧用手给他揉揉。 舒服得享受阿爸的温柔,罗九月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突然一阵“叮铃铃”的声音传来,林阿爸迅速站了起来,表情有些严肃,罗九月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还没等他问完,一早就出门的罗爹爹回来了。 “夫君,怎么回事?村里的铃很久没响了。”这铃是村里召集村民用的,架在村中间的一棵大树上。平时没人敲响,遇见紧急情况时,村长会敲响铃声,大家听到铃声后,不管在哪都要放下手中的活去集合。 “谁知道呢,你跟阿月待在家,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着罗爹爹就快速出了门。 罗爹爹去了村中间的空地集合,就看见已经围了很多人。家里汉子没赶过来的,就由夫郎先听着,还有一些正向这里走来。 等人来的差不多,村长站在最前面的台子上,大声说:“今天召大家来是有原因的。张鸿运家的老阿爸今天下地,却被野猪袭击了,伤势很严重,我让人去他家地里看了,到处是野猪脚印,地里没刨收的红薯也被猪拱了,还有邻近的几家种的冬麦子也被毁得差不多了。” 村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果然看到底下有几家脸上露出惊慌神情,然后接着说:“现在我们村受到野猪的祸害,想请大家上山把野猪给逮住,当然,谁家掏力,谁家就能得到野猪肉。” 话一说完,底下的人热闹的讨论起来。 “这野猪那么凶猛,还伤人,谁家敢去?”一个夫郎对着旁边的说。 “也是,眼看着要过年了,谁想弄得一身是伤的。”他旁边的一个夫郎也这么认为。 “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去的人多,大家都拿着家伙,害怕一头畜生?”旁边的一个汉子听后不赞同。 那夫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村长的话打断了:“好了好了,大家都商量商量,想去山上打野猪的就往前站,不想去的我也不勉强大家。” 最后,往前站的只有十来个汉子,大多家里过的比较拮据,想着上山打了野猪可以分点肉,让家里过个好年。罗爹爹赫然也在其列。 “决定去的都回家跟家里商量一下,明天一大早还来这里集合,由我带着大家上山,不过武器要自备,其他不去的也散了吧。”村长说完就让大家离开。 “怎么样了,村长咋说?”林阿爸一看罗爹爹回来就急忙问,担心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咱村遭野猪了,张鸿运家的老阿爸被伤着,村长招人山上逮野猪。”罗爹爹简短的交待,没提他答应去上山的事,但显然他低估了林阿爸对他的了解。 “那你呢?答应去了么?”果然林阿爸下一句就问道,他知道自己夫君的心思,总觉得让家里过得不好,总想自己多干点,可这次不一样。 “嗯,”罗爹爹承认了,看着夫郎皱起眉头,急忙安慰道:“其实野猪一般都只在深山里活动,这些年也没遇见几头,估计这头野猪是冬天找不着食物,饿狠了才下来的,我们就去山上看看,不一定碰到,你别担心,就在家里安心等着。” “那你一定小心,别逞强,真碰见野猪,打不过了就赶紧跑。”无法改变自家夫君的决定,林阿爸只好同意,但又不放心的叮嘱。 “好的,你还不知道你家夫君我呀,打不过我铁定跑,我先去磨磨我那把刀。”说着罗爹爹去了杂物间找他的刀去了。 “阿爸,爹爹明天真的要去打野猪吗?”罗九月也听到他们的对话,急忙想他阿爸核实。 “是啊,你小孩子别操那么多的心,去玩吧。”这会儿林阿爸显然没心思干活。 知道阿爸这会心烦,罗九月听话的自己玩,不去打扰他阿爸,心里暗中的想:得想个办法让他爹爹不受伤,要不他阿爸就该伤心了。 “九月,你要去哪?”独自在屋外的的路上来回走着,罗九月低头思索着到底怎么办。就听到有人叫他。 抬头一看,是好久不见的赵旭。自从上次从山上回来,他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天天在忙什么。 “你今天怎么有空找我来了?”不满的问,亏他还惦记他的腿疼不疼,结果那天之后就没人影了。 “别生气,我师傅回来了,说要把那两天的武课给补上,这些天我一直忙着练武。”看罗九月有些生气,赵旭反倒有些高兴,这说明也不只有他一个人想念的。 “嗯。”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怎么了?有点无精打采的。”要是平时,他一定没那么快就原谅他的。 “赵旭,你说怎么打野猪才能不受伤?”刚才他假设了多种方法,都不理想。这里又没有猎枪,只靠些威力有限的冷兵器,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我也听说了,村里来了野猪伤了人,你爹爹要去?”赵旭猜测道,应该是罗爹爹要去,小月才那么苦恼的。 “是啊,我阿爸也拦不住,我怕他会受伤啊。”罗九月十分担心。 “那我回家跟我师傅商量一下,我师傅是会功夫的,有他去的话应该会好一些。”赵旭看不得他那么烦恼,主动提供帮助。 “真的?你师傅会同意帮忙吗?”罗九月一听,激动万分。多一个会武功的人去,就多一份力量。 “我问问,你先别急啊。”说着就跑回去了。 这边罗九月焦急等待消息,那边赵旭回家向他爹求助了。 “爹,你能帮我问问师傅,看他能不能也一起上山打野猪?”他师傅是个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虽然已经退隐,但实力不可小觑。他师傅性格冷峻,不苟言笑,对他习武要求极其严厉。他爹也是无意中帮了他,才能请动他帮忙教自己的儿子习武。赵旭怕他拿这些杂事烦劳师傅帮忙,他师傅不答应,毕竟他师傅曾说过习武要全心全意地投入。 “臭小子,帮忙想到你老子我了,平时不是很不屑我唠叨么?”赵先生一听,开始拿乔。他这儿子太过优秀,什么时候都老神在在的,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看了就让他闹心。别人家的小汉子都是皮实得劲,就他家这个不是,学堂里自己为难不了他,就让他习武,还专门找了个严师,就等着他求饶,谁知道他也咬牙坚持,今天可让自己抓着把柄了。 “孩儿不敢,如果爹爹不答应,孩儿自当自行去问。”赵旭早料到他这个无良老爹会耍赖,淡定自如的应对。 “混帐……”赵先生儒雅气质破坏殆尽,这臭儿子说什么自己去问,不还得打着自己的旗号,还不如自己去问,倒显得大方。 “夫君,你就帮帮咱们儿子吧。再说这也是为村里造福的事。”看夫君被儿子气得火冒三丈,赵旭阿爸秦如兰居中调解。 “如兰,既然你开口了,我就去帮帮他。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赵先生有了台阶赶紧下,说我去了前院找赵旭的师傅了。 “多谢阿爸帮我。”赵旭在他阿爸面前收起了对他爹的那一套计谋,乖乖的跟他阿爸道谢。 “跟你阿爸谢什么,不过,阿爸很好奇,到底是谁让你冲你爹低头的?”秦如兰很了解自己儿子,要是自己的事,说什么也不会低头的。 “呃……没有的事,我去找爹爹了,阿爸你忙。”急急忙忙地退出屋里,赵旭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根子,轻吁一口气。 赵旭他爹出马还是很管用的,当场他师傅就答应下来,赵旭高兴地跟师傅道了谢,便去找罗九月报信。 第二天早上,一共十五个汉子到村中央集合,还牵了三条狗。村长看到赵旭的师傅也加入,表示极其感激。 这一天注定是漫长的一天,罗九月跟罗小虎怕他们阿爸胡思乱想,没事就拉着他阿爸说话。各个家里的人早就等得焦急了,都在回村必经的路上等着。罗九月也跟着他阿爸在路边站着。入夜,上山的十多个人才一身疲倦的回来,所幸人都没有受重伤,磕着碰着的在所难免,但都不是啥大事。 走在最后的几个人抬着一头黑漆漆的东西,走进了才看到是一头野猪。这野猪看上去得有三百斤重,整体红褐色,躯体健壮,四蹄粗短,脖子上的鬓毛看着又硬又长,头部虽然比家养的猪小,但嘴上两颗獠牙看上去极其狰狞。 野猪显然已经死透了,一动不动地被绑在树枝上,被人抬了回来。今天是没力气再料理这头猪了,只能等到明天休息够了再分猪肉。 各家夫郎扶着各家的汉子慢慢回家,说着一天的经历。 “赵旭的师傅是个厉害的,猎狗下午才嗅到那野猪。开始我们几个砍了几下,那野猪被砍了,就开始发疯,我们几个都不行,赶紧上了树,野猪又开始撞树,眼看树要被撞到,赵旭的师傅从树上跳了下去,引得野猪追他,我们几人就趁机拿刀砍,砍几下又上树……”罗爹爹被自己的夫郎扶着胳膊,一边走一边给他们讲逮野猪的经过。 “好了,少说两句,回家歇歇。”林阿爸心疼夫君。 知道夫郎心疼自己,罗爹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笑。 15.溜肥肠 褪了毛,放干净了血,取出内脏,砍下四蹄与猪头,三百斤重的野猪也只剩下了二百来斤。十五家人,一家大致能分十二、三斤的猪肉。确实不多,但对于大多数村民来说,这十多斤的猪肉已经能让家里过个好年了。 这里按照老规矩,出力最多的可以优先挑选,而且可以把猪头拿走。所以,赵旭他师傅拔得头筹,拎着分得的十多斤肉和一个大猪头,在一群人羡慕的眼光中率先离开。 剩下的十四户,每家拿一分,而大肠小肠之类的猪下水则没人愿意要。本来一般杀猪是要放好多血的,血里加点盐,等过一段时间凝结成血块,猪血块也很好吃,但这次逮的野猪在山上就被砍死,血没有来得及接,所以只剩下了猪内脏。 罗九月在他爹出门前特地交代,一定把所有猪下水拿回家。 “小月,那猪下水特别脏,也不好吃,一般都是扔了,你让我拿回来做啥?”罗爹爹深表不赞同。 “阿爹,你先别问,如果没人要,你就统统拿回来。”罗九月先卖了个关子。 于是,罗爹爹那天在众村民既羡慕又怀疑的眼光里,把分到的猪肉以及罗九月要的东西一起拿回家。 罗九月没管那十多斤的上好野猪肉,而是进屋换了一件旧衣服,挑出猪胰子,把剩下的血淋林的还脏兮兮的内脏一股脑的都丢进事先准备好的大木盆里,先洗掉血水,刮去上面的脂肪,洒上粗盐、明矾、食醋不断地搓揉。 年纪小,力气又不大,罗九月洗得很吃力,但想到溜肥肠,爆炒猪肝跟猪肚,罗九月还是使劲在那里清洗。 还是他阿爸看不下去了:“小月,这猪下水早年我也是吃过的,那也是家里太穷吃不上肉才吃的,咱家现在不缺肉,你阿爹不是还拿回来十多斤的肉么?我给你都煮了吃,别碰那什么猪下水了。” “阿爸,你不懂,这东西清洗干净做好了可是很好吃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身为一个吃货,又怎么会放弃即得的美食呢? “那你给我腾个地方,我也来弄。”林阿爸下定决心来帮忙,他家小哥儿平时稀奇古怪的点子多,但是大多都还是可信的,就像上次拿回来的鸡冠菇,煮了一次汤,味道鲜美极了。不知这次又能弄出什么样的菜来? 有了李阿爸的帮助,俩人的速度提高了不少。猪肝猪心肺已经清理好了,就是猪肠子还有异味,洗了好多遍都没法洗掉。 “阿爸,咱家还有面粉不?”罗九月记得好像生面粉揉猪肠子能除掉异味。 “要面粉干啥?”林阿爸不解,这猪大肠那么难闻,能洗干净么? “脏东西没了,再用生粉擦洗几次就可以除掉异味。阿爸去拿一些吧?”罗九月要求道。 “面粉还有这效用?”林阿爸有些怀疑,可还是去拿了,“好,你等等,我去拿”。 有了面粉,猪大肠的异味少了很多。 好不容易把猪下水都打理干净,俩人站了起来,腰都弯得疼了。伸伸懒腰,揉揉脖子,罗九月总觉得自己手上都是一股子血腥味。 “给,把这皂荚子弄烂,好好地在手上揉揉。”林阿爸递给他几个皂荚子。 罗九月一边搓洗着手,一边想:这皂荚子是很天然,但这去污能力真是有限得很,还是得找个时间把胰子给折腾出来,反正他现在有了原材料了。 晚上,罗九月再次下厨,大显身手。 早早的把猪肝猪心猪大肠大切八块丢进锅里煮着,因为在家里没找到更多的香料,罗九月只得放弃,只加点葱、姜片去腥味。哎!还得找个时间再去山上一趟,收集些香料回来,丁香、茴香、桂皮、花椒、肉蔻、胡椒这些炖肉的大料家里一概没有,做出来的肉又怎么会好吃?现在也只能凑合一下了。 炖了将近一个时辰,罗九月停止加柴,掀开锅盖,一阵热气腾腾的白烟迎面袭来,夹杂着煮内脏特殊的香味。拿了双筷子,把煮熟的猪大肠和猪肝夹了出来,放在一旁冷着,罗九月开始准备炒菜。 上次晒干的木耳还有很多,罗九月随手拿了一些,丢在水里泡发,然后切片。这时大肠也冷得差不多了,就顺带着也切成菱形片。 接下来需要一些下脚料,姜切成细丝,葱切成段,干辣椒也切成一段一段的。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这时就可以开炒了。 锅加底油,油热了以后,按顺序加入干辣椒,葱段和姜丝,锅里发出兹兹啦啦的声音,然后把木耳和大肠也放进去,一起翻炒,加入一些盐,色香味俱全的溜肥肠就可以出锅了。 这时林阿爸进了灶屋,他早就闻到香味了。一进屋就看到罗九月把锅里的菜盛出来,香味更加浓郁。夹了一块,喂到阿爸嘴边,罗九月满脸期待:“阿爸,尝尝好吃不?” 林阿爸吃进嘴里,顿时停不下口,嘴里又香又好吃,还有些微辣,更加刺激食欲:“小月,真是太好吃了,阿爸以前吃的跟这个完全不是一个味。” “阿爸,今天家里香料不够,下次我找到香料,会更好吃。”罗九月觉得今天的溜肥肠味道还算一般,毕竟没有现代那样有那么多的佐料。 “什么香料?我给你找找。”林阿爸现在已经很相信自家小哥儿的本事,积极的帮助找香料。 罗九月把上辈子见得大料的名字都说了一遍,林阿爸有些疑惑:“那些不是药材吗?”茴香一般用于治疗胃寒呕吐什么的,丁香是给有口气的人用的,这些他们都知道,怎么还用来做菜了? “是药材,但也可以当香料炖肉,很好吃的,阿爸下次看见可以带回来些。”罗九月有些明白了,这里只把那些香料当药材,却没开发出来它们的食用价值。怪不得不喜欢猪下水之类的,没有大料,这些东西确实不好吃。 “阿爸,猪肝不炒了吧?切片调调就很好吃。”罗九月不打算再炒猪肝了,反正已经煮过,是熟的,凉拌一下就行。 “也好,你告诉我加什么调料,我来调。”林阿爸承认没有他家小哥儿做的菜好吃,主要是他加的调料不太搭配。 “跟你平时调凉菜差不多,多加点醋就行。”罗九月乐于当个甩手掌柜,把厨房大权交给他阿爸。 “我说,饭做好了没?你们俩都折腾多久了。”罗爹爹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早就过了平时的饭点,饭竟然还没做好。 “马上就好。”说着林阿爸就把做好的菜都端上桌。 “今天这俩菜都是小月做的,赶紧尝尝。”等大家都坐齐了,林阿爸让罗爹爹跟罗小虎品尝。 “嗯……”罗爹爹夹了一块溜肥肠吃,咽下去沉吟片刻,不禁赞叹道:“真比肥肉还香,好吃。” “那爹爹再尝尝凉拌猪肝。”很高兴他爹喜欢吃肥肠,罗九月又赶紧夹片猪肝过去。 “好,这个也尝尝。”罗爹爹吃下猪肝,觉得不像以前吃的猪肝那样木渣渣的没滋没味,今天的猪肝倒是酸酸的,吃着挺爽口。 “小虎,你别一直吃不说话啊!”看着罗小虎一直夹菜往嘴里塞,林阿爸有些不乐意。 “阿爸,可好吃了,赶紧吃。”说着又夹了一块肥肠,罗小虎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这菜好吃。 “真是的,就知道吃。”看着儿子有点狼吞虎咽,林阿爸无奈道。 一顿饭,两个菜,在大家风云残卷中给吃完了。饭后,一家坐在院子里消食,没办法,今天的菜比较下饭,大家都有些吃多了。 “真没想到,这猪下水还能做得这么好吃。”罗爹爹还是觉得很神奇。 “是啊,以前猪下水都是馋肉馋得不能行时,才会煮一点吃的,还腥得不得了,没几个人受得了那味道。”林阿爸感慨道。 “阿爸,以后谁家杀了猪,不要的内脏都拿回来,小月做得很好吃。”罗小虎吃了这一顿还在想下一顿。 “是啊,以前的东西都糟蹋了。”林阿爸回答着,不过又有了疑问。 “小月,你怎么知道这么做好吃?”他这小哥儿平日里不大爱跟村子里的同龄人接触,就跟罗畅比较要好,可也没听罗畅家吃这个啊! “啊?哦……那个呀,是……”罗九月吭吭哧哧说不出来,今天他小虎哥在,不能再用他当挡箭牌,该说谁呢?有了! “是赵旭嘛!他老是跟我说他家的菜是怎么做的,我就按他说的做的。”罗九月再一次把责任推给赵旭。 “是这样啊。”林阿爸了然的点点头,赵旭那孩子确实经常来他家玩。 看着林阿爸相信了,罗九月在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好险!差点穿帮了。 “赵旭确实不像一般人家出来的,我见过赵先生,那气度!总觉得不像是个乡野教书先生。你要说这菜的做法是赵旭告述你的,那他家确实不凡。”林阿爸自言自语地猜测。 “……”罗九月还真没思考过赵旭的身世,听他阿爸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在里面。要不是家里殷实,谁家会专门请个师傅教习武术呢?依他他看,这村里的富户也没有给自家孩子专门请西席的,赵旭该不会是个富二代吧? 16.秘制胰子 “怎么就磨不成细粉呢?”罗九月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托着下巴,兀自苦恼着。日前,他得了野猪胰子,豆子跟皂荚又是现成的,于是他就兴起了制造胰子的念头。 胰子是古代人民在没有化工厂的情况下制成的洗涤用品,又叫澡胰子,从澡豆发展而来,相当于现代的肥皂,可以去污,洗衣洗手洗澡皆可以使用。当然,效果也比要比皂荚要好得多。其实,他很早就想起要做这个,但当时原料没收集够。 他记得澡胰子最基本的原料就是这三样:猪胰子,豆粉跟皂荚粉,但现在他遇到了个技术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黄澄澄硬邦邦的大豆磨得足够细。 他用的是他阿爸平时捣蒜的小石臼,但他人小力微,不管怎么捣,大豆还是有大的颗粒。而制澡胰子就必须把豆子捣成粉末状,皂荚也一样,必须捣成皂荚粉。他现在是多怀念现代的高科技! 思来想去,他还是得找个帮手。他是多么不情愿啊!本来制这澡胰子,他就心里没底儿,毕竟他也只是看过一些资料,记得大致流程,没有实践经验,他实在不敢保证能成功。所以,他不告诉任何人,怕让别人陪他空欢喜一场。但是,看来只靠自己还是不行。 罗九月在心里筛选最佳帮手,他爹爹有的是力气,可是每天不是下地干活就是去帮工。他小虎哥就更不用说了,每天去学堂,回家还得完成先生交代的任务,有闲时间了也会帮家里做事。他阿爸倒是可以,但他又不想劳累阿爸,毕竟他阿爸家里的杂事已经很多了,他想让阿爸有更多的时间休息。罗畅又是个嘴上把不住关的人,一找他帮忙,估计所有人就该知道了。算来算去,就只有赵旭还算符合条件,至少赵旭不用担心课业什么的,而且嘴上比较牢靠。 于是,趁着休沐,罗九月去了赵旭家。村里的唯一学堂很好找,虽然他没来过,但大致方位他还是知道的,况且那么大的四进的院子,谁也忽视不了。 罗九月走近了才发现院门是开着的,透过木头大门还能看见前边院子的情况,前院两侧都种着大树,树底下有石桌石凳,院中间一个大屋,门也是开着的,里面摆有简单的桌椅,罗九月猜测应该是教室。 “请问有人在么?”从没找过赵旭,罗九月一时有些无措,不知是直接进去还是怎样,最后只得选了一个最为礼貌的方式敲门喊人。 “来了来了,进来。”应门的人慌慌张张的从后面跑过来,是一个中年汉子。 也不知来人是什么身份,罗九月礼貌问道:“请问赵旭在家吗?” “你是找我家少爷的啊,那跟我来吧。”没多问其他的,中年汉子就领他往后走。路上还遇到几个人向中年汉子打招呼。 “阿伯,您是?”罗九月已从汉子口中得知他并不是赵先生。 “我是这里的管家,小哥儿就称呼我邱管家吧。” 走到第三道门,邱管家说道:“我家少爷这会儿恐怕在练武房,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去通传。”说完就进了门里。 罗九月百无聊赖在门外候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赵旭绝对是个富二代,竟然还有仆人跟管家。 “小月,你怎么来了?” 一抬头,罗九月就看见赵旭穿着没来得及换的单薄练功服快步走来,额上还有汗水:“嗯,来找你有些事。” 有些耿耿于怀他头上的汗,罗九月换了句话:“你还是先换件衣服,都冬天了也不怕得了风寒。” 听到了罗九月话里透出来的关心,赵旭忍不住嘿嘿傻笑。这还是小月第一次关心他呢。 “那行,你先随邱管家去堂屋等我,我马上就来。”说完赵旭回来自己屋子去换衣裳。 邱管家心里讶异,他这少爷平时可是冷淡的紧,就是对老爷也没太大热情,今天一听到他说有个额头有莲花福印的小哥儿来找他,竟然连衣服也没换就跑了过去。 “小月找我有什么事?”换了件蓝色常服,赵旭开口问道。 “嗯……你能帮我磨豆子吗?”罗九月有点不知从何说起。 “磨豆子?”赵旭不解。 “就是把黄豆磨成豆粉,还有把皂荚也帮我磨成粉末,行么?”快点答应啊,他都亲自上门求助了。 “行是行,不过你得给我说你要做什么。”总得知道缘由吧? “我要制澡胰子,就是洗澡洗衣时都能用的,但比皂荚洗得更干净。”答应就好,罗九月放宽了心,给他慢慢解释,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别人知道你做胰子,但你现在磨得豆粉不细腻,让我帮忙是吧?”总算弄清要干什么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不愧是智商高的,理解力就是强,他讲的零零碎碎,毫无逻辑,他竟然也听懂了。 “那行,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赵旭爽快地答应了,他很高兴罗九月愿意让自己知道这件事。这是不是代表小月也很信任他呢?赵旭心里窃喜。 “现在就去我家吧?把工具什么的拿来。” 赵旭应了一声,两人去了罗九月家拿东西。 “小月,你刚才去哪了?我怎么没见你?”林阿爸好奇道。刚才他纳鞋底累了,出来看看自家小哥儿在干什么,结果平时不太出门的人竟然没影了。 “阿爸,我去找赵旭了,他今天教我做个好玩的东西,我们拿了工具就走。”罗九月用眼神示意赵旭帮他掩护。 “是啊,林阿爸,我答应小月了。”赵旭很上道。 “嗯,那你去玩吧,不要太晚回来了。”林阿爸看他要跟赵旭出门,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两人拿了东西又折回去,赵旭拉着罗九月就进了自己院子,并吩咐管家别让人进来打扰。 “咱们就在院子里弄吧,给你石臼,你先磨豆粉,我磨了一点,就是不太细,你再磨磨,对了,你家有猪脂跟白糖吧?” “有啊,我去让人去厨房给你拿。”赵旭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慌,最后才用到那个,我就是先问问。”罗九月急忙拉着他。 给赵旭分好工作,罗九月开始料理猪胰子,先把上面带的油脂给刮掉,还得洗出上面带的血丝,最后还得研磨成糊状,极为麻烦。罗九月记得他以前看的资料上好像有说胰脏中含有消化酶,可以分解脂肪蛋白质之类的,所以可以除去血迹,而且滋润皮肤,防止皲裂。所以,如果他制成了澡胰子,在这个洗涤用品相对落后的地方,一定会大卖特卖。 “赵旭,我以后赚了钱肯定会分给你的。”罗九月看着赵旭卖力得干活,真诚地说。 “噗……嗯,那我先谢谢你了。”赵旭有点忍俊不禁,他的小月真是可爱至极。嗯?他的?小月什么时候成他的了?不过,他喜欢这个说法。 笑吧笑吧,万恶的富二代!以后我成了富人看你还笑。罗九月恨恨的想着,手上动作也快了不少。 很快赵旭就把豆子捣成了粉末,顺带着连皂荚也搞定,有了空闲看罗九月干活。受不了他吃力地模样,一把夺过来他手底下的石臼,自己研磨。 罗九月乐得清闲,翻看着赵旭捣碎的豆粉和皂荚粉,很满意的点点头,粉末这回是够细了。 “差不多了,是时候加砂糖跟猪脂。”看石臼里的猪胰子已经碎成糊糊,罗九月让他先停下。 “对了,顺便让人拿些炭火之类的,我要把猪脂给熔化。”他补充道。 “嗯,知道了,我让人都给你拿来。”赵旭答应着。 不一会儿,邱管家就很效率的把东西都拿来,然后很识相的退了出去。罗九月觉得囧囧有神,这足以媲美专职英式皇家管家的感觉到底要闹哪样? “别发呆了,东西都拿来了,该怎么用,你说吧。”赵旭很无奈的在罗九月面前晃了晃手。 “加点砂糖,继续捣猪胰子,然后依次加上豆粉皂荚粉,同时浇入溶好的猪脂,混合均匀就可以了。”罗九月给他讲下面的做法。听上去很简单,但他没实际操作过,也不知道具体的比例,只能摸索前进。 赵旭按罗九月的要求,加了些砂糖,捣了一会儿,又加了几勺豆粉,然后继续捣,等豆粉完全跟猪胰子混合以后,再加入皂荚粉,还是跟刚才一样捣匀。 但是加了那么多粉末,里面有些干,罗九月果断地把烧好的猪脂添进去,赵旭配合的把它们混合均匀。 “……”这就好了?赵旭停下动作,疑惑的眼神看向罗九月。 “……”这么看着他干嘛?他也不知道好吧。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罗九月鼓起勇气,伸手进石臼,摸了摸那团跟泥巴一样的东西,软软的还有些温温的。 赵旭也很好奇他们到底做出了什么东西,跟着伸出手碰触。 “干脆当泥巴玩好了。”罗九月也不太肯定是不是成功了,把那坨东西拿出来,一分为二,递给赵旭一半:“团成圆的吧!” 俩人抱着玩泥巴的心理,把那东西团成了桔子大小。 “晾干就行了……吧。”罗九月不太自信地说。 于是接下的两天,罗九月有些心焦,他急于想知道自己的劳动成果,但他把做好的胰子放在赵旭家了,让他两天后拿来。要是放在自己家,说不定他会忍不住先试试。 “小月,你在吗?”第三天一大早,赵旭手里拿着胰子来找罗九月。 “怎么样,你用了没?”罗九月真有些迫不及待。 “啊……你何不自己试试呢?”赵旭不回答反问道。 从他那里得不到答案,罗九月拿着胰子走到井边。胰子已经变硬,圆圆的,发褐色,闻上去有皂荚的味道,但不浓。 罗九月小心的用水打湿手,拿起胰子在手上擦几个来回,然后两手互相摩擦,很惊奇的发现手上起了一些泡泡。 泡泡起的不多,比着以前用过的香皂真是差远了,但是它又真实的存在在手上。罗九月忍着心里的激动,把手上的泡泡冲洗干净,发现手上很滋润,没有任何紧绷感。 扬起笑脸,对着赵旭说:“咱们成功了。” “嗯,是啊,成功了。”看着罗九月一脸不可置信地欣喜,赵旭给他加以肯定。 17.扫年货 过了腊八就是年,时间推进至腊月,年味儿开始变得浓郁起来。各家各户开始忙活着为过个好年做着准备。罗九月家也不例外,腊月二十三的一大早,林阿爸把家里人都喊起来,开始大扫除祭拜灶神。 撑着犯困的双眼,罗九月挣扎万分地起了床。一到冬天,起床对于他来讲就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但今天不能赖床,因为他阿爸头天晚上给他说了要早起,而且他也保证过不赖床。 天阴沉沉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飘雪。一开口讲话,就会冒出一片白气。罗九月站在院子里,看着光秃秃的树枝,深呼吸两下,顿时觉得肺里都是凉的。 吃过早饭,林阿爸给每人分配任务,最为高大的罗爹爹负责院子和堂屋,罗小虎负责自己屋子跟鸡舍,罗九月只负责自己屋子就行,而林阿爸自己要打扫灶屋,还要做灶糖。 其他节日不论,这里过年的习俗跟上辈子倒是挺像的,腊八喝腊八粥,小年祭灶,年三十吃团圆饭,之后就是走亲访友,一直到正月十五闹元宵。而且最让罗九月感慨的是跟上辈子一样,一过年就有很多人家成亲办喜事。这个月村里大大小小的喜事已经办了三场了,更是给这过年增加了氛围。 罗九月拿起抹布,沾了点温水,擦拭着自己屋里的摆设。虽然不太脏,但也得重视这个形式。自从能够再世为人,罗九月很在意这些节日习俗,认认真真地生活过好每个节日。干得差不多,罗九月把污水端出门倒掉。 “小月,明天咱家去县城,你高不高兴?”在院子里齐整围墙的罗爹爹看到他说道。 “去县城。”无意识的重复这几个字,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县城,罗九月当然很兴奋。 没听到回应,罗爹爹一扭头就看到自家小哥儿傻傻地呆在那儿不动,不禁笑道:“快过年了,你阿爸想去县里买些年货,反正家里没事,就决定带着你俩小的一块儿,小月还没去过县里吧?” “没有。”因为没去过,所以很好奇,不知道这里的县城是个什么样子。 “那这次小月可以去好好地玩,县城可大可好玩了。”罗爹爹哄小孩似的说。其实,在你爹眼里,你还真就是个小孩。 自从知道明天要去县城,罗九月就恨不得把今天跳过去,让第二天赶紧到来。不过,再怎么急,也得一点一点地把今天过了。 林阿爸做好了灶糖,外面裹着一层芝麻,吃起来酥脆香甜,罗九月一吃停不下口,他阿爸怕他吃坏了牙齿,只给他两根。 珍惜的吃着手里的两根灶糖,罗九月眼馋地看着林阿爸贡在灶神画像前一大盘灶糖。林阿爸拿出一根灶糖,加热以后,看着灶糖变得软绵黏稠,然后抹在灶神画像的嘴上,黏住灶神的嘴巴,让灶神上天说不了家里的坏话。 “一天只能吃两根,不能再多了,吃多了容易坏牙,听到了没?”怕他偷吃,林阿爸提前做了警告。 “哦……”罗九月回答地很哀怨,连偷吃的企图都被看出来了。 第二天早上,不用任何人叫,罗九月就起床了。保持着兴奋的心情,填饱了肚子,等着出发。林阿爸把攒的两大篮子鸡蛋提了出来,放在家里的木板车上,打算去县里卖掉。 准备好了以后,林阿爸把家里的门上了锁,罗爹爹拉着板车出发。车上坐着罗九月,罗小虎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有点不好意思坐,但在他爹的坚持下,也坐上了车。林阿爸在一旁走着,扶住车上的篮子,一家人进城去。 去城的路倒是很平稳,没有坑坑洼洼的,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当今圣上即位以后,实行仁政,关心民间疾苦,修路造桥。 走了快一个时辰,罗九月有些精神不济,早上起来太早,这一个时辰下来兴奋劲早就晃没了,上下眼皮直打架。 “可别睡着了吗,这天可是要风寒的,小月,你看前面,就快到了。”林阿爸注意到他的情况,急忙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前方让他看。 罗九月抬起头,只见前方一座高高的城门若隐若现,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有些跟他们家一样,孩子坐在板车上,汉子在前边拉车,夫郎在一旁照看,视线对上了还会搭上一两句话。有的却是一副侠士打扮,独来独往,匆匆走过。还有的是一辆马车,车前坐着车夫,车里的人看不见,飞快疾驰而过。形形色色的人,罗九月看得津津有味,困意就这么消除了。 随着接近城门,罗九月看到城门上方刻着几个大字,辨认了一下,是“安兴城”,应该是县的名字。城门前面立着一个石碑,上刻县志。城门下有几个过道,都有士兵把守,进城的人都要从中间大的过道通过,经过检查才能通行,出城则走其他几个过道。百姓默默地通过检查,俨然一副有秩序的景象。 罗爹爹拉着板车,走进城门,那士兵进行例行检查,很快就让通过。进了城里,宽阔的路面,两侧屋宇鳞次节比,商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罗九月跟看《清明上河图》似的,眼睛有些应接不暇。 他们的第一站在城南的菜市场,把那两篮子鸡蛋给卖掉。菜市场人更多,罗爹爹拉着板车,在人群里艰难行进,终于找到个空位停下来。因为临近过年,所以生意都挺火爆的,不一会儿他们家的两篮子鸡蛋就以一百二十文一次卖给一个来采购的夫郎。 罗九月还真不敢小瞧了这里的购买力,不过,这也意味着在城里做生意有很大的潜力。罗九月摸了摸偷偷放在车上的一小块儿澡胰子,决定一会儿找个铺子谈谈生意。 他对自己做的胰子深有信心,他还记得他把胰子拿给他阿爸用时,他阿爸惊喜的目光。上次做的胰子,作为答谢,给了赵旭一块儿。他家现在用那块儿胰子就是他唯一的成品,没办法,不是他不想做,而是没有猪胰子。胰子去污能力强,只要用过胰子,绝对会来买的,剩下的就是个推广的问题。所以,他把家里的那块胰子抠下来一小块,打算用来做个试用。 卖完了鸡蛋,罗爹爹找了个存车行,给了几文钱,把板车搁在车行由专门的人看着。一家四口轻装上阵,置办年货。 “先去布行,我得买几匹布,这一开春,很快就要换薄衣服,虎子跟小月都得添两件。”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虎子的衣服都不合身了。林阿爸发话,家里人没有异议,于是一行人往布行走。 布行一般位于商业街,罗九月跟着家人走,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商业街人流攒动,茶楼、酒肆、珠宝铺、香料铺悬挂彩旗招揽生意,除了两侧的商铺,还有来往杂货摊上的商贩叫卖吆喝,一片繁华的景象。街头甚至还有耍猴卖艺的,围了一群人在那里喝彩观看。 罗九月只是远远地看了两眼,他对这种热闹并不感兴趣,倒是罗小虎颇有兴致,看得不想离开。 耍猴的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林阿爸也不想让孩子失望,东西又不能不买,最后只得把他留在那里看,并交代好:“别乱跑,我们去买布,一会儿回来来这儿接你。” 大概因为集群效应,几家布行都在一起挨着,林阿爸领着他们随意进了一家店面。店里的伙计很有眼色,迅速出来迎接:“客人,您想要点什么布料?我们家的布料可是卖的最好的。” 林阿爸不理睬那伙计的话,而是自己挑选,谁家不是说自己家最好? “把那匹布拿出来,我看看。”林阿爸指着货架上挂着的一匹浅蓝色布料对伙计说道。 “您可真有眼光,这匹布刚挂上不久,是我们老板专门去京城进的货,据说京城里的小哥儿都很喜欢这颜色。”无论什么地方,大家喜欢跟风走,大城市里流行的,小县里就赶紧模仿。这店老板显然深懂这道理。 “您们这布怎么卖?”林阿爸被说得有些心动,摸了摸布料,觉得够厚实软滑,就问伙计价格。 “您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算您便宜点,一百二十文两匹布怎么样?平时我们可都买一百五十文两匹的。” “不行,再便宜点,我就多买点布。”多买两匹,再给他夫君做件外衫。 “您看这……我说的就是实价,你打听打听,这几家店,哪家卖的比我家的便宜?”店伙计还是不愿松口,看着罗爹爹,想让当家的发话。 “你别看他,今天我说了算,浅蓝的拿两匹,再把同样料子的黑的跟深青的各拿一匹,我给你二百二十文,你看怎么样?不行我们就走,反正还有好几家的没逛。”林阿爸砍价不遗余力。 “阿爸,这颜色我没相中,还卖那么贵,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罗九月给他阿爸配合,假装抱怨道。 “既然我家哥儿这么说了,我们还是去别家吧。”林阿爸作势要走。 “你这小哥儿,长得白白净净,穿上这浅蓝的颜色,多好看,怎么相不中?”那伙计一听,这还得了,生意马上要做不成了,他得被老板扣工钱,急忙改口:“我给你便宜就是了,不过,你们出门可别说这个价钱买的。” 伙计麻利地把几匹布包好,接过林阿爸递过去的钱,把他们送出门。 罗爹爹自觉地抱着布,给林阿爸说着话:“咱小月真是机灵,还知道帮你省钱。” “是啊,小哥儿就是贴心,走,咱们去接虎子去。”林阿爸心里还惦记着罗小虎。 到了那耍猴的地方,罗小虎果然还在,罗爹爹给俩孩子一人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四人汇合以后继续往前逛。 18.放线钓鱼 “阿爸,咱们还去哪?”罗九月手里拿着红艳艳的糖葫芦,边吃边挤眼,酸甜很过瘾。拨冗问下一步去哪。 “离中午还早,要不咱们再逛逛,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买什么。”林阿爸也很无奈,明明出门前都想好了,这会儿看见那么多摊贩,竟是一样也想不起来。 “阿爸,你们看那里。”罗九月指的是前面的一个店铺,指它的原因是这店铺很特别。不同于其他店铺青砖瓦朱红门,这店铺竟然是碧蓝色的琉璃瓦做顶,阳光下反射的光直耀眼,而据他所知琉璃瓦一般用于古代宫殿建造。 “哦,那是沁香阁,据说是咱们庆朝贤王爷的产业,专门卖些胭脂香粉之类的,从京城到各个县都有铺子。”林阿爸也看到了,给他解释。 “是啊,这铺子大概四年前在安兴开的,我那时候在县里当泥瓦匠,开业那天舞龙舞狮别提多热闹了。”罗爹爹回想起来有些唏嘘。 原来是个王爷开的铺子,怪不得敢用琉璃瓦。不过那王爷到是挺有商业头脑的,还知道开连锁店。罗九月对着王爷开的铺子产生了兴趣,抬起头问大人:“阿爸,咱们进去看看吧?” “也好,看看想买什么,爹爹给你买。”一路上罗爹爹都致力于表现他的父爱,现在更是不遗余力宠孩子。 “他一个小哥儿,能买那些东西?”林阿爸一句话打碎了罗爹爹一颗玻璃心。 罗爹爹:“……” “阿爸,一会儿你把这个交给里边的管事,就说让他试用洗手,”趁着没走到铺子的这段时间,罗九月把揣在身上很久的胰子拿出来递给他阿爸,接着说:“对了,阿爸,他要问的话,你就给他说这东西叫澡豆。” 他会说这叫胰子吗?当然……不可能。这是商业机密,要是说了叫胰子,万一别人立马研究出来,他不就没得赚了?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给自己挖坑呢?罗九月早就盘算好了,反正这东西叫澡豆也不算辱没它,毕竟胰子由澡豆转化而来嘛。 “小月,你把咱家的胰子给抠掉了?”林阿爸拿着他递来的东西一看顿时很心疼。家里的胰子就那么一小圆块,用完就没了,他竟然还抠下来一块儿。 “阿爸。我还会做嘛!你也别心疼,只要有原料,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做多少,但是如果那管事看中了,咱们就可以做了卖给他们。”罗九月开导他阿爸。 “那行,我就照你说的办。”林阿爸觉得有点门道。 “你们俩快点!说什么悄悄话呢?”罗爹爹跟罗小虎走了一会儿,一扭头却找不到人了。 “好,就来。”林阿爸答应着,拉着罗九月快步走过去。 一进入沁香阁,就闻到清幽的香气,说不出来的好闻,罗九月四处张望,果然看到柜台上摆放的香炉,袅袅轻烟从里面飘出来。 店里的人倒是不多,一个伙计正给一个年轻夫郎介绍着什么。木头货架上摆放的很多瓷瓶,下面的木牌子上写著名字,粗略扫了几眼,发现上面净是“膏、脂、粉”之类的字眼。罗九月推推他阿爸的手,示意他去问管事的。 “小月,刚才你阿爸给你说什么了?”罗爹爹发现自家夫郎在跟那柜台后面的管事说话,就小声问罗九月。 “爹爹,我让阿爸把咱家的澡胰子拿给管事的,让他试用,说不定他以后就会到咱家去买,这样不是很好么?” “可是咱家哪有胰子卖啊?” “咱们一会儿去肉铺吧?让老板把胰子卖给咱们,回家我就可以做更多了。” “我也学着做,可以帮你。”罗小虎自告奋勇。 “行,看你阿爸怎么说。”罗爹爹总结。 两人说话的空当,林阿爸已经跟那管事说过了,正朝这边走来。 “小月,我跟那管事说了试用的事,他也答应了,对了,我还告诉他咱家在罗家村,让他以后找你爹爹罗老大。”林阿爸小声汇报结果。 罗九月差点就要喊“goodjob”,那管事答应试用已经达到他最想要的结果了。只要用了,不怕他不找来。罗九月一点都不担心。 放下了心头大石,罗九月玩得更加痛快。因为临近过年,好多摊子上都摆着漂亮的年画、剪纸,罗九月兴致勃勃地看看。 “小月,你那么喜欢剪纸,咱买点红纸,回家我教你剪窗花。”林阿爸对于自家小哥儿喜欢手工还是很满意的,心里盘算着罗九月过了年就五岁了,差不多该教些针线活。 “不用了阿爸,我就是看看。”他可没那么多耐心坐下来剪纸。 “罗老弟,嘿嘿……带着家里的来玩呐?”一个粗犷的大嗓门喊着罗爹爹。 “张大哥,”一扭头,就看见一个卖纸鸢的汉子,摊子上的纸鸢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展翅欲飞的雄鹰,还有长长的蜈蚣,五颜六色,造型不同。 “没想到张大哥还有这般手艺。”罗爹爹赞美道。 这张姓汉子是他们邻村的,以前跟罗爹爹一起帮过工,为人仗义。 “哪里哪里,都是闲着没事做的小玩意,拿两个给孩子玩。”张姓汉子很热情,随手拿两个纸鸢就递给罗小虎和罗九月。 罗小虎慌忙摆手说不要,罗九月也赶紧往后躲。林阿爸也在一旁解释说:“哪能白拿您的纸鸢,快别让了。” 最后,罗爹爹硬是象征性的留下了十文钱给那汉子。 “你个罗老大,跟哥哥我那么见外,大过年的我给俩孩子纸鸢算个啥?”那汉子让不过,念念叨叨地说。 “哪是跟您见外?这些纸鸢是你拿来做生意的,我怎么好白白拿去?再说,我这不马上就要麻烦你帮个忙吗?”罗爹爹劝道。 “什么忙,快跟我说说,能帮的我一定帮。”那汉子拍拍胸脯保证。 “张大哥,你在这做生意,知道谁家肉铺有内脏不?”这里的肉铺大多只卖肉,很少卖内脏,毕竟卖也不一定有人买,人们都喜欢吃肥肉,越肥越香,顶多谁家夫郎刚生完孩子,需要喝猪肝汤。而且猪肝汤里也不加盐,更不去腥味,根本不是一个难喝可以形容的。 “你家夫郎不像刚生完娃子啊。”那张姓汉子瞧了瞧林阿爸,不解的问罗爹爹。 “这个……是我家夫郎想吃了。”罗爹爹很尴尬。 话一出口,张姓汉子看林阿爸的眼神更怪了。林阿爸嗔怒,拿手偷偷地拧了罗爹爹的后腰。 “嘶……”罗爹爹被拧得到抽一口凉气,还得对着林阿爸赔笑。 罗九月跟罗小虎看到他爹被修理,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顺着街走,往东一拐,有个王家肉铺,是俺村的人开的,你到那了就说我让你去的就成。”奇怪归奇怪,张姓汉子还是把有用信息告诉他。 “那就谢啦,改天我去找你喝酒,我们就不多打扰了。”罗爹爹赶紧告辞,再多待下去不知道还会说错什么。 一家人往那汉子指点的地方去,果然一拐弯就看到王家肉铺的招牌。 “老板,这上好五花肉给我称十斤,熟人介绍来的,可别给我称少了。”罗爹爹说道。 “哪能少您的肉?你那熟人是谁?”肉铺老板问。 “哦,是卖纸鸢的张大哥,他还说你这有猪下水。” “原来是老张介绍来的啊,我这天天杀猪,猪下水有的是,你要多少,我便宜给你。”老板很会做生意,活络的说道。 “我要两副猪肝子,猪胰子有的全给我。” “好咧,您等着,我去后面给你拿。”难得碰见一个卖猪下水的,老板很殷勤。 不一会儿,老板拿着一堆猪下水出来:“这是您要的两副猪肝,二十个猪胰子,这些猪心肺我送给你,收十文钱,你看行不?” “那你把猪大肠也给我算了,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出去。”罗爹爹惦记着溜肥肠的滋味。 “那行啊,您这是第一次来,这十斤五花肉我只收您二百文,加上这十文钱,一个二百一十文。”老板爽快地把零头给抹了。 “成,老板是实在人,以后猪下水都给我留着,我定期来买。”罗爹爹直接下订单。 “那敢情好啊,成来了,保证给你留着。”老板很高兴得到一个长远客户。 买来的肉都用荷叶包着,用麻绳捆得严严实实,罗爹爹一手提溜着肉,一手抱着四匹布。本来林阿爸打算分担点的,但鉴于刚才罗爹爹在那张姓汉子面前的表现,林阿爸决定小小地惩罚他一下。 罗爹爹不敢有异议,老老实实地拿好东西跟着走。 眼看着快晌午了,林阿爸估摸着大家都该饿了,就提议去吃阳春面。罗爹爹求之不得,赶紧同意,他的手也是会酸的!俩小的当然早就饿了,也没有意见,于是,一家人找了个面摊子坐下吃饭。 罗九月觉得挺新鲜的,在他印象里,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出门吃饭,还是跟全家人一起,真是奇怪又令人兴奋的感受。 四份热腾腾的面条很快端了上桌,林阿爸怕罗爹爹吃不饱,又跑到旁边一家卖饼的摊上买了两张饼。 罗爹爹一边吃一边傻笑,心道还是他家夫郎知道心疼他。 吃过了饭,大家没了兴致继续逛,于是就去车行领回了板车,把东西往上一搁,俩小的坐上去,悠悠哉哉地往家走。 冬日午后的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风里的那点寒气也消散地无影无踪,一家四口说说笑笑,家门口也就到了。 19.年夜团圆饭 “呼呼……”罗九月给手呵了口气,真是有够冷的,原以为不会下雪了,但是,年三十早上起来,却发现地上一片银白。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是飘飘悠悠地下了。年底下,家家都在熬肉,连空气里都是肉香。 “快进屋去,外面冷。”林阿爸催着他进屋。 “阿爸,胰子做得怎么样了?”虽然屋里有火盆很暖和,但是呆久了也很无聊。 “就照你说的法子做的,你爹爹快把猪胰子用完了。”说完又有点不太确定问道:“要不你试试,看跟你做的一样不?” 几天前从安兴县回来,罗九月就把做澡胰子的法子教给家里人,于是大家就积极开工,打算做一些,年后拿到县里寄卖,颇有些全家总动员的味道。 知道他阿爸还是有些不够自信,罗九月很善解人意地拿了一块儿成品,用温水洗了洗手,接着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案。 看着他爹爹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罗九月觉得有些好笑,就算做的不一样,顶多也就效果差一点,大不了留着自己家用嘛。 “对了,这澡胰子是人家赵旭教你做的,咱们就这么卖了不太好吧?”林阿爸有点拿不准。 “阿爸,其实是我自己想着要做的,不是赵旭,我怕你不让我做就骗了你。”罗九月给他阿爸坦白。 “你这孩子,好好跟阿爸解释,怎么会不让你做?”得知是自家小哥儿的点子,林阿爸有点放心了。 由于第一印象的影响,他家人做的澡胰子都是圆的,桔子大小,但也像桔子一样,有大有小,个头不太均匀。他阿爸团的比较圆,但个头小,他爹爹恰恰相反,他小虎哥做的比较中间。这样大小不一的去卖,不好统一要价,很麻烦。于是罗九月就想着做个模具。 “爹爹,能不能请人做个模具?按一个模子出来,也方便卖。” “是啊,我也觉得大小一样才好。”罗爹爹也发现了问题,“我去木匠家问问,看看能不能做个圆的。” 一个时辰不到,罗爹爹手里拿着个木头模具回来了。模具做得很细致,两个半圆的拱形,合到一起,就是个球形的,木匠还很贴心的在一旁加了个手柄方便拿。罗九月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能工巧匠了,心里想着改天还可以再弄个心形什么的,不过,现在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有了模具,再做起来就显得更加方便快捷。仅用一上午时间,罗爹爹跟罗小虎两人就用完了原材料,足足做了四十多块儿澡胰子。 林阿爸把它们摆到杂物间晾着,看着几排澡胰子,大家都很有成就感。于是,林阿爸一高兴就决定今年的年夜饭一定要丰盛。 罗九月跟他阿爸围着火盆取暖,讨论着年夜饭的菜色。他家今年肉类比较多,除了买的十斤排骨,还有年前没吃完的野猪肉,不过被他阿爸做成了腊肉,再加上猪大肠一类的,能做好几个荤菜。 两人分工,初步定了几个菜色。梅菜扣肉是每年必做的,也是林阿爸的拿手菜,但做扣肉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林阿爸打算吃过午饭就开始。再来就是萝卜干炒腊肉,虽然罗九月觉得冬笋炒腊肉更好吃,但家里没有冬笋,只好用自家晒得萝卜干代替。在罗爹爹的强烈建议下,还加了一道溜肥肠跟爆炒猪肚。 “咱家有没有糯米?”罗九月突然问道。 “有啊,我买了几斤准备煮粥喝。”林阿爸回答道。 罗九月眼睛骨碌碌地打转,他想到一个以前在饭馆打工时做的最多的菜——粉蒸肉。 “阿爸,今天我给你们做一道新菜,你一定会喜欢吃的。”很少有人能拒绝他做的粉蒸肉的味道,糯糯的咸香,肥而不腻,绝对回味无穷。 “那行啊,我还可以学学,又是赵旭家的做法?”经过那次溜肥肠,林阿爸已经记住了赵旭家的饭菜。 “嗯?啊……是啊,不就是他家嘛,还能有谁家啊?呵呵……”罗九月已经不知所云了,只好干笑。 粉蒸肉也是比较费事的,估计蒸出来也该是时候吃晚饭了。所以简单地吃过午饭,罗九月把需要的食材都准备好,就跟他阿爸一起进了灶屋。小手拎起菜刀,一点也不含糊,熟练地把带皮的五花肉切得薄厚适中,然后放盐,糖,葱丝,姜丝,酱油,还加了他爹藏得白酒,搁在碗里腌制至少半个小时。 当然这期间也不是闲着没事儿的,他还得炒米。把糯米在锅里不断翻炒,最难把握的就是还得控制好火候,火大了容易炒糊,火小了又不容易出味儿。 “阿爸,你帮我一下。”炒了几下,罗九月不干了。任谁拿着个大铁铲子不断挥舞都会累的,更何况他还是个未成年小朋友,需要重点保护。 林阿爸看梅菜扣肉还得一会儿蒸,就接手了罗九月的活。 铲子递给他阿爸,不时地指挥两下,罗九月在一旁看着他阿爸动作。 翻炒了一会儿,隐隐闻见空气里的香味,锅里的糯米也变得微黄,罗九月知道已经炒得差不多了,于是就接管了下一步。他把炒好的糯米倒在碗里,用擀面杖把米粒碾碎,然后把腌好的五花肉在碗里滚滚,沾满米粉,之后再撒上一层辣椒面子,切几片藕和土豆垫底,把猪肉整齐地码在碗里,放在笼屉里用旺火蒸两个时辰。 “小月,这粉蒸肉还得多久?”被香气吸引,一个时辰已经进来两次的罗小虎再次进了灶屋。 “快了快了,再等一会儿,要不,你在这儿帮我跟阿爸看火?保证你一会儿最先吃到。”免费劳力谁不想要? “那好,我帮你们看火。”纠结片刻,吃货的本能战胜了对自由的渴望,罗小虎就此沦为火夫。 林阿爸一旁看着兄弟俩在那讨价还价,深觉好笑,却也不插嘴。 又一个时辰过去,随着蒸笼掀开,迎面扑来白白的蒸气,夹杂着更为浓郁的香味。罗九月拿块抹布垫在手上,把满满一大海碗粉蒸肉端了出来。 罗小虎迫不及待地拿着筷子夹了一块丢在嘴里,烫的直叫,嘴里还不住的说好吃。 相比之下,林阿爸就淡定多了,夹了一块,吹凉了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后惊喜地说:“这个真是不错啊,糯糯的米粒,还有莲藕的香味呢。” 至于罗爹爹,已经吃得顾不上说话了。 罗九月自己也尝了一下,觉得味道还好,毕竟本来应该加甜面酱的,不过看自己的家人吃得这么开心,罗九月感受到了以前打工作时没有的那种满足及欣慰。 “好了好了,尝几口赶紧盖上,饭还没做好呢,你们现在就吃饱了,一会儿还吃不吃饭了?”林阿爸开始撵人。 闲人被赶了出去,俩人开始专心做其他的。费事的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下面的就简单了。猪肚猪大肠是已经煮熟的,现在也就切切炒炒,一个溜肥肠,一个爆炒猪肚很快就做好。再来一个清蒸鲤鱼,这道菜就更简单了,甚至不需要蒸得多熟,因为这里的习俗就是鱼要放到第二天吃,图的是“年年有余”的吉祥。 总共六道荤菜,完成了五道,还剩一个萝卜干炒腊肉。看时间不早了,俩人准备合作,罗九月打下手,林阿爸负责炒。罗九月先把蒜苗洗净切段,红辣椒切段备用,葱姜用之前剩下的。与此同时,林阿爸上油烧热,放入葱姜辣椒,等着爆香。罗九月动作麻利地把腊肉切好,递给他阿爸,接着不停手地把泡发的萝卜干切成小段,然后放在他阿爸手边就不再管了。没多久,林阿爸就开始装盘。 六道荤菜做完,又象征性的凉扮了个菜芯,炒了盘胡萝卜,自家做的灶糖和腌的咸菜也算,凑够了十道菜上桌,才能十全十美。 时间把握得正好,才刚一端上桌,外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罗爹爹从外面进来,带来一阵凉气,笑着说:“走,把咱家的爆竹点了,就可以开饭了。” 罗小虎拉着罗九月,林阿爸跟在后面,一家人出去点爆竹。 “贺喜贺喜。”出去的时候还碰见了住得比较近的一家,大家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容,互相拱手作揖。 “啊,终于可以开饭了。”点完爆竹,罗小虎第一个进屋。 “跟没吃过饭似的。”罗爹爹埋汰他,紧跟着进屋。 “吃饭吧。”林阿爸最后进屋,坐好了以后开口说。 一家人吃饭没多大规矩,就讲究个热闹,大家讨论着哪个菜最好吃。外面是呼啸寒风雪花飘飘,而屋里一片暖气融融和和美美。 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过后,一家人吃的饱饱暖暖得围着火盆守岁,林阿爸还准备了压岁钱。罗九月拿着不多的几个铜钱,却觉得无比高兴。虽然他心理年龄二十多岁,但拿到压岁钱时,还是忍不住想笑。 说说话,嗑嗑瓜子,吃点灶糖,倒也不觉得无聊。但是罗九月还是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做副麻将或者扑克牌,要不然除了他不太感兴趣的围棋外,还真没什么娱乐。 小孩子熬不了夜,没过多久,罗九月就开始揉眼睛,打哈欠。 “小月困啦?”林阿爸关切问道。 “唔……”罗九月回答着又打了个哈欠,眼里泪水都出来了。 没等林阿爸说点什么,罗小虎被传染了,也开始打哈欠。林阿爸有些哭笑不得,只好一个一个地安顿好他们去睡。 “阿爸晚安,爹爹晚安,小虎哥晚安。”罗九月躺在自己床上,嘴里说着晚安,眼睛困得张不开。 等罗九月睡着了,三人才轻声轻脚从屋里出来。 20.赵旭远行 大年初一,罗九月是被外面点爆竹的声音给吵醒的,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感觉沁凉的空气,果断地又缩回被窝。果然很冷! 反正没什么事情,而且他还不饿,干脆赖床到他阿爸来叫好了。于是,罗九月安心地睡起了回笼觉。 “快醒醒,小月,快醒醒。这孩子怎么睡得那么香,喊都喊不醒?”林阿爸对站在一旁的罗爹爹无奈地说道。 “看我的,嘿嘿……”罗小虎一脸坏笑。 “呜……”正在做着美梦赚了很多钱的罗九月突然感觉掉进了冰窟窿,睁开眼一看,自己床前站了三个人,更可恶的罗小虎竟然把他那跟冰棒似的手捂在自己脸上。 “快起来了,小懒猪,新年第一天就这么懒散!”林阿爸不管他的不满,把他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挖了出来。 打了个寒颤,罗九月也不好继续耍赖皮,慢吞吞的穿上新衣。提到这新衣,罗九月忍不住吐槽一下,他阿爸是觉得他太不“淑男”了还是怎样,竟然给他弄了一身粉白,而且还是瞒着他做的,说是给他个惊喜。为啥他爹爹跟哥哥收到的是蓝色跟黑色这么正常的颜色,而他却收到了粉的?虽然是粉得发白,红得不明显,但总归是这么鲜艳!但是,这是他阿爸的一片心意,一针一针做的衣服,不穿就太对不起人了。 “小月穿这个颜色就是好看,脸都衬得更水嫩了。”林阿爸可不知道自家小哥儿的内心活动,看着他穿上新衣,觉得极为满意。 “是啊,小哥儿就得穿得鲜亮点才好看。”罗爹爹极为赞同道。 “……”罗九月一脸黑线。他一个大老爷们穿这么花哨的颜色,得到夸奖该高兴么?不过,当他看到一蹦一跳,还一身粉红的“伪萝莉”罗畅的时候,他的那点不满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他会说他的心里平衡了吗?好歹自己虽然粉色,但基调还是白的,罗畅完完全全是粉红的啊! “小月,我来了。听说村东溪里结了冰,好多人在捞冰条,咱们也去吧?”虽然一身粉红,但却很欢脱的罗畅提议。 真是古老的游戏,不过罗九月答应了。 地上的雪还没化完,路上有点结冰,一不留神有摔倒的风险。俩人手拉着手朝着村东边走。一路上碰见许多小哥儿,比着似的,个个都衣着鲜艳。站在雪地里,离远望去,就像一张白纸上画了五颜六色的小花。 罗九月没去捞什么冰条,他怕冻手,倒是罗畅很勇敢地到溪边用小树枝拨过来一块儿冰条子,还不嫌冷的拿在手上当个宝贝。其实大多数小孩子对冰条子和雪都是很有兴趣的,但罗九月认为他们的心理年龄不在一个层面上。 “罗畅,咱们回去吧,我觉得冷。”这么一大会儿,也该玩得尽兴了。 可显然俩人没有心灵感应。罗畅:“咱们还去哪玩?” 怎么就那么好的精力呢?他现在只想回家烤火。也许老天爷这会儿突然耳聪目明起来,走到半路上罗畅就被他阿爸给揪回了家。 不用当陪玩的,罗九月慢慢悠悠地走回家,却发现一身墨色的赵旭在自家院子里等着。 “小月,你回来了?你阿爸说你出去有一会儿了。”赵旭打量着一身粉白的罗九月,率先开口道。 “是啊,跟罗畅去村东转转,你什么时候来的?”招呼赵旭进屋烤火。 “哦,就刚来没多久,你阿爸说你该回来了,让我先等一会儿。”赵旭总想盯着他的脸瞧,大概出门走了一圈,小脸蛋小鼻头都冻得有点红。他很少见到罗九月穿的颜色这么亮,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可爱。赵旭一个没忍住,伸手在他脸蛋上掐了掐。哇哦!手感真好!再捏一下好了。 “……”罗九月瞪大眼睛,一时太惊讶,都忘了质问。 “……”被罗九月一双亮晶晶的眼瞪着,赵旭也忘了说话。 一瞬间,气氛变得很诡异。 “咳……我看你的脸很红,就想摸摸你是不是生病了。”赵旭不愧为智商高的,连借口都想得比较快。但是…… 你确定你那是摸摸?而不是捏捏?罗九月怀疑地眯起双眼,没开口戳破他蹩脚的谎话。 “啊……差点忘了给你说我来的目的了。”心理压力太大,赵旭赶紧转移话题,果然听到罗九月问他来干什么。 话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赵旭的无良老爹赵先生日前给学生们放了两个月的年假,要到来年的二月份才会重新开学。但是一闲下来他就觉得有些无聊,就想逗弄一下他那一点儿都不好逗弄的儿子赵旭。说不好逗弄是因为他那儿子太不给他老子面子,一个弄不好,容易下不来台。他家夫郎秦如兰还总说他是自找罪受。可是,他就那么一个独子,不逗他逗谁啊?做儿子的本来就的为老的分忧解难,对吧? 所以,当他在儿子屋里找到一个小木匣子,发现里面装着一个圆圆的丑不拉几非石非玉的东西时,他来了兴趣。 “这是什么玩意儿?我看也不像药丸子,谁家的药丸子团的这么大?”看见儿子回屋,赵先生一点也没有私闯他人屋内侵犯他人隐私地心虚,还一脸理直气壮地问道。 “……”赵旭忍着,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那个从小到大已经自问过无数次的问题:他怎么会有这种爹爹? “快说啊,我问你话呢。”状似一点也没察觉到儿子的不悦。其实,赵先生,你是故意忽略了,对吧? “我去找我阿爸来。”说着就朝门外走去,他要让他阿爸来管教一下。 “别啊!”赵先生说着,不知怎么脚上一动,就到了门前,伸手要拉住他。 赵旭轻巧地往旁边一个闪身,没让他碰到自己的肩膀。 赵先生不甘心,出手极快地攻向他的面门,腿上也不忘记使劲横扫去。 赵旭很镇定,面不改色地向后一跃,避过他爹的招式。 赵先生还要再次出招,却被一声“夫君”给定住身形。 “如兰,你怎么来了?呵呵……我就试试咱们旭儿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呵呵……”赵先生看见自己夫郎来了,赶紧拍拍衣袖,干笑着解释。天知道他夫郎怎么找来了?不是在午休吗? “夫君,你又来找旭儿的麻烦了?我不是说了,旭儿每天习武很累,让你别来打扰他了。”秦如兰可不管他的解释,毫不客气下命令。他这夫君平时在外还好,但在家里就跟个小孩子一样,还特别喜欢找他儿子的麻烦。他儿子不耐烦了就去找他,最后还是得他来调停。所以,他命令禁止他夫君再来找儿子麻烦。 “哪是找他麻烦?我就是跟他切磋一下武艺,关心他练得怎么样。”赵先生才不会那么容易就承认。 “那也得等儿子有空以后啊!你这样来找他,他连歇歇的空都没有,是吧?”秦如兰很体贴的给夫君台阶下。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倒是我急躁了。”赵先生很自然地顺着台阶下,“对了,旭儿,给你阿爸说说那个盒子里是什么?”赵先生老奸巨猾,端出秦阿爸出来。哼,就不信你敢不给你阿爸说。 “什么盒子?你们说的什么?”秦如兰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开来。 “阿爸,就是这个。”赵旭很大方地把木匣子递给他阿爸看。其实,赵旭不是小气不给他爹爹说,只是有点不满他爹不经过他同意就翻他的东西。 “这是?”秦阿爸把那个球状东西拿出来,放在鼻子边嗅了嗅,疑惑问道:“皂荚子味道?” “是啊,里面掺了皂荚粉。”赵旭觉得他阿爸的鼻子很灵敏。 “这是干什么用的?怎么还掺了皂荚粉?”秦如兰有些不解。 “阿爸,这个是澡胰子,洗手洗澡洗衣时都可以用,小月想的法子,您可以试试,比一般的皂粉要好用得多。” “真的?”秦如兰不太相信,以前手上有油污,用皂荚子洗,无论洗几遍都还是有点腻,这褐黄色的东西真的能洗干净吗?说着就让人拿了块抹布,亲自打上胰子,搓揉了几下,果然泛起了泡沫,放在清水里涤干净,拿出来仔细端详,惊讶的发现不仅污渍洗干净了,连油腻的感觉也少了很多。 “这个真好用啊!”秦阿爸赞叹道。 “这是小月想出来的做法。”赵旭脸上不自觉的浮现自豪的表情。 “就是你经常去找的那个小月?”看着儿子一脸自豪,秦如兰有些了然地向他确定。 “是啊,就是他。”肯定地回答。 “哦……你上次请你师傅去山上也是为了他吧?”秦如兰促狭的笑道。 “阿爸……”赵旭有点窘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夫君,咱们儿子真的长大了呢。”秦阿爸对着一旁看好戏的赵先生说道。 “嗯,是长大了呢。”赵先生揶揄道。 “阿爸,爹爹,你们别再说啦!”赵旭受不了这对无良夫夫,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要我们不说你得拿出点诚意来,再去要一块儿胰子给我。”秦阿爸坐地起价。 以上就是赵旭来找他的主要原因。 “我阿爸觉得澡胰子很好用,让我问问你还有没有,当然我阿爸会给你钱。”怕小月误会自己是来占小便宜的,赵旭赶紧解释。 “钱就不用了,我去给你拿两块,你送给你阿爸爹爹用。”罗九月听了很高兴,他就知道自己做的澡胰子一定会受欢迎。 “那谢谢了。”赵旭不想跟他见外,就没再提钱的事。 “谢什么,还是你帮我做成的呢。”他可不是忘恩的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明天就要启程回京都,过年了,我伯伯在京城,我爹爹答应要回去一起过年的。” “这样啊……那我多拿两块,你可以送一块给你伯伯。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礼物……”罗九月忍住心里的异样,语气欢快地说。 “小月,我走了以后,你要……你要记得想我。”赵旭鼓足勇气。 臭小子,谁会想你?干嘛说得跟不回来了似的,罗九月很想这么说,但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来一个字:“嗯。” 21.改良方子 过年无非就是吃吃喝喝,走走亲戚,联络一下平时疏远的感情。但是罗九月家比较特殊,他爹爹双亲早逝,至于叔伯之类的也早就断亲。林阿爸那边的亲戚就更不用说了,当年被打发出门子,家里以穷,要省钱给哥哥们娶夫郎为借口,收了罗老大的聘礼,反而一点嫁妆都没给他带,现在更没有回去探亲的理儿。所以,他家是无亲戚可走。 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不用出门,这对于怕冷的人来说确实是个福音。罗九月在家吃了睡睡了吃,躲在屋里猫起冬来,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惬意。 “不行,我不走这一步了。”罗畅嚷嚷着。 “下棋无悔你知道不?不许耍赖。”罗九月可不管他怎么嚷嚷,反正他又要赢了。 “谁说我要悔棋,我刚才那是手滑,棋子掉在那儿了,不算不算。”罗畅撅起小嘴,不满地叫道。 “你那是狡辩,”看着罗畅大有一副“你不让我悔棋,我就不来了”的意思,罗九月赶紧改口:“好吧,这次不算,我们再来行了吧?” 听到罗九月妥协,罗畅这才高兴起来。 你问俩人在干吗?很明显是在下棋啊,只不过此棋非彼棋,他们玩的可不是什么围棋,那个太高深了,不适合小朋友玩,他们玩的可是对开发儿童智力很有益的五子棋。因为游戏规则是罗九月定的,其实也不是他定的,是那发明五子棋的人定的,但在这里就是他,所以他要照顾到别的小朋友的自尊心,不好一直赢,适当地放放水允许别人耍耍赖皮。 不过即使这样,罗畅的下巴上也贴满了小纸条,跟胡子似的,随着他的说话时下巴一动一动的,特别好笑。反观他自己,脸上干干净净,一张纸条都没有,这也难怪罗畅不愿意了。任谁也不愿意一直输啊,更何况是有些好强的罗畅。 “不玩了不玩了,真没意思。”罗畅觉得自己下巴上都粘满了纸条。 虽然罗九月真的有放水,但一个稚龄四岁的小朋友跟一个心理年龄二十多的小朋友相比,实在是没有任何优势。 “好吧,咱们歇歇。”递了把瓜子给他,反正自己也玩够了。 “咔嚓咔嚓”俩人嗑瓜子的声音空洞的回荡在屋里,罗九月觉得这断断续续的节奏听起来很有意思。 “小畅,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罗九月随口问道。 “以后?”才四岁的小孩,哪会想到以后的事,问出口时罗九月就后悔了。不过,出乎意料,罗畅竟然回答地很明确:“我以后可是要当大侠的,有坏人一下子就给他打趴着。”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动作,仿佛正在行侠仗义除暴安民一样。 “……”他真没想到罗畅的职业理想竟然是这样,这小孩是怎么有如此“伟大”理想的?他真的很好奇。 “请问你要怎样打坏人?”罗九月虚心请教。 “呃……我爹爹说长大了就会有武功秘籍,到时候学会武功就会变得很厉害,你要不要学?”罗畅很慷慨地表示愿意分享秘籍。 “不用不用,你学就好。”罗九月一脸艰深的表情,心里暗道:罗大夫你是大忽悠,对吧? “嗯,你那么弱,还是我学了以后保护你吧。”罗畅一脸得意,以后练会了秘籍,就有很多人向他求助,到时候谁不称呼他一声大侠? “是是是,感谢罗畅大侠的保护。”装作很狗腿的样子,说完自己先笑出声。 罗畅忍了又忍,终于也是没忍住,笑了开来。 笑闹一阵子,俩人再次安静下来。 “对了,差点忘了,你在屋里等一下,我出去拿个东西就过来。”匆匆穿上鞋子,跳下床,也不管罗畅一脸惊讶,罗九月跑出屋外。 年前做的几十块澡胰子,除了给赵旭拿走几块,其他的都还在杂物间没动,这几天过得太逍遥了,他都把它给忘了。得给罗畅一块用才对,有了好东西就得分给好朋友,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你跑出去就是为了这个?”罗畅手里拿着褐色的小圆球仔细打量,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个东西也值得他冒着寒气去拿? “你可别小看这个,这澡豆洗脸时绝对比淘米水好用。”罗九月看他一脸不识货,怕他出门就丢掉,赶紧解释。 “有那么神奇?能把我洗的跟你一样白?”由于整天往外跑,罗畅的小脸被晒成健康的琥珀色,说不上白皙,但也不算黑。只是他阿爸一看到他跟罗九月一起,就会念叨些,例如别人家的小哥儿长得白净,而他家的是个黑泥捏的之类的话。 “呃……”一句话把罗九月问住了,他当时做胰子的时候,只想到了增强去污能力,压根没想过要美白洁面附加功能,“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洗白,但是绝对洗得干净,不过,你倒提醒我了,我可以加些美白的东西。” 越说越兴奋,越觉得办法可行,罗九月一把抱住一脸茫然地罗畅说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嘿嘿。” 虽然没听明白,但罗畅知道他帮了上忙,也跟着高兴:“小月,这药丸子怎么用?” “这哪是什么药丸子,你洗脸洗手时,在手上抹点这个,揉出泡沫,再洗干净就行。你要洗衣也可以。”罗九月给他详细解说使用方法,就怕他傻乎乎的给吃了。不过,既然他说像药丸子,不如就加点中药美白成分。他记得以前看的澡豆方子好像都掺了名贵中药或者香料的。 心动不如行动,罗九月拉着罗畅去他家,好友的爹爹是大夫,还有什么比这更快捷的? “伯伯好,这个是我家做的澡豆,用这个洗东西会很干净,您可以试试看。”罗九月把澡豆拿给罗大夫。 一旁的赵阿爸招呼着他吃自家做的芝麻酥,罗九月毫不客气地拿了一块,边吃边等罗大夫发话。 拿着把玩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门道,罗大夫索性把东西递给了一旁站着很好奇的赵阿爸,“你看看这是什么?” “还真没见过,小月,我现在试试行吧?”正好他刚才油炸酥肉时手上摸了点油,用皂荚粉洗后还是觉得有点油腻。 “行啊,赵阿爸随便试,对了,用温水洗去油污效果更加好。”罗九月多叮咛了一句话。 于是赵阿爸欢欣地拿着澡豆出去试用。 “伯伯,您行医多年,有没有能使皮肤变白的药方子?”罗九月开门见山地说出他的目的。 “要说这美白的方子,倒也常见,大到给富贵家用的沉香鹿角胶,小到平常人家用的冬瓜仁桃花粉,应有尽有,不过,小月生得又不黑,问这个干吗?”罗大夫有点奇怪,在他看来,也就他家的小哥儿才要用到那个方子。 “伯伯,你也看到了我家做的那个澡豆了,我爹爹打算过了年拿到县里卖,我就想在里面加些中药美白,到时候也好卖些……” 罗九月的话被进屋的赵阿爸给打断了:“哎,小月,这个澡豆确实很好用啊,夫君,你看我的手是不是洗得很洁净。” “嗯,小月这孩子正跟我商量要在澡豆里面加入中药美白,我觉得主意不错啊!”罗大夫给他夫郎说道。 赵阿爸一听随即附和道:“是啊,到时候洗洗脸就变白,可比那什么贵的吓人的雪肤膏好用,你家要是做好了卖,我一定给我家畅畅买几块用。” “阿爸,我有那么黑么?”罗畅不愿意了,怎么说得他跟个煤球似的。 “你还觉得自己挺白的吧?跟人家小月一比,你都黑得找不着了。”赵阿爸不遗余力打击自家小哥儿。 “哈哈……”听到这话,不止罗九月,连罗大夫都忍不住笑了。 罗畅:“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简直太讨厌了,他的肤色都成了笑料。 罗九月回去的时候拿着罗大夫给开的药方子,工整的字体在纸上写着:白芨白芷白芍白蔹白术白茯苓白附子各三两,再加入桃花梨花桃仁冬瓜仁各三两,如有面疮,加入薏仁粉荷叶粉绿豆粉菊花叶茉莉花,还可加入珍珠粉沉香麝香。 他觉得罗大夫给的方子可以一分为三,平常的人家只用美白的,脸上有疙瘩的再加入绿豆粉菊花叶和茉莉花,富家小哥儿用的话可以加上珍珠粉沉香麝香。这样,既区分了不同肤质,又满足了富贵人家的要求。 这么多的草药他家是没有,罗大夫家倒是有一些,就是不全,要是买全,还得去安兴县城的药铺去买。再者他家也没了猪胰子,目前是做不成了。罗九月只得悻悻地回家。 “阿爸,我回来了。”无精打采地声音。 “怎么啦?不是去了罗畅家。”林阿爸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安慰一下。 罗九月顺势躺在他阿爸怀里,头一摇一摆地在他阿爸胸前蹭蹭,像只小猫在撒娇一样。 他家小哥儿沮丧的样子真是好可爱,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猫,林阿爸在心底默默的萌了:“来跟阿爸说说怎么回事。” 轻柔的声音,还有抚在头上的手,让罗九月受到打击的心治愈了,就把刚才空欢喜一场的事情经过给他阿爸讲了。 “不着急,先把咱家做好的给卖了就行,那沁香阁也不知能不能看中咱家的澡豆,过完年让你爹爹去县里看看再说。咱家也不指望这个赚大钱,一家人过得开心就好。” 林阿爸的一席话听的罗九月顿时有点感动。是啊,他阿爸一直都不是那种追求大富大贵的人,是他自己有点太过在乎利益得失,忘了最初的目的也只是让家人过得更好些。不过,该有的努力还是得做的。 22.掌柜来袭 罗爹爹扛着铁锹从外面回来,大冬天的竟然出了一头汗,于是林阿爸顺手递来一块儿面巾给他。 擦干净脸上的汗珠子,罗爹爹感慨道:“还是活动活动舒服啊!天天在家骨头都变得僵硬了。” 今天一大早,罗爹爹就拉着罗小虎两人在院子里铲雪,铲完了院子里的积雪又去路上铲。过年这几天,天天都在飘雪花,这两天虽然不下了,但气温低,雪没化多少,树上屋顶上银装素裹的挺好看,但路上一有积雪走着就不方便了。 “哇……” 这时,从门外进来的罗小虎忍不住来了一句:“爹爹,你头上在冒白烟呐!” “你爹我已经煮熟了。”说着说着罗爹爹自己也笑了。 罗九月莫名觉得一些违和感——他小虎哥怎么越大越呆…… “好了,都去屋里歇歇,别热劲一下去着凉了,明天要过上元节,小月,跟阿爸一起去包汤圆吧?”林阿爸觉得俩人一起包的话比较快。 一般包汤圆用的都是糯米粉,但也有不怕麻烦弄成水磨粉的。所谓的水磨汤圆粉,其实还是糯米粉,只不过这里的糯米粉是提前把用糯米粒用水泡过,再连水带米一起用石磨磨成细粉,还得用纱布包好吊起来沥干,再冷藏三至四天。用水磨粉包出来的汤圆更加软滑。 他家的汤圆粉就是他爹爹前几天用村里的大石磨磨的,再加上天然的冷藏冰箱,正好今天可以包了。 馅料拌在一个大瓷碗里,里面只加了白糖和炒香的黑芝麻花生,还有一些揉碎的陈皮,很简单。 “不弄豆沙会好吃吗?”林阿爸有些疑惑,往年包汤圆时他都会做点红豆沙的。 “会啊,里面不是有桔子皮吗,煮出来会有桔子味儿。”豆沙汤圆是很香,但吃多了容易腻,他觉得比较适合炸成麻团,要是煮汤圆,还是这样简单的馅料比较好。 林阿爸包汤圆很有一套,用竹片挑起一点馅料,放在面皮上,手腕一使力,搓了没两下,一枚胖嘟嘟的汤圆就出来了。 罗九月在一旁围观,自叹不如,这种熟练的技巧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至少他自己包的汤圆就有小裂纹,看来他阿爸把澡豆团得那么圆是从这儿来的。 五十来个汤圆俩人很快就包好了,搁在案板上煞是好看。汤圆还是现做的好吃,但这五十个汤圆四人一顿肯定吃不完,留一半明天上元节吃。 汤圆不能多吃,容易积食。差不多一人分得六个,四个碗里都漂着一个个白白糯糯的汤圆,罗九月手里端着一碗,用小勺舀了一个汤圆,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滑糯软汤,馅不太甜,但有果香,吃起来不腻。 确实是这个味道,以前福利院时,院长教他们用现有的材料特别做的。现在再次吃起来,令他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阿爸,这桔子皮也那么好吃!咱们以后吃了桔子,把皮都攒着吧?”罗小虎边吃边赞叹。 “又说傻话,包汤圆才用多少桔皮?亏得赵先生还说你算术好呢!”林阿爸笑他不会计量。 “嘿嘿……”罗小虎回以傻笑,手上不忘夹筷子菜塞进嘴里。 “是啊,小虎,你过了这年就十一,再过几年可就成年了,怎么说话还这么不过脑袋?”罗爹爹也觉得自家小汉子没有小哥儿通透。 被这小插曲一打岔,罗九月难得的一次伤感情绪瞬间融化了:“阿爸爹爹,小虎哥这叫大事不糊涂,小时犯迷糊。” “我就怕他都迷糊了。还是小月好,真贴心。”林阿爸用一种看自己贴心小棉袄的眼神让罗九月有点郁闷,默默地接受摸头的动作。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活出真自我,装巧卖乖,一点都不落下。 一家人准备吃过午饭,午休一会儿就出去走走,但还没来得及出门,院门就被敲响了。 “罗老大,你家有人不?” “来啦来啦……”林阿爸紧忙去开门。 “哎,阿清,正好你当家的也在,这位先生刚才在村前向我家夫君打听你当家的,我就给他带路来了。”邻家的李阿爸指着站在他后面的一个人说道。 那汉子打扮周正,不像庄稼人,林阿爸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天在沁香阁见得管事的。那管事的正向李阿爸道谢。 “您是沁香阁的管事吧?快请进,屋里坐。”李阿爸走后,林阿爸把那汉子让进屋里。 管事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家人的生活条件,发现屋子是土胚房,摆设也很简陋,屋子主人也是普通农家,粗略观察后他敢肯定这家人不是什么富户。 “这是你当家的吧,那天在店里我见过。”管事坐定下来先开口问林阿爸,说是问但却很笃定。 “是啊,请问怎么称呼您?”罗爹爹问道,既然知道他是谁,就不要再介绍了。 “我姓张,店里的伙计都称我张管事,你也这么叫吧。”张管事谢过林阿爸端来的热水,放在一旁没有喝,而是客气又疏离地说:“按理说这年还没过完是不议事的,我本该年后拜访,但是家中事务实在繁忙,过完年我还要进京一趟,所以今天就过来了,叨扰之处请多见谅。” 那管事把客套话说完立即转入正题:“年前你家夫郎拿给我试用的澡豆,我用过后觉得效果尚可,今天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家有卖方子的意愿吗?” 这一句说完,罗爹爹皱眉,他再没做过生意也是知道方子不能轻易卖出,这管事的竟然一张口就问卖方子,真是让他有点窝火。 “张管事,恐怕要让您白跑一趟了,我家的方子不卖的。”林阿爸看出自家夫君有些着恼,忙拍拍他的手安抚道。 “何不再考虑考虑?卖了方子由我们沁香阁接手,做出来的澡豆只会更多,当然,我们沁香阁买方子肯定不会亏待你家的,您可以出个数。”张管事丢出利益诱饵。 林阿爸想了想,说:“真的抱歉,这方子是小儿无意得来的,我已与他约定不能随意把这方子卖与他人。” “哦,真有此事?我倒是很想见见你家的小儿,能不能带过来让我瞧瞧?”张管事有点咄咄逼人。 林阿爸看了一眼罗爹爹,示意他想个办法,那管事的太难缠了。 “爹爹阿爸,咱家来客了?”罗九月刚午睡起来就被他小虎哥拉到一旁,嘀嘀咕咕了半天,他才听懂原来是沁香阁来人了。 “是啊小月,这是沁香阁的张管事。”林阿爸想既然小月来了,躲也躲不了,所幸就介绍给那管事:“张管事,这就是我与你说的我家的小儿。” “小哥儿名叫小月啊?”看着眼前白嫩嫩的小脸,张管事刻意放缓了声音。 “是啊,管事爷爷好!” “……”张管事噎住了,心里在咆哮:就算他蓄了美髯,也不能称他为爷爷吧?他才年过不惑,有那么老吗? 林阿爸在一旁偷偷地勾起嘴角。 “叫伯伯就好,”毕竟张管事那么多年与人打交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片刻就恢复情绪,一脸慈祥地问:“听你阿爸说那澡豆的方子是你无意得来的,能不能告诉伯伯是从哪里弄得吗?你说给伯伯听,伯伯以后做了澡豆可以不收你的钱。” “不能!”否定地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张管事脸上的慈祥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了。 “不过管事伯伯可以买我家做好的澡豆啊。”一脸的天真无邪。 他当然知道可以买澡豆,但他更想得到方子,这样就可以独家售卖赚取更大利润,但这些要怎么解释给一个几岁的小哥儿听啊?张管事一脸的无力。 “是啊,我家还有三十多块儿澡豆,您要是想买,我可以全卖给您。”林阿爸适时插上一句。 “罗当家的,您真的不考虑把方子卖给我?你家肯定没有那么多专门的人去做澡豆吧!我出二百两银子怎么样?”张管事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一直没出声的罗爹爹身上。 “说了不卖就是不卖。”罗爹爹虽然惊讶他出这么高的价钱,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只要小月不开口,这方子就不能卖了。 “那行,一块澡豆我出三十文钱,把家里有的都拿出来,我都要了。”张管事觉得今天是谈不成生意了,急着买完走人。 林阿爸迅速去杂物间把剩下的三十五块澡豆拿出来,张管事留下一贯钱和五十文钱和一句话“以后你家里再做澡豆的话,直接拿到沁香阁,有多少要多少”后,就匆匆告辞。 剩下的三人看着桌子上的钱都有点回不过来神。本来他们想着能十五文钱一块就给卖了,谁知道还没开口,那管事自己竟然出了双倍的价钱,这么下来家里谁都没有异议,三十五块澡豆卖了足足一贯多钱。要知道平时种地,收成好了一季也才七八贯钱,而且种地可比做澡豆累多了。 “嘿,阿爸,桌子上怎么那么多钱?”罗小虎看见客人走了,才进屋。 被他这么一叫,林阿爸才有点回神:“是咱家做的澡豆卖的钱。” “这么多!”真没想到那么几块澡豆就能卖这么多钱。 “是啊,确实挺多的。”终于有些回神的罗九月此时才呐呐地说道。虽然看上去很平静,但他心里其实已经激动一片了,第一次赚钱耶! 养鸡是个长期发展的行业,目前为止无明显效益,而澡豆却让他尝到首次赚钱的滋味,要不是阿爸他们都在,他还真想找个地方放声大叫几声。 “快把钱收进去,被人看见了多不好。”这时罗爹爹提醒道。 看来要赶紧把那改良后的方子提上议程,罗九月在如是的想。可是,会是那么简单就做到的吗? 23.艰难决定 上元节一过,这年也就算过完了,一切都得进入正轨。他们这里的人喜吃稻米,所以村里只有少数人家种了冬小麦。这也就意味着大多数农家都要为春季播种稻子做准备。选种育秧关乎一年的收成,哪一件事都马虎不得,罗爹爹又拿起农具恢复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也许农家的生活就是这样,永远平平淡淡,也永远不用为争名逐利而绞尽脑汁。 但要做到一点都不计较,罗九月表示绝不可能。他就是普通人,虽不汲汲于名利,但也不会放手既得利益。 “可是,草药收集不齐该怎么办啊?”罗九月陷入深深的苦恼当中。 那天张管事走后,罗九月就一直在考虑澡豆的升级配方问题,他觉得目前他只有能力完成前两种方子,普通人用的美白方子以及有面疮的人用的方子,至于那奢华的富人家用的方子,请恕他没钱买原料。 可即使是前两种方子也让他焦头烂额。就说那七种以白字开头的就中药材吧,罗大夫家只有两种白术跟白茯苓,像白芷一类的大多生长在北方的草药罗大夫是没法搜集到的,他得去县城里的药店去买,可是这么一来他的方子保密性就下降了。 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罗九月索性往床上摊成个大字。 “小月啊,这两天你怎么老躲在屋里?快起来,今天日头好,我把你的被子抱出去晒晒,”林阿爸一进门就看见他在床上蠕动,像个软体动物。 “噢……”罗九月懒洋洋地从床上起来,看他阿爸利落地把他的被褥一卷,“阿爸,我帮你拿点吧?” “行,你去把枕头也拿出来晒晒。”林阿爸手里抱着两床被子腾不出来手。 院子里的晾衣竹竿上已经晒了几床被子,把手里的也搭上去后竹竿上就被占满了。接近中午,阳光暖暖的,驱除身上的寒意,冬天快要过去了。 “请问这是罗九月的家么?”院门没关,一个人正站在门廊里问。 “我就是罗九月,你找我有什么事?”罗九月看他很眼生,这人他应该不认识吧! “哦,我家少爷在京城没回来,这是他让我给你送的信,你要是回信的话我就在这等着你,连夜赶进京城给你送过去。” 这人说话语速很快,而且一口气说完中间不带喘气的,罗九月听得很吃力,花了几秒钟消化他的意思,猜测道:“你少爷是不是赵旭?” “是是是……”那人一脸不好意思,显然是想起自己忘了说明是谁派他来的了。 “那你要不要进来喝口水,我去给他回信。”罗九月觉得让别人等有点过意不去。 “不用不用,我就站在外面,写完喊我一声就行。”那人没想到罗九月这么和气,有些拘束道,他少爷让他尽快把信交回少爷手上,他可不敢有一点耽搁。 “那……那我去回信,你稍等片刻。”罗九月看他那么坚持,也不勉强,拿着信就进了院子。 “小月,那是谁呀?”林阿爸好奇道。 “是赵旭家让来给我送信的。阿爸,我屋里没有纸墨,小虎哥呢?”他屋里的纸被他跟罗畅玩五子棋时给撕破了,他得去找罗小虎去要。 “你小虎哥跟你爹爹下地了,你去他屋里拿吧。” 罗九月拿好纸墨回了自己屋,小心翼翼地打开封得严严实实的信。 里面有一张信纸,光滑平整而且厚实,一眼就能看出纸的质量可比他家的纸好多了。罗九月展开了信纸,干净的字迹。 小月: 本来打算过了年就回罗家村的,但我与伯伯一家许久不见,我爹爹希望我多留一段日子,故迟迟未归。 你让我带的澡豆我送给了伯伯,他认为很有推广到整个庆朝的必要,特意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打算卖澡豆或方子。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去安兴县里的沁香阁试试,听说那里的老板给的价钱比较公道。 当然,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嗯,我大概下个月就会启程回去,届时会去找你。我……我在京里时常想到你,你在家想过我没? 赵旭留字 罗九月一口气把信读完,觉得既温暖又好笑,要不是前面有写正事,他都要以为这是封情书了,什么叫想他啊? 右手拿起毛笔,润了润墨,悬起手回信,可是…… 还没开始写就在纸上滴了个大墨点! 他真的没用过毛笔啊!以前跟小虎哥学写字,从来都是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画,真拿起毛笔这还是第一次。明明看小虎哥写字都很容易的。 家里唯一会写字的罗小虎又去了地里,找人代写都不成,罗九月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罗九月把赵旭的信放在眼前,比照着他的字体开始写,然后吹干装好后,交给那个等在外面的人。 以后要开始练字!罗九月一脸惨痛不想回忆自己写信的经历。 第二天下午京城某处宅子里,拿到特快专递的赵旭摸着厚厚的一封信觉得有些惭愧,他自己写信的时候想了一晚上才写出来寥寥数语。 如果罗九月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一定会摇摇头说:“你想太多了!” 事实的真相其实总是超出你的预料。 赵旭打开信的一瞬间就知道了为什么信会那么厚,因为每一张信纸上只有三到四个字,而且每个字都奇大无比也奇丑无比。 一页四个字的翻看完后,赵旭撑起额角无奈的笑笑。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说澡豆已经卖出去了,但是最近想着要改良一下,沁香阁的管事其实是个爷爷竟然让他称呼伯伯,他一点都没想他,还让他赶紧回去给他分钱。 他走后小月的生活过得还挺充实的,看来他错过很多事情,还是的尽快回去才行。 “还记不记得咱上次在安兴遇见的那个卖纸鸢的伯伯?”林阿爸一边搓衣服一边问坐在一旁的罗九月。 “嗯,是他告诉爹爹卖猪肉的铺子,怎么啦?”罗九月将腿缩起来,抱着膝盖坐在凳子上。 “那猪肉摊的老板托他给你爹爹说又攒了很多猪胰子,要你爹去兴安拿,你说还拿不拿?也不知道张管事买走的澡豆好不好卖。”林阿爸有些顾虑。 罗九月看着他阿爸,下定决心:“明天让爹爹去拿吧,顺便告诉猪肉店老板以后不要了。” 林阿爸一惊:“不要?这怎行?咱家以后不做澡豆了?” “阿爸,我这几天想了想,咱家自己做的话太过于麻烦,而且一次也做不多,更不用说以后咱家的皂荚要是用完怎么办,我想着干脆把那方子给了张管事,让沁香阁做的话咱们不用担心什么。” 罗九月说出自己思考几天的结果,虽然不想卖掉方子,但那管事有一点还是对的,至少他们家不会雇人做澡豆。随着以后买的人多了,他家没办法做得出来那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没办法把改良后的方子实现。 “确实是个问题,你爹爹回来了,你去问问他吧。”林阿爸对着院门,正好看见罗爹爹回来的身影。 罗爹爹刚进门就看到罗九月朝他走来,打趣道:“小月今天还来迎接爹爹啊?” “爹爹,我有事要问你。”罗九月伸手拉住他爹的衣角,把刚才跟他阿爸说的话又重新复述一遍。 罗爹爹听后愣了愣,沉吟片刻说道:“方子卖了也行,反正咱家又不吃亏,只不过这方子是你想的,你决定好了?” “嗯,卖是得卖,不过要以我的法子去卖。”罗九月肯定的点点头。 罗爹爹又接着说:“你阿爸说卖猪肉的老板让我明天去安兴拿猪胰子,那我把胰子拿回来,给那老板说以后咱们不要。” “嗯,不要了,这回的咱们再做一次,过几天拿到沁香阁卖时,顺便跟那管事的说卖方子的事。”林阿爸把衣服丢在盆里,走过来接口道。 当第二次的澡豆做好的时候,赵旭的第二封信也寄了回来。 还是上次的那个人送的信,还是连夜把他回的信给送过去,罗九月很想问问到底赵旭给他支付多少工钱。 赵旭的信还是老样子,光滑的纸张,干净的字体,却莫名让罗九月看得很上火。 信中是这样说的:“小月,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想念我,还给我寄了这么厚的信!我为自己的简短而感到万分惭愧。当我看信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对你的了解又加深了一成。也更加明白有些俗话说的”字如其人“是不可信的,更加明白什么叫做”斗大的字“。作为你的友人,我觉得需要向你提出一条小小的建议,我回去了以后能不能协助你练练字呢?当然,我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只不过你的信不小心被我堂兄看到了,然后又一不小心他告诉了我伯伯,迫于无奈我只好把你回的信拿给他们看,然后我伯伯说让我尽快回去。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能够早日回去见到你,我是十分高兴,小月高兴吗?” 高兴?他高兴得想踢他几脚!真是混蛋,说什么不知缘由,明明就知道!还有他堂兄,简直是帮凶!这下子真的丢脸丢到赵旭伯伯家了。 罗九月拿起枕头狠狠地打了几下泄愤,混蛋赵旭,回来的时候再给你算总账。 于是,从接到信的那一天起,罗九月就掰着手指算着赵旭的归期。他!简直!太期盼!赵旭!!回来了! 24.萌宠与羊 盼了几天也没把赵旭盼回来,倒是第二批的澡豆已经晾干可以卖了,罗爹爹准备再一次带着全家去安兴县城。 坐在罗爹爹人工拉的板车上,罗九月想起了上次去安兴时碰见的豪华马车,决定什么时候也得弄一辆回来。 “阿爸,为什么没见过卖牛肉或者羊肉的?”一冬天都在吃猪肉,好怀念红烧牛肉和孜然羊肉的味道。 林阿爸失笑:“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牛都是要耕地的,谁会舍得吃了?再说羊肉又不好吃。” 好吧,是他犯傻,忘了农耕社会牛的重要性。可是谁说的羊肉不好吃?他现在都能说出十几种羊肉做的菜,不过,兴许这里的人是不习惯羊肉特殊的气味。 “可我就想吃羊肉了。”做一次好吃的羊肉保管你们还想吃。 “行,一会儿去集市转转,有人卖的话咱们就买点。”这家人一向无条件地宠孩子,只要是孩子提出的,能满足的一定满足。 “哈?”罗小虎哭丧着脸,“羊肉特别腥膻很难吃啊!”以前闻过别人家煮的肉汤,那股子味儿真是特别难闻。 罗九月一耸肩:“我要是做得好吃你也不许吃啊。” 林阿爸同情地看看傻眼的大儿子,扭过头给走在前面的罗爹爹说话去了。 “小月,你做好了确定不给我尝尝吗?”罗小虎得不到阿爸的援助,只好厚着脸皮问弟弟,心里着恼,他怎么忘了他家小月的本事了,能把难吃的猪下水都做得那么好吃,这次肯定不会难吃的。 “不给你尝,不是你自己嫌难吃的?”罗九月反问道。 “没呀,没呀,我是嫌弃别人家做的难吃,我家小月做的肯定好吃。”罗小虎求饶。 罗九月弯起嘴角,偶尔逗逗自家的笨哥哥,心情特别舒畅。 没管后面俩孩子的事情,林阿爸专心地给罗爹爹讲今天卖方子:“咱们这方子绝对不能卖的,而且还有改良后的,沁香阁想要,就给张管事说要分咱们一成的利润,每月一结账,看他同不同意,对了,别忘了签个凭据。” “好,我都记住了,在家小月已经给我说一遍了。”罗爹爹表示已经把今天的谈判条件牢记于心。 这次去沁香阁除了把已经做好的澡豆给卖了,还要卖掉方子,其实虽说安兴县城不大,但也有几家其他的脂粉店,不过,罗九月觉得赵旭的建议还是可以信的,沁香阁还算公道。 “呦,罗老弟你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得亲自去找你了。”一进沁香阁,张管事就眼尖地看到他们出声打招呼。 “张管事何出此言呐?”罗爹爹对他突如其来的的热情觉得煞是奇怪,他可记得这管事去他家里时很客气疏远的。 “你有所不知啊,你家的澡豆初开始卖的时候确实是没人要,我那个急啊,就找人在外面摆了个摊子让人免费试用,谁知道大家口口相传,一天内三十几块全部卖光了,这几天来打听的人多着呢,你家这次带来多少?我还是全要了。” 罗九月心忖着,看来这管事的确实有点本事,这么快就把他的营销手段学以致用,推行试用,不怕大家不找上门来买。 罗爹爹很高兴自家做的澡豆卖得好,林阿爸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张管事,我们这次还是只做了不到四十块。”罗爹爹边说边把放在脚边的竹篮提起来递给他。 张管事示意一旁的伙计收下,并结算银钱,便开始冲着罗爹爹抱怨。 “我说罗老弟,你真是为难死我了,你家做的那么少,而要的人又那么多,到我这沁香阁来的又都不是什么小家小户,你让我卖给谁不卖给谁呢?”张管事一脸的为难,得罪了客人他这管事还能做下去吗? “您可别说我为难你啊,今天我不就来给你解决问题了。”罗爹爹故意说得很模糊。 那张管事不愧是多年与人打交道,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精明的很,一下子就听出了罗爹爹话里有话,急忙说道:“那还请您进去内室详谈。”说着冲过外面的伙计喊道:“襄子,快去端些点心茶水来。” 内室就在铺子的后面,分为左右两个耳室,张管事领着罗爹爹进了右面的耳室,林阿爸、罗小虎、罗九月三个不便进去,就在左边耳室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喝茶吃点心。 右耳室里 “罗老弟,来喝杯茶,”张管事把伙计端来的茶水递给罗爹爹一杯,便迫不及待问道:“你刚才提到的给我解决问题,是个什么解决法子?” “管事的,你上次不是说要买下方子吗?”罗爹爹喝水慢悠悠地说,这可是小月教的,面对商人要稳住。 张管事听后觉得大悦:“怎么着,罗老弟你想通愿意卖了?” “卖掉方子是万万不行的……” 话语未竟,就被张管事给打断了皱着眉气愤地说:“你这不是耍我吗?” “您别急啊,咱有话慢慢商量,方子我是不卖,但可以用其他法子啊。”罗爹爹急忙澄清自己。 “你都不卖方子,还有其他什么法子?”张管事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好法子。 “管事的,咱们不妨这样,我给你方子,但我不是卖给您,我也不要您给的二百两银子,您可以一直用这方子,但必须每月给我分一成卖澡豆的利润。”罗爹爹说出他的法子。 “嗯……”张管事陷入沉思,极力找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这要求不过分吧,我只拿一成的利润,剩下九成都是沁香阁得。”罗爹爹趁热打铁。 “罗老弟,二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啊!你就这么舍了?那一成的利润得攒多久才能到二百两?你就不再考虑考虑?”虽然找不到他说的法子的不妥,但沁香阁从没以这种方式合作过,他还是有些忧虑。 “那方子真不能卖掉,我不好跟人交代,张管事,你看我说的法子行吗?”罗爹爹继续追问。 “唔……既然罗老弟执意要以这种方式合作,我也没话说的,不过咱们可得立个字据,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也是为人办事,一切都得遵循订的规矩。”张管事不愿意放弃潜在的巨大利益只好答应。 “成啊,就劳烦管事的了。” 张管事当即让人备了笔墨,立下字据,交予罗爹爹看。 “我可不识字,得把犬子叫来。” 罗爹爹叫来了罗小虎读字据内容,觉得没问题了,就在上面按了手印。 从沁香阁出来,一家人都是乐呵呵的。 “走,咱们去集市看看。”还不到正午,早市应该还没散,林阿爸觉得可以去逛逛。 早市确实还没散,但新鲜的蔬果也大多是挑剩下的,被晒得蔫蔫的,唯有几家卖小吃的摊贩生意很热火。 可刚吃过茶点,都还不饿,所以四人漫无目的地逛。 “呜呜……嗯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怪声,罗九月停了下来,双眼四处扫描。 “阿爸,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没发现可疑物体,罗九月询问林阿爸。 “什么声音?没啊。”林阿爸一脸疑惑。 “呜呜……”这次声音又大了些,不止林阿爸,其他人也都听到了。 “小狗叫吗?”罗小虎张了张嘴。 “那里是不是?”罗爹爹指着墙角的一小团不明生物说。 罗九月走进墙角,发现一只白色的小奶狗,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出什么品种,不知被谁遗弃了。小狗感觉有人接近,害怕的直发抖。 一伸手,就把小狗抓到手上,爱怜的摸摸,心里下了决定。 “阿爸,你看我找到什么?”罗九月兴奋地把小狗抱在手掌里,举得高高的给他阿爸看。 小狗缩着小短腿,尾巴夹得紧紧的,显然被突如其来抱到空中吓到了。 “哈,真是只小狗啊!真脏!”罗小虎为自己猜对了而沾沾自喜,伸手戳了戳小狗扁扁的肚子。 “阿爸,咱们把它抱回家养吧?你看它多可怜!”罗九月一脸渴望。 “呜……”这时小狗也很配合的哼唧一声。 “行啦行啦,抱回去养着吧,也不知这么小的狗能不能养活。”林阿爸显然被两道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有些无奈。 罗九月高兴地抱起小狗继续逛,也许是感受到人的体温,小狗呆在罗九月怀里没有再叫唤。 “小月,那里有羊啊。”走了不远,罗小虎发现了一头羊被拴在路边的树下,却没发现主人。 “去问问有人卖不。”罗爹爹率先走过去。“这羊有人卖吗?”罗爹爹指着树下的羊,高声喊道。 “哎哎,有,这是我家的羊。”听到询问声,一个汉子从旁边卖吃的摊子里钻出来回答着。 “你家这头羊怎么卖的?”林阿爸上前问道。 “一千五百文怎么样?这羊原来是我家买来用于奶孩子的,可谁承想我那娃娃不喝这羊奶,所以想把它卖了。”那汉子摇摇头,仿佛提起自家的孩子很无奈。 林阿爸仔细看了看那头羊说:“最多给你一贯钱,你这羊那么瘦,不值那么多。” “行,行,”那人一听也不再说什么,解下了绳子递给林阿爸。 罗爹爹给他了一贯钱,那人高兴地接过钱还絮絮叨叨的:“我都在这里卖了两天了,也不见有人来买,这羊要不是谁家夫郎刚产后没有奶水真是卖不出去。” 罗九月自动的忽略了一些敏感字眼,盘算着这羊怎么吃。 来的时候只有四人,回去的时候又添了两只动物,罗九月家扩大了阵容,浩浩荡荡回村。 25.无可救药 “啧啧……”罗九月手里拿着一根鸡毛逗弄着小狗。 洗完澡后,终于展现本身面目的小白狗可爱的一塌糊涂,身上的软毛蓬松细滑,摸起来手感超好,于是,他有了一个极具有乡土气息的名字“棉花”。 棉花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欢快的摇起尾巴,两只前爪向前一扑,尖尖的嘴巴凑上去一咬,鸡毛被逮住了。 大概抱回来的时候一直待在罗九月怀里,棉花对罗九月最亲。只要他在家,棉花一定是他走哪就跟到哪。 四岁的娃娃身后追着一只小奶狗,这场面让看了多次的林阿爸觉得心里一片柔软。 蹲在地上有一会儿了,罗九月感到腿有点麻,便把棉花抱回狗窝里。刚想离开,就见棉花不老实地想要爬出来。 “棉花,你要睡觉,晚上要看门的。”罗九月把他已经出来的的小爪子放回窝里。 棉花歪了歪脑袋,也不知听懂了没,便趴在窝里一动不动。 “真是乖啊!”罗九月眼睛笑眯眯的,在心里暗赞了一句。 “小月,跟我一块去放羊吧?”罗小虎手里拿着绳子,绳那头拴着一只羊。正是那天从安兴县买回来打算做烤羊肉的那只。 至于为什么没杀掉,还得提到那天回家路上碰见的一个人。 本来一家人边走边说好不热闹,这时旁边一个赶着驴车的老汉子正好经过。 老汉子也许一路上自己一人赶路,觉得有些寂寞,张口说道:“你家买这羊出了多少钱啊?” 罗爹爹看了眼被林阿爸牵着的羊,笑道:“一贯钱哩,咋着?老哥也想买?” “哪啊?我就是问问看看你这羊买得值不值。”老汉子摇摇头说。 “那您看值还是不值啊?”林阿爸也笑着问。 “要我说你家这羊得值两贯钱。”老汉子想了想说道。 罗爹爹一听,觉得好笑:“老哥,您是不知这肉价吧?一头大肥猪也才五贯钱,我这羊那么瘦,怎值得两贯钱?”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这羊看着是一只,其实顶两只的价钱。”老汉子拉了拉套在驴子身上的缰绳,示意驴子慢些走。 “老伯伯,你就别再让我们猜了,你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罗九月实在是有点急了,什么一只顶两只的。 “哎,你个小娃娃真没耐性,你看看你家这羊,是不是肚子有点大?”老汉子给他指了指羊的腹部。 “还别说,你这么一指,我还真有点这么觉得。”罗爹爹所幸停下来仔细看看这羊的肚子。 “哈哈……”老汉子听他这样说顿时乐呵起来,“你家这羊怕是怀上小羊了,那卖你羊的人也真是个憨子,白白让你家赚了个便宜。” 一句话说完,一家人都很惊诧,纷纷朝那羊的肚子看去。 “哇……那羊肉吃不成了!”率先回过神的罗小虎来了这么一句。 “还想着吃?这羊要是真怀上小羊羔,你得给我好好养着。”林阿爸莫名想叹气。 “吁……”老汉子听林阿爸还是不太相信,干脆喊停了驴子,跳下板车,一把摸到羊的肚子,“不信你自己摸摸,这羊再俩月就该产羊羔了。我以前养过羊,我知道。” “老哥,今个真是谢谢你。”罗爹爹赶紧道谢,省得老人家不高兴了。 “哎……不谢不谢,我这也是以前养过几只才知道的,不过你这羊太瘦了,也不知道以前咋养的,回去多喂点豆饼草料。”老汉子听到道谢又高兴地多交代了几句。 所以,这只羊不仅免于被屠宰的命运,还得好吃好喝的养着。 “就这吧,”罗小虎牵着羊停在了沟坡上,用个木棍缠在绳子上,然后把棍子往地下狠劲一插防止羊跑丢,便不再管了。 俩人沿着沟边坐下,看着羊嚼草叶时嘴巴一动一动的,好像草叶有多好吃一样。早春时节,风里还有点寒意,罗九月把衣领子往上紧了紧。 “罗小虎,在这干啥呢?”一个变声期时特有的嘶哑声音传来, 往后一扭头,就见一个黑瘦的小汉子朝着这边走。 “方进?”罗小虎显得很高兴,“我跟我弟在放羊,你呢?” 方进笑得满不在意:“我啊,又被我爹撵出来了。” 他长得很黑,一笑眼睛挤成一条线,看上去有点滑稽。 “你又干啥了?你爹吵你。”罗小虎对于他跟他爹三天两头一吵架显然很习惯。 “不就是忘了劈柴火,算了,不说这扫兴的,你家买羊干啥?还是说你阿爸又要给你添弟弟了。”一脸暧昧地冲罗小虎挤眉弄眼。 “去你的,说什么呢?我家的羊是要宰了吃的。”罗小虎满脸黑线。 “吃羊肉?你不知道很难吃啊?”方进一脸讶异。 “谁说难吃?我弟弟就说很好吃。”罗小虎皱眉不赞同道。 方进看了看旁边坐着一直没吭声的罗九月,疑惑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你说的弟弟就是他?” “是啊,就是我说的羊肉好吃。”不满方进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罗九月扁扁嘴说道。 “你弟弟还真是口味奇怪。”方进对罗小虎说。 罗九月也不甚在意:“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反正不会逼你吃羊肉的。” 三人在沟沿上待了一下午,等天快黑了,才互相告辞回家,那只羊吃得肚子显得更大了。 不过为了防止羊晚上没草吃,俩人还趁空拔了些草回去。 春分前的两天,赵旭回来了,当天就跑到罗九月家……找抽。 赵旭的爹爹赵先生和他的阿爸秦如兰,对于自家独子一到地方就往别人家跑的举动不置可否,他们算看开了,这儿子远在京城还念念不忘罗家村,这心怕是倒贴在别人家里,他们心里再酸也没用。 “小月,你就别生气了,下次我一定把你给的信收藏好不给别人看,行吧?”赵旭低声下气连带赔礼道歉。 “……”像没听见一样,罗九月把手放在水盆里搓洗面巾。 “小月那么宽宏大量的人肯定不会给我计较的,对不对?”不搭理人就继续说好听的。 “哼……我再也不给你回信了。”让你还嘲笑我。 从刚才的一声不吭,到现在抱怨两句,赵旭觉得还得再加把劲。 “是是是,下次我给你写信,你别给我回,让我自己干着急,行不行?”这惩罚太严重了, 看他多有诚意啊! “你靠过来点。”罗九月不理他的说辞,自顾自地说。 “什么?”话题变得太快了,赵旭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让你靠近点。”语气不耐烦。 赵旭赶紧走进了些,不明白他意思。 “再低点。”继续命令道。 赵旭又赶紧矮下身子。 这时罗九月把在冷水里泡得足够冰的手猛地捂在赵旭脸上,露出小狐狸般奸诈的笑容,“哈哈,上当了吧!” “……”赵旭打了个激灵,看着眼前狡黠的笑容也呆了。 “呜呜……”被哼哼唧唧的声音吸引,赵旭低下头找到发声源头,是只小白狗,一跑一颠地过来,赵旭稀奇道:“这是你养的?” 把小狗抱在手上,罗九月爱怜地摸了两下:“这是棉花,我新养的,好看吧?” “是挺好看的,你怎么叫它棉花?” “棉花怎么啦?棉花多好的名字,听着就软软的想捏。” “……”不太理解他起名的理由,赵旭不作任何评价。 “对了,小月,我爹爹说你可以每天去我家跟我一起练字,你觉得怎么样?”这是他爹看到小月的信以后给的提议。 “好……”他一定要一雪前耻,把丢掉的面子再给捡回来。 于是罗九月的生活又增加了一项任务——每天去赵旭家练习写字。 赵旭的书房里 “错了,你握笔的姿势都不对,应该这么拿,看见了没?”赵旭想当个好老师,无奈学生太笨了,教了几遍笔都还拿不对。 “知道了,我知道了……”这毛笔也太难拿了,用了多年圆珠硬笔,他实在适应不了这种软毛笔。 “手向上握点。”赵旭点了点他的手。 “对……对,就是这样,开始写。”终于拿笔姿势对了。 “手腕使力,别只用手指。”可是使力时错了。 “墨不要蘸的太多,容易滴下来。”罗九月写毛笔字墨点是必须有的。 “注意逆峰起笔。”赵旭又有了新的要求。 “啥逆风?”罗九月完全听不懂了,难道还要找个逆风的地方才能写? “是逆……峰……算了,你看我怎么起笔。”赵旭解释不清就开始演示。握笔,悬腕,起笔,手一挥,“罗九月”三个工整飘逸字体跃然纸上。 “……”罗九月在一旁观摩完,学着赵旭的样子,润了润笔,小手一挥,三条毛毛虫出现。罗九月嘴直抽搐,他是不是无药可救了? “夫君,这俩孩子可这好。”偶然,或者说刻意,经过赵旭书房的秦如兰对赵先生如是说道。 “是啊,现在下午练完武也不去练功房了,天天待书房教人练字,也不知道练得怎么样了。”赵先生还是很好奇的,但又拉不下脸去专程查看,只好“每天”偶然经过一次瞥几眼。哎!看得真不过瘾啊! “好了,还惦记着呢,小孩子的事咱们还是别插手了,省得旭儿还给你吵架。”一听就知道自己夫君在打什么注意,秦如兰无奈的说。 “他敢?看我不修理他。”赵先生表示他也是不能惹的。 两夫夫的声音逐渐远去。 26.罗畅的烦恼 “棉花很好玩啊,肉呼呼的,真像个棉花团子。”罗畅已经蹲在狗窝前很久了,尽管棉花不太搭理他,但他仍然坚持不懈地进行骚扰,让想打瞌睡的棉花很是烦恼,于是躲进窝里的更深处,只露出个屁股给罗畅看。 “再好玩你也得让它睡觉,不然小狗长不大的。”罗九月伸了一只手给他。 罗畅顺着他的手使劲站了起来,拍了拍酸麻的腿,“长不大不是正好吗,长大了就该不好看了。” “我还指望着棉花看家护院呢,长不大怎么成?”罗九月反驳道,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小奶狗更可爱一些。 “可我就不想长大。”罗畅一向没心没肺惯了,可从这句话里罗九月分明听出一丝伤感来。 “你怎么啦?怎么不高兴啊?”那么活泼快乐的人也会不高兴? 鼓了鼓腮帮子,罗畅不答反问道:“我今天能不能跟你睡?” 难道跟他阿爸吵架了?而且事情已经严重到非要离家出走的地步了?可是以前他跟他阿爸也有拌嘴什么的,罗九月压下心中满满的疑惑,笑着揪了揪他的大耳垂说道:“能是能,但你必须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行,晚上睡觉我再给你说。”罗畅觉得走一步算一步,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好了,“不过,你去替我跟我阿爸说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住。” “我同意行了吧,那你可不可以把手移开了?”原来罗畅不知不觉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刚才情绪激动时还狠捏了几下。 “呀……我不是故意的。”罗畅意识到了自己还拉着别人的手不丢,急忙放开。 “没关系。”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才不计较,但你未免太呆了吧,让我去找你阿爸,不是摆明了给我机会去问清事由吗?待会儿我就去你家了解情况,绝对比你自己说的还详细。 “哎,小月你怎么来了?我正想去你家找畅畅呢。”赵阿爸一打来门,就惊讶的发现罗九月站在门外。 罗九月讪讪地放下正准备敲门的手说明来意:“赵阿爸,小畅说他今天睡我家,让我过来给你说一声。” “嗯,是这样啊……”赵阿爸的情绪低落了下来,脸色愈发苍白。 “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罗九月真是被吊起了胃口。 赵阿爸犹疑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小月,你们先进来再说。”门后站的罗大夫招呼他俩进院子,轻扶着赵阿爸的手臂慢慢坐下。 “赵阿爸生病了吗?”罗九月看着罗大夫小心翼翼的动作后知后觉问道。 “小月,是这样的,你赵阿爸又有了小宝宝,畅畅知道后很不乐意,跟他阿爸吵了几句就跑了出去。唉……”说到这里罗大夫也叹了口气。 罗九月一脸窘样,脸上的微笑实在挂不住了。在庆朝这几年,他也是知道小哥儿要生孩子的,以往也见过大肚子的夫郎,但他一向很有阿Q精神,自欺欺人的认为那只是啤酒肚,现在第一次这么正式听到别人说怀孕,还是相识的人,罗九月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往赵阿爸的肚子看去。 “小月,畅畅跟你玩的好,你能不能帮我劝一劝他?我跟他爹都不会因为多了个孩子就不疼他的。”赵阿爸无奈地说道。 “啊?啊……劝他?好啊,好,我试试。”罗九月有些走神,天知道他才是应该心理辅导一下的那个吧!至于罗畅那小破孩,那就是占有欲作祟,不想跟别人分享双亲的爱。 “那赵阿爸好好在家休息,今天小畅就跟我睡了,我先回去了。”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他要先去找棉花安抚一下脆弱的心灵。 “哎?怎么走到这里了?”罗九月抬头一看竟然不知不觉绕到了学堂,明明想直接回家的。 最近跟着赵旭练字,所以下意识就往他家跑。 罗九月左右看看没人,就打算过门不入悄悄回家。谁知道刚走出几步,就被邱管家喊住:“九月,不是来找我家少爷的?怎么往回走啊?” 来的次数太多,邱管家对于罗九月已经很熟悉了,一眼看出是他后立即喊住,这可是他家少爷自第一次罗九月来找后下达的命令,但凡罗九月来找他,直接带到他面前,不用通报。 “啊,管家伯伯,我……我就是散散步,”说完罗九月恨不得要掉自己的舌头,这是什么鬼借口,散步散到别人家门口?“那个……我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下次再来。”说完不敢看邱管家的表情,遁地奔走。 一溜烟跑回家里,罗九月撑着膝盖喘气。 “小月,你被狗追啦?”罗畅一脸谄媚地迎了过来,给他端杯水润润喉咙。 “你才被狗追呢,还不都为了你的事啊。”喝两口他端过来的水,找了个凳子歇歇,看着罗畅跟个小尾巴似的,不由得叹了口气:“好了,别担心了,你阿爸同意了,晚上就在这儿睡吧。” “那……我阿爸说什么了?”罗畅吞吞吐吐。 “你阿爸能说什么?你也真是的,就算多了个弟弟,你阿爸又不会不要你,你别扭什么呢?”原谅他上辈子在福利院长大,一向是跟大家分享关爱,真是不理解他的小心思。 罗畅撅了撅嘴巴不吭声了。 “唉……”罗九月又叹了口气,“你一下大大咧咧的,今天怎么那么纤柔细腻?都不像你了。你看我家不也是两个孩子吗?我小虎哥也没有不喜欢我呀。” “你小虎哥真的没有怨你抢了你阿爸爹爹?”罗畅不太相信。 “那当然喽,你看我小虎哥对我多好,不信咱们找他问问。”罗九月对自己哥哥还是很相信的,毕竟他家双亲对待孩子很公平。 “小虎哥,你过来一下,罗畅想问你个事。”罗九月冲着罗小虎的屋子喊。 “咋啦?有啥问的?”听到弟弟的召唤,哥哥迅速跑出来。 罗九月向罗畅努了努嘴,“问吧,让我哥哥给你说。” “小虎哥,你阿爸有小月的时候,你讨不讨厌他?会不会不想要弟弟?”罗畅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怎么会,小月出生的时候很好看的,一见了我就笑,哈哈……”罗小虎搞不懂这小哥儿的古怪想法。 我那时冲你笑了?罗九月心里打了个问号。可为啥他只记得罗小虎鼻涕直流在他面前做鬼脸的样子很二啊? “是吧,你看我小虎哥就不会讨厌弟弟,”罗九月拍拍罗畅沮丧的小肩膀,拿出具体实例:“而且弟弟很可爱的,比棉花还好玩哦!” “你要有弟弟呢?”罗畅差不多想通了,不过还是要在想他确定一下。 “啊!哦……那我也会对他很好的……”吧?这话回答的很没有力度。 罗九月哆嗦一下,不敢想象他阿爸怀孕生孩子时是个什么样,孕夫实在他可怕了! 罗畅倒是没听出来他话里的不确定,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小月,我还对我阿爸说了只要有弟弟我就不回家的话,怎么办啊?” “要不你就回家跟你阿爸道歉?你阿爸本来还想来我家找你的。”罗九月友情建议。 “那我阿爸会原谅我么?”罗畅有点胆怯。 罗九月重重地点头:“会的,你爹爹阿爸都那么疼你,一定会的。” “那我回去了,我今天也不住你家了。”得到肯定的答案,罗畅立马往家奔去,连撞着人都顾不得道歉。 还没进门就被冲出来的身影撞到肩膀的赵旭,一边揉肩一边问:“他怎么啦?今天那么急!” “你怎么来了?昨天不是给你说过今天不去练字了?”罗九月看到来人也很惊讶。 赵旭一本正经地说:“你是说过不错,可是我怎么听邱管家说你刚才去了我家。” 邱管家你太效率了!我才到家,你家少爷就追了过来,你是跟我说完话就去汇报你家少爷了吧?一定是的! “我走错了行吧?”罗九月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 这时林阿爸从屋里走出来,赵旭笑了笑,礼貌地点点头。 “小月,怎么不给赵旭泡点你以前晒的菊花茶喝?”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这茶是其中最为精贵的,他家也没什么贵客上门,就拿菊花茶充门面。 “哎,知道了,这就去泡。”说着给赵旭一个后脑勺便进屋泡茶。 自从他阿爸猜测赵旭疑是富家子弟,就变得客客气气的,惟恐赵旭觉得被怠慢了。对这样的变化赵旭有些不适应,而罗九月看在眼里也觉得很无奈。 “给,喝菊花茶吧,清热去火的。”罗九月把热茶递到他手中,抱过一旁跟来的棉花揉弄。 接过杯子赵旭苦笑道:“小月,能不能跟你阿爸说说别对我那么客气。”感觉疏远了很多。 “知足吧你,我阿爸那是看在赵先生的面子上才对你那么好的,别多想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罗九月用手指戳戳棉花的耳朵上的一撮毛,看他尖尖的耳朵一动一动的。 “那你明天还去我家练字吗?我看你写的好多了。”至少不会一张纸只写四个字了。 “只要你别嫌我笨,我就继续练。”罗九月自我感觉还算不错,而且有信心会写得更好。 “哪能嫌你笨?小月够聪明了。”再聪明下去就更不好糊弄了,那还得了?保持现在这种时而呆呆的状态正好。 27.又这么巧?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莺飞,摆脱了初时的春寒料峭,正是一年中最为温暖舒适的时候。人们纷纷脱去厚厚的棉衣,活动活动裹了一个冬天的身体。 江南一带多水,水边多植杨柳,一到这个季节,杨花柳絮竞相飘飞。打开门,蓝天之下翩翩飞舞着软绵绵的白絮,像雪花般轻灵,却不带丝毫寒意。 罗九月也换上了他阿爸用过年时买的那匹浅蓝布料裁制成的春衣,浅浅的蓝色给人耳目一新的感受,很适合这个明媚的春季穿,林阿爸的眼光确实很好。 最近村子里来了许多城里来踏青游玩的年轻公子小哥儿,让村民农忙之余,多了些闲聊的话题。“这个小哥儿身上的衣料好呀,说不定是城里有钱人家的”,“那小汉子长得好俊,我怎么不年轻几岁呢?”,“那个书生还不到暑天就拿个扇子真有意思……” “小月,咱们也出去玩吧,外面桃花菜花都开了,去吧去吧?”罗畅摇了摇罗九月的胳膊,上次离家出走不到半天就跑回家里,之后又恢复了爱笑爱闹的性子。 “行啊,把棉花也带上吧!”对于罗畅一大早就跑来闹人撒娇的行径,罗九月觉得很好笑,不过他答应了,谁让他自己也很想出去踏春呢。 “阿爸,我跟小畅出去玩,棉花我也带走了。”罗九月给家长报备。 “你俩去哪?你俩小哥儿可不能单独就别去七宝山啊。”林阿爸怕他们去山上有危险。 “不去,就在村外头转转,要不阿爸也一起去?”反正这会儿家里无事。 “阿爸就不去了,今天你爹爹不在,万一谁来找了家里没人就不好了,你们去吧。”订好了每月月初去沁香阁拿钱,罗爹爹今天一早就去了城里,罗小虎又去了学堂,他再一走就没人了。 “唉,那我们走了。” 俩人走的不快,倒是棉花第一次出门很兴奋,虽然是小短腿,但总是跑在他俩前面,跑了一段再回头等着,碰见感兴趣的花草,还会上前嗅嗅闻闻。 “哈哈,你看棉花的傻样……”罗畅指着棉花大笑起来。 罗九月仔细一看,也忍不住笑了,原来棉花发现一朵野花上停着一只蝴蝶,就去往上扑,谁知道蝴蝶没逮住,倒是自己一个刹不住,趴在了地上,还蹭了一脸的土,不停地打喷嚏。 “棉花,过来。”罗九月蹲下来叫它过来。 棉花一听主人叫它,尾巴一摇头一摆地跑过来。 “来,给你擦擦脸,弄得脏兮兮的。”罗九月把棉花抱到身边,用手给他拍打掉头上的土,点了点他黑色的鼻子,见它又打了个喷嚏,无辜的样子看得他心都要化了。 “棉花,你是只笨狗,连只蝴蝶你都抓不到。”罗畅也拿了根草叶子逗它。 “知不知道那桃林是谁家种的?”罗九月开口问道旁边不知赞叹的罗畅。 村子祠堂后面是一大片桃林,现在桃花开得正艳,离远只能看到看到一大片粉色,看上去像空气里飘散的粉雾,走进了细看,风轻轻吹过,花瓣随风飘去,让罗九月瞬间想到了那句:“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桃林听我阿爸说建村的时候就有,每年开一个月的花但是不结果。”要不然还可以吃到甜美多汁的桃子,罗畅想起自己阿爸不方便出门就说:“我想折一枝桃花回去给我阿爸。” “行。”反正也不结果实,折掉一枝两枝的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两人步入桃林,找花瓣多的桃枝折。 “哎,罗畅,好久不见你出来玩了。”俩人带着棉花正在林中慢悠悠地看桃花,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喊罗畅,那声音有着说不出来的耳熟。 俩人对视了一眼,有点无奈的转过身,来人可不就是那位不爱理穷人的钱欢嘛。 “嗯,今天没事就出来走走,你也是吧!”罗畅扭头礼貌答道。罗九月没出声,反正说话也会被无视,他已习惯在钱欢面前被当个隐形人。 “欢欢,碰见谁了?”一张陌生的面孔随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 “纪菱,你平时不爱出门,可能不认识,这是咱们村罗大夫家的罗畅。”钱欢一副热络的样子为他的同伴介绍。 “还真是初次见面呐,罗畅,我是纪菱,跟钱欢家住挨着,你有空找我玩啊。”纪菱显得很热情,一脸高兴地做自我介绍。 “你旁边的是?衣服颜色可真好看。”纪菱发现罗畅旁边一身浅蓝的罗九月站着一声不吭,就好奇问道,然后又发现两人脚边趴着的棉花更是惊讶道:“哇!还有一只小狗!” “这是罗九月……” 罗畅只说了几个字就被钱欢打断:“纪菱,咱们不是说要走遍这个桃林吗?现在不抓紧时间,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要不今天就不去了,正好碰到他俩多热闹,咱们一起玩吧?”说完纪菱完全没发现钱欢变黑的脸,一脸期待地冲罗畅说道:“罗畅,咱们一起行吗?” “啊?行……吗?”罗畅不确定地往罗九月方向看。 罗九月耸耸肩,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怕那姓钱的小哥儿不愿意。 “那好吧,咱们就一起好了。”罗畅只好答应。 钱欢也不好再坚持,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大家一起走。 “你叫罗九月啊?你的衣料是在哪买的?我好喜欢这个颜色。”纪菱走着走着就凑到罗九月面前,就差拿手摸摸了。 “我阿爸过年时在安兴县城的布行买的,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去买一匹,不过料子就是一般的粗布。”钱欢主动交好的朋友大概家里不会太穷了,所以罗九月建议他去县里看看。 “嗯,我就是喜欢这个颜色,回去我就跟我阿爸说。”纪菱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完又扭头问罗畅:“这小狗你家养的?叫什么名字?” “哦,它叫棉花,是九月家养的。”棉花听到自己的名字,停下来回头看看,发现没事后又继续欢快地四处撒欢。 “原来是你家养的,哈哈,棉花真可爱,我也想要一只小狗,但我阿爸不准我养。”纪菱一脸向往的表情。 “纪菱,你一会儿回去还用不用我的澡豆?”一直在后面没插上话的钱欢拉了拉纪菱问道,语气中带点骄傲。 “啊,对了,罗畅九月,你俩知道澡豆么?欢欢的阿爸去县里的沁香阁给他买了一块澡豆,让我试了,洗脸的时候很香,而且很好用的呦!”纪菱有点兴奋地给新认识的朋友分享他的体验。 “澡豆?不就是……呜呜……”罗九月及时地伸手把罗畅的嘴巴堵上,看他不明所以就在他耳朵边小声说道:“小畅,别说是我做的,回去给你解释。” 对上纪菱探视过来的眼神,罗九月尴尬的笑笑:“小畅说他没见过澡豆也好想买一块,我怕太贵就堵住他的嘴。” 钱欢冷哼一声:“你也太没见识了,一块儿澡豆才要五十文就嫌贵?改天去我家我让我阿爸送你几块。”他就是看不惯他那一副穷酸样还想跟他们做朋友。 这一句话说完,另外三人反应各不相同。 罗九月纯粹惊住了,这好像是钱欢屈尊纡贵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吧?而罗畅一脸不愤,怎么会有这么势利眼的人呢?至于纪菱则是一脸难堪,颇不赞同地看了钱欢一眼。 钱欢狠狠地瞪了罗九月一眼,要不是他在那里装腔作势,罗畅纪菱怎么会不理他?刚才是被浓密的桃花树枝给挡住了,他没看见罗畅旁边还有一个人,要不然他才不屑跟他一起玩。什么衣服颜色好看,也不看看那粗布料子,他家的抹布都比这好。除了长得白一点,五官平平,连养的狗都脏兮兮的。 “……”他什么都没说也要遭人白眼?罗九月觉得实在跟他没法沟通,于是就闭上嘴巴。 事情到这个地步,没法再玩下去了,于是四人两两散开。 “小月,你别生气,我不是说了钱欢就那样的人,咱不跟他一般架子。”罗畅看他不说话,还以为他生气了。 “噗……哈哈,”罗九月扭头看了一眼罗畅一脸讨好的表情,忍不住喷笑出声,“你以为我生气了?” “那你干嘛绷着脸也不说话?”罗畅凶巴巴地问道,害得花尽心思想着怎么说才能安慰他。 “我有绷着脸么?”手不自觉的摸摸脸,“我不是生气,我只是纳闷,为什么咱俩每次出门看花都要碰到他?”上次采菊花这样,这次看桃花还是这样。 罗畅心有戚戚焉:“唉,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呀。下次不来看桃花了,听说菜花也开了,咱们去看菜花怎么样?” “你饶了我吧!”罗九月哭嚎伴着罗畅的哈哈大笑。 “阿爸,看我给你带回了什么?”一回家罗九月就满院子嚷嚷。 “小月,你去看桃花了?还给你阿爸摘了一枝啊,他肯定喜欢。”一早就去了县里的罗爹爹在家。 “爹爹,你今天去县里怎么样?”罗九月把棉花抱在腿上问道。 提到这个罗爹爹就觉得很开心:“张管事说澡豆卖得好到出乎意料,而且准备把这方子传到王爷手中,到时候全庆朝的沁香阁都卖澡豆,咱家皆可分到一成的利,那是好多银子呢。今天我就拿回来了五两银子。” 罗九月点点头,他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大家口口相传,会有更多的人来买的。 至于张管事,对于这个结果不免唏嘘,他原以为一月卖澡豆能赚十两银子就不错了,而一年罗老大家才分十几两银子,那二百两银子得好多年攒,所以不理解为什么不卖方子,现在看到这个势头,才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想的太过于狭隘了。 28.喜事连连 罗九月捂住耳朵,依然能听到噼噼啪啪的爆竹声。罗爹爹端着一杯酒洒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这是庆朝动土开工前的一个仪式,希望盖的房屋永固、吉祥如意。 秋忙过后,罗爹爹决定趁着有闲时间,选了个吉日,喊了十个身强体壮的年轻汉子帮忙,准备推倒家里的土屋盖青砖瓦房。 他家的鸡群已经扩大到了二十多只,再加上小羊母子,后院已经到了极限,必须加盖房屋隔开,这样一来就闻不到家禽的异味 而且自从第一次拿到五两银子,之后的几个月基本都是十两左右,最多的一个月甚至能拿二十两,这些银子都被林阿爸放着没动,加在一起也有了百两,再加上两夫夫这些年攒的银子,也差不多够盖房子用了。 后院的鸡舍、羊圈和菜园都迁移到了前院,空出来的地方准备盖新屋,新房子比以前的房子面积扩大,中间三间相连的屋子是主屋,左右各向前延伸一间屋子,罗小虎住左侧,罗九月住右侧,中间的三间分别是堂屋,卧室以及一间备用的客房。至于前面的房子推倒以后,会就地盖个灶屋跟杂物间。这样一来,就等于他家整体在原来的基础上往后退。 他爹爹请来的泥瓦匠大多是本村的,比较年富力强,一天说好工钱是每人十文钱,而且中午要管饭。出来干活还能给家里省下一顿口粮,对于农家来说还是比较实惠的。 盖房子最重要的是要打好地基,十来个汉子沿着规划好的墙基,往下深挖,最后挖出一条很深的沟,然后一层一层往里面夯土,这种土是特意去山上挖的,这里大多用这种矿土填地基。每填一层,就夯打一遍。 “嘿呦嘿呦……”汉子们嘴里喊着口号,卖力地扛着木头往地上砸。 “来,喝点水,大家歇歇。”林阿爸端着一个水壶招呼大家。 “哥夫郎,你这拿来的是什么水?怎么是这个颜色的?”一个年轻汉子手里端着林阿爸递来的一碗水,水还是温热的正适合饮用,可就是这水的颜色怎么那么怪异,不是透明的白色倒有点发黄。 “嗨……怕你们喝着白水没味,我就加了一些陈皮煮的,你就放心喝吧!”林阿爸笑着解释道。 那汉子笑嘻嘻的点点头,又端了一碗水给旁边的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歇息。 “阿清,一会儿中午的饭要你受累了,这么十几个汉子的饭不好做吧?”罗爹爹喝着水温柔的瞧着林阿爸。 “我就在家做做饭,哪有你累?再说还有小月可以帮我。”林阿爸微微笑了笑,“喝完水把碗跟水壶都给我拎回去,我先回去做饭。” “阿爸,青菜我已经择完了,什么时候炒?”罗九月问道。 “先放盆里,我把饼子蒸上。”林阿爸在灶屋里忙活,其实管的这顿饭不需要做得太好,但是必须得管饱,这也是历来的规矩。 林阿爸打算蒸一锅面饼,再炒个青菜,里面加点腊肉,然后炒得香喷喷的,就着饼子吃很对这些帮工的胃口。 要说做饭麻烦也就是做得量比较大,毕竟盖房子是个体力活,必须多做点才能让大家吃饱。 村里曾经也发生过苛刻的人家不管饱帮工的事情,但遭殃的还是自己家,因为帮工不吃饱就不掏劲干活,农人虽然不怕使力气,但就怕遇见小气的雇主让饿着肚子干活。 “小月,帮阿爸把菜叶子切好。”林阿爸眯着眼把蒸好的饼子从锅里掀出来,白雾一样的蒸汽使视线一片模糊。 “好。”罗九月拿起菜刀,一板一眼地切起来。这几天他都一直在帮他阿爸打下手,干些洗洗菜切切菜之类的活。因为要炒那么一大锅菜,他干不动,得靠他阿爸。 中午的时候,罗爹爹和帮工们都回来吃饭,一筐的饼子吃多少就拿多少,菜是每人一碗。林阿爸把喝完的水壶又装满了水,让他们下午渴了喝。 “阿清,别忙活了,也坐下来吃饭吧,小月跟小虎呢?”罗爹爹招呼林阿爸吃饭。 “小孩子不经饿,我让他俩先去吃了,小虎下午还得去学堂。”林阿爸顺从地坐下吃饭,盖房时主人家跟帮工吃的一样,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一个月后 地基打好以后,房子就一天一个样,短短七天,十来个汉子就把房屋的轮廓建成,剩下的就是上梁加木条铺瓦。青色的瓦片一铺,这房子就算建成了。给帮工们结算了工钱,林阿爸收拾房屋,准备搬进新屋。 接下来就是修整院子。现在他家的格局有点变化,以前的前院成了菜园,之前的灶屋跟杂物间成了鸡舍羊圈,以前的住屋成了灶屋跟杂物间,最后面是才是居住的地方。 本来搬进新家是要打些新家具的,但林阿爸不舍得扔了以前的,就没再找木匠,还是以前的旧的。 “这日子啊是越过越好喽!”林阿爸坐在新盖的堂屋里不由的叹道。 “是啊,以后还会更好的。”罗爹爹拍了拍夫郎的手安慰道。 换了一个屋子,尽管是新屋子,罗九月还是有点精神不济,感觉睡在别人家一样,好不习惯。 “小月,原来你也没睡好啊!”罗小虎打了个哈欠,满眼泪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是啊,小虎哥。”罗九月用面巾沾了沾凉水,在脸上捂了一会,才觉得精神了点。 罗爹爹好笑道:“怎么?换了新房子睡都太高兴了?” “阿爸,难道你睡得很好?”罗九月看他阿爸眼底下也有些阴影。 “啊,是呀……”林阿爸点了点头,快速扭过身子背对着他。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阿爸的脸红了。 “阿清,阿清,你在么?”一家人在屋里吃早饭,不知道是谁一大早就隔着院门在喊,棉花听见陌生人的声音,“汪汪汪”的直叫唤。 “哎,来了。”林阿爸丢下手里的筷子去开门。 “一大早的怪不好意思,不过赵秀快生了,罗大夫让我找几个帮忙的,所以我就……”来人很显然有些局促。 “快别说这些客气话,咱们邻里乡里的哪有不帮的理儿,我去给家里说一声,马上就来。”林阿爸打断了来人的客气话。 “夫君,罗大夫家的快生了,村里的李阿爸让我去帮忙,我这就出去,碗筷等我回来再收拾。”林阿爸交待完就要走。 “行,你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碗筷我收拾。”罗爹爹催促道。 “阿爸,你等着我,我也要去。”罗九月一听赶紧跳下凳子。罗畅阿爸要生了,不知道罗畅在家怎么样。 “那行,走吧。” “李晓,我怎么算着赵秀还得几天啊,怎么那么快?”路上林阿爸问道。 “谁知道呢,本来得到这月底,这提前了快十天呢!罗大夫急得一大早就来我家让我找人帮忙。”李晓也不解。 叫李晓的年轻夫郎罗九月也认识,就是那次他跟阿爸打皂荚时见的,他家跟罗畅家挨得比较近,是故一大早罗大夫就去了他家。 罗大夫家 “怎么样了?产夫郎叫来了没?”一进院子,林阿爸就看到罗大夫焦急地在屋子外面打圈转,一旁的罗畅也是一脸的焦急。 “喊来了,现在在屋里,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们也进去看看吧!”产夫郎一来,他就被关在了门外,给了一句去烧热水的命令,再也没了下文,所以他很心焦。 “别那么心急,生孩子哪有那么快的。”林阿爸安慰了他一句,就拉着李晓进了屋子,剩下罗九月跟罗大夫父子。 “小月,你也来了?刚才我听到我阿爸的叫声,好可拍!”罗畅看见罗九月立马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说道。 罗九月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点鼓励。 “对了,你们俩去灶屋看看水烧的怎么样了?畅畅,去帮爹爹看住火,行吗?”罗大夫猛然想起了自家小哥儿还在,这个场合不适合小哥儿在,于是就想个借口支开他俩。 “可是……”罗畅有些不甘愿离开。 “走吧,咱们也来帮忙好了。”罗九月拽了拽他的衣袖,把他哄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只知道已经烧了两大锅的水,这期间他们也一直待在灶屋没出去,不时有大人过来端水,给他们说再烧一锅,这一会儿谁也顾不上他们。 “小月,你说阿爸生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吗?”罗畅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幽幽地说,眼里满是疑惑以及……不可思议。 “呃……不知道……”总不能说生孩子都这样吧。 “那你呢?”没得到满意的答案又问。 “我怎么啦?”话怎么不说清楚? “你以后生孩子会不会这样?” “!!!”他听到个什么?罗畅啊,我好心来看你,不带这样的吧? 其实他来的路上一直在做心理准备,催眠自己说这就是普通的生孩子而已……他竟然还提醒自己以后的事!该说谢谢吗? 罗畅坐在凳子上看顾火苗,就看到罗九月突然站起来,在狭窄的灶屋过道上来回走动,还不时地挠挠头皮,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他好像没说什么吧! “畅畅,快过来,你阿爸给你生个弟弟,快来看。”还没等他说点什么,就听到他爹爹在外面兴奋地喊他过去。 …… 罗九月看着瞬间只剩他自己的灶屋,很无语的叹个口气,把火熄灭了也跟了出去。 赵阿爸躺在床上,身边的襁褓里一个小小的婴儿。他生了个小汉子,床边围了好几个道喜的人。 罗九月没往前凑,从人缝里看到赵阿爸尽管一脸疲惫但还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29.成年与未成年 树林里,风“沙沙”作响。 一个挺拔的身姿身着黑色长衫,舒展着修长的四肢,一招一式,自成一股生风的力道,卷起地上的落叶,长长的衣袖如墨云一般翻飞。 “切,就会耍帅!”一道声音传来,有着说不清的清雅动听。 话音刚落,那原本还在林中的黑色身影瞬间到了眼前,一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小月,我可是听到了呦!”声音低沉带着点笑意。 “哼!就是让你听到的,谁让你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练功房,非得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关键是还拉上他一起。 十三岁的罗九月脱离了儿童时期的软糯模样,变得清秀可人,身量也抽高不少,虽然还是很瘦,但看起来纤细苗条,倒不显得弱不禁风。只是脸颊上有些嘟嘟的肉,一生气就鼓鼓的,赵旭忍住想拿手指戳一下的冲动。 “这里不好吗?空气清新,向下望还能看到整个村子。”视野多开阔啊! “嗯……”呻吟了一声,他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 今天一大早就被他阿爸喊起来,说赵旭在外面等他,然后在他还迷迷糊糊的时候,给他说要带他去一个好地方,于是他就被带到了半山腰上,被迫欣赏了他练武的英姿。 “那是谁答应我在我生辰这天要听我的话的?”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赵旭翻起了后账。 “是……我。”弱弱地回答。谁让他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呢?现在真是悔不当初啊!重点是他现在压根记不起为什么要答应他这个不平等条约。 赵旭耸耸肩,回他一个“那不就结了”的眼神。 “好了好了,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最大。”算是败给他了。 “我的礼物呢?”赵旭毫不含蓄直接伸手要礼物。 “礼物……礼物在家呢,我没拿。”有些心虚的避开他探过来的眼神,罗九月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能说他给忘了吗?好歹也是人家十六岁成人生日礼物,他不能太让人伤心了! “哦,这样啊!那是什么礼物呢?方便先透露一下吗?”赵旭眯起好看的桃花眼,由于比罗九月高了一头,所以微微低下的身子给人以莫名的压迫感。 “你别靠那么近,”把他的头往后推了推,感觉好了一点,又接着说道:“送礼物就是要给你个惊喜,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行,那我就等着小月给我的惊喜。”赵旭从善如流。 罗九月松了一口气,默默的考虑如果说“惊喜就是没有礼物”的可行性,会不会被唾弃呀?好歹赵旭每年在他生辰时都会送上礼物,从第一年的玉坠到去年他亲手雕的木头莲花,造型跟他额前的福印一模一样,每一样都是精心准备的,这么一算下来,罗九月有点淡淡的愧疚,他好像还没送过他什么。 搜罗了一下自己擅长的东西,他还是觉得亲手做顿饭比较实在一些。 “赵旭,你晚上别吃那么饱,来我家有好吃的等着你!” “好,不过我现在就饿了。” 能不饿吗?一大早没吃饭不说,还出来爬山,之后又练了一会儿的武,哪个不消耗体力?罗九月无奈地想。 看他没反应,赵旭又说道:“好想现在就吃到你做的饭。” “你今年十六岁,又不是六岁,小孩子才会一饿就要立马吃到东西!”罗九月拿话糗他。 “哎呀,我六岁时也不这样。”终于忍不住扯了一下鼓起来的腮帮子,看到他瞪眼觉得更想捏捏。 “那你就是倒着长,还有,不许再捏我的脸,又不是橡皮泥。”这个坏习惯要不得。 “橡皮泥?那是什么泥?”对于俩人对话中他不时冒出来的现代词汇,赵旭给予最大的包容。 这是最让罗九月感谢的一点,因此在他面前不需要隐藏什么,一开始就是这样,赵旭也不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只是不懂就问,然后罗九月给他解释。 “那个不是一般的泥啦,是一种特别制作成彩色的泥,但是跟泥巴一样可以做成各种形状的东西,一般给小孩子当玩具。”他以前见过福利院捐赠的橡皮泥,只不过那时他已经十岁了,院长把橡皮泥分给了年龄小的孩子。 “彩色的泥巴,还真有意思!咱们走快点,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吃早饭呢!”赵旭似乎听出他话里透出的一丝向往,便转移了话题。 “哈哈,我都听见你的肚子叫了。”对于他的窘境,罗九月倒是觉得挺欢乐的,那一点小伤感瞬间抛之脑后。 “小月,你在折腾什么?”一回来就翻箱倒柜的。 “阿爸,我制的那把折扇哪儿去了?” 前一段日子他闲着没事,就请他爹爹帮忙,砍了竹子,用刀子刨成竹片以后,磨光制成扇骨,钉好钉子,连扇面都用宣纸糊好了,但就因为对自己的字很没自信,所以扇面还是空白的,他打算找出来送给赵旭当礼物。 “不是让我给你收到柜子里了?我去给你拿。”这些年家里的条件好了,林阿爸脸上长了点肉,脸色也红润起来,看上去倒比以前还精神年轻。 “给你,这不是你的折扇?不过你现在找出来干什么?”林阿爸很好奇。当时一时兴起,制好了就丢在一旁不管了,现在又急着找。 “这个呀,我打算送给赵旭,”罗九月笑眯眯的像只小狐狸,算盘珠子打得那叫一个响亮,“阿爸,今天赵旭生辰,我晚上请他过来吃饭怎么样?” “小月,赵旭已经成年了……你也十三岁了,要不你……你……”林阿爸说不下去了。 他最近很烦恼,不知道该怎么提醒自家小哥儿,俩人不再是以前的稚龄儿童,平时相处要多注意保持一点距离,不能再跟以前一样打打闹闹的。 “什么?阿爸?”他阿爸吞吞吐吐的要说什么? 望着一脸天真的小哥儿,林阿爸真想摇醒他,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什么都不懂?赵旭是个成年的汉子,你自己是个未订婚的小哥儿,天天在一起别人怎么看?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唉……”林阿爸深深地叹了口气,“没什么,晚上需不需要我帮忙?”还是以后慢慢来吧! “不用了,阿爸歇着就好,我自己就足够了。”早就接管了家里的厨房,罗九月表示自己一个绰绰有余。 这时一个白色身影从门口窜进院子,围着两人打圈转,尾巴摆得跟朵花一样,拿头往人身上蹭。 “哈哈,棉花,你去哪儿了?沾了一身的刺刺草!毛都打结了。”罗九月摸着棉花的脖子,把身上的刺给弄掉,把毛梳通。棉花已经九岁了,长得跟小羊一般的高,性子也很欢脱,经常跑出去探险弄得一身脏的回来。 棉花乖顺地趴在地上让主人给梳毛,尾巴不时地挥动一下。 “就会在我面前装乖,看看你身上粘的刺。”罗九月捏捏他的尖耳朵,感觉毛茸茸,又捏了两下才放手。 “别再舔我的手了,哈……好痒。”对于棉花讨好地行为罗九月也没办法。 林阿爸看着罗九月对自己的小狗没办法的样子,觉得自己对这憨呼呼的小哥儿也一样没办法。 “阿爸,小虎哥这个月回来吗?”罗九月问道。 罗小虎今年十九岁,早已成了年,现在在县里的一家小酒馆做起了账房先生,也算是有了事业的人。 “过几天我去县里卖鸡蛋,顺便问问好了,你小虎哥也大了,该成家了!”林阿爸现在最愁的就是大儿子的亲事,到现在也没听他说心仪哪家的小哥儿。 “阿爸你急什么?时间到了小虎哥肯定就把人给你带回来。”才十九岁,还不到上辈子的法定结婚年龄,在罗九月看来确实不急。 “我能不急嘛?你看看跟他一般大的汉子,哪一个不是成亲了的,最差的也已经定了亲事,就他……”林阿爸一提到这里就更急了。 暮色降临,炊烟四起。 罗九月一家三口人连带着赵旭一起围着圆桌吃饭。晚饭很丰盛,一道糖醋里脊,一道宫保鸡丁,色泽艳丽看上去就让人流口水。一道小青菜,一道凉拌皮蛋,青翠爽口。中间一道丝瓜鸡蛋汤,都是很普通的家常饭,但很精致,可以看出做菜的人很用心。 “小月,这个菜叫什么?吃着很过瘾啊!”赵旭夹了一块鸡肉吃,很滑嫩也很辣,不过倒是很下饭,让人吃了还想再吃。 “这个是宫保鸡丁,我也是第一次做,用的鸡脯肉,勾芡炒嫩以后,加了胡萝卜丁干辣椒花椒花生米翻炒的,你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罗九月虚心问道。 家里的鸡群这几年下来扩大到上百只,鸡舍早就扩大了几倍,一天就能攒下几十个鸡蛋,林阿爸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扫鸡舍,喂鸡,收鸡蛋,然后固定时间拿到安兴县集市上卖,光卖鸡蛋的钱就足以满足一家四口日常的开销。而且现在想杀鸡吃也是随时都可以的。 “嗯,我觉得已经很好吃了,比饭馆的大厨做的菜还好吃。”赵旭不吝赞美,这是小月特意为他过生辰做的菜,就算难吃他也要说好吃,何况本来就很好吃。 “阿爸,你说说看。”罗九月不相信他的味觉,就问起阿爸。 “我倒是觉得你这花生米下锅太早了,吃着都不太脆。”林阿爸给他中肯的建议。 “嗯,我也觉得花生米不太脆,下次再改进好了”,罗九月点了点头,招呼大家,“大家赶紧吃饭,这一桌子的菜一定要吃完才行。” 饭后,罗九月把竹子折扇递给赵旭,“这个是生辰礼物,你自己题画写字吧!” 赵旭“唰”的一下打开扇面,果然空无一字:“你怎么不写上你的名字?这样我拿出去人家都知道是你送的。” “扇子归你了,你自己写自己的名字就好。”罗九月扁扁嘴,还写上他名字哩!他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毛笔字练了这么多年还是长进不大。 30.可爱弟弟 罗丰是个九岁的小汉子,被他阿爸养得胖乎乎的,跟他哥哥一样,最爱吃阿爸做的芝麻酥。 “阿爸,你快把他嫁出门去,省得芝麻酥都被他偷吃光了。”罗丰心爱的零食被无良的哥哥给抢了一半,窝在阿爸怀里黏黏糊糊的撒娇。 “罗小丰,你再敢怂恿阿爸,看我不把芝麻酥全给吃了。”罗畅作势离开椅子去拿盘子里剩下的另一半。 “不要,阿爸,快打他!”罗丰急忙从他阿爸怀里钻出来,把桌子上的芝麻酥往自己的方向拢。 “畅畅,你多大了?还跟你弟抢东西。”对于这几乎天天吵架的兄弟俩,赵阿爸是彻底没辙了,只好出声制止。 罗畅瘪了瘪嘴,没吭声。 倒是罗丰“嘿嘿……”的笑起来。 “你个小坏蛋,就会欺负你哥。”赵阿爸爱怜地刮了刮小儿子的鼻子,“晚上想吃什么?阿爸去做。” “我要吃番茄炒鸡蛋。”罗丰第一个举手报名。 “我也要。”俩人口味很一致。 林阿爸采集了意见以后去做晚饭,屋里就剩俩兄弟。 “哼哼……”罗畅笑得不怀好意。他长得浓眉大眼,挺翘的鼻子,五官较深,跟罗九月的清秀精致正好相反。 “你要干嘛?你敢打我,我就喊阿爸过来。”罗丰胆小的拿出他阿爸来压人。 “那你喊呀!我会怕你?”一个伸手便把极力挣扎的小肥猪抱在怀里,夹在两腿中间固定,开挠…… “哈哈哈……哈哈……别挠了,阿爸救命啊!”罗丰被挠的笑出一脸泪。 “让你还敢给阿爸说把我嫁了!让你还说!让你还说!”罗畅用手指在他腋下挠挠,又捏捏他肚子上的痒痒肉。 “哈哈……我不说了,呜……”罗丰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他笑得没力气了。 “你没有九月哥哥好,就会欺负我。”揪了揪他散在耳后的头发,罗丰小声抱怨着。 “你说什么?”罗畅拍拍他的小肥屁股。 “就是没有九月哥哥好,他会给我做好吃的,还会给我讲故事,就是不会挠我痒痒。”罗丰伸出小手一一列举他人的好处。 “那我把你送给你九月哥哥吧?”罗畅故意吓他,敢情这小笨蛋觉得谁给他好吃的就是好人? “不要!”罗丰急了,他的意思是想让他哥哥也向九月哥哥学习,也给他好吃的,不挠痒痒。 “怎么不要?你不是觉得九月哥哥比我好吗?”罗畅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就不要!”罗丰扭了扭身上的小肥肉。 “什么不要啊?”这时罗大夫进屋问道,他一进门就听见小儿子响亮的声音。 “爹爹,哥哥说要把我送给九月哥哥家……”小家伙看到有人回来,急忙从罗畅怀里钻出来,抱着他爹爹的腰告状。 “爹爹不把你送到九月家,把你送到赵先生家怎么样?”孩子一转眼都九岁了,是时候学点东西。 “哥,你去哪?”吃过晚饭,罗丰看见他哥要出门立马喊道。 “我去找你九月哥哥,你去不?”罗畅问道。 “去,我要跟棉花玩。”跑过去拉着手。 “丰儿都九岁了,我想把他送到赵先生那里识字,你觉得呢?”罗大夫看这俩孩子手拉手的出门,向自己夫郎问道。 “行啊,识点字多好。这一转眼俩孩子都长大了!算算再过三年,畅畅可就成年了。”赵阿爸叹息,当年生丰儿时混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快该嫁人了。”罗大夫看看夫郎温暖的面庞,孩子们长大,还有你我相伴。 “棉花!”一进院子就看到棉花蜷成一团趴在地上睡觉,罗丰兴奋地喊道。 “小丰,怎么就你自己来了,你哥呢?”罗九月有些纳闷,怎么罗畅没来。 “嗯……我哥在后面,你去看看?”罗丰摸着棉花的狗头,心不在焉地说。 罗九月刚走到门外,一个黑影从后面扣住他的脖子,阴深深地说:“我要吃你的肉!” “好了,别闹了,一点新意都没有。”罗九月见怪不怪地拨开环在脖子上的胳膊,“今天怎么来得这么迟?” “还不是小丰这孩子闹的,就那么点儿路竟然要我背着,也不想想自己一个小肉墩。”真是沉死他了。 “哪有?九月哥哥,你别听他胡说,是他自己说自己学了内功变得力大无穷,我就让他背我,试探试探而已。”听到自己哥哥在他喜欢的九月哥哥面前诋毁自己的形象,罗丰当然不愿意了。 “你个小破孩,得了便宜还卖乖,看我不打你。”罗畅说这句要挽起袖子揍人。 “呀……九月哥哥快跑啊,我哥哥要打人了!”罗丰抓起罗九月的手就要跑。 于是三人玩起了“老鹰捉小鸡”,就连棉花也觉得很有趣,加入了小鸡的行列,跟着跑躲避罗畅的追捕。 “哎呦……好累啊,咱们歇歇去吧?”罗九月跑了一会没体力了。 “同意!”罗畅也气喘吁吁的。 “同意!”罗丰想这回终于可以休战了。 “……”棉花在一旁不明所以地摇尾巴,怎么停了?它还没玩够呢! “棉花,还是你最厉害!”罗丰看看累惨的三人,再看看棉花张着嘴“哈哈”喘气,颇为佩服的感叹道。 两人坐在石凳上歇息,罗丰精力旺盛地跟棉花继续玩。 “小月,你说咱们以后干什么?”最近对自己的前途有点担忧的罗畅问道。 “你以前不是说要当大侠吗?”罗九月不答反问道。 “那都是我爹爹骗我的,他哪有什么武功秘籍啊?都是点养生操罢了,要是真有一本秘籍就好了!”说起这个就恼火,他爹爹竟然一直骗他,他当大侠的美好梦想算是彻底破灭了。 “哈哈……小畅小时候真是呆得很可爱啊,”想起以前他说的让他一起练武功当大侠就觉得无限欢乐,“我以后想开一间酒楼,不用多豪华,普普通通的就行。” “开酒楼好啊,你的手艺那么好,一定会成功的!”罗畅很了解自己这朋友有多会做菜。 “开酒楼需要好多钱呢,我现在可没那么多资金,还得再等等才行。说完了我的,你有什么打算啊?不会还想练武当大侠吧?”罗九月戏谑道。 “唉……我倒想啊,不过我爹爹最近都会问我对草药有兴趣没。”罗畅哀嚎他的童年梦想。 “那你有兴趣吗?”罗九月追问道。 “你看我像有的样子吗?我连桃仁跟杏仁都分不清楚耶!”这就是最让他心烦的地方,那些草药他也不反感,就是有些傻傻分不清楚,这要以后行医不是害人吗? 罗九月点点头,罗畅这性子确实不适合当大夫,且不说这识不识草药,就是他有时候毛毛躁躁的也不行,没有病人愿意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一个不稳重的大夫的。 “让我说你也别急,慢慢看,以后说不定就找到想做的事了,咱俩都才十三岁,还没有成年,我小虎哥也是成年以后才给我爹爹说想去城里当账房先生的。”罗九月了解他想找到以后的路的迫切心情,大部分人都会担忧自己的未来,尤其是不愿意就那么本本分分种地嫁人的小哥儿。 “嗯,我知道了,”罗畅靠近他坐了坐,摇摇他的手臂,“哎呀,跟你说说话我心里轻松好多,小月你可真好!” “你呀!比小丰还爱撒娇!”轻轻揪一把他的耳朵,“人家都说耳垂子又厚实又圆润是有福相的人,我看你就是。” “哈哈……到时候我把福气分给你点。”罗畅被逗笑了,然后有些诡异地冲他耳朵小声说道:“对了,给你说个好笑的事情,纪菱昨天跑到我家给我抱怨钱欢背着他说他的坏话,让我以后见了钱欢不要搭理。” “真的啊?那你怎么说?”对于这样的事,罗九月很好奇他怎么处理。 “我没说什么,反正跟他俩都不是多熟悉,也谈不上多好的交情,以后躲着就好。”罗畅不以为然地说,“不过既然他来找我了,说不定明天就会来找你说这事,到时候你可别把我供出来啊!” “放心吧,我是不会出卖你的,不过,纪菱这回该伤心了吧?”罗九月想到钱欢的性格就头皮发麻,那样的人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只是伤心?纪菱在我家都是哭着说的,这回估计是该吸点教训。”钱欢那样的人一般人惹不起。 “他俩怎么会闹这么严重?纪菱不是不太爱计较吗?”这俩人能玩在一起主要是纪菱不太爱计较,犯不到自个身上就不太管其他的。 “好像是纪菱爹爹抢了钱欢爹爹的商户,惹得钱欢的阿爸不高兴,冲着钱欢说了几句难听的,然后钱欢知道后就开始说纪菱为人不好之类的,谁知道具体怎么回事。”罗畅耸耸肩,他也只是听纪菱哭哭啼啼地说了几句,然后就有些走神…… “嗯,他们两家住得近也走得近,连生意也做一样的,难免会有摩擦,咱们这些人还是少搀和进去的好,你做得很对。”罗九月赞同他的做法。 “你看今天的星星很亮啊!”罗畅抬头望望夜空。 “哈,北斗七星确实跟勺子似的。”罗九月也遥望星空。 终于玩累的罗丰一屁股做到凳子上,拿起茶碗喝水,跟个小老头一样严肃说道:“星星亮亮的很好看,就是太远了够不着,要是能坐着纸鸢飞上去就好了。” 罗九月忍俊不禁,这弟弟有够可爱的。 31.尺有所长 “小月,今天你不出门吧?”上午打扫完鸡舍,左右无事,林阿爸看着一直跟棉花腻歪的罗九月问道。 “不出门啊,阿爸有什么事吗?”罗九月停下给棉花抓痒痒的动作,不解问道。 “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绣东西贴补家里了,阿爸想把自己会的东西也教给你。”说着林阿爸转身进屋把他的针线包拿了出来。 罗九月一看他阿爸这个架势,眼皮抖了抖:“阿爸,你该不会是要教我绣花吧?” “不是绣花,是刺绣,你衣服上的竹叶不就是我绣出来的?”林阿爸给他纠正,看他一脸苦相,不满道:“还有,你那是什么表情?” “阿爸,能不能不学这个,我以后又不当绣工。”罗九月试图打个商量,逃过一劫。 “不行,哪家小哥儿不学绣东西的?你以后补个衣服怎么办?”林阿爸回答地斩钉截铁。 罗九月就不明白了:“补衣服缝几针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学刺绣?” 林阿爸冲他摇摇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 在庆朝,小哥儿除了要会做饭,这刺绣也是很看重的,这也算是小哥儿们嫁人前必备的一门才艺,许多有钱人家还会请专门的绣工教,就是为了小哥儿有个好名声,嫁得好人家。 罗九月很想说不穿带绣花的衣服跟鞋子就好了,再不济也可以去成衣店里卖,但他怕说出来被他阿爸打。 “今天先教你些简单的花样,打起精神来呀,阿爸相信你一定能学好的。”他家这小哥儿很聪慧,厨艺更是好的不得了,连他这阿爸都得甘拜下风,他认为只要他肯好好学,就一定能学好。 不过,他忘了人不是全能的,有些活多练练就可以,有些却是得靠点天分,比如这刺绣。 于是,在罗九月不知第几次扎着手惊呼以后,林阿爸终于开始意识到这一点。 “真是的,你怎么专门往自己手上扎?”林阿爸把他手上的布条拿开,用手给他揉揉被扎的地方。 罗九月很无辜看着他阿爸,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拿起针总是往自己手指上戳,十指连心扎一下很疼的。 “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继续。”林阿爸最后无奈说道。 “哦……”罗九月一脸泄气,还以为他阿爸已经放弃了呢!明天还是得练。 “小畅,你阿爸有没有教你学刺绣?”晚上罗畅又来的时候,罗九月趁机问道。 “刺绣?没有啊!你阿爸教你了?”罗畅很惊讶。 “是啊,是啊,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学?”本着“独痛苦,不如众痛苦”的精神,罗九月大力邀请好友参加。 “那个好玩嘛?我也没绣过。”罗畅犹疑不定。 “好玩,怎么不好玩?你想绣什么就绣什么,还可以自己搭配线的颜色,学好了就能在自己衣服上绣好看的花色哦!”罗九月继续推波助澜,加大游说力度。 “那我能绣只棉花吗?”看看旁边蹭过来要挠痒痒的棉花,罗畅问道。 “可以啊!只要你学会了,老虎也可以绣!”给予最后一击。 “行,那我明天也来学好了。”罗畅答应了。 于是,狡猾的猫咪罗九月成功地钓上来的一条名叫罗畅的小鱼儿,而且这鱼儿还是自愿吃下鱼饵的。 “小月,你就不能跟小畅学学,你看他也是初学,就能绣出一朵兰花来,你却连个草叶子还没绣出来,你是不是故意的?”林阿爸对自家小哥儿进度过于缓慢非常不满意。 都学了几天了,连小畅那孩子都能是模是样地完整绣出一朵小小的兰花出来,怎么自家这个就是不开窍。 “阿爸,你冤枉我!”罗九月伸出手上自己扎出来的小伤口,一脸委屈。 罗九月觉得自己完全是作茧自缚,本来把罗畅喊来是为了分散他阿爸的注意力,谁知道罗畅这么大咧咧的人竟然坐得住,还学得那么好。一对比下来就显得自己太不争气了。这也难怪他阿爸急了。 “林阿爸,你别急他了,这手上扎得都是针眼,好可怜啊。”罗畅一脸同情,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拍了拍。 “唉……我不急你,”林阿爸看着自家孩子一脸委屈也于心不忍,拉过他的另一只手,翻看一会下了结论道:“这手指头长得也算纤长,就是不太灵巧!” 被他阿爸说手拙的罗九月决定晚上多做点好吃的,证明自己并不是个笨蛋。 几天后 “这些天都在家里干什么呢?一直没见你来找我。”罗九月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赵旭问道。这人拿完生辰礼物就不见了踪影。 赵旭这几天被一堆事情缠着脱不开身,他在书房待了几天,总算把事情处理完,好不容易抽出一天的空暇,便来找罗九月。 这就不得不说说他那无良老爹,刚过完生辰,他爹就不顾自己儿子刚刚成年,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全都扔给他,自己落个清闲,每天缠着他阿爸,也不想想年纪都一大把了,真是有伤风化的。 “哈哈,小月是不是想我了?”赵旭打趣问道。 “你肉不肉麻?还好意思说这话。”罗九月毫不客气吐槽。 他俩在一块的常态就是群枪舌战你来我往。旁人看得无聊,亏两人还乐此不疲。 “我说,你俩当我是死的啊?我一大活人都坐在这多久了都没人搭理一下,我简直太伤心了。”当了有一会儿的隐形人,罗畅实在受不了,出声示意自己还在。 “啊?罗畅你也在啊!”赵旭似真似假地叹了一句。 罗畅满脸黑线,还真的被人忽视了? “罗!九!月!你给我过来。”罗畅一字一顿地喊罗九月的名字,他准备找找存在感:“你今天到底还学不学刺绣了?你阿爸可是让我来监督你的。” 还没等罗九月开口,赵旭就插话问道:“刺绣?小月在学刺绣啊,学得怎么样了?” “给,看看他的作品吧!这是快绣了七天的成果。”罗畅顺手拿起一块儿白色的布片递给他看。 赵旭小心地避开还插在布上的绣针,看着白布上一团乱糟糟的线头,试探道:“这棵树绣得还不错啊。” “树?哈哈……哈哈……小月,我一直以为你阿爸教咱们绣的是兰草,没想到你竟然绣了棵树!”罗畅一听立马笑得直弯腰捂住肚子。 赵旭反应过来,知道要坏了,忙低头看罗九月,果然发现他正额角直抽。 “混蛋赵旭,不知道就别乱说。”罗九月不自在地嚷嚷道。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绣品”藏在身后,太寒碜了! “……”赵旭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谁能想象的出那一大团绿色的线头会是狭窄带型的兰花叶子。 “那个……”罗畅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没事,小月继续努力哈!” “就是就是,其实小月绣得已经很好了,就是兰花叶子有点太肥大了,再改改就成。”赵旭极力挽回自己的错误,鼓励道。 “噗……你俩说的好假啊!”一听赵旭的话,罗九月再也绷不住脸,自己先笑了出来。想想他阿爸跟罗畅绣的兰花叶子,在对比一下自己的“加肥加大版”,真不怪别人认不出来。 至此,林阿爸算是对自家小哥儿的刺绣不抱任何期望,只是一再吩咐他多绣出一块手帕留用。对于这个要求,罗九月倒是还能接受。 他想他阿爸大概是想保留一下他的作品,也算是对得起他这段时间手上扎得小孔。 现在反倒是罗畅来得更勤了,每天准时准点到他家报到,找他阿爸学习刺绣,就连赵阿爸都觉得很稀奇,他没教自家小哥儿学习刺绣的主要原因就是觉得以他的性子肯定静不下来,谁曾想现在他天天跑到别人家学习。 而林阿爸则是把对自家小哥儿的全部期望放在了罗畅身上,每天都尽心尽力地教。 俩人一坐就是一天,讨论着花样和配色,也不觉得无聊,让罗九月深深觉得自己被排斥了,因此不时地插科打诨。 “小畅可比我有天分多了,我刚学时还没有你绣得好。”林阿爸坐在一旁,不时给罗畅指点一下。 “哈哈,林阿爸你就可劲地夸我吧!我这才学了几天的刺绣?”罗畅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 正说着的两人被两声“咳咳”打断了,一回头发现还是最近这几天有些烦人的罗九月。 “小月,这还不到半个时辰,你说你都来了几回了?”林阿爸有些无奈,这孩子让他学刺绣时,恨不得跑得远远的,现在不逼着他学了,反倒一会儿来一趟的。 “哪有?我是来给你俩送茶喝的,坐一上午了你们都不渴吗?”罗九月一脸“看我多好”,要夸奖的表情。 “可你不是刚给我们拿了块西瓜吃?”罗畅很是迷惑。 “呃……说那么多干嘛?快点喝水。”罗九月被问得下不来台,端了一杯水凑到他嘴边。 林阿爸也端了一杯水,笑着喝下。 “阿爸,你们练得怎么样了?”典型的没话找话。 林阿爸笑道:“小畅可比你上进多了,现在基本针法学得都差不多了,就是花样还得慢慢练练。” “小月,我要是学会了就给你绣个枕巾吧?”罗畅最近学得很有成就感。 “行啊,不过上面要绣只蝴蝶。”罗九月要求道。 “好,几只都没问题,哈哈……”罗畅开他玩笑,“要不,你也给我绣一个吧?咱俩互换怎么样?” “难道你不知道大师一般是不轻易出手的吗?我的绣品哪能随意给别人。”罗九月一脸高傲。 “小月大师……哈哈!”罗畅显然又想起来他绣的“那棵树”了。 这回本想给自家小哥儿留点面子的林阿爸也笑了。 32.可疑人物 “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一条小缝。 罗九月站在门里,先是伸头左右望了望,清晨寂静的乡间小路上空无一人。然后往前方地上一瞧,果然看见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 “棉花,你知不知道是谁放的?”罗九月弯起膝盖,碰了碰挤在一旁的棉花。 “呜……”棉花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摇摇尾巴,表示它也不知道。 “你是一只狗狗,懂吗?要保护家人的,你怎么能不知道呢?”罗九月捧起棉花的大狗头,对着它痛心疾首道。 “呜……”棉花又哼唧一声,伸舌头舔了舔主人的手腕,他很警惕的,但是家门外的事它不知道汪。 “那你说我要不要把柴火抱回家?”罗九月陷入两难,抓起棉花的一只前爪摇了摇。 “哈……痒!你又耍赖皮。”罗九月惊呼,原来棉花觉得他有些多此一问,直接用口水给主人洗洗脸。 “好了,我知道了,咱们就把柴火放在那里不动。”罗九月没再多挣扎,就下了决定,然后毫不留恋地关上院门。 远处一颗大树后面一抹深色的人影。 五天前,他起了个大早,准备带着棉花去散散步,刚一出门就被一堆码得很整齐的柴火给挡了去路。 罗九月还以为是邻居家上山砍的柴火,由于太多了没能拿动,就先放在他家门口的,于是他也没管,直接出了家门。 逛了一个时辰,天大亮了,村里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起来,罗九月呼吸了一早上的新鲜空气,神清气爽地回家。 家门口的那堆柴火果然不见了,罗九月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笑了笑进了家里。 “小月,你起这么早去哪弄了那么一堆柴火?上山了?”正忙着做早饭的林阿爸看到他回来急忙问道。 他夫君早上出门就看到门口放着一堆柴,以为是自家小哥儿一大早进山砍柴了,很担忧地跟他说以后要严禁小哥儿一人进山的行为。 他觉得很奇怪,毕竟多年前那次野猪袭击村民以后,他已经给小月强调过不能独身进山的,而且他平时那么乖,怎么会不打招呼就上山砍柴呢? “阿爸,我哪有上山?我就在村里随便走走啊,棉花跟我一起呢!而且那不应该是邻居李大伯家的柴火吗?”罗九月也很不解,怎么就成了他弄来的? “你李大伯家的柴?怎么放在咱家门口了?你爹爹以为是你砍的,就都拿了回来,在杂物间放着。”原来是搞错了,林阿爸边炒菜边觉得欣慰,他家小哥儿还是很听话的。 “那我把柴给李大伯家送去吧?可能他家给忘了。”罗九月觉得上山打柴不容易,这柴火大概是要卖给城里人的,自己不能贪了。 “哎!那你去吧,赶紧回来吃早饭呐。”林阿爸应了一声,把米粥盛到碗里。 “李大伯,我是九月,你在家吗?”罗九月把柴放在腿边,腾出手来敲门。 “来了来了,”话音一落,院门就开了。一个中年汉子手里还拿了个饼子,显然还在吃早饭,看见来人很惊讶:“九月,你怎么来伯伯家了?吃饭了没有?快进来。” “不了,李大伯,这是你家的柴火吧?落在我家门口了,我阿爸让我给您送来。”罗九月挺不好意思打扰别人吃饭。 李大伯赶紧摆摆手:“九月,你阿爸弄错了吧?我今天还没进山哪砍得柴火?” “不是您家的?就今天早上在我家门口,还以为您砍得柴火太多拿不动了。”罗九月有点糊涂了,村里大多住的不太挨,这附近就住了他们两家人,再近的也得走个几十米远,除了可能是李大伯家的,还能是谁家的? “哎呀!真不是我家的,要不你再去打听打听?”李大伯给他个建议。 “好,谢谢李大伯,那就不打扰您吃饭了,我再去问问。”罗九月礼貌道谢。 “不谢不谢,这孩子真是懂事啊!”李大伯边赞叹边阖上院门。 于是,罗九月又吭哧吭哧地把那堆柴火抱回家。 “你怎么又抱回来了?”林阿爸赶紧伸手去接,这么一大担柴还真不轻。 “阿爸,也不是李大伯家的,你今天再去附近问问吧。”罗九月重重地坐在凳子上歇歇,一大早上真是有够累的。 “行,吃完饭再说。” 但是一直到了晚上林阿爸也没问出到底是谁家的柴火,反而接下来一连三天皆是如此,每天罗九月家开门都会发现一堆柴。 有个跟林阿爸相熟的开玩笑说:“会不会是哪家小汉子看上你家罗九月,献殷勤来了?”这一句无心之语却引得林阿爸的无限猜测。 “小月,你平时跟谁走得比较近?”林阿爸等不下去了,旁敲侧击问。 罗九月纳闷道:“就罗畅跟赵旭啊!你不是知道的吗?” “哦……这样啊。”林阿爸一脸心事重重,罗畅也是个小哥儿肯定不可能,赵旭也不太可能,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来找小月也都落落大方,不像是默默砍柴送家里却不进门的人。可是也没见跟其他小汉子来往那么近,难道真会是赵旭? “阿爸,到底怎么了?那柴火的主人找到了没有?”他阿爸怎么像有心事? 林阿爸看着一脸担忧的自己小哥儿,叹了口气说道:“小月,你明天问问是不是赵旭送的。” “怎么可能是他送的?阿爸你在开玩笑吧?”罗九月觉得他阿爸真是“病急乱投医”的感觉,连赵旭都怀疑上了。 “怎么不可能?你明天去问问,听见没有?”林阿爸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好吧……”罗九月拖着长腔,像唱戏一样。 第二天罗九月就被他阿爸赶去问赵旭。 “你最近还去山上练功?”罗九月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戳着桌子上的花纹。 “是啊,你也想去了?”赵旭心情很好,嘴角挂着笑容,连平时惑人的桃花眼也笑得弯弯的。 “果然是你啊!你怎么不打声招呼?”罗九月本来觉得他阿爸的猜测很没根据,于是就随意问问,没想到一问还真是他,顿时觉得说不出的诡异感,赵旭原来那么高尚!还很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什么就是我?我要打什么招呼?”赵旭被指责得很莫名其妙。 “耶?不就是你每天上山砍柴放我家门口的?”竟然不承认?做好事不留名啊! “砍柴?这是哪跟哪?”赵旭哭笑不得,“到底怎么回事?你来是想问什么的?”不说清就真的说不清了。 罗九月把这一连几天发现柴火的事给他解释了一遍,“你看,大家都不承认自己做的,我家就每天收到一担柴火,还怪诡异的!我阿爸还非得来让我问你。” “原来是这样。”赵旭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一张一合的淡色唇瓣,眼睛里流转一丝光亮,又瞬间转暗,快得让人抓不住。 罗九月还无知无觉,继续说道:“这个时代又没有雷锋,干嘛不说自己是谁,这样我还能表示感谢,就算烧起柴来也安心。” “小月,既然用着不安心,那还是别收下了,再有柴火就放在外面别动,送的人看见你没收下次就不会再送了。”赵旭微笑道。 罗九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明天再有,就不拿了,我让我阿爸也别觉得可惜,总是白拿别人的东西也不是个事儿。” “对了,你家没柴了可以跟我说,我每天都去山上练武,就是顺便,不麻烦的。”赵旭拍拍他的头说。 “啪!”清脆的一声,是拍到肉的声音。 “哎呀!我是好心的。”赵旭夸张的揉着自己的手。 “谁让你乱拍我的头?”罗九月一脸舒畅地看他痛苦。 “又不是金子做的,这么这么金贵!”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故意把后面两个字拉得很长。 赵旭笑得很狗腿:“哪有什么,我说很乐意帮你砍柴,哈哈……” “小月,是不是还有柴火堆啊?”看他进来,林阿爸追问道。 “嗯,不过还是没看见是谁放的,棉花说它也不知道。”点了点头,揉一把棉花的耳朵。 林阿爸听后觉得好笑:“棉花还跟你说话了?” “哈哈,棉花说话只能我才能听懂,是吧,棉花?”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向棉花确认了一下。 “呜……”棉花动了动尖耳朵,伸直了前腿伸个懒腰。 笑看一人一狗在耍宝,林阿爸终是有点不放心:“放在那里不拿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那人不想咱们知道是谁,咱们却也不能一直占便宜,还是有来有往的好。”罗九月倒觉得没什么,要不就光明正大站出来,他家投李报桃,要不就算了,免得他家被人看不起,还以为多爱占小便宜似的。 也许这样的策略确实很奏效,在两天的柴火没被收下以后,罗九月家门前终于清静了许多,只是有些后遗症还是会有的。 比如,大家一时半会都不会忘了这件事,毕竟在相对封闭的乡下,发生这么一件奇怪的事确实是一个好的谈资。 就连罗畅也一脸暧昧地问他:“你迷倒了哪位汉子的芳心?” 罗九月的回答就是一巴掌拍飞他,这倒霉孩子真是给他添堵! 又比如…… “小月,这么多柴,够用个几天的了吧?”赵旭大清早就来敲门。 “什么?”罗九月睡眼惺忪,显然还没睡饱。 赵旭移开挡住他视线的身子,让他自己去看。 一人多高堆着木柴,立在他家门前。 罗九月嘴角抽搐:“……” 33.从氏佳人! “渴了没?让你别跟着,你还非得一起,这回可知道苦了吧?”林阿爸一边心疼一边有些责怪,看着他晒得红彤彤的脸蛋及汗津津的额头,真是恨不得让他立马回家。 “阿爸,哪就这么娇气了?我就是有些热,不碍事的。”罗九月蹲在摊子前面,注视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不时地用衣袖擦擦汗珠子。 “咱们卖完就找个地方歇歇,等着太阳下去了咱们再回家,正好去你小虎哥那里看看。” 六月份,天气闷热得很,树上的知了都息了声,俩人找了个空位,把攒了几天的鸡蛋摆出来卖。 虽然一大早出来的,而且找的空位也在树荫底下,但这一到午时,毒辣的太阳烤得路面都烫脚。 “最近这鸡蛋是越来越不好卖了!”林阿爸叹道。他们带来六篮子的鸡蛋,每篮子五十来个,也就五十文钱,但这半天下来只卖出三篮子。 “阿爸,喝口水,别急,我看这附近也没几家卖鸡蛋的,咱们再等等好了。”罗九月自己喝了口水,便把水囊递给林阿爸。 林阿爸接过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嗯……阿爸就是怕卖不掉,这天那么热,东西也放不住,万一放坏就太糟蹋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人走到摊子停下脚步。罗九月抬头眯着眼看,因为有些逆光,他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看到那人一身湖绿色长衫,外面还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身形有些消瘦。 “请问,你们这两篮鸡蛋怎么卖?”声音清脆悦耳,带着说不出的活泼。 “哎,两篮子都要的话算你便宜点,就九十五文怎么样?”罗九月赶紧站起来回答道,也终于看清楚来人的长相。 那人是个娃娃脸的小哥儿,额上的福印是个胭脂红的圆痣,生得唇红齿白,大概由于天气太热,脸颊红润,看上去颇为讨喜。 “干脆凑个整的,就九十文吧?”那小哥儿说话很爽快,砍价也毫不含糊,还附带一枚漂亮的笑容,两颊竟然有小酒窝若隐若现,真是可爱得紧。 “嗯……”罗九月觉得这个笑容太有杀伤力,赶紧移开视线,“九十文也行,不过你下次来买鸡蛋,还得到我家这里啊!” “行,一定会再来的。”那小哥儿笑眯眯的接过鸡蛋保证道。 看着那小哥儿走后,罗九月顺手把九十文钱递到他阿爸手里:“阿爸,咱们可以找个茶寮歇歇了!” 说是茶寮,其实就是临时搭建的茅草亭子,供行人歇脚喝茶。一大碗煮的竹叶茶只要一文钱,所以来往的行人,只要不是有急事,都会进亭子坐坐。 茅草亭虽破旧,但很凉爽,里面空间也意外地很宽阔。除了四边有四个长木板做的座位,中间还摆着四张小方桌和小马扎。 由于是中午时分,又是暑天,路上的行人不多,来茶寮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客官,要茶水不要?”罗九月跟他阿爸一进亭子,店主就很热情问道。 “来两碗水。”林阿爸开口要了水便找了个马扎招呼罗九月坐下。 大概这是一对夫夫开的茶寮,跟他们说话的这个是个中年汉子,前面的大锅前还站着一个夫郎,正拿着一个瓢往碗里盛水。 “阿爸,你觉得刚才那小哥儿怎么样?”闻了闻竹叶清香的茶水,罗九月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那小哥儿不是走了?”林阿爸被他一句话说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哎呦,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看那小哥儿当我小虎哥的夫郎怎么样?” 罗九月捂着头,他阿爸平时看见年轻小哥儿都会多瞧两眼,心里盘算做自己儿夫郎的可能性,怎么今天那么迟钝! “唉,你说这个啊!我还以为……”林阿爸恍然大悟,回想起刚才那小哥儿的模样,叹道:“那小哥儿看上去倒是个会持家的,相貌也是好的,可就是看他身着打扮,不像是能看上咱们农家人的。” 那一身衣服可不是他们农家买布自己裁缝的,看那手工及布料,绝对是云衣坊的成衣。这里人流传一句话“穿云衣,非富即贵。” 云衣坊作为庆王朝最大的成衣铺,商铺也是遍布庆朝,而且网罗各地最好的绣工,据说一件衣服就快要一两银子,这个价钱对于一般人来说真是可望不可即。有那一两银子就够农家人生活一个月的,谁会舍得买一件衣服? “阿爸,咱家条件好了很多呀,而且小虎哥做账房先生,每月银钱也不少。”罗九月不解,他家也算是罗家村的隐形富户,那每月一成的澡豆分红都是几十两银子,这么多年下来,除了盖房也没别的大的开销,应该攒了不少银子才对。 “是啊,咱家条件是不错,可咱家也习惯生活得很俭省,要是别家小哥儿嫁过来受不了怎么办?那不是该闹矛盾了?”林阿爸不无担忧道。 “也是个原因,还是得看小哥儿的人品。”罗九月心有戚戚焉。 这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就很复杂,要是小虎哥娶回来的夫郎是个不能吃苦耐劳的人,他阿爸又是个不爱铺张的,俩人时间长了可不就得闹矛盾?他可不想家里变得乌烟瘴气的。 “我把话说到前头,就是你,也得给我嫁个可靠老实的,不能找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当夫君。”林阿爸点了点他晒得润红的小脸。 “怎么就说到我了?咱们明明讲的是我小虎哥。”罗九月七手八脚地扶好茶碗,他一个惊讶差点把碗给扔了。 “你还觉得自己小啊?都十三岁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似的跟汉子一起疯耍!”一想到这个林阿爸也是一肚子气,这也不是个让他省心的。 “阿爸,我哪有?”委屈瘪瘪嘴。 “你说,你跟赵先生家的赵旭走得近不?”他得趁机提点提点,不然这个傻小哥儿还真的什么都没察觉。 “赵旭?阿爸,我们一起长大大的。”怎么会不近?那可是他好哥儿们! 看他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林阿爸耐心解释:“一起长大的也不行,都还未成家,再走那么近该被人说闲话了。” “那你怎么不说罗畅?我跟罗畅天天一起玩。”罗九月觉得他阿爸有些针对赵旭,而且说什么闲话?正常交友也不行? 林阿爸被气笑了:“赵旭是汉子,罗畅是小哥儿,那能一样吗?” “……”罗九月一时突然失了言语。 喝完茶,又凉快了一会儿,俩人出了茶寮。 罗九月被他阿爸拉着手,怕他走丢了。 从刚才他就失魂落魄的,有那么震惊吗?不就是不让他跟赵旭走得太近,犯得着这么一脸受打击的吗?还是说他对赵旭……林阿爸皱了皱眉头,不愿再想下去。 不是他看不上赵旭,而是怕自家小哥儿嫁过去吃亏,毕竟赵旭他家不太像一般人家,虽然赵先生看上去挺儒雅,但周身透出来的气势也是不容小觑的。 他很感激于赵先生的教导,才使他大儿子小虎得以去县里当上账房先生,但他是个守旧的人,比较讲究门当户对,不愿意让自家小哥儿嫁到太有钱的人家,到时候受了欺负没处讲。 两人一路无话,都是满腹心事无从说起。 不同于林阿爸想的那么复杂,罗九月只是震惊,原来在别人眼里他跟赵旭关系太好会造成这样的误解!而且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同,即使民风较为开放,但身为小哥儿最终还是得嫁人生子。 罗九月在心里深深咆哮着,对象是男是女他不甚在意,但为啥必须得由他生孩子!而且在这还是天经地义的。 最终他俩停在了一家朱红漆的大门前面,是一家当铺,外面被风吹起的招牌上浓墨书写着“从家当铺,童叟无欺。” 这里就是罗小虎做事的地方,一家超过百年的当铺,也是安兴县最大的当铺,老板从文彦是第三代传人,为人忠厚,做生意讲诚信。 罗小虎在这里已经当了三年的账房先生,从一开始的一月五两银子涨到现在一月三十两银子就可以看出这从老板确实不是个奸猾刻薄的人。要不罗小虎也不会一干三年不换地方。 “两位是想当东西吗?找我们从家当铺就对了。”店伙计满面笑容很热情,不过这热情倒是很恰好,不让人觉得过分。 “呃……我是来找罗小虎的?请问他在吗?”林阿爸客气道。 那伙计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忙让他们进了内院:“你们是罗账房的家人吧?他就在里面,我带你去。” “会不会太打扰了,要不我们在外面等着吧?”林阿爸现在觉得贸然找上门有些唐突,怕耽误别人做事。 “不耽误,不耽误,这也快晌午了,罗账房就该出来吃饭,哪里就在乎这么点时间?”店伙计摆摆手表示没事。 “罗账房,你家里有人来看你。”那伙计站在门外喊道,他嗓门奇大,这一喊屋里露出几个头张望,看见外面有年轻小哥儿还笑笑。 罗九月觉得格外尴尬,这么被围观好像在动物园一样。 没等多久,就看见罗小虎一脸欢喜地从屋里快步走出。 “阿爸,小月,你们怎么来了?”快两个月没见到家人,罗小虎很高兴。 “小虎哥,上个月你没回家,阿爸好久不见你,有点想你了,我们卖完鸡蛋就顺便来看看你。”罗九月看他哥没瘦反而胖了点就知道他在这生活得很好。 “上个月有一个账房家里夫郎生孩子告假,我才顶上的,你们还没吃过饭吧?我带你们去外面的酒楼,咱们边吃边说。” 看看时候也到了饭点,林阿爸答应了。 罗小虎进了屋子给里面的人说了一声后又很快出来。林阿爸满意地看着他的背影,看来孩子在这里做事很顺心。 罗小虎今年十九,身量跟他爹爹一样格外高大,就是早年下地干活,皮肤晒得比较黑,不过一笑一口白牙,看上去倒是挺阳光。 “阿爸,你快看!”罗九月捣了捣他阿爸的手臂。 当三人正要走出后院时,罗九月忽然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向后一瞥,清凉的湖绿衫子映入眼帘,正是上午买他们最后两篮子鸡蛋的小哥儿。 “嗯?嗯……”林阿爸不解地回头,瞬间明白了。 “看什么呢?”一低头就发现弟弟跟阿爸都扭头朝后看,罗小虎也好奇地扭过头,“从佳?” “从佳?”罗九月耳尖地听到他哥的喃喃自语。 “从佳?”林阿爸也来了精神。 那小哥儿似乎在跟人交代些什么,似乎挺认真的,一直没抬头,因此没有打照面。 34.小虎的爱情 “那是我们当铺老板家的小哥儿,你们怎么认识他的?”罗小虎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坐在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点上了菜,在等的空隙里聊天。 “我跟阿爸在市场卖鸡蛋,那小哥儿买了最后两篮子,我们才能那么早就来找你,哈哈,这叫什么?人生何处不相逢嘛!” “原来是这样……”他们当铺的活计、账房都是包吃住的,一般采购做饭都是当铺老板家的小哥儿,这样就解释通了。 林阿爸但笑不语。 “小虎哥,那小哥儿叫从佳呀!今年多大了?”罗九月盯着他的眼睛问。 罗小虎被看得很不自在,移开了眼,说:“今年刚成年,你问这干嘛?” “就随便问问喽,我看他长得挺可爱的,还以为跟我差不多大哩。”罗九月冲他阿爸调皮地挤挤眼睛。 “是挺可爱的。”罗小虎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一下,还不自知地装作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他是年初的生辰,早就成年了。” “有门哦!阿爸。”罗九月趴在他阿爸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小虎,你今年十九,前两年你刚来这当账房,我没催你,现在既然稳定下来你也该说亲了。”林阿爸看着大儿子这两年越发干练起来,很是欣慰。 “阿爸,我……我……”罗小虎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嘿嘿,小虎哥是不是要说自己有心仪的人了?”罗九月索性推了他一把。 “啊?”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猜透,罗小虎瞬间脸爆红。 “害羞什么?有喜欢的人不正常嘛,我再猜猜,那个人会不会就是……”罗九月故意一个大喘气。 “别说,别说出来!”罗小虎拿这个太聪明的弟弟没办法,伸手想捂住他的嘴,一脸窘迫。 “真喜欢人家,有本事就把人弄回家去,阿爸一定很开心,是吧?”罗九月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也就不为难他,转而问起他阿爸。 林阿爸倒是没给什么压力,只是淡淡交代:“人家小哥儿也有意思的话才行,不能强迫人家。” “阿爸,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去强迫他吗?”罗小虎急了。 “那就好,我就是提个醒,别忘了给人家说说咱家的情况,他一个富家小哥儿说不定不乐意去咱家吃苦。”林阿爸考虑得比较深。 “客官,您的菜都到齐了。”小二适时来插花,缓解了突然有些僵硬的气氛。 “唉,好的。”林阿爸招呼两人先吃饭。 吃过饭后,罗小虎又陪着两人去县里逛逛,买了一些吃的用的,就被他阿爸赶回去继续做事。 “那我走了,小月,你多照顾点阿爸,我这个月底就回家。”罗小虎临走时还不放心地交待着。 “没事,有我在呢!小虎哥要努力啊!”罗九月暗示他要加把劲把人拿下。 “嘿,你真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罗小虎无奈地直摇头。 “阿爸,天还很热,咱们还去那个茶寮吧?等到太阳下去了再走。” “好,篮子给我拎着,你拿吃的。” “不用,我来拿,能拿动,咱们赶紧走吧,太热了!” “罗账房回来啦。”罗小虎一进当铺,那跑堂的当铺伙计打招呼。 “哎,回来了,我先去后院,你忙。”拍了拍伙计的肩膀,罗小虎转身要走。 “别急着走啊!你给我说说刚才那来的都是谁?”伙计一脸八卦表情。 “你想干啥?我可告诉你,不许有歪点子。”这家伙素行不良,就爱打听别家年轻小哥儿。 “我说兄弟,我怎么就打歪点子了?咱俩谁跟谁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那伙计一脸“冤枉啊”。 罗小虎挑挑眉毛:“为了我好?我怎么没发现?” “哎呀,兄弟,这次是真为了你好,”那伙计鬼鬼祟祟,靠近他小声说道:“是咱们老板家的小哥儿问我你去哪了。”末了还用肩膀撞了撞他,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别乱说啊,不然小心你的一身皮。”罗小虎举起拳头在他面前晃晃,作为警告。 “不会的,你还不放心我啊!”伙计一脸赔笑。 罗小虎放心地走了,这伙计虽然轻佻了些,但人品还是可以信任的,不然,从老板可不会用些品行不端的人。 “罗小虎!”清脆的声音响起,罗小虎心里一阵打鼓。 “从佳,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力求稳住,维持语调淡定,罗小虎一个完美的?优雅的?从容的?转身。 “你……你中午去哪吃饭了?我没看见你。”咬了咬嘴唇,睁着大大的眼睛,从佳的小娃娃脸显得有些惹人怜爱。 “家里的人来探望我,我们一起出去吃饭,”维持得太过于淡定,显得面目表情,有些严肃,“还有别的事吗?” “……”从佳欲言又止,他怎么那么冷淡? 从佳觉得有些委屈,又不想表现得太过主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我先去做事了!”虽然这么说了,但却没有立刻转身。 鼓起勇气,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从佳问道:“那个一起来的小哥儿,是你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一起来的有个小哥儿?”罗小虎反问道。 “就……就这么知道啦!”从佳脸上顿时火红一大片,他怎么好意思说,一发现中午吃饭时他不在,他就立刻问跑堂伙计。 “从佳,我家是普通农户。”这也是他迟迟未敢行动的主要原因,两人身份相差悬殊,他怕以后他会后悔。 今天如果不是阿爸跟小月逼问,他绝不会这么轻易说出来,事情能不能成,不是他说了就算的。 “你觉得我嫌贫爱富?”从佳气得眼圈都红了。 “我没有,你别哭啊!”罗小虎再也维持不了他的“狂霸帅酷”的表情,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安慰他。 “真没有!” “……”掩面。 “你别哭了,一会儿老板来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背对着,肩膀颤抖。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我阿爸也让我给你说清楚的,我家条件确实没你家好,给不了你富足的生活,我怕委屈你!” “真的?”小声音听着还是很委屈。 “真的,绝对不骗你,今天来的是我阿爸跟我小弟……” 罗小虎说不下去了,因为从佳转过身子,眼睛晶晶亮,一眨一眨地很无辜地看着他。 “哦……”罗小虎叹息。 “跟我走。”从佳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外面拉。 “去哪?我还得回去做事。”靠的太近,有点不自在。 “是你的账本重要,还是终身大事重要?”从佳冷哼一声,这呆子! “咳……你……你重要。”说话结结巴巴,再也没了刚才的稳重气势。 从佳弯了弯嘴角,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一直走到从老板平日在的屋子,俩人停下脚步。 “这……这不好吧?”抬头一看屋子,罗小虎顿时发憷。 这种心理其实很正常,儿婿跟老丈人也是冤家,并且复杂程度不下于婆媳关系,即使那老丈人平时有多和蔼也不行。把人家宝贝了数十年的儿子娶回家,一般人都不会轻易答应的。罗小虎本来还想着提亲时找他阿爸来帮忙,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从佳叉着腰:“你又后悔了不是?”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再正式一点,现在太仓促了。”罗小虎赶紧表白自己。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快进去。”就差替他敲门了。 罗小虎深吸一口气,拼了…… 刚摸到门板子,屋门就从里面打开。 从老板黑着脸,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视一遍,直到两人都低下头,才淡淡的说道:“我还在屋里呢!你俩是当屋里没人了吗?” 说话这么大声,他又不聋! “爹爹,小虎找你有事。”从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四十来岁的从老板,经商多年,却没有给人市侩的感觉,反倒很像赵先生那样温文儒雅,只是少了一些气势罢了! “你,跟我进来,你,不许偷听!”从老板下了命令,两人只好各自听命。 从佳扁了扁嘴,他爹爹真是太讨厌了。 罗小虎腿肚子都有点打颤,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屋。 …… 从佳焦急地在外面走来走去,他也就仗着他爹爹疼他最后一定会同意,但他很怕小虎会被刁难。 一柱香的时间,罗小虎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从佳赶紧迎上去问:“怎么样?我爹爹答应了没?他给你说了什么?” 连环炮似的的问题接踵而来,罗小虎没吭声,拉着他走到院子外面。 “别急,听我说,你爹爹已经答应了,这月底我回家时带上你一起,咱们回家见见我阿爸,商量商量咱们的婚事,从佳,我会让你一辈子快乐的。”罗小虎说得发自内心。 “嗯,我知道你会。”从佳露出大大的笑脸,颊边的酒窝仿佛要把人灌醉。 罗小虎再也忍不住拥他入怀。 刚才在屋里的片刻时间,从老板并没为难他,只是说他就这么一个孩子,又是早年没了阿爸,难免惯得有些任性,让他以后多体谅一点,又问了他家的一些情况。 两人中间隔着书桌,阳光从窗子照设进来,光影半明半暗。从老板就坐在阴影里的椅子上,让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语气中充满的不舍与怅然很容易辨别,孩子大了,就该有自己的生活喽! 35.很累很快乐 “小虎,你看我这样行吗?”从佳颇为不自在地整了整衣襟,拢了拢头发。 罗小虎低头,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半晌。 “你倒是赶紧说啊!”被看得有点忐忑不安,从佳催促道。 “很好看,就是……”罗小虎一个大喘气。 “就是什么?”明知道他很紧张,还人为地制造压力,这人真是可恶透了! “就是……”罗小虎故意停顿,看他紧张兮兮地望着他,眸子一闪一闪地可爱极了。 “不说我揍你喽!”举起小拳头,在他面前挥了挥。 “哎呀!我好怕的。”一副做作的模样。 从佳掐着腰瞪他。 “好了,我不闹了,你这样很好看,真的!”怕他不相信,最后还强调一下。 今天是月末,轮到罗小虎轮休,于是跟从老板报备了一下,就带着从佳回罗家村。从佳为表示郑重其事,还特地精心打扮了一下。 上一次阴错阳差的,从佳还不知道罗小虎的家人他已见过了两个,所以还很紧张,罗小虎舍不得看他那样不安,所以一路上给他讲地里的庄稼、家里养的棉花,还专门逗逗他转移他的注意力。 嫩黄色的长衫其实很适合他俏丽活泼的气质,而且怕罗小虎家反对,穿得布料也是一般人家穿的,只不过做工细致。 “你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听罗小虎讲的家里的事,他阿爸跟爹爹都是自食其力的农家人,他弟弟是个小哥儿,但却说的很含糊,没提他的性格什么的,让他很好奇。 “他呀!”罗小虎摇摇头,还真不好评价小月,“有时候很呆,但有时候却精明的吓人。”呆到连身边有一匹狼伺机而动都不知道,但却精明得一下子猜出他喜欢的人是谁。 “很呆又很精明的人?听上去很有趣呀,真是迫不及待见见他!”看罗小虎提到弟弟一副无奈又宠溺的样子,他越来越好奇了。 “等见了他你就知道了,我相信你俩肯定能相处得很好。”坏笑地刻意不告诉他其实两人早已见过,到时候就可以看到他大吃一惊的样子。 “是你!”从佳一脸震惊,他买鸡蛋时见过的。 “就是我啊!”罗九月知道这月末他小虎哥会回来,就是不确定会不会带人回来,所以一大早就带着棉花在门槛上坐着等,没想到他哥还是很有行动力的嘛! 罗小虎无奈看着两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差不多的身高,相同瘦弱的小身板,从背影看上去像孪生兄弟。 “走吧走吧,快进屋去,在门口干吗?”推了推这个,又拍了拍那个,看他俩如梦初醒。 罗九月抓住从佳的手,俩人进院门,站在后面的罗小虎气得牙痒痒,他们似乎把他给忘了!棉花同情地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腿。 “阿爸,你看小虎哥带谁回来了?”罗九月大声喊道。 “哎!哎!来了!”林阿爸从灶屋里冲出来,手上还滴着水,显然是在做饭。 “阿爸,我回来了,这是从佳。”罗小虎率先介绍道。 “好,快进屋坐坐,小月,先去给他们倒点水,一路上该渴了。”林阿爸有些不知所措。 “阿爸,你别太激动,这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罗九月语带深意,说完便对从佳说:“你跟我来,我带你看看家里的情况。” “我怎么办?”罗小虎不乐意了,怎么他带回来的人被抢跑了? 罗九月理直气壮:“你自便呐!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屋子在哪?” “算了,我还是找阿爸去,你们俩慢慢说话。”小哥儿们密谈,他一个汉子还是别去掺合了,省得惹人嫌弃。 看着罗小虎悻悻地朝灶屋走去,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从佳,我这是见你的第三面呢!”罗九月冲他笑道。 从佳显得很惊讶:“我就记得你在市场上卖鸡蛋时咱们见过,还有什么时候?” “其实那天我跟阿爸还去你家当铺找小虎哥了,我们正好看到你,但你没抬头,所以没看见。”罗九月给他解释道。 “那就是说你阿爸也见过我两次了?小虎明明知道,竟然不告诉我,还看我紧张,真讨厌!”从佳嘟着嘴不高兴,也许罗九月很亲切,让他不自觉地就放松下来。 “你还紧张啊!我看我小虎哥才该是那个紧张的人,你家条件一看就很好,你家人怎么同意的?”罗九月感到好奇,他还以为需要他阿爸帮忙呢。 “我阿爸早就过逝了,我爹爹就我一个孩子,所以很宠我,我看中的人他一定会同意的。”提起家里的爹爹,从佳不无感激道。 “原来是这样,”罗九月点点头安慰他,“你也不要难过,以后来到我家,我阿爸肯定把你当成自家孩子一样疼的。” 从佳被说得红了脸。 “哈哈,真可爱!”罗九月捏了捏他光滑的脸蛋,真是又红又热。 这时,棉花从后面跟上来,围着两人上蹿下跳。 “你看,棉花很喜欢你呦。”罗九月揉了揉棉花从上来的大头。 从佳看着眼前的大白狗,很想摸摸它毛茸茸的耳朵:“我能不能也摸摸?” “能啊,棉花很乖的。”说着把棉花往他身旁推了推。 从佳试探地伸出手,棉花摇了摇尾巴,晶亮的眼瞧他等下一步动作。 “真软啊!”摸了一下它圆圆的头顶,从佳不愿意放手了,又移到它耳朵上轻抚两下,“真是只乖狗,棉花真听话。” 下一秒从佳就把手缩了回来,无辜道:“它舔我的手。” “哈哈,棉花最爱耍赖皮舔人,好痒的。”罗九月看着他乐道。 棉花也很无辜,手怎么没了?它才舔了一下。 “小月,小虎说你家养很多鸡,我怎么没看到?” “鸡舍羊圈都挪到院子后面了,这几年养的太多,怕家里有异味,就专门盖了房子。上次你买的鸡蛋也是自家养的鸡下的。” “那养起来岂不是很麻烦?”那么多鸡,又要喂食,还得打扫,想想都累! “是很麻烦,但是每天拾蛋的时候也很开心,农家都是这样,一份辛勤就有一份收获,你以后嫁了过来,慢慢就会体会到的。” “怎么又提到这个!怪不好意思的。” 罗九月贼兮兮地冲他挤眉弄眼:“这不早晚的事吗?话说回来,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哎呀,不知道,你问小虎去吧!”从佳耳朵也红了。 绕着房前屋后转了一圈,两人回屋。 “佳佳,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不会是发热了吧?”正在屋里喝茶的罗小虎伸手就往他额头抚去。 “没有,”从佳被这么一说,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就是有点热了。” “那喝点水,在屋里歇歇,别往外去了。”倒了一杯菊花茶给他。 “嘿嘿嘿……”罗九月笑得肩直打颤,他小虎哥有时候还挺呆的。 果然是亲生兄弟,就连对对方的评价也很有默契地一致。 一个月后,稻子收割完毕,罗家便开始挑选吉日筹办亲事。 成亲当天,罗小虎一身大红,胸前一朵红花,笑得看上去很傻,一大早就去从家接人。林阿爸跟罗爹爹也是不闲着,站在门口迎接村里来贺喜的人。 “恭喜啦,罗老大你这儿子可不得了,在城里当账房一月的俸银怕是不少吧!”来人拱着手道喜。 “哪里哪里,快请进来坐。”罗爹爹把人迎进院子。 院子里摆满了大圆桌,来得早的乡邻都先坐着闲聊,等中午的宴席。 罗九月也是一点都不闲着,他在灶屋准备中午的酒席菜色,虽然请了很多人来帮忙,但还是免不了手忙脚乱,恨不得多长几双手。 “小月,这鸡丁我切好了,底下怎么炒?”被请来帮忙的赵阿爸问道。 “哎,赵阿爸,”罗九月热出一身汗也顾不得擦拭,“我炒一遍,底下的十几份你照着炒,我得看看米粉蒸肉好了没。” “小月,这鸡翅我都弄干净了。”也被征用来的罗畅问下一步指示。 “小畅,我不是教过你怎么做脆皮鸡翅吗?就弄那个,别再忘了加点淀粉啊!”罗九月一边翻炒锅里的宫保鸡丁,一边知道指导炸鸡翅。 他家这次为了办好宴席,杀了自家二十只鸡,还买了一头猪,菜色以肉食类的为主。 “小月,我看着红烧肉跟排骨也该起锅了,你赶紧腾个地方摆好碗。”赵阿爸家的邻居李晓阿爸也被喊来助阵。 “好,我马上就摆啊!”罗九月跟个陀螺一样在灶屋里团团转,看得正炸鸡翅的罗畅汗颜。 其实他本来只会吃不会做,但是他被罗九月算计了。那家伙专门端着一盘炸好的脆皮鸡翅引诱他上钩,说什么“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他想着学会以后自己可以随时做着吃,也就答应了,谁知道现在就被叫来做十几桌的菜,他真是悔不当初啊! 尽管心里一片吐槽,罗畅手上速度并不慢,因为离开宴时间不远了。 “糟了,小月,红枣跟桂圆忘了买!”林阿爸急匆匆跑进来。新房被褥底下要放“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这两天忙的忘了买。 花生自家种的有,莲子在水乡也不稀奇,就是红枣跟桂圆得去一趟县里,可现在谁还有空? “啊?”拍了拍头,这几天真是忙晕头了,“不慌啊,我找赵旭帮忙好了。”罗九月快速做出反应,他的好友一个在炸鸡翅,另一个大概也闲不了。 相较于灶屋的战况激烈,罗小虎倒是自在非凡,骑在高头大马上,后面跟着迎亲的队伍,中间抬着花轿,谁见了都先贺喜一番。 迎亲队伍赶在开宴前到了家,新夫郎迎进屋,新郎官出来敬酒,到了傍晚举行婚仪闹洞房。 这一天对于罗九月及家人来说是极其劳累的一天,但却是十分高兴的一天。 洞房一直闹到月上柳梢头,乡邻才陆陆续续出来,罗爹爹已经被人灌醉,还有些人意犹未尽,拉着林阿爸说话。 “很累吗?”赵旭找到罗九月时,他正坐在树下的石头上,一个人托着腮遥望着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家里。 “是有点。”罗九月没有回头。刚开始不觉得累,一松懈下来觉得浑身都很酸疼,特别是挥动铲子的右手臂,一碰就麻麻的。 “小月,我……我们……”月光底下,罗九月仿佛渡了一层瓷,看上去很圣洁,赵旭开口要说什么。 “小月,你在哪?给你爹爹拿块面巾擦擦脸。”这时林阿爸喊着。 “你说什么?等一下啊,我先回去。”罗九月快速跳下石头往家里跑。 赵旭站在树影下良久。 36.秋山狩猎 秋天,属于农家的节日,只有农人才能真正懂得丰收的喜悦。六月份收获完稻米、油菜以后,紧接着三个月后又要开始收割玉米,豆子,看着一袋袋的粮食谷物装进自家仓库,几个月的辛苦在这一刻有了偿还。 “怎么样?累不累?”罗九月利落地用剥开玉米厚厚的外衣,撕掉玉米穗,露出黄澄澄的玉米粒。 看他熟练的动作,以及身前堆着一小堆的玉米棒,一旁帮忙的从佳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腕,搓了搓热辣的手掌,实在不好意思说累。 “你呀!在家里没干过活吧?”这话虽说疑问句,却带着肯定语气。 “确实没怎么干,家里爹爹请了仆人。”从佳点了点头,实话实说,他在家最多做做点心给他爹爹吃,这也算是他的一个爱好。 罗九月对此丝毫不奇怪,他家确实有那个条件。 “累了就去歇歇,家里的活没人规定必须干多少。”罗九月让他回屋休息。 从佳摇了摇头,“我不进屋,在这陪你说说话吧,一会儿接着干。” “对了,我小虎哥过几天回来吗?”罗九月问道。 “应该会回来,上次他说过的。”提起快一个月没见的罗小虎,从佳有些想念。 两人六月底成的亲,到现在将尽三个月,但除了最初几天形影不离,其他时间还是聚少离多的,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从佳。 他觉得自己既然嫁给了他,就应该适应罗家村的生活,所以当罗小虎回安兴县城时,他拒绝同行,想在罗家村多待一段时间,多跟他的家人相处增加了解。 对此,罗小虎虽然不舍,但也能理解他的用心,自然不会多加阻挠,只不过新婚夫夫,长期两地分离,确实太残忍了些,只好央求自己老丈人从老板给多些时间回家。 当然,这一点是绝对会被允许的。谁家爹爹不疼自家小哥儿啊?从老板很大方让他每十天回家两天,只不过这银钱也是会被相应扣除的。即使是自家姑爷,也不能特殊化,从老板做生意一向公道。 “小月,就知道你在家里,过几天村里又组织上山秋猎,你去不去?”两人正说着,罗畅推门进来。 “今年怎么那么早?”罗九月觉得甚是奇怪,从野猪下山祸害庄稼上人的那一年开始,每年秋季村长都组织村民大规模上山狩猎,免得动物繁殖过快,下山祸害,但一般也就是十月中旬地里的事忙完了以后,今年这才九月怎么就去? “你没听说?哎呀,这事传遍了全村呢,早前时候纪家向村长提议,说只要抓的野麋子、野猪、野兔、野鸡,他家都无条件高于市价一倍的回收,算是感谢乡里,钱家也不甘示弱,说自家愿意出两倍的价格,这话一放出来,谁家还不想立马上山多逮些野物,村长怕一、两家人单独去容易出意外,就提前了呗!”罗畅讲的眉飞色舞的。 “原来这样……这两家人可真是杠上了!”罗九月叹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听说还专门互抢生意,连狩猎都赶着倾轧对方。”罗畅撇了撇嘴,要他说,两家各退一步,好好做各自的生意,哪那么多的精力去给对方捣乱。 “这钱家跟纪家很有钱?”一直没插上话的从佳问道。 “你大概不知道,他们这两家也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了,住的也近,但这些年交恶了,斗的厉害。” 从佳点点头表示理解。 “小月,你还没说去不去呢?”罗畅想起了他来的目的,他去的话自己才回去,不然一个人太没意思了。 罗九月话到嘴边想说玉米没掰完就不去了,但看到从佳一脸期待,又临时改了口:“我不……我们还是去吧,从佳还没去过呢。” “好啊,多带些人去更好玩,小丰也闹着去呢。”提到自家打滚卖萌的弟弟,罗畅笑嘻嘻的,这几天很有当哥哥的威严。 三天后的清晨,村长照例给大家讲规矩,深山只有拿武器的汉子们能去,而且必须十人以上,其他夫郎小孩子都要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活动,万一遇到危险要及时呼救。 之后大家便陆陆续续往山上走,每个人身后都背有一个竹筐子。罗九月家去了三个人,除了他本身,还有罗小虎夫夫俩。罗小虎这次回家正好赶上进山,便陪着夫郎来了,俩人一路甜甜蜜蜜被粉红泡泡包围,大家都远离他俩走。 罗小虎村里长大,上山的路熟的不能再熟的,给从佳指指这棵树以前爬过,那个鸟窝住什么鸟,让从佳这个城里的娃大开眼界,一双崇拜的眼神让罗小虎很是享受。 罗畅家也是三个人,罗大夫要去采草药,他两个儿子就是来玩的,特别是罗丰,一路上都是小跑,害得担心他摔倒的罗畅一直冲他大呼小叫。 罗九月走在最后,好笑的看着罗畅跟罗丰斗法,而旁边跟着的赵旭一路上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太说话。 “你到底怎么啦?一副苦瓜脸。”罗九月觉得他跟个小老头一样,皱眉深思的,平时他满脸笑容时,他觉得难看,现在这愁眉苦脸的就更难看了。 “小月,我最近一直在想,你是怎么看待我的?”等了许久,才等到赵旭开口,声音比平时要低沉得多。 “什么怎么看待?”罗九月满脸问号,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话。 “就是你觉得我怎么样?”赵旭换了一种说法。 是不是他还不够优秀,努力不够,所以小月才会一直没回应? 罗九月狐疑地看看他,心里想,难道这一向自我感觉很良好的,很会耍帅的人突然自卑起来了?还迫切希望得到别人的赞同?那他要不要说点好话给他重塑自信? “你觉得我怎么样啊?”半天没等到他回话,赵旭心情跌倒谷底,再次催促。 “你多好啊,又聪明又会武功,爹爹还是教书先生,多受人尊敬啊!而且你还关心朋友,乐于助人,积极上进,品行端正,……我相信只要你坚持不懈,用心耕耘,一定会大有成就收获硕果累累的,望你再接再厉,继续努力。”罗九月背出了老师给学生的年度评价。 赵旭听得耳根发红:“小月,你真认为我有这么好?” “那当然,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继续努力!”看看我多么真诚的眼神!也差不多该相信了吧? 赵旭摸了摸下巴,莫非小月在暗示他努力地不够,还要再接再励?果然不出他所料。“我会的,小月你要等我。” “放心吧,肯定等你努力,咱俩这么好对吧?”罗九月好爽答应。 “嗯,那我就放心了。”赵旭神采奕奕,嘴角又勾起笑容,微微弯起的桃花眼让人不敢直视,路过的几个小夫郎皆是满脸通红。 “真是个会走动的桃花!”罗九月嘴里小声嘟囔一句。 两人鸡同鸭讲的,倒是聊得很愉快,让旁边听到的罗大夫满脸黑线,罗家的这个小哥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呆呀! 这时罗畅在前面喊道:“小月,你们俩在后面磨叽什么呢?快过来看,这里有山辣椒!” “就来了,”罗九月拉着赵旭快速走到前面,果然看到路边的树后面有一小片山辣椒,结的红艳艳的,非常好看,大概大家都急着赶路上山,没有仔细查看,这些山辣椒被遗忘了。还是罗丰不老实东跑西转才发现的。 “小畅,摘的时候别把辣椒弄破,辣着手就不好玩了。”罗九月提醒他,这些山辣椒可比家里种的辣椒辣得多,一个小小的辣椒丢锅里,整个饭都是香辣的。 两人小心翼翼地把辣椒摘下,丢进筐子里,向前追大部队。 中午时候,他们还是去了瀑布附近歇息,罗小虎下水逮了几条鱼烤着吃,赵旭也去捕了两只野鸡一并放在火上烤。 罗九月清点着竹筐里的东西,他们的筐子已经满了,里面是各种蘑菇野菜和山果子。 罗畅拿着一串烤好的鱼撒盐巴:“别人还说做皇帝才能吃得山珍海味,咱们吃的不就是地地道道的的山珍吗?” “哈哈,可不是吗?当皇帝的还不一定能吃得到。”赵旭听后大笑。 “小虎,来吃山珍!”从佳也开起玩笑,撕下一块鸡腿肉喂到罗小虎嘴边。 “佳佳,咱们这里不靠海,吃不到海味,给你吃水味,哈哈!”罗小虎把手里的鱼递给他,配合地说,逗得从佳扶住他的胳膊闷闷地笑。 “小畅,把你手中的水味分我一半吧?”把筐子里的东西分好类,罗九月懒得动手去烤,直接问罗畅要。 “不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还是你教我的。”罗畅拒绝,他好不容易烤好的鱼怎能分享? “哎呀,你就忍心我饿着?我回家可以给你做更好吃的东西,你不想吃吗?”奸诈的小狐狸又开始拿好吃的诱惑小白兔了。 罗畅陷入激烈的心理斗争。 “小月,给你鸡腿,我刚烤好的。”这时赵旭递过来一只烤得香喷喷热腾腾的鸡腿。 罗九月很自然地接了过来,笑眯眯地说“谢啦!嗯,烤得很香” 赵旭看他吃得高兴,自己也很高兴,这才是他努力地第一步。 “哇!小丰,你把我的鱼给我吐出来!”罗畅气的哇哇大叫。 “就不给!哈哈……”还是他哥烤得好吃,他自己烤的那条半生不熟的。 罗畅烤的那条鱼最终也没吃成,而是落在了一旁伺机而动的弟弟嘴里,还是罗九月亲自动手,烤了一条赔给他。 37.上门提亲 “阿爸,小虎哥是不是今天就会回来?”快有两个月没见到从佳了,他还是有些挂念。罗九月刚从罗畅家回来,进了屋里,跺了跺脚,外面空气干冷,风一吹他就直打哆嗦。 “是啊,再有几天就是小年,也该回来了。”林阿爸算着日子,把房间打扫好,被褥也趁天好的时候拿出来晒晒。 “他们能在家住一段时间,哎?爹爹呢?又去木匠家啦?”一看屋里没罗爹爹的身影,罗九月立马猜测道。 “他现在呀,越来越像个小孩,整天去别人家像什么样子?”一提到罗爹爹,林阿爸真是哭笑不得。 “阿爸,这你就说的不对了,爹爹有个爱好是要支持的,你看小畅不就整天坐家里绣老虎绣莲花的。”罗九月倒是觉得挺好的,人人都得找个事做才能不空虚无聊。 “啥爱好?他就是贪玩。”林阿爸对这说法嗤之以鼻,坚持罗爹爹是玩物丧志。 近些年只靠卖鸡蛋种地的钱,一家人就花不完,再加上卖澡豆得的钱,一年也能攒上几百两银子,虽比不上县里的富人,却并不比村里的富户差到哪里,也算是个“隐形富户”。 因此,罗爹爹也无须再去帮工,这样就省出来很多时间。但是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这半年也不知怎么就对木匠的活产生了兴趣,一有空就去木匠家。 木匠的绝活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展现出来,也就不怕被偷学了技艺另起炉灶,大家又都是一个村的,再加上过年成亲的比较多,订做家具的人也多,所以多一个免费劳力,木匠乐意得很。 “小月,你要是冷,干脆把家里的炭盆烧上。”林阿爸看他缩着脖子,冷呵呵的样子。 “不行,我还能忍住,要是现在就生上火,那下雪我就活不成了。”还不到最冷的时候,再坚持一下。 “大过年胡说什么!”林阿爸责怪道,什么活不成? 罗九月干巴巴的笑两声,平时跟赵旭罗畅他们说话没个忌讳,忘了家里的长辈很在意这些。 “你去把炭盆烧上,不能放着火不烤冻着人了,再说这天阴得很,指不定就下雪了。”林阿爸还是舍不得孩子冷着。 “哎,我这就去。”罗九月只好起身去了杂物间拿木炭。 “棉花,你又不是熊,还冬眠呐?”罗九月摸摸趴在厚棉垫子上的棉花的脑袋。 冬天来了,棉花的狗窝被挪到了杂物间。只不过这个懒货一到温暖的地方就不愿意出门,天天躲窝里睡大觉。 棉花摇了摇尾巴,蹭了蹭他的手。突然,棉花变得警惕起来,耳朵一动一动的,起身跑出屋子对着院门狂吠。 “嘘……不许叫唤,我去看看是谁。”罗九月安抚它,拍了拍它的背。 罗九月也听到了敲门声,不过大概不是什么熟人,棉花是不会对熟人叫唤的。 “你……你找谁?”罗九月迟疑问道,这人很面生,他不认识。 来人是个半大的汉子,不知成年了没有,穿着一身普通深蓝色粗布做的厚棉袄,颧骨有点凸出,肤色黝黑,看上去是做惯了农活的人,他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就是……来找你的,”那人一脸局促,说话一顿一顿的,然后像是觉得有些冒昧,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找我?我不认识你呀,你找我什么事?”罗九月心里疑惑加大。 “我叫张诚,住村里最南头,这个给你。”说了一句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张诚把手里的油纸包塞给他。 “不……别……别。”罗九月吓得直往后退,连连摆手,哪有啥都不说就塞东西的?他可不敢乱接。 张诚看他不接,有些失望,把油纸包换了一个手拿,“俺知道你嫌俺家穷,但俺会好好种地,不会让你吃苦的。” “!!!”这是个神马情况?罗九月听得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嫌他家穷了?还让他吃苦?听着像是结婚誓词:某某,俺绝不会让你受苦,跟了俺吧? 两人站在门口站着,一个满脸期待,一个苦思冥想压根视而不见,气氛一下子如天气一般冷得吓人…… “小月,谁来了?”这时林阿爸也出来问道。 “阿爸……”自己还没弄清来人的目的,他还真不好给林阿爸讲。 林阿爸刚走到门边就看到一个壮硕的年轻汉子,“你是?” “我是村南头的张诚,这里面是个手镯,我阿爸留下来的,我想把这给你家哥儿。”对林阿爸说话倒是挺溜的。 林阿爸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诧异地看了罗九月一眼,“这个我家小月可不能收,你还是快收起来的好。”说着把一旁摸不着头脑的罗九月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那我以后再砍些柴,你们收吗?”张诚看着手镯是送不出去了,又不死心问道。 罗九月惊呼:“呀?那柴火你砍的?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搁在那儿了?害我阿爸跑好几家问。”更害得他被罗畅嘲笑,而且赵旭也送一大堆来,家里柴满为患。 “我……我……”张诚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林阿爸知道他不好意思,给他个台阶下,“张诚是吧?我知道你的意思,谢谢那几天的柴火,但是你以后别再来送柴了,我家小哥儿还小着呢。” 说完也不管他听没听,直接拉着罗九月进院子,院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阿爸,那个人什么意思,还没问完呢?”罗九月被拉着手腕走。 林阿爸忍无可忍:“哪家小哥儿像你这么憨的?那张诚来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才得问呐,你又把我给拽回来。”罗九月扁了扁嘴,不高兴嘟囔。 “连他阿爸留的手镯子都拿了来,那张诚摆明是要来提亲的,你还不知道是干嘛的?你说说你整天精灵古怪的,点子都用在哪了?”林阿爸恨不得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啥? “啥?提亲?”罗九月瞬间被雷得外焦里嫩,所以,刚才他是在被提亲吗?谁能告诉他提亲不是该很严肃很正式吗?怎么就一个人拿着个手镯来了? 其实罗九月想多了,以为提亲就要非常正式双方约见家长,然而这里提亲前只需要拿信物就行,如果那家人同意的话就会收下信物,才会有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你这小脑袋也不知道天天在想什么?连这都看不出来,你赵阿爸还老跟我抱怨说小畅是个不开窍的,我看你才是那榆木疙瘩才对。”林阿爸摇了摇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那么迟钝。 明明过了年就满十四岁了,也该是对这事上心的时候,怎么都被人找上门提亲都还懵懵懂懂?林阿爸觉得必须赶紧对他进行教育,不然那天傻乎乎的收了人家的信物把自己买了还不知道。 “阿爸,我没接他的手镯。”罗九月觉得自己没那么笨,只是没反应过来。 林阿爸叹了口气回屋。 “……”总觉得被嫌弃了。 消息传得很快,不到一天,几乎大家都知道村南头的张诚今天去罗老大家提亲被拒绝的事。这也怨不得别人,他们三个在院门口说了有一会儿时间,有心人都能猜出到底怎么回事。更有好事者不知从哪知道了前段时间罗老大家频频收到的柴火也是张诚上山砍的。 于是张诚跟罗九月的名字联在一起,在村里传了个遍,知名度就这么被打响了。不太熟悉罗九月或者张诚的人又开始好奇这两人是谁。 “罗九月那小哥儿长得叫一个白净秀气,才三岁就知道给他爹爹阿爸做饭,据说饭做得可好吃咧!” “是啊是啊,今年刚收完稻子他家不是办了桩喜事吗?那喜宴上的菜可都是他亲自做的,听人说那些菜是见都没见过,都是荤菜,更别提多好吃了!”“你还别说,他家里不是养了几百只鸡,有一回我去他家买鸡蛋,就是他家小哥儿给我拾的,还硬多塞给我五个,说自家养的不值几个钱,让我拿着给我家小山吃,你瞧瞧,多会做人呐!” “这林清的命就是好,有个知道疼人的夫君,大儿子又去县里做了账房先生,这家里的小哥儿也这么懂事!你说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 “哈哈,咱们可不就是没福气的,你说那张诚家里头怎么样?” “他家在咱们村最南头,偏呐!那孩子倒是个好孩子,很是勤劳,有空还去打柴进城卖,只是阿爸去得早,家里就剩一个老爹爹,家里又是靠种田为生,家里不穷也富不到哪去。” “这也难怪被拒绝,人家小哥儿家的条件多好,就是我家那猴孩子还太小,可惜了。” “咋的?难道你还想给自己家的小汉子留着?” “那可不,要是再大几岁,我可不真去他家提亲。” …… 赵旭坐在马车里一脸阴郁表情。 他刚回村子就听到一群夫郎走着说着,而且话题的中心还是小月,于是他就让车夫慢点走,听听在谈论什么,谁知道竟然听到这么个内容,顿时脸黑如锅底。 “去罗家。”赵旭冷冷地吐出三个字,马车立即拐了个弯。 “哎?你不是去县里办事?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对于还不过午就在他家坐着的赵旭,罗九月想象不出他是去了还是没去。 “事办完了,小月,你觉得我够努力了吗?”不想多说其他,直奔主题。 “啊?”最近怎么总是有些跟不上趟,难道该吃核桃补补脑了? “上次在山上你不是说过会等我努力?”耐着性子提示一遍。 “那个啊,我说过,你很努力的。”小孩子要表扬?咱不吝啬,想要多少绝对给多少。 “这就好,”听他说记得,赵旭的脸有些解冻,“那个小时候给你的刻有我的名字玉坠子就是信物,既然你已经收了,那么等你满了十六,我们就成亲好吗?”想起小月以后就是他的,桃花眼又开始弯起来。 “……”罗九月脑袋在一次石化。他漏听了什么?怎么还是不太明白。 “就这样说定了,我刚接到我伯伯的来信,所以今年过年还要去京城,大概明天一大早就会走,等我回来咱们先定亲,省得又有人不知天高地厚。” 提起那叫张诚的,他就想立刻冲到他面前,提起他的衣领,对他大吼罗九月是他早就定下了的,离他远点。 “……”罗九月张了个口型,却失了音。 赵旭不满他一句没说,低下头看看他,却发现他眼睛呆视前方,毫无焦距,嘴巴微微张开,粉嫩嫩唇色,于是他忍不住上前…… “唔……”被嘴上的痒痒的触感给拉回神,然后意识到什么以后,罗九月脑袋又瞬间卡壳。 好在赵旭只是轻轻触碰,没有深入。 “比想象中还软滑。”像只偷吃鸡的狐狸,赵旭舔舔自己的嘴回味到。 38.不可不说 “小月,尝尝我做的红枣糕吧?”从佳端着一个精巧的小碟子,上面有摆成花样的菱形块儿枣糕。 “噢。”机械地拿了一块,又机械地塞进嘴里,嚼啊嚼啊,双眼无神,简直跟羊圈里那两头羊吃草一样。 “有那么难吃吗?”从佳自己拿了一块,仔细尝了尝。不对呀,明明跟以前一样味道好!枣香浓郁,口感细腻,而且甜度适中。 以前在家也不用做家事,闲着无事就会跟厨夫学做饭,菜炒得一般,就是做的点心很好吃,连厨夫都自愧不如,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不是他爱自夸,而是他确实很擅长做点心,对自己很有信心,但这信心在罗九月这里碰了壁。得不到一个本身就很会做吃食的人的赞赏,他的心风化裂掉,急需找浆糊来粘贴。 从佳回了自己屋,留下罗九月一个人坐在堂屋的火盆前发愣,扮演思想者。 “小虎,给你吃一块枣糕,刚做的呦。”亲手挑了一块填进他嘴里。 “唔……”罗小虎抬抬下巴,又张开嘴,示意再来一块。 “就知道吃,你!快说好不好吃。”从佳捏了捏他的腮帮子。 罗小虎攥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给吃东西还不让多吃,真是太没天理了! 从佳发现自家夫君的不满,敷衍地在他头上拍拍,跟安慰棉花一样,“好了好了,你回答完问题,这盘都是你的,怎么样?” “你还对自己没信心啊?你做的点心一点都不比街上卖的差。”手凉凉的,还是给他暖暖。 “可是小月一言不发呀?”平时都会指出他做的点心哪里好吃,哪里需要改进,有时候两人还会凑到一块儿,研究出新的品种。哪跟今天似的? “他这几天的反应不作准,以后做了点心还是先来夫君我这里啊。”还以为今天吃的枣糕是他特意为自己做的,结果自己就是个顺道试吃的,太伤心了! “你说小月他到底是怎么啦?”好像他们回来的时候人就这样,跟失了魂似的。 “这我哪知道!对了,你不是问阿爸了,他怎么说的?”罗小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他坐上来。 从佳坐在人肉板凳上,晃了晃腿,“阿爸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他跟我说咱们回来的那天上午,有个叫张诚的来提亲,不过被他撵回去了。” “哦?还有这事?”罗小虎很扼腕,竟然错过了一场好戏,要知道他这当哥哥的已经被欺压好多年了,“不过阿爸撵人回去是对的,小月还不开窍,哪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是啊,小月确实不开窍,不过,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说了一圈还是解释不通嘛。 “你跟他那么好,就不会问问他?”罗小虎怂恿自家小夫郎。再不解决这问题,还是要吃要命的菜。 他家一直是罗九月掌勺,林阿爸偶尔帮忙。可现在大厨的水平突然下降,而且一降到底,更可怕的是大厨还无知无觉,继续用咸得发苦的糖醋里脊来挑战人的味觉,真是不可忍受啊! 从佳叹了口气:“我倒是问了,可他就回我一个‘啊’,然后又开始盯着一个方向愣神。”他是无能为力啊! “嗯,看来他是遇到什么事,脑袋转不过来弯,一会儿我再去问问阿爸,”拿着枣糕给他,“你自己也吃。”看他夫郎多好,人长得好,点心也做得好。 两人你侬我侬,自成一方宁静温馨的小天地。 而堂屋坐着一动不动地罗九月看似安静,心里却波涛汹涌,两个小九月在炒架。 黑化的小人顶着头上的两个犄角,心里冒火:“混蛋赵旭,还没给你算账人就跑了,小人行径!” 另一个白色的小人一脸包容:“其实他给你告辞了,说要进京看望伯伯,是你自己走神没听到耽误了时机罢了。” 黑化的那个仍然不依不饶:“咳……好吧,这个先不提,那他连个告白都没有做,就想娶我,门都没有,哼!不对,窗户都没有。” “可是是你先收了人家的信物的,怎么能做毁约这么没品的事?”另一个不赞同道。 黑化的听到信物两个字后,顿时变得更黑了:“你还敢给我提信物!那是四岁生辰收到的礼物,他自己要送的,现在说是信物就是信物啊?” “你也可以不收的呦,明明就是自己喜欢那玉坠,连上面有个‘旭’字也不管!也不用点脑袋想想刻了字的玉坠子象征什么,人家把代表自己的东西给你,你也接了,哪有不嫁的理由?”另一个很不屑,‘自作孽不可活’听过没有? “喵的,就是那赵旭的不对,谁让他不说清楚的,他一回来我就把玉坠子还给他,以后再也不理他个卑鄙小人!”哈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可是,他已经……已经……”白色的那个变得有些粉红。 “已经个啥?”很不耐烦的口气。 “他已经亲了你!” “……”黑化的一溜烟跑了。 静坐的罗九月脸上突然用手扇了扇风,脸上要着火了有没有? 下午天阴沉沉的,风刮得窗棂直响,离晚上还远,却看上去像要天黑了,一切都预示着一场大雪的来临。 外面的狂风呼啸影响不到家里的温馨宁静。罗九月家里的成员已经到齐,聚在一起烤火聊天。 “小佳,这大过年的,留你爹爹自己在家好吗?”林阿爸还是很关切亲家的,自己儿子把人家唯一的小哥儿给拐回来,还离得那么远,大过年一人在家多不好受。 “是啊,我看还不如一并接了过来,一起过个年,虽然这里不比你家条件好,但胜在热闹。”罗爹爹在一旁帮腔。 “这……这……适合吗?”从佳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阿爸跟公爹这么会为他着想。 虽然回来了几天,但他一直担心爹爹一个人在家。铺里的伙计过年都走了,连厨夫也要过完年才会回来,以往都是他跟爹爹两人,今年是他不孝,但他也没有办法,夫君家里更是不能不回。 “孩子,辛苦你了,都是小虎考虑不周。”林阿爸温和地看着他,然后瞥了一眼一旁给他擦眼泪的罗小虎,比着你爹爹真是差远了! 罗小虎既尴尬又惭愧,他竟没看出从佳的心事,枉为他夫君。 “这样吧,我现在就去一趟安兴城里,正好天还没下雪,路上还好走一些,爹爹,你帮我把板车套好,我一块拉着,进城再买些东西。”咱是知错就改,态度绝对良好。 “也好,现在去顶多晚点回来,小佳就别去了,外边天寒地冻的。”林阿爸同意了,催促他现在就出发。 “阿爸,真是谢谢你。”从佳很感激。 林阿爸对这个早没了阿爸的孩子很怜爱:“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从佳眼圈红红的,“嗯,我知道了,阿爸,我去看看小虎,得让他穿厚点。” “去吧,小夫夫俩的,真是分开一会儿都不行!”林阿爸取笑道。 三人走后,屋里就剩两个,林阿爸拍了拍一直在晃神的罗九月问道:“小月,你给我说说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啊?”罗九月被拍醒,“什么怎么回事?我好着呢,没事没事。” “你还能骗过阿爸?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你不想说那阿爸就猜猜。是不是因为那张诚的提亲阿爸给拒绝了?”最近没什么大事,硬说的话也就是这个,难道是怪我拒绝? 罗九月狂甩头:“不是,阿爸你别乱猜测。”他现在听到提亲就头疼,他压根就不认识张诚,又怎么会生气? “你不说还不让阿爸猜猜?既然不是因为这,那是不是你跟赵旭闹矛盾了?我早就说了,小哥儿别跟汉子走得太近。”那天好像赵旭来坐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走了。 “……”忽然从别人嘴里在听到这个名字,罗九月心里漏跳了一拍,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林阿爸看他不说话,忽然意识到自己猜对了:“你们俩为什么闹矛盾?”赵旭挺懂事的,从小就很照顾自家的小儿,俩人还会吵架? “阿爸,那天你为什么要替我拒绝张诚的提亲?”罗九月答非所问,故意忽略掉某人。 林阿爸真是被他弄糊涂了,刚以为不是因为提亲,现在又绕回了原来的话题:“阿爸不同意是因为阿爸不想你这么早就嫁了,你还小着呢,你怪我?” “没有,只是有些意外,阿爸不就想我以后嫁个家里条件一般但很老实的人吗?”那张诚的条件不正符合要求?而且还一个村的。 “是啊,阿爸是这么想的,可真正要选还得看你自己的意思,阿爸也只是这么说说。”林阿爸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孩子长大,再想留还能留个今年呢? “我不想嫁人!”更不想生娃娃!罗九月耍赖,趴在阿爸腿上不动。 “现在不想,以后会想的,你还小。”林阿爸觉得他的话有些好笑。 “阿爸,村里有没有先订亲个几年再成亲的?”话一出口,罗九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脑袋里飘过“我中邪了”四个大字,他怎么会问到这个? 林阿爸也有些纳闷,这孩子怎么那么怪?“也不是没有,两人还小的时候先订完亲,等成年了再完成亲事。” 说完林阿爸笑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村里去年一家办亲事的?那家就是因为自家小哥儿小时候玩过家家,结果收了别家小汉子的信物,所以是早早就订了亲的。”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罗九月自我催眠,在心里念经。把自己卖了的事还是先保密,他真怕被他阿爸一怒之下把他拍死! 混蛋赵旭,还不赶紧回来,速速前来受死! 与此同时,京城一间精致奢华的居室里。 “阿嚏”赵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你别风寒了,我召杜秋明来给你看看?”坐在椅子上的长者关切问道。 “不用,伯伯,我身体好着呢,大概是有人想我了!”赵旭嬉皮笑脸道。 “又是那个小月,我说你把人拿下了没有?”长者抚了抚美髯,戏谑道,要不干脆推他一把。 “佛曰:不可说。” 39.攒个经验值 “小丰,把小雪球摞上去吧。”罗畅呵了口气,搓了搓冻得红通通的手指。 “哈哈,看我的。”罗丰给手上的雪球塑了塑形,把它安在地上一个较大的雪球上,一个雪人的基本样子就成了。 “我去找两根树杈去,雪人没手怎么能行?”从佳也跃跃欲试。以前过年时一般就跟他爹爹两人,哪有这么热闹,还堆雪人,还弄什么狗拉雪橇的,虽然棉花很不乐意。 “那我去弄雪人的眼睛鼻子跟嘴巴。”罗九月进了院子,去灶屋拿合适的材料。 四人合力,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做好了,雪人的眼睛用两颗黑黑的石子充当,而鼻子位置插了一截胡萝卜,看上去尖尖的红红的,嘴巴就是个绿色的菜叶子。 “做的还真不错啊!”一旁在铲雪的罗小虎赞了一句。 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比初雪还大。仅仅一个晚上,天地就换了一袭白纱裙,树枝上房顶上压满厚厚的积雪,路上就更不用说了,走上去能把脚给掩没了。 一起床见到如此雪景,不仅是人,就连棉花都很兴奋,乐得在雪地里直打滚,留下一朵朵小梅花脚印。更可乐的是,棉花本身就是只白狗,在雪地里趴着谁都发现不了,于是棉花潜伏在人的周围,不时地蹦出来吓人一跳。 “我说亲家,你在村里住着咋样?”罗爹爹把铁锨立起来,问旁边的从老板。 “哈哈,要不是安兴的当铺生意还得顾着,我真是想搬来住啊!你这里到了春天是山清水秀吧?”从老板脱下锦袍,换上跟罗爹爹一样的布衣,手里也那个铁锹,看上去跟普通农人没两样。 小年前面,他独自坐在家中,看看这偌大的宅子空空寂寂,全然没有平日的人来车往,他一个半百之人不禁悲从心来。所以,当儿婿罗小虎赶到,说从佳担心他一个人在家过年,想接他回村子团圆,他心里不多挣扎就答应了。 现在来到罗家村,看到这里背山临河,小桥流水,青砖瓦房,土地平阔,虽是冬天一片萧瑟,但不难想象这里到了夏天会是绿影婆娑,碧波荡漾,荷香十里,他真是动了归隐田间的念头。 “老弟啊,你这就是住着新鲜,等到下地干活你就不觉得清闲了。”罗爹爹哈哈笑道。 从老板摆了摆手:“不不,我这活大半辈子了,可是深有感触,还是儿孙绕膝,吃饱穿暖就好。” “你要是喜欢,随时成来了,咱都是一家人。”罗爹爹很豪爽。 “那敢情好啊,我打算再干两年,等小虎可以接手生意,我就退下来,这以后的路还得靠年轻人走,到时候我就在这也盖间屋子,以后咱们亲家比邻而居,也是一大快事啊!”从老板说着以后的养老计划。 “哈哈,不过小虎那愣子还得您多费心了。”罗爹爹道。 “你看咱们俩爹爹聊得多投机,这回你该放心了吧?”罗小虎低头在从佳耳边悄悄地说。 热气哈在耳朵上,痒痒的,从佳一手捂住耳朵:“是啊,多亏了阿爸他们的提议,要不然我爹爹过年就一人,想想我就难受。” “你个小笨蛋,以后有什么事都敢跟我说,别自己憋着难受,咱们都成亲了,你还跟我见外?”罗小虎戳戳他的脸颊。 “嗯,我知道了,小虎你真好。”从佳觉得很幸福。 两夫夫光天化日之下深情对视,让一旁的罗九月三人直起鸡皮疙瘩,本来天都够冷了。 “哎,你说他们是不是把咱们无视掉了?”罗畅捣捣罗九月的肩膀。 “我看是,咱们要不要点醒他俩?”罗九月嘴角弯起一抹坏笑。 自从跟他阿爸聊过以后,他算是想通了,也变得坦然起来,不再心不在焉。 首先,他不排斥跟男人成亲,找个心意相通的就好,只是对生孩子有些压力山大。其次,他更不排斥赵旭。这些年虽然把他当成哥们一样对待,但真要成亲,他必然是第一人选。 因为两人熟悉彼此了解,因为赵旭很包容很体贴他,因为赵旭聪明很通透人事,因为赵旭能文善武大好青年一枚,因为赵旭很诙谐幽默虽然爱逗他,因为他从不轻浮浪荡,因为他就住在罗家村,因为他有对招人的桃花眼…… 咳……弄得跟表白似的,罗九月拿拳头槌槌自己的脑袋,甩掉这些杂念,顺便给赵旭定了个性:赵旭还是个爱占便宜的混蛋。 “怎么又发起呆了?回!魂!”罗畅等了半天没有下文,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啊?哦,我在想怎么敲醒他俩,要不让小丰去?”罗九月回神了,怎么又想到那个混蛋? 罗畅把团的雪球递给罗丰,命令道:“去,砸醒那对!” 罗丰用手指指自己……我? 罗畅和罗九月同时点头……没错,就是你!快去! 罗丰被欺压,含泪拿着雪球,一扭头,“棉花,过来!” 棉花晃了晃尾巴,从旁边的雪堆里钻出来,毛上粘的都是雪,睁着大眼睛仰头看他。 罗丰把雪球在棉花眼前比划一下,“去!捡回来。”说的同时把雪球丢到那对沉浸爱河的夫夫中间。 “哎呀!”从佳惊呼,因为棉花突然窜到两人中间,还不小心踩到他的脚。 一旁出主意的两人捂嘴偷笑,棉花,干得好! “棉花,去捡。”不甘心自家夫郎被欺负的罗小虎发动反击,随手抓了一把雪,团成雪球,砸向笑得正欢的两人。 “啊!”罗畅不幸先中招,棉花冲过来的力度太大,他被撞得有些站不稳,张着手去抓一旁的罗九月。 然后两人失了平衡一起往后仰,跌倒在雪地里。 棉花更是兴奋大家在一个水平位置,趁机一人脸上舔两口。 “哈哈……”看到俩人的狼狈样,其他围观的人都笑起来。 过年总归热闹点的好。 除夕之夜 罗家今年人多,年夜饭也是异常丰盛。除了林阿爸的拿手菜梅菜扣肉外,其他的都被罗九月包揽了,一个葱油鸡块,一个回锅肉,一个红烧排骨,一个糖醋里脊,一个清炖鱼丸,一个麻婆豆腐,一个菌子炒冬笋,一个香葱蛋卷,最后一个清蒸鲤鱼。 十道菜造型美观,个个美味,虽不是第一次尝到罗九月的手艺,但从老板还是大加赞赏,说这手艺去安兴开个饭馆绝对没问题。 “小虎,咱俩换换位置,我觉得这鱼太腥。”从佳拉了拉旁边的罗小虎。 “好,”没多想,罗小虎站了起来拉开自己的凳子,让他坐下。 “怎么啦?”罗九月问道。 这一换位,从佳挨着罗九月坐。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吃多了,胃里不舒服,不行闻到味儿重的东西。” “哈哈,吃撑着了,打圈揉揉肚子,一会儿就好。”罗九月给他出主意。 “来来,亲家,咱们今年第一次一起过年,可得多喝点,小虎,快倒酒。”罗爹爹举起酒杯给从老板敬酒。 “使不得,使不得,这酒得我先敬您才行。”从老板客气道,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俩人在推杯换盏,其他人聊天吃菜。 “阿爸,爹爹一会该喝醉了。”罗九月担心,他爹的酒量很一般。 “不碍事,大过年的,难得那么高兴,让你爹爹喝个痛快。”林阿爸体谅道。 “就是,不还有我么?一会喝醉了我给扶回去就行。”罗小虎一边把酒满上一边扭过头说话,顺便使了个眼色给自己夫郎。 从佳得了信号,鼓足勇气说道:“阿爸,趁今天全家都在,我想说个事。” “说吧,什么事?”林阿爸笑问,他有预感不会是坏事。 “我前天找了罗大夫把脉,罗大夫说我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此话一出,室内立马鸦雀无声,连蹲在地上啃骨头的棉花也察觉不对劲,停止啃咬动作。 林阿爸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真的?那太好了。” “喜事啊,大喜事啊,来来,再喝两杯庆祝一下。”罗爹爹又举起酒杯。 “哎,哎,干杯干杯。”被这消息惊住的从老板也恢复过来。 “从……从佳,你真的有小宝宝了?”罗九月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是啊,再过几个月就要显怀,到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不过肚子鼓鼓的好丑。”从佳皱了皱好看的眉。 “什么丑!怀了孕都这样,明天开始就得好好补补,看你瘦的,到生的时候得有劲才行。”林阿爸盘算着明天就开始给他熬汤补身子。 “现在就开始补,我一定会成一个大胖子。”从佳想到自己未来悲催的身材,不禁哀嚎。 “必须现在就开始,小月,你没事多陪陪他,就当先学学经验,免得以后不知轻重的。”林阿爸不忘带上自家小哥儿。 “学孕夫攒经验?”罗九月声音颤抖。 “小月,你老盯着我的肚子看什么?”从佳坐在凳子上喝着他端来的当归枸杞鸡汤,他现在是被圈养的,因为阿爸怕他外出滑倒。 “啊?没啊。”罗九月拒绝承认。 他觉得真是太神奇了,明明是男人的身体,怎么会怀孕呢?宝宝到底藏在哪里? “好吧。”对于他不承认,从佳耸了耸肩,继续喝汤。 静默了一会,罗九月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感觉到他在那里么?”感觉好不保险,会不会从哪里掉出来? “小月,你就承认吧,你对我有身孕很有兴趣。”或者说只是单纯对怀孕很有兴趣。从佳把手里的汤碗放在桌子上,眯着眼托腮看他。 “才……才没呢!”说话都结巴了。 “想知道孩子怎么来的吗?”从佳笑得不怀好意。 这的话题太重口味了! “你喝完了?喝完了我就端走了。”脚底抹油,瞬间没了踪影。 “……” 罗九月端着碗往灶屋走,边走边再次认定:赵旭果然是个混蛋! 40.真真假假 一个冬天都猫在家里,各种汤汤水水大补特补,现在一出门,谁见了都要说从佳胖了。不过,他本来骨架就小,胖了也不难看,而且面色红润,看上去气色很好。 过完年,当铺要营业,罗小虎跟从老板一起回了安兴,只留下从佳,因为在家里有林阿爸的照顾,还有小月弄的补汤,汉子们很放心。 村前的小亭子里,从佳跟一个大肚子的夫郎交流育儿经,罗九月坐在一旁,时而看风景时而回头看从佳。 刚怀孕三个月,肚子还不太明显,但这三个月很关键,所以他成了从佳的小尾巴,走哪跟哪,重点保护。 “你想生个小哥儿还是小汉子?”那夫郎已经显了怀,再加上穿得厚,看上去很臃肿。 “我想要个跟我夫君长得一样的小汉子,但我夫君跟我正好相反。”提到罗小虎,从佳一脸甜蜜,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 “哈哈,你们感情可真够好的,我家那位就说要个听话的小哥儿,也不想想这哪能是咱们说了算的。”那夫郎打趣道。 “就是。”从佳深以为然。 “说来好笑,上次胎动,我家夫君正好在旁边,我让他摸摸肚子,结果他被吓到了,哈哈,太好笑了。”那夫郎说着说着自己笑了出来。 从佳决定他以后也这么吓吓小虎好了。 罗九月深吸一口气,屁股向外挪挪,决定离两个孕夫远一些,听得不要那么清楚。 自从最近跟着从佳,他已经听了很多相关话题,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人生观,使他不闻孕变色,这可谓是他的最大进步了,繁衍生息,很正常,很普通,一点都不猎奇有没有…… 雪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听起来很有节奏感。大概过不多久,又可以看桃花了,真是不希望再碰见钱姓、纪姓小哥儿。也许……赵旭也该回来了…… 以前走了还会来封信,这次竟然杳无音讯,果然混蛋!澄清一下,他才不是担心,更不是想念,而是想他快回来受死! 对,就是这样! “我得回去了,一会儿就该做晚饭,你也赶紧回去,这里晚上风大。”聊了一会儿,那夫郎起身告辞。 “那你自己可要当心点。”从佳不放心叮嘱。 “没事。”那夫郎摆摆手,扶着后腰慢慢走远。 “要不咱们也回去吧?”从佳觉得有些冷,初春的料峭寒风,还是很凉的。 “嗯,走吧。”罗九月起身,扶正头上被风吹得散乱的发带。 “最近怎么不见小畅来找你?”从佳有些纳闷,以前来得很频繁,最近都不见人影。 罗九月抽了抽嘴角,“他誓言不绣出一只棉花就不出门,现在天天在家琢磨,绣了拆掉,然后再绣。”搞不懂这么自我折磨的人啊!让他绣一个草叶子都要命。 “真的要绣棉花?”从佳吃惊。 “是啊,他前段不是绣了一只老虎,结果受到启发开始绣咱家棉花了。”也不知进展怎么样了,其实他也很期待看到成品。 “小畅确实绣得很好了,我以前在云衣坊看到的绣品也没他绣得好,那老虎简直活了一样。”从佳很钦佩他的巧手。 “确实栩栩如生的,也亏他那性子能坐得住。”一个绣品得千针万线的,很费神。 “你没看他绣东西时的样子,简直太入迷了。”从佳深有体会,给他说话都听不见,那得多聚精会神? “哈哈,赵阿爸说他家畅畅总算有拿出手的东西了。”罗九月想起赵阿爸一脸欣慰的谢天谢地就觉得好笑。 从佳也毫不含蓄笑了起来。 “总觉得一笑,会把肚子里的宝宝震到。”皱着脸,从佳下意识摸了一下肚子。 这么有“母性”的画面简直不敢直视啊! “晚上想喝什么汤?”在从佳看过来之前,罗九月迅速整理表情,笑得一脸温良和煦。 “不喝了,我都肥了一圈,再喝下去路都走不动。”从佳捏捏自己的下巴,他每天照镜子都很怕长双下巴。 “放心吧,就算你走不动,我小虎哥也愿意背着你走。”那一副要当爹爹的样子,真是够傻! 从佳故作蛮横道:“他敢嫌弃,看我不修理他!” 罗九月眼中充满担忧,可爱小猫也可怕的一面,他小虎哥前途堪忧。 “你觉得今天喝大骨汤怎么样?”为了他哥的前途,罗九月拿出美食引诱他,“要知道大骨汤经过几个时辰的慢炖,可是浓郁鲜香,无上的美味,而且还加了你爱吃的莲藕,真的不喝?” “既然你都炖好了,就给你个面子。”从佳咽了咽口水。 “嗯,感谢,感谢您肯给面子。”罗九月拱了拱手。 还敢取笑他!从佳眼珠子一转,有个主意,装作不经意问道:“小月,你也只比我小两岁,我跟你哥认识也差不多就在你这年岁,你怎么样了?” “啊哈,这个呀……”怎么扯上这个话题了?“就那样呗,能哪样?”自己都不知道回答了什么。 从佳弯起嘴角,笑吟吟看他一脸尴尬:“那样是哪样?张诚?” 他绝对是故意的!罗九月一脸僵硬,提到张诚他就想起悲催的信物,提到信物他就想到悲催的某混蛋,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看他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从佳乐不可支。 “笑!你再笑!再笑喝一口汤胖十斤啊。”红果果的报复。 从佳拿手指着他,哑口无言,太恶毒了! 罗九月所望之处皆是一片火红,更神奇的是他自己竟然也是。这么俗气的红色简直像要成亲,他怎么会穿成这样?不行,太毁他的形象了,要立马换掉。 咦?这里是哪里?好像不是他家。阿爸?爹爹?从佳?你们在不在? 找了一遍,没找到出口,四周空无一人罗九月有些害怕。 正在焦急万分的时候,他看到赵旭不知从哪里进来,而且也是一身艳红。 “咱们这是怎么回事?是要开主题聚会吗?怎么你也一身红色?对了,你怎么进来的,我怎么没找到门?”罗九月一口气问出自己心里所有的疑惑。 “那不就是门。”赵旭指着前方。 罗九月顺着他的手望去,果然看到门外的院子,惊讶地发现院子里竟然那么多人。不止他阿爸爹爹从佳他们,连罗大夫一家也都在,还有好多一个村里的人,大家都是喜气洋洋,乐呵呵的。 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明明刚才那里是一堵墙什么都没有的,怎么突然冒出来那么多人?惊魂未定,罗九月想到他要把这一身的红换掉,就问赵旭:“这里是哪?我想回家换件衣服。” “小月,这是咱们的新房啊,你穿的是咱们的喜服,你想去哪换衣服?”赵旭神情极为古怪。 罗九月失声叫了出来:“喜服?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 “你怎么把这忘了?不是你自己说我人好非得嫁给我的?”不太明白他问什么反应如此激烈,赵旭还是温温和和地给他解释。 “我非得嫁给你?”罗九月恨恨地看着他颠倒是非。 “是啊,你以为我家底如此丰厚,娶什么样的富家美人不行,非得娶你?”撕下伪善的脸皮,赵旭一脸狰狞与怨恨,仿佛在看自己的死敌一样。 罗九月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最后,赵旭愤愤地一甩袖走了。 “不,才不是这样的,”罗九月突然觉得很心痛,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可一转眼,刚才那个人声鼎沸的院子忽然消失了,屋里也只剩他一个人。刚才只觉得耀眼的红色,这会看起来有着说不清的凄冷…… 罗九月躺在床上,两手在空气中挥舞,像是要抓住什么,嘴里含糊叫着“不”,然后猛地坐起来,脱力般大声喘气。 寒冷的空气侵袭,罗九月打了个冷颤,对梦境心有余悸。 拥被而坐,抹掉一头的冷汗,感觉心跳慢慢恢复正常,幸好,幸好只是个梦魇。 不爱赵旭?哈,恐怕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因为他还记得梦里看到赵旭的怨恨与不屑,自己是多么心痛,想要挽回。而当他决绝甩手,自己就像掉进了冰窟,一下子冷透了。 再一次庆幸那只是个噩梦,他知道现实中赵旭对他有多包容,想到两人从他四岁认识,当时只觉得这人害他出糗还老故意找茬,到后来不知怎么就玩在一起,一直到现在他十四岁,历时十年的相处,弥足珍贵。 他俩确实比较合拍,大概是赵旭总是让着他,包容着他吧?让他逐渐对他卸下心防,不知何时竟悄悄地驻扎在他心里,甚至还缠到了婚事上面…… 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迫切,想要赵旭立刻就出现在眼前。 罗九月用被子包着头,在床上翻啊滚啊…… 熹微晨光透过窗棂,扫去一室的黑暗。罗九月闭上眼,感受亮光轻抚眼睑,似乎带着些温暖。 旭日,总是很温柔。 “哈。”从佳打个哈欠,从屋里走出来,“哎?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很奇怪哦,一冬天都得阿爸亲自去被窝里抓的人,也会早起?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听过没有?”罗九月义正词严。 “是哦,也不知道谁天天日上三竿,比我这个怀宝宝的人都喊能睡?”从佳看他一脸得瑟。 罗九月不理会他的讽刺,“那是以前的事,从今天起,我要天天早起。” 从佳边洗漱边想:总觉得他整个人不太一样了!只是感觉,也说不上来具体的,好像变得生动轻快了,没有前一段的沉重消极感。 41.春来桃花开 “哇!感觉成了桃花仙,真是太美好。”从佳看着头顶飘飘而落的桃花瓣,不禁赞道。 “是啊,尤其还有好吃的点心。”罗畅又忍不住吃了一块儿。 桃花深处,三人寻了一处宁静之地,铺上一块布,把提来的竹篮子打开,拿出几盘精致的小点心,边吃边聊,还有妖艳的桃花可赏,真是惬意。 “小畅,你真的决定了?”罗九月有些担忧。 “嗯,”罗畅点了点头,“我爹爹和阿爸也都答应了。” 他俩同年而生,今年都已年满十四,再过两年成年以后就该嫁人。但很显然罗畅不想就这么碌碌无为,嫁人生子。而且大概是受了小月的影响,自从他得知罗九月的梦想是开间酒楼以后,他自己也苦思冥想了好久,但都没有想出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现在他对自己的刺绣手艺非常自信,但他自认为还未达到极好的境界,想有更好的突破,所以他已经决定去云衣坊当绣工,见见世面,开阔眼界,学些本领。 云衣坊的云集各地顶尖的绣工,而且都是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绝活,绣得好了自然拿的工钱就多,他想去见识一下。 “嗯,既然你家人都已经同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不过你得记住,在那地方要多做少说。”给别人家帮工,还是那么有竞争力的地方,他真的怕他被人欺负。 “嗯,我知道,对了,给你们看一样东西。”罗畅从怀里掏了半天,拿出了一个叠得很齐整的布巾。 从佳手快,一把捞过来,打开一看,“哇!”,惊呆了。 罗九月也凑过去看,就见那布巾上绣着一只大狗,黑溜溜的眼睛看上去炯炯有神,长长的嘴巴咧开露出红艳艳的舌头,嘴巴裂开的弧度像是在笑,再加上卷卷的尾巴,看上去很欢快,身上的白色狗毛也很聪明的做了一些处理,用的是不同的白线,看上去很自然,不显呆板。 “你真绣出来了!你说,要是咱们把这个东西拿给棉花看,会是什么反应?”罗九月跃跃欲试。 “哈哈,可以试试。”罗畅笑嘻嘻的,也很赞同这个主意。 “小畅,我要提前向你预定,等我家宝宝出生以后,你得给他绣一个好看的肚兜。”从佳觉得他的手太巧了。 罗畅很爽快地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罗九月看着枝上开得正艳的粉色桃花,忽然想起有一年他与罗畅相约在这里看桃花,那时还没有从佳,棉花也还小,而今,他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想做的事。 前尘往事,太远了,有些他已记不得了。这一世的悠然生活,他很知足。 “又是你呀?”罗九月一早打开门,就看到那个每次赵旭一走时间长,就会到他家来报名的邮差小汉子,只不过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封。 “是啊,这是我家少爷的信,”那人把信递给他,“那行,还是老样子,我在外面等着,你回完信叫我一声就好。” 罗九月拿着信,心扑通扑通,快步走进屋子,关上房门,坐下仔细看信。 很遒劲干净的字体,也很熟悉。 罗九月很快看完了信,觉得有些失望,因为信很简短,赵旭只交待了他近期就会动身回罗家村,到时候邀他看桃花。 拿起毛笔,在纸上写道“圆润地回来”,依然一张纸几个大字,但跟以前大不一样,字虽没什么风骨可言,但也勉强算是工整,好歹练了这么多年,没道理不长进呐。 第二天正午,收到特快专递的赵旭,看到纸上毫不客气地五个字,哑然失笑。 “啧啧,可真够辣的,你好这一口?”某堂哥嗤笑。 赵旭一把抽过被他夺走的信纸,白了他一眼,“不明白就别乱说。”小月的好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例如口是心非时的可爱……真恨不得立马回去。 “好好,我不乱说。”某堂哥投降,这个堂弟可不能惹,他还靠他出谋划策呢。 “快说你有什么事,一次说完,做完我要赶紧回去。”要不是这个碍事的堂哥非拉着他出主意,他哪儿会耽搁到春暖花开还没启程。 “行,就这个,你看……” 俩人不再多说,讨论起正事。 自从收到赵旭的信,罗九月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每天数着日子过,白天帮阿爸捡捡鸡蛋,打扫鸡舍,再帮从佳炖些美味的补汤,偶尔向棉花诉说一下心事,晚上包着被子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的打滚。 有个张诚的前例,林阿爸最近一直很留心他家小哥儿的感情生活,实在是怕他被拐走,时不时就要试探个一二,并且耳提面命,不准他随便收别人的东西,但看他表现得这么乖巧,实在找不到什么异常,也就慢慢放下心来来。 对此,罗九月很心虚,他觉得赵旭回来之日也就是他自首之时,该怎么解释他四岁时就把自己卖了?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中,赵旭还是回来了。 村子祠堂旁的那片桃花,已经要凋谢,风一吹,乱红如雨,很有意境。 不知是不是长久没见,罗九月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有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在心里猛吐槽自己:不能表现的这么怂,雄起雄起! “小月,你怎么都不说话?”两人闲庭漫步般走了有一会儿了,就是没人吭一声。 “啊?有吗?你不也没说。”罗九月装傻,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承认,承认就弱爆了,而且还要反击。 “呵呵……是啊,我也没说。”赵旭尴尬戳了戳高挺的鼻梁。 “呵呵……”罗九月跟着干笑,快点干些什么吧!简直太尴尬了,有木有?上天赐他一部《爱情三十六计》,《追爱宝典》,《爱情小妙招》系列丛书吧,再不济的来本《婚姻与爱情》也行。 豁出去了,罗九月突然站定,“看着我的眼睛!” “?”赵旭被他吓了一跳,视线顺着高度下调四十五度,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咳咳……你还是蹲下吧,我脖子有点累。”囧了个囧。 赵旭依言单膝蹲在地上,抬眼仰望…… “咳!”这次真被口水呛着了,这神一般的姿势是要求婚吗?戒指呢?鲜花呢?尽管心里咆哮,但罗九月还是力图保持淡然:“要不咱们找个石头坐下再说?” 说完率先大步走开,虽然中间不小心被地上的树杈绊了一下,但罗九月平衡感很好,稳稳地走在了前面,留给赵旭一个高傲冷艳的背影…… 赵旭走在后面,眯起桃花眼,看前面走得异常雄纠纠气昂昂的背影,摸着下巴,勾起嘴角,原来小月害羞了呀! 找了块青石板坐定,指了指旁边略低的一块石头,示意他也坐。罗九月目测一下,对于坐下以后的高度差还算满意。 “你,到底怎么打算的?”罗九月凶巴巴地问,也不见他提那件事了,难道要反悔不成? “打算什么?哦,我打算把学堂扩展一下,多找几个秀才当先生,村里这两年孩子多了,我爹有点顾不过来。”赵旭回答地诚恳万分,也体现自己很有抱负,就是没戳中红心。 罗九月在心底怒斥他,怎么那么迟钝!非得让他说白了吗?全然不顾自己之前呆的有多人神共愤。 不行,一定得他先表白,不然没有家庭地位。 “嗯,那很好。”不过完全不是重点,还是要多多启发,多多提示,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罗九月很有原则,“对了,你年前说了什么还记得吧?”敢说不记得,我就“啪”飞你! “年前?啊……” 这一声拉得可真够长的。 十秒钟。 二十秒。 三十秒后,罗九月悲愤握紧拳头,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你给我好好说话,不许唱戏。”罗九月直接要求,他又不爱听这个。 “刚在京城学的唱腔,好听吧?”赵旭笑得一脸纯真。 “……”连说唱是啥都不知道的人还敢在他面前卖弄唱腔? “你是不是很想打我一顿?”赵旭看他眼里冒火,很有自知之明。 “没有,怎么会?咱们好久不见,哪能打你?”所以会给你记上账,以后有你跪搓衣板的时候! “是吗?”赵旭满眼疑惑,“还以为你怪我没赶紧说咱们的亲事,既然你不怪我,那我就放心了。”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接着说下去吗?而且,你明明知道我想问什么的。罗九月左手拉着右手,免得一时冲动给他一拳,真诚建议道:“要不你先说说咱们的‘亲事’怎么样?” “不要,说了又没奖励。”算盘打得很精。 “……”忍了!先看他怎么说,不行马上给他打副墨镜戴戴,“你想要什么奖励呀?”语气很亲切,表情很狰狞。 “这个!”毫无廉耻的人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罗九月迅速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四周没人以后,一点点地向赵旭靠近,靠近……快挨上的时候,罗九月突然停住,心里朦朦胧胧想,起这里可是古代,会不会太奔放了 没有给他想下去的时间,赵旭猛地按下他的后脑,嘴角一扬,然后深深吻了上去。 “唔……”快松开,超时了,没氧气会死人的老兄!还有,不要伸舌头呀!罗九月想要挣扎,却被他的手臂禁锢得牢牢的。 “呼呼……”终于被放开,罗九月迷迷糊糊地靠着他的肩膀补氧,想着下次一定要说清接吻规则。 餍足的某只灰狼看着怀里的乖乖小白兔,表示对味道很满意,很爽滑很香甜,真是不要太美好哦! 又是一阵春风拂面,带来桃花翩翩飞舞,碎碎点点,落在林中的人身上。 42.东窗事发 “你说,能不能给我个准话?”林阿爸寒着脸,坐在床前。 罗九月鸵鸟一样把头藏在被窝里,不敢吭声,心里怨死了那个被乱棒撵出门的家伙。 其实事情经过很简单,分三个步骤:首先,赵旭来找他讨论他们的订亲;然后,被他阿爸看到俩人亲昵;最后,林阿爸跑进灶屋拿起擀面杖开始撵人。 看到赵旭自诩“武林高手”却被撵得东躲西藏的狼狈样,当时他还很欢乐,结果赵旭一被撵走,就轮到他自己倒霉了。 “你说说你,还像不像话?”林阿爸气得不行,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严加防范之下,两人竟然成了,更可气的是自家这小哥儿还打算瞒住他。 “不像话。”罗九月弱弱地回答,因为他像人,呸呸,他就是个人。 “嘭”林阿爸一巴掌重重地打到被子上,“起来好好说。” “我出来,你不能打我。”躲在被子里的声音嗡嗡的,罗九月给他阿爸谈条件,并且偷偷揉了揉被打中的胳膊,虽然隔着被子,但也很疼,看来阿爸是真的很生气。 “好,我不打你,你出来给我解释。”林阿爸差点被他气乐了。 “阿爸,你别生气了吧?气坏身体爹爹会心疼的,我……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撒个娇是必须的。 林阿爸这回不吃这一套,眼睛一瞪,“知道错?阿爸之前给你说什么啦?我看你是明知故犯。” “我也不是故意的……”对食指装无辜。 “阿爸也相信你是好孩子,那你说是不是赵旭不好?”林阿爸这思想是典型的“自家孩子是亲生的,别家孩子垃圾堆捡的”。 “嗯,就是他不好。”关键时刻就不要怪他不仁了。 “就知道是这样,快给阿爸讲清楚。”清楚了,才好算账。 “阿爸,我小时候过生辰时赵旭送我一个礼物,现在他说是信物,要跟我定亲。”阿弥陀佛,希望赵旭死的不要太惨了。 “什么礼物,拿出来我看看。”这事他怎么都不知道? 罗九月弯腰翻柜子,取出来一个普通的小木盒,“就这个。” “这就是他送的礼物?”林阿爸问道,这小首饰盒很一般呐。 “不是,里面的玉坠子才是。” 林阿爸打开盒子,把玉坠子拿出来,翠绿透亮的圆环上“旭”字随着光影若隐若现,突然爆发了:“你个笨孩子,这刻名字的玉也敢收下?” “阿爸,说了不打的。”罗九月左躲右闪,还是免不了被掐几下。 林阿爸那个恨!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要乱收东西,谁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真是怨自己,没给他从小时候灌输这个思想。 一般的玉坠子还好办,可这代表身份的玉坠子可真就是信物了,都收下了,他还怎么还给人家? 罗九月挨着几下,发现没了反应,小心翼翼地回头,却发现他阿爸在一旁抹眼泪,顿时慌了神:“阿爸,你别哭,我再也不理他了,我把玉还给他。” 这一世生他养他疼他的阿爸,他怎么能让他流泪?罗九月心里像是被刀子划破一样,钝疼。 “阿爸,我真知道错了,你别哭呀。”抱着阿爸的手臂,向往他肩上靠,罗九月的话里也带着颤音。 林阿爸还是心软了,擦了擦眼泪,像小时候一样,让他靠怀里,轻轻抚着他的侧脸,“小月,阿爸是私心想多留你几年,可你还是要长大家嫁人的,这玉坠子赵旭那么早就给了你,阿爸得好好问问他的意思,还有他家里的意思,阿爸不会让你去吃亏的。” “嗯,阿爸,我不走远,一辈子都陪着你。”他明白阿爸的不安与不舍,这让他感到很温暖,他阿爸是真的很为他着想! 是夜,罗九月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怎么也无法入睡,这事暴露的太突然,他都还没来得及和赵旭商量对策,他猜阿爸现在肯定不乐意他再去找赵旭。 “啪,啪”的声音,在乡下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诡异。 罗九月屏气凝神,觉得声音似乎从窗户那里传来。 随手披上外衫,点上油灯,罗九月壮起胆子下床查看。 “谁在外面?”罗九月声音不稳,自从他再世为人,以前的无神论早就靠边站了,他深信世界有鬼! “啪啪”两声,更为急促。 咽了口口水,罗九月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听动静,“呜呜……”几声呜咽后又没了声响。 试着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罗九月眯着眼看外面一片漆黑,没什么异常,大概是风刮的! “小月,窗户打开,让我进去。”正准备关上窗户,压抑的声音传来。 “赵旭?”罗九月手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我,是我,你家的墙真不好翻。”一抹黑影随着清晰的声音出现在窗户外。 罗九月嘴角直抽抽,混蛋,还敢把翻墙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是男男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呜呜……” “什……什么声音?”罗九月听得耳根发麻,难不成就他自己能听到? “小月别怕呀,你看,是棉花。”赵旭把棉花往上提提,一手还不忘捏住它的嘴。没办法,要是它一嗓子叫出来,估计全家都该醒了。 “赶紧进来!”罗九月脸顿时黑了,居然劫持了棉花? 赵旭一手撑住窗户台子,怀里夹着棉花,一个巧劲,轻轻松松跃了进来。 棉花一看到主人,立马跳到地上蹭蹭他的腿,一双狗眼充满委屈求安慰,那个坏蛋竟然堵他的嘴汪。 “不是故意的,以防万一,以防万一嘛,哈哈……”被两道哀怨的眼声盯得后背直凉,赵旭迫于压力解释。 然后无力地发现眼神更加哀怨了……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干什么呢?当心我阿爸还拿擀面杖追你啊。”罗九月坐在床沿,腿边卧着拿屁股对着赵旭的棉花。 赵旭眼皮跳了一下,白天大概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了吧!想他小时候刚跟着师傅习武,就被他无良老爹追着过招时,还没这么窝囊过。 “还敢嘲笑我,真是个坏心眼的小东西。”赵旭三步并作两步走,一把将他拽进怀里蹂躏。 罗九月顿时黑线,要不要这么台言风格啊?我还磨人的小妖精哩! “怎么不吭声?是不是太喜欢我了,说不出话?”赵旭捏了捏他的小耳朵。 “少侠,你自我感觉会不会太良好了?”罗九月拍拍他的肩膀,颇为同情地说,有时候自恋也是一种病。 赵旭失笑,在他颈上蹭蹭,“会么?我还以为小月很喜欢我呢。” 罗九月莫名的脸红,灼灼的桃花眼盯得他心跳加速。 “喂,你到底干什么来了?”罗九月拽了拽他的衣袖。 “我阿爸已经同意帮忙了,到时候会来你家说咱俩的事,先有个心理准备啊!”最重要的是,白天的亲昵被打断了,晚上要补上才行。 “嗯,我今天都惹阿爸哭了。”罗九月点头,语气低落。 捏着他的下巴,赵旭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明天会给你阿爸好好解释的,你要相信我。” “嗯。”点了点头。 夜深了,罗九月打了个哈欠。 “睡吧,等你睡着我再走。”赵旭把他轻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整了整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大掌捂住他的眼睛。 心事放了下来,困意侵袭,没几下,罗九月就坠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罗九月被脸上湿漉漉的感觉给吓醒的,睁眼一看,原来是棉花! “咦?你怎么在屋里?”懒懒地躺在床上,捏捏棉花的小耳朵。 “汪呜呜……”主人,你忘了昨天晚上的事吗?是个大坏蛋把我拎进来的。 “你是说你饿了吗?”拍拍他的头。 “呜呜……”不是,我再说那个坏人,他昨天还堵我的嘴巴。 “哦?那就是想出去便便?自己去扒门吧,你不是会吗?”顺顺它额前的一撮儿翘起的狗毛。一人一狗似模似样的对话。 棉花一下子垂下耳朵,好伤心,主人听不懂。 “噗……哈哈,棉花,你太好玩了。”罗九月看到棉花的可怜样,恶劣的笑出声,其实他只是在刚醒来的那一瞬,头脑有点混沌,然后想逗逗棉花罢了! 用棉花娱乐了自己,罗九月连做早饭时都哼着不在调上的歌。 “阿爸,这个鸡蛋羹你多吃点。”罗九月殷勤的把碗往他阿爸方向推了推。 “嗯,”林阿爸拿起勺子挖了一勺,也不多说其他的。 “小月,这个鸡蛋羹今天蒸的很嫩啊!”看着气氛不对劲,从佳适时地插话缓解一下。他现在已经显怀,肚子微鼓,食量也开始大涨。 “是啊,我用的是温水蒸的嘛,你也多吃点。”罗九月感谢他的好意。 “小月,我跟你爹爹商量过了,我们都认为需要跟赵旭好好谈谈。”林阿爸把昨天夜里与自己夫君讨论出的结果告诉他。 “嗯,阿爸,赵旭说他今天就会来。”罗九月说道。 “他什么时候说的?”林阿爸怀疑地追问,好像他昨天把人给撵走了,难不成早就打算好了的? “……”罗九月无言以对,总不能说某人半夜翻墙来的吧? 林阿爸瞪了他一眼,人说“小哥儿外向,大了就是别人家的”,这话还真没说错。 什么叫多说多错,罗九月今天算是领悟了这句话的最高主旨了。 43.是我家的了 罗九月蹲在井边的大木盆旁,手里拿着一块澡豆,心不在焉地在布料上搓啊搓啊。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进展怎么样了。 早饭刚过去不久,赵旭就登门拜访。 林阿爸当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冷冷甩出一句:“你跟我进来。” 然后,连个使眼色的空档都没有,赵旭就灰溜溜跟着罗爹爹林阿爸进了屋子,一直到了现在……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罗九月把被罩床单全都拆下来,丢到水里清洗。 “小月,你干嘛呀?”一旁的从佳看不过去了。 回过神定睛一看,一块儿澡豆被他搓得还剩一小截,罗九月尴尬,手里的澡豆拿着像烫手山芋。 “你要是担心,就跟我说说话吧,省得一个人瞎想。”从佳捶了捶后腰,最近肚子变大,他也很容易就腰酸。 “坐着再说。”罗九月搬了个凳子给他,自己也从旁边捞了一个马扎。 “这一算时间,你肚子里的快五个月了吧?”罗九月看他隆起的腹部。 “是啊,还得几个月呢!”从佳点了点头,眉宇间红痣艳丽,却难掩温柔。 “我小虎哥……你……”话在嘴里憋了半天,没能说完整。 从佳“噗嗤”一声笑起来,“你是想问我跟你小虎哥是怎么让我爹爹答应的吧?” “啊,嗯……”被人说破了,罗九月不自在地戳了戳鼻梁。 不知道他跟赵旭是不是认识太久了,两人有些小动作很相像,例如,尴尬的时候搓鼻梁。 “我跟你小虎哥之间,还是我先说破的。”从佳一脸自豪,想着一年前,要不是他一哭二闹,赶鸭子上架,逼着他去找自己爹爹,俩人说不定还有的纠缠呢。 “真的?竟然是你先主动!”罗九月觉得很不可思议,没想到不是他小虎哥先上的。 我真是看错你了,小虎哥! “你还不知道你哥的脾气?推一步才走一步,他一进当铺当账房,就跟我认识了,初开始我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结果发现他就只在我面前正经,我就故意天天去送点心,然后有一天,听大堂伙计说有年轻小哥儿来找他,我就去质问,然后他怕我哭,就全交代了,提起这,你还是我俩的间接媒人呢!”说起怎么捅破那层窗户纸,从佳掩着嘴笑。 “是这样啊……”罗九月囧囧有神,还以为他哥受到他的鼓舞,先下手为强了,结果事实完全反转。 “所以说,我看赵旭对你挺好的呀,小月心动了吧?”从佳神色暧昧,朝他挤眉弄眼。 “哪有很好?”罗九月特别愤愤不平,整天就知道逗他,还特别自恋,更坏的是太有心计了,那么早就送他信物,简直坑人啊! “脸都红了,还敢不承认?”从佳取笑他。 “有吗?”反射性去摸自己的脸,明明还好,不烫啊?“你诳我?学坏了你!教坏小宝宝怎么办?” “哈哈……”原来耍人这么好玩,怪不得小畅爱耍小丰玩。 “我去做饭,不跟你说了。”摆了摆手,罗九月一溜烟跑了。 “哎?小月,你衣服还没……”话还没说完,人早就没影了。 罗九月一口气跑到菜园子,摘了点青菜叶,整理一下被从佳打乱的心绪,总算可以定下心思干活了。 今天中午,他小虎哥会从安兴县里赶回来,爹爹昨天特意去溪边钓了几条鲫鱼,再加上家里还余下一些猪肉鸡肉,所以食材很充足。 做菜的时候,罗九月总是心无旁骛。 有条不紊地把切下鸡脯肉,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后调制腌料,调好蛋清淀粉,与鸡块混合,放置一样腌制。 然后开始料理鲫鱼,鲫鱼比较适合炖汤,喝起来清甜香润,只不过炖好鱼汤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做到的。 罗九月看锅烧热了,倒入香油,觉得油温差不多后,将鲫鱼顺着锅边放入,煎至两面都金黄,捞出来放在一旁备用。 之后开始炖汤,姜片葱段山辣椒,去腥缺一不可,盖上锅盖,加了点柴火,把火烧得旺旺的煮汤。 做好了这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罗九月开始炸鸡块…… 端了饭菜上桌,正好看见赵旭从屋子里走出来,表情有点高深莫测,看不出来是被林阿爸削了一顿还是成功把林阿爸说服了。 罗九月用炙热的眼神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但貌似没有成功,赵旭依然维持面无表情。 “好了,大家赶紧洗手,准备吃饭。”林阿爸罗爹爹也随后出了屋子,脸色正常。 罗九月应了一声,哧溜一下跑了。 饭桌上,小虎右侧挨着从佳坐,左侧是赵旭,再来就是罗爹爹,林阿爸,罗九月,六人围成一个圈,高兴的吃着饭。 在罗家吃饭也不是第一次了,赵旭很自然夹菜。罗爹爹倒是很满意,倒了点酒,要和赵旭一起喝。 赵旭来者不拒,倒了酒就一饮而尽,脸不红气不喘,罗爹爹心里暗赞真是后生可畏!就是他家大儿子,也没这么好的量。 罗九月看他喝酒如喝水,怕他碍于面子硬撑着喝醉了,隔了老远使个眼色,结果赵旭笑嘻嘻不当一回事。 俩人暗自的交流举动被一旁的林阿爸瞅见,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是认了! 小月他就不说了,没开窍倒算了,现在开了窍,一心扑到别人身上。 至于那赵旭,刚进屋就给他跪下,吓得他赶紧去拉起来。 好不容易三人坐下来开始长谈,然后他就开始说自己小时候就很喜欢小月,送玉坠子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然后在以后的十年相处中,慢慢对他上了心,还保证以后绝对好好待他,请他跟他夫君两人做个见证。 “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可你得明白,我跟你罗大伯就是个农人,对自家小哥儿的保护就是希望他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你爹爹恐怕不止是个教书先生那么简单吧?”但凡见过村里赵姓教书先生的,莫不赞颂他的气度温文尔雅,以及隐含的深沉威严风范。 “林阿爸,不瞒您说,我爹爹确实不只是教书先生,因为一些事所以来到罗家村隐居,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复杂。目前我只能告诉你我家经商,另外还有几处产业,不过现在都是我在打理。门当户对确实在理,但我不会亏待小月,这辈子也就只认他一个人。”赵旭解释道。 最后一句话确实戳到林阿爸的心窝里,京城有钱人家莫不是娶了二房三房,他不愿意让自家小哥儿经历那些。所以,他宁愿他找个家里穷些的,只要人老实本分也行。 “我家小月今年秋天才十四,我不会让他那么早就嫁了的。”罗爹爹一直没发话,这会儿插嘴正好缓解一下僵局。 “我明白,我会耐心等小月成年,您看先定亲怎么样?我阿爸跟爹爹也是这么认为。”天知道还有多少像张诚一样的人觊觎小月,他得尽快打上记号。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阿爸也无从反驳,与其把小月嫁给个陌生人,倒不如像他说的那样挑个认识的,再怎么说,赵旭也是罗家村长大的。 吃过饭,林阿爸自己收拾碗筷,这让罗九月很感激。他不敢问阿爸,早就按捺不住想问赵旭到底谈了什么,但一直没瞅到空闲,只好闷在心里。 现在不用收拾东西,他赶紧把赵旭拽出门,边散步边问:“你们都说什么了?阿爸生气了没?” “没有生气,我怎么会惹你阿爸生气呢?”赵旭笑道。 “那就好,敢惹我阿爸生气,要你好看。”威胁地晃晃自己的小拳头。 赵旭一把握在手中,任凭他怎么挣扎,也不松开,两人暗暗较劲…… 算啦,争不过你这个野蛮人!罗九月终于放弃地卸下劲。 赵旭阴谋得逞,嘴角勾起一抹笑,顺带着捏了捏他的手。 “明天我让我爹爹跟阿爸过来,咱们先订亲,订了亲你就是我家的了,省得你跑掉。”赵旭面不改色。 罗九月虚抹了一下脑门上掉的两滴冷汗,嘴角抽搐,他会跟谁跑了?他也是很挑剔的好不好? 第二天,赵先生跟秦阿爸如约而至,林阿爸把他们引至堂屋,小辈儿们自觉退出门外。事情解决的很顺利,双方家长达成一致的决定——先给孩子订亲。 订亲仪式,要准备的东西不多,只不过需要汉子的家里请小哥儿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饭,顺便小哥儿把自己的信物交给汉子就行。讲究排场的人家还会放挂鞭炮,昭告乡邻。 让罗九月感到很窘迫的是,他阿爸让他把唯一亲手绣成兰草花样的姑且称为‘荷包’的东西交给了赵旭。 “小月,你以后真的要嫁给赵旭啦?”作为他的好友,罗畅真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感觉怪怪的。”就这么标记上成了别家的人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去云衣坊?”最近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都忘了关心小畅了。 “快啦,我爹爹已经帮我问好了,云衣坊正好要招人,大概下个月就要去了。”提起以后的事,罗畅不再迷惘,反而很向往。 “嗯,隔一段时间我会过去看你的。”虽然就在安兴县内,到底没在罗家村离得近,不过,朋友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努力,他是该鼓励的。 “那你可一定要来啊,我会想你的。”罗畅很不舍。 “没问题,别那么伤感了,我一定会常去看你的。”罗九月保证。 “小月,你……你……”罗畅说的有些支支吾吾。 “怎么啦?快说。”吊起了他的好奇心。 “你还是告诉赵旭别把那个荷包挂在身上了!”罗畅一口气说完,太丢人了,现在谁见了都知道小月的绣功有多烂,他来的路上还听人在议论林清的小哥儿手有多么拙。 “……”罗九月抽了抽嘴角,那荷包赵旭竟然一直带着?他还真没注意到,虽然觉得一个大老爷们不会刺绣没什么可耻的,但也可不住他这么天天带着招摇啊!估计又该出名了! 44.摊上事儿了 “新鲜的豆腐脑,快来喝呦……”尾音七弯八拐,拖得老长,旁人难以模仿。 “砂糖糕,又黏又热乎的砂糖糕!”声音铿锵有力,还没等人迈出步子,第二遍又在耳边响起。 “老廖家鸡肉丸子,好吃又实惠!”满怀热情的吆喝声,路过的都会多看上两眼。 安兴县的一条普通大街上,屋宇楼阁鳞次栉比,各行各业,应有尽有。买不起或租不起房子的小商小贩沿街叫卖,也有搭了块木板做简易摊子的。 在这条繁闹大街的街角处,一个很安静的摊子似乎有些格格不入,摊子是个板车临时改搭成的小摊子,下面垫着个高凳子保持平衡。 板车上五个大木盘子,装着五种菜品,但都用纱布严严实实罩住,之所以知道里面是吃的,是因为每个木盘子旁边有一个白色瓷碟子,碟子里放着不同的菜肴,这样就不怕路上的尘土。 “罗彦恒,你再不老实,阿爸要揍你喽!”气呼呼的声音从摊子后面传来。 “阿爸,月月说不能打小孩子,要说服教导。”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却说着如此老成的话,让人莫名觉得好笑。 “你今天不听话,我照打不误,反正你的月月这一会儿不在。”继续武力威胁。 “好嘛,我听话。”没了庇佑的保护伞,罗小朋友很识时务。 对话的父子俩正是已为阿爸的从佳和他的调皮儿子罗彦恒。大名罗彦恒,小名萝卜,出生在夏末时候,今年快满两周岁,长得虎头虎脑,很像他爹爹小时候的模样,就是有够淘气的。 “阿爸,月月什么时候过来?”他想月月了,因为月月会给他讲很有趣的故事。 “快了,再耐心等一会儿啊。”从佳看看天色,离正午不远,小月也该到了。 还不到正午,五大盘子的菜就卖出一大半,看来今天还是要提前收摊。 两年前小月先提出来在安兴摆摊卖小吃,家里人没做过生意,怕他成不了,只有赵旭力排众议,赞同他先卖些小菜之类的。 事实也证明小月的提议是对的,他的手艺很好,做的菜品又比较新奇独特,别无仅有,分量十足又实惠,菜味儿却不比饭馆的差,而且隔日才会出摊,所以慢慢地积攒了一些固定的客人来买,生意也就越来越红火。 摊子离不开人,从佳有空就过来自愿帮忙,现在他夫君已正式接收当铺的生意,他爹爹真去罗家村盖了栋小院,每天修身养性逗逗孙子。他现在是两边跑,在罗家村住个几天,再来安兴陪夫君几天,然后两人再一起回罗家村小住。 他在安兴的时候就会来帮忙看摊子,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孩热热闹闹卖东西。只不过今天小月生病了,被赵旭逮走去看了大夫,摊子也是被赵旭家的仆人推来的,并带话说要小月中午才能赶过来。 “萝卜,快来让我抱抱。”罗九月离老远就喊道。 “月月,你终于回来了。”罗彦恒从他阿爸腿上跳下地,摇摇晃晃向他跑去。 孩子他亲阿爸看着两人活像几百年没见了似的,嘴巴不由得抽了抽。 “哎呦,萝卜你好重啊!”罗九月一把抱起跑到眼前的小胖墩,掂了掂手臂上的重量,好像比上一次见又重了不少。 “阿爸说要多吃饭才能长得跟爹爹一样大。”罗彦恒很不满意别人说他胖。 “是,是,你阿爸说得对,就得多吃饭才能长大个。”罗九月拿自己的头撞撞他的圆脑袋。 “小月,还是我来抱吧?”一旁的赵旭心疼了,小月还在生病,抱这么个小胖子,累着了怎么行呢? 仅仅两年时间,赵旭变得成熟而内敛,大概是生意场上历练出来的,整个人的气质大变样,虽然对着家人依旧温和,但一到外面便释放冷气。 对此,罗九月称他这叫做‘霸气侧漏’。虽不明白其中深意,但也不难从他一脸的坏笑中猜出应该不是赞美的话。 “不用,就这几步路。”还是抱得动的。 “不准跟我抢月月。”罗彦恒瞪大眼睛,占有十足地用自己的小胳膊搂紧罗九月的脖子。 臭小子,敢跟我抢人?月月是我的才对,赵旭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瓜。 “坏人……”罗彦恒捂住脑袋,一脸悲愤,欺负小朋友,太讨厌了! “你都多大了?还跟萝卜较劲?”罗九月一脸戏谑。 罗彦恒偷偷地对着赵旭吐吐舌头,标准的有人撑腰啥都不怕。 赵旭恨得牙痒痒,阴阴地想:早晚得把这个小胖子弄走,太碍眼了! “小月,没什么大碍吧?”从佳接过他怀里的小家伙,关切问道。 “没什么事,有点风寒,大夫连药都没开,就说喝点姜汁就行,是赵旭太大惊小怪了。”罗九月埋怨道,没注意话里带的甜蜜。 “自己的身体还不多上上心?”从佳不赞同。 “知道啦,今天卖得怎么样?”罗九月关心生意。 “除了剩点卤豆腐,其他的全卖光了,对了,还有好几个来问凉拌麻辣鸡丝的。”从佳说的很详细。 罗九月点了点头,对这里的人爱吃酸辣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这次准备了五种菜,甜的有蜜汁莲藕,辣的有凉拌鸡丝跟山椒凤爪,折中一点的有五香卤豆腐跟卤蛋。 这几年随着村里养鸡的在增多,罗九月家早就不靠卖生鸡蛋赚钱了,家里的鸡数量一直维持在一百五十只左右,太多了阿爸的活太累,把多余的鸡宰掉家里又吃不完,这也是罗九月想着出来卖吃食的一个重要原因。 “小月,咱们干脆收摊吧!让你小虎哥请咱们吃饭,剩的这一点咱们自己凑盘菜。”从佳提议道。 “行啊,赵大侠,帮我把板车抬起来一下吧?”既然他从小练功,武力值那么高,罗九月想着不用白不用。 从佳拉着罗彦恒站在一旁掩嘴直笑,大概也只有小月敢让赵旭屈尊纡贵做苦力。 赵旭倒没什么想法,很自然地弯下腰伸手去抬板车,甚至可以说他挺享受小月指挥他干活,毕竟,这样能显示他俩关系不一般,小月决不会麻烦其他人,例如一个名叫张诚的。 罗彦恒走在中间,左手拉着阿爸,右手扒着罗九月,一脸开心看坏人拉着板车走在前面的背影。 “小月,要不我让你哥给你找间铺子?咱们开个饭馆也比这轻松。”从佳边走边留意着街上的各种铺子。 小月太辛苦,出摊的当天要大早上起床,提早做好几大盘菜,还要来安兴卖掉,虽然隔日可以休息,但长期这么下去还是很累人,特别是最近卖出的量越来越大。 “嗯,我也这么想过,现在攒了几百两银子,我让赵旭帮我物色地方。”罗九月说着他的打算。 “那就好,有什么困难,别忘了给我说,我不行,还有你小虎哥在呢。”从佳回答的很真诚,他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靠自己的努力,渡过了艰难的开头,现在一步一步朝自己的梦想接近,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酒楼,这些前世无法完成的心愿,他现在慢慢实现。 更可贵的是,他有很多人支持,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斗。 所以,罗九月每天都充满干劲。 “哎呦!”罗九月捂住肩膀,迎面跑来一个人,冲击力太大,撞得他骨头疼。 “小月,没事吧?”从佳迅速扶着他,一脸担忧问道。 “月月……”罗彦恒不知所措。 “小月,撞哪了?”赵旭把板车放下,也跑过来,寒着的脸隐藏不住心疼。 刚才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没人来的及反应,那撞了他的人连头都没扭地跑掉了。 “没事,就是被撞了一下,一会儿就好了。”看着担忧他的三人,罗九月安慰道。 四人又开始启程,这次怕小孩子被碰着了,从佳抱着罗彦恒。可没走太远,事又找上门来…… “捕快大人,就是他!”一个身着暗青色中年汉子,对着一个衙差毕恭毕敬说道。 “你确定就是他?”那衙差指着罗九月问。 “是,是。”被质问的中年汉子不敢抬眼,缩头缩脑地往后退了一步。 赵旭看着前面堵着路的人,慢条斯理地问道:“敢问大人,这事跟我们有关?”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里面的寒气。 “这个丢银子的说这小哥儿偷拿他的荷包,找我们报案。”那捕快见赵旭说话客客气气,解释了一句。 “那你是在哪看到荷包被我偷的?人证?物证?”罗九月出声,逼问那个自称丢了荷包的汉子。 被他一问,那汉子脸红脖子粗,所幸涕泪直流,向那衙差哭诉:“大人,那是我给我爹的治病钱,他都七十多岁了,我今天想给他买顿好吃的,就去这小哥家的摊子上买了点小菜,付完钱没走远就发现荷包没了,我返回去找他,就发现他的摊子不在那,你说,不是他偷的还是谁偷的?” 这人极其无赖,哀嚎的声音很大,旁边围了一群百姓看热闹,听了这话纷纷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对罗九月指指点点。 “带走,回衙门说。”那捕快看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回收便道。 “大人,我可以跟你走,但他们是无辜的,可否放过。”罗九月跟赵旭交换了个眼神,扬声说道。 那捕快看事情越闹越大,想到县令大人交待的事,说道:“可以,”示意旁边的衙差,“来人,把他带走。” “月月,呜呜……”看到罗九月被带走,罗彦恒哇哇大哭,敏感地察觉得到一定发生不好的事了。 “没事,萝卜不哭啊,你赵旭叔叔跟着去了。”从佳安慰着被吓到的孩子,心想,得赶紧捎信给小虎才行。 45. “青天大老爷,您得为我做主啊,这小哥儿偷了我的荷包,那可是救命的钱!”中年汉子一到大堂,立马扑在地上哭诉冤情。 罗九月看得瞠目结舌,这演技简直炉火纯青啊。 “堂下何人,见了本官还不速速跪下?”坐着上面的县令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头枕着一个胳膊,半眯着眼睛,大发起床气,时不时地还打个哈欠。 果然是万恶的封建社会阶级制度,竟然还要下跪! 罗九月正在犹豫不决着,突然听到“咚咚咚”沉重的击鼓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几个衙差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哇哇”大叫。 赵旭安然自若的收回长腿,整了整衣摆,熠熠然走了进来,姿态闲适优雅,像是在散步。 罗九月“咳咳”两声,猛朝他眨眼睛,好歹这也是官府衙门,这么干不太合适吧?民不与官斗,听过没? 赵旭压根没接收信号,径直走到大堂中间,指着那跪在地上的中年汉子说,“大人,我来告状的,这人诬陷栽赃在下的未婚夫郎。” “你含血喷人,”那中年汉子一听,一骨碌坐直身体,“大人,您别听他的,就是那小哥儿偷的,他们是一伙的,嘤嘤嘤……” 罗九月:“……”一个中年糙汉子在嘤嘤嘤,画面真是令人恶寒啊! “哎呀,真烦!”那县令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问道:“你告他,他又告你,这根本说不清嘛,要不这样好了,你丢了多少银子?” “大人,那荷包里装了整整五百两银子。”中年汉子一脸得意,斜眼瞥了罗九月一眼,大人绝对会让你赔偿的。 “那好,你给他二百五,你自己补上二百五,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哈……真困!”县令伸了个懒腰。 虽然麻烦缠身,但是罗九月觉得很搞笑,这县令还真是个二百五,就这样断案的?他算是长了见识了。 “大人,这万万使不得啊!”那人一听,顿时傻了眼,没想到县令会这么判。 “什么使不得,你对本官有何异议?”县令使劲拍了拍惊堂木,大声喝问。 “小民不敢!”那人一抖,不敢多说什么。 “那你呢?可有异议?”县令转而问赵旭。 “大人果然英明,在下佩服,二百五就给他了。”赵旭拱手恭维道。 “甚好甚好,就此判定,以后不得有更改,退堂。”县令显然对此结果很满意,也不打算追究他殴打衙役的事,急匆匆奔向县衙后院。 “喂,谁说我同意了,这货毁我名誉,我以后还怎么在安兴县做生意?还让我赔给他钱?”罗九月刚才没插上话,这会儿冲着赵旭发泄不满,什么都不说就替他决定了,太独断了。 “小月别着急呀!咱们先把这位先生带回去聊聊天,交流交流感情才好。”赵旭说的别有深意。 听出他话里有话,罗九月停止抱怨,朝受了打击还堆在地上没来得及走掉的汉子望去。 “您请吧?”赵旭对着那汉子凉凉地说。 “你想干……干什么?我可告诉你,这可是衙门里面。”被刚才赵旭那一脚的威力吓着了,那中年汉子一看没人撑腰顿时怂了,踩着小碎步躲到一根柱子后面,露出半个身子,壮胆问道。 好吧!没人规定糙汉子不能有颗敏感纤细的心。 罗九月:“……” 赵旭忍着胃部不适,从牙缝里挤出:“不是要二百五吗?不跟我们一起回去,怎么给你?” “那你们得保证不能打我。”那汉子不甘愿放弃到手的钱财。 “我们不打你,现在走吧,到了我家就给你拿钱,这是县令判下的,我们不敢不听啊!”罗九月装出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垂头丧气道。 “量你们也不敢。”听到县令两个字,那汉子又给自己壮起了胆,虽然没弄到五百两,有二百五也是不错的。 “小虎,不好了,不好了,小月被人诬告,现在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请人帮忙看住摊子,从佳急忙带着萝卜回家给夫君报信。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罗小虎正在看账本,一听这话,猛地站起来,“唰啦啦”账本掉了一地也顾不得管。 “哎!一个人非说小月偷了他的荷包,然后捕快们把小月带走了,赵旭也跟着去了,你说该怎么办哪?”从佳急得心焦,刚才要不是怀里抱着儿子,非跟上去理论一番不可。 “别慌啊,你带着萝卜先在家等着,我去看看。”罗小虎皱眉,心里想着对策,他当然清楚小月不可能偷别人的银子,但是他现在经营当铺,多多少少知道现在的县令是刚从南边边陲小镇调过来的,是个难得的糊涂官,他真怕小月会吃亏,还在好有赵旭跟着。 “哎?小虎哥,你这是去……”一个‘哪’字还没说完,就被罗小虎一把拉着。 “小月你回来了!那县令怎么说的?有没有受伤?”盯着他仔细查看,要是小月受伤,他怎么有脸回家面对自家阿爸? “我没事,别着急,萝卜他俩回来了没?”罗九月问道。 “回来了,这位是?”罗小虎下巴抬抬,问被赵旭捏在手里耷拉着脑袋的人是谁。 “他啊!一个神奇的人。”罗九月同情地耸耸肩。 刚才走到半路,这人行为愈发鬼祟,一会儿大叫他得了二百五,一会儿又不忿地说自己少了二百五,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赵旭果断把人提溜道暗巷子暴打了一顿,打老实了才出来。 那汉子抽抽嗒嗒,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道:“你们不讲理,说了不打还打,嘤嘤嘤……” “小月,你说要不要让他静音呢?”赵旭摸了摸下巴,一脸纠结地问同样纠结的罗九月。 “嗯嗯嗯”罗九月猛点头,他的视觉听觉今天都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于是,世界安静了…… 从家当铺的后院书房里 “咳咳!”罗小虎示意两人不要太过于无视其他群众。 “啊,旭哥,你让他开口说话吧。”罗九月回过神,率先移开胶着的视线,脸颊微微发烫,最近赵旭越来越出落得水灵,咳,英挺帅气,一双桃花眼更是对上就移不开的感觉。 踢了踢地上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的汉子!唉,都老大不小了,还这么幼稚,真以为自己那么大的块儿头可以缩到看不见?真是智商是硬伤!看了就碍眼。 围观的人略多,亲上去的话小月会不高兴,赵旭隐隐有些不快,脚狠狠踩上地上的人。 “嗷……”杀猪的声音让罗九月恨不得塞团棉花堵住耳朵。 “再敢叫唤,还让你说不出话。”赵旭阴深深地威胁。 “不敢了不敢了,大侠饶命。”那中年汉子一听,赶紧颤颤巍巍认错,他算是怕了,也不知那人怎么一弄,他只觉得喉咙发堵,就无法发音,还以为自己哑了。 “这么个胆小如鼠的人,也敢讹诈?”罗小虎看出了点问题。 “是啊,我也很好奇。”这人都怂到家了,却说得头头是道,要不是因为今天自己生病压根没去摊子那里,还真以为自己偷拿了他的荷包。 “老实交代,是谁让你来找麻烦的?”赵旭冷声问道。 “没……没有。”不敢大声否认,不敢对视,心虚表现得淋漓尽致。 “咱们近日无怨远日无仇的,你为什么要诬陷我偷你的银子?”罗九月特别想知道这人是怎么盯上他的,他觉得自己很低调,一不叫卖,二还在街角位置。 “别乱说啊,谁……谁诬陷你了?”死鸭子嘴犟说的就是这种人。 “嘭”赵旭怕了一下桌子,发出巨大响声,吓得那中年汉子一跳。 罗小虎:“……”敢情这不是你家的桌子啊?别看你是我未来弟婿,拍散架了也是得赔的。 “你自己做没做自己清楚得很,要不,你先说说你叫什么?家是哪里的?你要真是家里有爹爹要照顾,我就不跟你计较今天的事。”逼供的时候果然要有人扮黑脸,有人唱白脸。 “唉……我姓田,田见仁,就住在安兴县东边,家里爹爹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我就想着出来赚点银子给他治腿……”那汉子叹了口气。 “噗”,从他说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罗九月就在忍笑,再配上这家伙的苦瓜脸,忍笑忍到胃抽筋啊。 赵旭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有那么好笑? “哈哈,再让我笑一会儿,哈哈……”罗九月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田见仁:“……” “好了,别笑了,咱们说正事。”罗小虎有些哭笑不得,好好地一个审判大会成了笑话大会,又示意田见仁继续,“你接着说,老实交代的话,我们看情况原不原谅你,不然,哼哼,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这从家当铺的人是你可以欺负的?” “是是,我明白,”事到如今,不老实交代是不行了,田见仁心一横,“前天有个自称飘香楼管事的人找上门来……” 罗小虎和赵旭打发田见仁走,剩下罗九月坐在屋里沉思,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小月,别多想,这事我跟你哥说了,交给我办,你还是做你喜欢的事就好。”赵旭见不得他伤心。 “嗯,我知道,谢谢你。”罗九月很真诚,摆摊也是他替自己说服众人,有了麻烦永远都是他跑在第一。 “太没诚意了,叫声旭哥。”赵旭点点他头上的莲花福印。 “太肉麻了,不叫!”罗九月撇嘴,嫌弃他太不矜持了。 “叫嘛叫嘛,刚才不是就叫了,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还会软糯糯地叫我赵哥哥?”赵旭做作地摇着他的衣袖撒娇。 罗九月嘴又开始抽抽:“你真是越来越没下限了!” 46. 既然把事交给了赵旭全权负责,罗九月也就不再多操心,只是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他不再去街角摆摊。 这几日他暂住在从家当铺,赵旭让人回罗家村给家里的人报了个信,说两人要在安兴县里小住玩上几天再回去。没告诉家里遇见了麻烦事也是为了他们好,省得阿爸们知道了要牵肠挂肚的。 “小月,你说那么大的飘香楼怎么会找你的麻烦?”从佳怎么都想不明白。 小孩子喜欢吃甜食,萝卜闹着吃如意酥,于是他做了好几样精巧点心,沏上一壶茉莉花茶,三人悠闲地品尝。 “唉……我也有点弄不明白,你说咱们那生意好吧?可再好也就是个小摊子,怎么能比上他一个大酒楼了?”罗九月也叹气。 那飘香楼就在他摆摊的那条街的最好位置上,是个很有历史很豪华的酒楼,客流量很大,犯不着跟他一个小摊贩计较啊! 那天从田见仁嘴里撬出来的内容,他大致总结了一下,田见仁本来名声就不太好,算是个小地痞无赖,受了一个自称是飘香楼管事的人的怂恿,说只要把街角那家卖小菜的摊子搞得做不下去生意,事成之后就给他五百两银子作为报答。 田见仁不务正事,平时就缺钱花,再加上最近老爹又生病,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才有了后来他诬告罗九月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罗九月那天收摊的时候才去的,话里漏洞百出,让人生疑。大概赵旭也是看出这人无脑,连诬陷别人都破绽重重,不是能想出这种高级方法的人,才会带了回来,慢慢逼问。 赵旭说了这事并不复杂,只有几种可能,也许真像田见仁说的那样,是飘香楼找麻烦,但也不排除另一种情况,也许是飘香楼的对手想嫁祸给飘香楼,他的摊子被殃及池鱼……总之,无论哪种情况,都得需要时间去核实。 当然,这核实的任务是交给了他未来夫君的。 “月月,你吃这个。”萝卜看他在叹气,很贴心地从碟子拿了一块儿花瓣样的栗粉糕喂到他嘴边。 “哈哈,萝卜你真好!”罗九月一下子被他逗开心了,搂着孩子小小的身体心里发暖。 “你说,我养的儿子,怎么跟你那么亲?他都不喂我这个阿爸吃。”从佳吃味地嚷嚷。 罗九月一听,更是乐呵道,“萝卜,你也给你阿爸喂一个,省得他嫉妒。” “那不行,不是自愿喂的有什么意思?”从佳还是不满意。 “谁说不是自愿喂的?萝卜,快,用糕点把你阿爸的嘴堵上,看他还说不说。”罗九月把碟子端近点,让罗彦恒拿了一块。 “阿爸,你也吃,很好吃的呦!”萝卜伸到他阿爸脸前,诱哄着晃了晃手里的甜糕。 “阿爸当然知道好吃了!”从佳被他的傻劲逗乐了,他自己做的能不知道吗?就着他的小手,把儿子孝敬的糕点吃掉。 “萝卜,你端一盘送到你爹爹那里好不好?”从佳给他抹掉嘴边的碎屑,商量道。 “好!”罗彦恒爽快地答应了,因为他想去爹爹书房寻宝。 双手捧着一个小碟子,罗彦恒很慎重小心地去隔壁书房。 “你想跟我说什么?”故意把萝卜支开,肯定有话想说。 从佳正色道:“小月,这件事我也不确定,就是想跟你提个醒,我从小就在安兴住,爹爹又是做生意的,那些生意场上的事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的。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那飘香楼老板跟历任的县令关系都不错,只是这些事本身就是道听途说的,我没跟别人讲过。”要不是怎么都说不通,他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罗九月点了点头,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或许这事不一定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官商勾结从不特指某个官员。 他得赶紧告诉旭哥才行,要是从佳这话是真的,他家真惹不起。 傍晚时分,火烧云染红半边天,广袤天空之下的人,脸上也平添了许多霞色。 罗九月在自己屋里坐立不安,转了一圈又一圈,自己都觉得头晕,可还是静不下来。从知道飘香楼不一般之后,他就淡定不了,赵旭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天没见到人,真是担心死了。 “大不了我不摆摊,没什么的,只要大家都好好的,梦想比着家人差远了。”罗九月拍拍脑袋。自言自语道。 “小月,出来走走吧?你都在屋里闷一下午了。”从佳在外面敲门,他有点后悔告诉他这事了。 “哎!”罗九月打开房门,歉疚说道:“我不想出去,我要等赵旭回来。” “走吧走吧,说不定咱们散步回来,他也回来了。”从佳拉着他的胳膊,积极动员着。 “唉……好吧。”与其自己在屋里胡思乱想,倒不如出门转转。 队形依然保持了两人中间拉着萝卜,三人晃晃悠悠,沿着家门外的大街走。 这个时候,夜市已经开始,与白日不同,商贩们摆放的都是一些小玩意,例如珠玉簪子,手工捏的泥人,晶莹剔透的玉器,小娃娃的猫头鞋…… 无论上完工坐在面摊子里划拳畅饮的汉子们,还是在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都体现出民以食为天的精髓。大概江南富饶,这里的人大多讲究吃也懂得吃,更吃得好。 “发展空间还是挺大的嘛!”罗九月喃喃自语。 “小月,我怎么没听你讲过赵旭到底做什么生意的啊?”看在往来的行脚商人,从佳突然好奇赵旭的职业来了。 “确切的我也不清楚,他就只跟我说过好像是什么商队,跟邻边的邱池国还有什么国的做生意。”罗九月自己理解的是古代版的外贸——对外进出口。 “呀?那通行文牒可不是谁家申请都会批的。”不愧是商贾家的,从佳一语中的。 “是啊,他爹爹那辈就打好了基础,他就是接手打理生意。”罗九月说是这么说,心里翻腾了半天。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觉得赵旭做个外贸生意很正常,但今天被从佳一提,他才想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这里可是阶级社会,没有一定的条件,皇帝哪能给你授权出国呢? 在现代,护照这个东西也不是谁都会有的,更何况是过关戍时的通行文牒?据说要加盖国玺的吧? “这生意可是稳赚不赔的,那些小国哪个不想要咱们庆朝的东西?不过,我很想知道那里的人怎么过的,听说有的很爱吃羊肉,那个味儿……”从佳摇了摇头,那个羊肉味真是不敢恭维,也不知道那里的人多穷? “你跟我小虎哥的口味还真是一致!”罗九月摇了摇头,他记得当年罗小虎是怎样的提羊变色,当时还想做个好吃的烤羊肉给他,但一直没能做上…… “罗九月!”一个略微尖锐的声音插入。 三人一起转身,查看是谁在喊人。 罗九月:“……”要不是礼貌问题,要不是旁边还有一大一小俩同行的,他很想转身就走,又是钱欢!又是钱欢! 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他,碰见钱欢绝对就没有好事,好不容易大家都长大了,钱欢早在三年前就嫁了出去,没想到又碰见了,孽缘啊! 他要回去一定要告诉赵旭,他俩的缘分还没他跟钱欢的缘分深! “罗九月,我都不知道你堕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竟然靠偷别人的银子生活?”钱欢长大了,人也更加刻薄,本来还算年轻秀丽的面容扭曲得很难看。 “我真是觉得自卑,我怎么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出门?我都替你感到没脸。”看罗九月没回话,钱欢更是鼻孔朝天。 “从佳,咱们走!”真是倒霉,出门碰见这样的人,罗九月一点不想浪费口舌,拉着有些被吓到的从佳跟萝卜调头就走。 “你给我站住,被我说中,你心虚了吧?”被无视,钱欢更加气愤。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他自认为比罗九月相貌家世样样都好,结果村里的夫郎都是夸罗九月怎么样好,就连那赵旭也被他迷住了,真是会装! 看着眼前拦着去路的两个家丁打扮得彪形壮汉,罗九月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我擦!要不要这么倒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让不让人活了? “钱欢,咱们也有两、三年不见了吧?”挡住想说话的从佳,罗九月唇带微笑,语气温柔。 “哼!”钱欢用一个鼻音,哼出自己的不屑一顾。 “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见到你!”罗九月很深情款款说完,语气一转,咆哮:“你他喵的能不能别再喊我?以为我想搭理你啊?你脸长得白呀?见你一次我回去要洗眼的你知不知道?” 钱欢楞住了,嘴巴一张一合跟条缺氧的金鱼似的:“……” 彪形大汉甲:“这小哥儿说得太好了,要不要鼓掌?” 彪形大汉乙一巴掌拍下:“你他喵的傻呀?还想不想拿工钱了?”说完仔细品了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喵的! 钱欢憋得脸通红,撂下狠话:“罗九月,你给我等着,我能让你生意做不成,就能让你在安兴县里待不下去!” 说罢,领着两个家丁高傲离去。 罗九月跟从佳站在原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找到“好像知道不得了的事情了”。 夹起萝卜,啥都不说了,赶紧回家报告最新消息。 47. “小月,刚才你说的那一大串话真把我给惊呆了,不过看那钱欢说不出话来,我觉得特别好笑啊!哈哈……”从佳又兴奋又激动,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拽着罗九月的胳膊不丢。 “你都说了一路了,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刚才也是一时冲动。”当街跟个泼妇一样大吵大闹,影响太不好了,他还真没跟什么人红过脸,钱欢算是让他破了个例。 “萝卜,你说你小月阿叔刚才厉不厉害?”从佳摇了摇他的小手,笑着问儿子。 “月月在跟人吵架吗?”虽然他还小不太能听懂说了什么内容,但听着说话的语气也知道不是多么美好交谈。 “嗯,也不算吧,来,让我抱抱,”罗九月一弯腰便把萝卜把在怀里,“刚才月月是不是很凶?” “月月没凶,是那个坏人凶。”萝卜摸了摸他的脸安慰。 “哈,”听到小朋友的安慰,罗九月笑出声来。 罗小虎的书房里,四人围成圈坐着。 “小月呀,你不招惹他,他反而来找你的麻烦,依我说这次干脆好好整治他一下,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找你麻烦。”罗小虎气愤地要喷火,竟然是一个村的人干的! “先别冲动,咱们无凭无据的,怎么整治?”罗九月让他先冷静下来。 “小月,你哥说得对,这次是不能再姑息下去,我手下的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赵旭今天一身黑色锦袍,嘴边泛起冷笑,令人不寒而栗。 “别这么笑,难看!”罗九月伸手撑起他的嘴角,往两边一拉,好好地唇形成了一道直线,看上去很滑稽,“哈哈,真好玩。”说着又把上下唇瓣捏了捏,成了扁扁的鸭子嘴。 罗小虎看两人又公然甜蜜,不是滋味儿地向一旁但笑无语的自家夫郎撇嘴:“咱们需要找找存在感啊!” “你们不要再闹了,赶紧讨论正事!”从佳无耐,一个个的都不靠谱。 “呵呵……”罗九月讪讪地放下搁在赵旭嘴上的手,用手指戳了戳他,正色道:“快说,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田见仁是不是钱欢找的?又为什么要打着飘香楼的旗号?” 赵旭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对他的思路清晰很赞赏:“你问到关键点了,这个飘香楼大有问题,在安兴独大了这么多年,几乎每年都有大量的酒肆菜馆甚至摊贩,去县衙状告他采用卑劣方法,把别人的生意搅混,但都不了了之,就是因为他贿赂历任县令,营私勾结。” “哇,从佳,你说的竟然是真的!”罗九月震惊了。 “什么真的?”罗小虎狐疑望着自己夫郎,又有事情瞒着他? “就是我跟小月说了我小时候听到的关于飘香楼的事,我也没想到是真的。”从佳呐呐地说,里面的黑暗真不是他想象得到的。 “怪不得那天在县衙,那县令的解决方法那么奇葩。”罗九月恍然大悟,还以为那就是个糊涂官呢!原来精明着呢。 “是啊,那飘香楼确实找了田见仁,但压根没打算给他报酬,利用完就扔,所以也没跟县令通信说要怎么判,那县令就随便给判了。”赵旭戳戳他腰上的痒痒肉。 “我记得,你给我的州志、典籍上记述的,庆朝河清海晏、国力强盛,圣上文功武治,官员正直清廉,假的吧?”罗九月斜着眼鄙视他拿假书给自己看。 赵旭失笑,握过他的手揉揉,“真假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只看事实。” “不对啊,那这跟钱欢有什么关系?”从佳满头问号。 罗九月也猛然想起来,小鸡琢米一样点头:“就是,怎么就跟钱欢搭上关系了?”要不是他狠狠反击回去,大概钱欢也不会气到口不择言,把实话给说出来吧! “飘香楼的老板姓周,钱欢嫁的那一家也姓周,是旁支的亲戚,而钱欢的夫君又恰恰就是飘香楼的一个管事,这么说该明白了吧?”赵旭眼底隐含笑意,小月托着下巴认真思考的样子太可爱了。 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过来了,定是钱欢央着自己夫君干的,更何况他那夫君本身这种事就干多了。 罗九月鼓着腮帮子,在想他跟钱欢究竟有什么过节。 钱欢这人吧,大概家里富裕,从小就有点看不起普通人家的孩子。而他家当年确实很穷,即使是现在,他家也没有多铺张,过惯了简单的日子,大家都没想着要改变什么,住的也是好几年前盖的旧房。 这也许给他留下了自己家确实很穷困的印象吧! 出身贫贱人家的小哥儿却得到村里教书先生家唯一小汉子的垂青,又怎么能够不嫉妒?更何况张诚往他家背柴火的举动更是让村里人知道“罗九月”的大名,大家的赞扬也许也是一个因素。 钱欢自视清高,却没得到他要的美誉,所以,一怒之下…… 这貌似是嫉妒引起的吧?罗九月瞥了一眼优雅喝茶的赵旭,心里冒出四个字“蓝颜祸水”。 “……”赵旭很无辜地回视。 “唔……要不,要不这事先缓缓吧?”就算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但是牵扯到官员跟富商,他们这是弱势群体呀,对着干也得讲究个策略啥的。 “小月不相信我吗?”赵旭可怜巴巴地凑到他眼前问道。 罗九月非常不给面子地说:“不信!” 赵旭:“……” 被越来越灼热的桃花眼看得有些晕,罗九月思考了一下,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我没有不信你,我是不信飘香楼的人,不信钱欢。” 赵旭依然目光灼灼,一言不发:“……” “哎呀,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办呐?你也知道那家人有多坏的,还跟官府牵连,你跟他们较劲会有好果子吃吗?”罗九月撅嘴,他又不是不想报仇解恨,但自己的实力在那放着,明摆着杠上了会吃亏嘛! “你要时时刻刻都记住,民不与官斗!”罗九月扯住他的脸,严肃教育他,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啊! “噗。”赵旭的表情非常欠扁。 罗九月深吸一口气,忍下到嘴边的咆哮,拉着他的衣襟摇晃:“给我严肃点呐!” 赵旭好笑道:“小月是真的很担心我,对吧?” 罗九月很没气质地丢给他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不担心你,难道还担心钱欢不成? 赵旭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他坐上来。 “……”不好吧,好歹还有观众在,不要太奔放了! 看他不动,赵旭所幸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把抱到腿上,搂住抱紧蹭蹭。 “……”罗九月捂住脸,恨不得钻到地缝里藏起来,太丢人了! 赵旭掰开他的手,“你哥他们早出去了,怕什么?” 罗九月四处张望,果然如他所说,屋里就剩他们两人,从佳跟罗小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罗九月顿时觉得更丢人,从佳他们一定是被刺激走的! “好了,不气啊!给你说一件重要的事。”趁还没来得及炸毛,赵旭赶紧转移话题,及时安抚道。 “什么事?”罗九月立马好奇了起来。 “亲一口就给你说。”占便宜要尽早。 罗九月无语,太有商人的自觉性也是个问题啊! “快点,等着呢。”拍了拍他的头,赵旭催促道,并且闭上眼睛,轻轻撅起嘴巴,一副邀吻的姿势。 脸皮真是有够厚的!罗九月在心里吐槽,狠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哎呦!”赵旭委委屈屈捂着被咬红的嘴唇。 罗九月似笑非笑,“还要不要亲亲?” 赵旭迅速摇头,惹怒了的小猫也是会抓人的。 “说吧,到底想跟我讲什么事?”罗九月叹口气,俩人在一起压根就没法正经说事,因为赵旭在他面前总是嬉皮笑脸的,然后不知怎么,就发展成了少儿不宜。 “小月想不想开间酒楼?”赵旭问。 罗九月用脚踢踢他的小腿,这还需要问?他摆摊子就是为了攒本钱,顺便调查一下市场行情,之后开酒楼的。 赵旭笑道:“那如果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不考虑其他,你愿不愿意现在就开始?” 罗九月皱眉,“不考虑本钱,房子,菜单,人手?” 赵旭点点头。 “你今天没睡醒啊?开酒楼什么都不考虑,那还怎么开的起来?总不能凭空就出现一座酒楼吧?”还是什么都齐全的。 “我睡醒了”赵旭移开他捂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握在手心里,“不闹啊,我说的是真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到底是谁不要闹啊!你这个提议本身就是在闹吧?罗九月的手被限制自由,趴到他脸上,冲着腮帮子就是一口,留下一个红红的牙印。 被咬了,赵旭也没有生气,晃了晃他:“惹了我,那飘香楼肯定是开不成了,所以我就问问你有没有意愿想要接手啊?” “你是混黑帮的?敢这么大的口气?”罗九月嗤笑。 赵旭悠悠道:“当然不是,我可是正经跑商的。可是我有能力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你开外挂不成?”罗九月凉凉地说。 “外挂?”不明白呀。 “咳……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绝招吗?你确定你一介商人能拼得过县令?”县令那两个字特意加重语气强调。 “等等,等等……”罗九月堵着他的嘴不让他开口,自己摸着下巴盘算。 赵旭好脾气地耐心等待他想问题。 过了一会儿,罗九月理出了思绪,眼睛亮晶晶满怀期望地问:“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认识什么大官?你那个通行文牒不好弄吧?” 赵旭眼里透着笑意,叹道:“小月终于敏锐一次了!” 罗九月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得意洋洋地说:“我一直都这样的,你没发现?你到底认识哪个大官?快透露一下。” “听说过当朝贤王爷没?我跟他很熟的。”赵旭嘴角一弯。 罗九月怀疑地在他脸上看了几遍,想找出他开玩笑的痕迹,“我说我也很熟悉贤王,你信不信?”好歹自家跟贤王开的沁香阁也有生意往来的。 “信,我绝对信!” 赵旭笑眯眯地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然后看他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我……”罗九月瞠目结舌 “先别告诉其他人啊,等咱们大婚时再公布出来。”赵旭亲了亲他的额头间的福印,今年秋天小月就要成年喽,真是好期待。 48.九九回味 一个月前,安兴县里发生了几件大事,刚到任两年的县令被罢免革职,传言与安兴最豪华的酒楼——飘香楼官商勾结,鱼肉百姓。 不到十日,飘香楼的周老板因为贿赂官员、恶意破坏他人生意,甚至危及他人生命等罪名被羁押大牢,其下所有涉案的管事都被依法惩处,并没收不义之财,周家遭受打击,家族破败。 又不到十日,听说飘香楼被一个神秘人买下,准备整改开间新的酒楼。 这天,路过前飘香楼地方的人都纷纷驻足观看。 沉寂了许久的店门前贴着一张显眼的红纸,工整的字体,上书:“本店现招十名跑堂,三名大厨,两名帮厨,两名搬运工,一名账房,要求吃苦耐劳,无不良嗜好,如有意者,请进屋详询,月俸面谈。” 大家了然,这是新酒楼缺人手了。不过,大家都觉得这种招工方式怪稀奇的,因为一般招工大多都会把工钱标清,大家看了,如果觉得合适,就会去试试。这月俸还可以面谈商量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于是抱着对酒楼主人的好奇,许多人都进去探视一二。 只是,大多进去没片刻,就神色紧张跑了出来,倒是引来更多人的好奇。 “哎,怎么回事啊?”一个人眼疾手快,抓住刚从店里匆忙走出来得人问道。 “快别提了,你要是好奇,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人说完一句,捂住磕青的半张脸,飞奔跑了,溅起一阵尘土飞扬…… 哎!本来他见那里面坐着一个白净小哥儿,还想调笑几句,结果旁边的人一个掌风扫来,他顿时脸先着地…… 这一日后,安兴大街小巷,说书馆茶寮等人员集中的地方都流传着买下飘香楼地盘的是个修罗一样的人物,只要被他盯上,瞬间不能动弹…… 不过,也有的说压根不是修罗,而是个大仙,一施法术,干的好事坏事都不由自主往外招。 当然,还有人说里面就是个笑得和和善善的小哥儿,还亲切地招呼他喝水。 “下一个。”罗九月扬声喊道。 他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个红漆长木桌,桌子上摆着一个茶壶跟四个瓷杯,身边分别坐着从老板跟赵旭。 这俩人发挥巨大作用,让前来凑热闹耍花腔的人灰溜溜逃跑。 赵旭寒着脸,面目表情地看着一个个进来的人,偶尔的一个审慎的眼神,立即把人冻僵。 从老板笑眯眯的,不动声色地把来人的家底套出来。 随着他的声音,进来一名穿着土褐色粗布身材壮硕的汉子。罗九月观其面相忠厚老实,暗自点了点头,卸货运货完全可以胜任,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充当保镖。 “请坐,”罗九月示意他坐在桌子对面的一把椅子上,“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的?把家里的具体情况说说。”一连串的问题从罗九月嘴里冒出。 “俺叫王大山,家是王家屯的,俺爹刚走,家里就剩俺一人,俺就是想出来见见世面。”汉子颇为不自在地摸了摸头。 “怎么样?”罗九月边拿笔记录边捣了捣右手边的赵旭,悄声问道。 “嗯,小月觉得行就行。”赵旭点头,按小月的说法,他今天就是来压阵的,往旁边一坐,散发阵阵寒气,驱走夏天的炎热…… “从伯父,还是您说吧?这人还行吗?”罗九月又向左靠拢,询问一旁抚须喝茶的从老板的意见。 “嗯,王大山,你说说你想要多少月俸?”从老板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水问道。 “这……这……俺没想过。”王大山不太适应被这样询问,不知所措。 “那你以前干过搬运不?”从老板技巧性地用新问题带过他的慌张。 “俺在码头上搬运,没在酒楼干过。”王大山老实回答。 “那好,比照着你在码头的工钱,我们酒楼给你三百钱的月俸,如何?”从老板给他选择空间。 “太谢谢了,三百钱很多,只是俺……暂时没地方住的。”王大山嗫嚅。 “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酒楼后面的空房多得很,包你吃住,你看怎么样?”罗九月给的待遇很高,其实是另有打算的。 王大山住在酒楼,好歹可以看家护院,这样就省了个请护院的费用。所以,其实他还是赚了。 “东家人大方,俺自然是愿意的。”王大山喜不自禁,一个月三百钱,还包吃住,他三个月就能攒一两银子,再没那么好了。 “行,既然你同意,就在这上面签上你的名字,明天就可以过来了。”罗九月把自己临时写的一个类似合同的东西给他。 “俺不会写字……”王大山不好意思道。 “那你看懂这写得啥吗?”罗九月也尴尬了,他没考考周到,毕竟不是人人都识字的。 “俺也看不懂。”王大山摇摇手,以前在码头都是工钱日结,干了活就给钱,哪用得着签字啥的。 “要不你出去找个识字的给你读读,觉得合适了,回来盖个手印也行?”罗九月诚心给他提建议。 “不用了,俺信你们不会骗俺。”王大山觉得这东家不像骗人的,再说他也没啥好骗的。 “那也行,既然你信我们,就在这纸上摁个手印,要是我们酒楼无辜把你撵走,你就可以拿着这个凭据去县衙告状。”罗九月给他讲清利害关系。 “哎……哎……这可不行。”王大山退后两步,手摆着不接下。 “你这人倒真是实在,我们当然不会随意就把你撵走,就是这么一说,让你在我们酒楼安心干活的,快摁完手印收拾东西,明天过来。”从老板把墨汁往外移移,打趣道。 “哎,好。”王大山拇指沾了点墨汁,在纸上摁了一个手印。 “下一个!”王大山走后,罗九月继续喊人…… “哎呦,坐了一天可真累人,”罗九月伸了个懒腰,捶了捶肩膀,“伯父,您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肩吧?”对于这个自愿来帮忙把关的长辈,罗九月很感激的,多年商海沉浮,从老板练就的“火眼金睛”对他大有裨益。 “有心了,不过,你伯父我还不累,倒是你,我看体力还不如小佳好。”从老板笑着看他跟个虫子似的,又是扭脖子又是扭腰。 “爹爹,一到这就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从佳提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拉着他衣角的罗彦恒。 “呦,小恒也来了,快让阿公抱抱。”从老板看见小外孙很高兴。 “阿公,”萝卜跑过去扑到他身上,“阿爸带来好多好吃的。” “是吗?那你吃饭了没有?”罗九月也凑过来摸摸他的头。 “吃了,吃很多。”罗彦恒用手比划着。 “让我摸摸小肚子,看看鼓起来了没有。”罗九月作势要伸手。 “不行不行,阿爸说了,汉子是不能让哥儿乱摸的。”罗彦恒扭动着小身体,躲避他的“魔掌”,拿出严肃的口气教导他。 “噗哈哈……”罗九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连冷面一天的赵旭都忍不住勾起嘴角。 “阿爸,”被笑话了,萝卜藏到他阿爸怀里,不肯露出脸。 “咳……萝卜乖啊,是你小月阿叔不对。”身为人父,从佳极力忍笑,安慰自尊心受挫的儿子。 “好了,赶紧来吃饭,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从老板摇了摇头,自己动手,把食盒里的碗碟饭菜全端了出来。 “小佳的手艺见长啊!”罗九月坐下吃了一口饭,点头赞道。 “是啊,是比以前做的好吃了。”从老板也点头。 “嘿嘿,在家看小月做饭看多了呗!要我说,小月做饭才好吃,赵旭以后可真有口福。”从佳别有深意看了两人一眼。 “赶紧吃饭啊!没听伯父说一会儿菜凉了不好吃嘛?”罗九月警告地看他一眼,自己耳根子却悄悄红了。 “嘻嘻。”从佳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赵旭只吃饭不吭声,只是眼里的笑意谁都看得出来。 从老板更是不理小辈们的互相波涛暗涌,盛了一碗蛋花汤慢慢喝着。 “对了,今天招工怎么样了?”从佳想起正事。 “还成,就还差大厨没招够,唉!不好办啊,三个大厨只招了一个。”罗九月叹气。 从佳邹眉,“怎么回事?手艺不好还是咋了?” “哪是手艺不好,是压根没人来,净是来凑热闹的,唯一来的大厨还是以前飘香楼里的人。”手艺不好可以练,现在根本没人来,太虐了! “啊?以前楼里的?你还敢用?”从佳大吃一惊。 “没事,李大厨没什么的,也是个老实人,对以前东家的所作所为不了解。”罗九月给他解释道。 那个大厨来的时候他也迟疑,不过询问了一遍,从伯父说可以留下,他才同意的。 “慢慢来,到时候你先顶上算了。”从佳安慰他。 “我也这么想的,大厨确实得好好挑选,酒楼的招牌都得看大厨做的菜色。”是急不得,而且必须宁缺毋滥。 一直安静听大家讲话,吃自己的饭的赵旭眉头微微皱起。 继几日前,前飘香楼门前热闹了一回之后,今天再次热闹起来。门前舞龙舞狮,鞭炮啪啪作响。最惹人注目的是,来凑热闹的百姓排起的长长的队伍。 “老兄,这又发生啥事了?”一汉子拍了拍前面的人,不解问道。 “我哪知道啊,就看前面人多我才来的。”前面的人翻了个白眼,也不看看他距离队首有多远,早着呢! “……”后面的人默默地跟着排队。 前边来得早的,早就按捺不住心思,想要往前挤,尽早拿到免费提供的一份拼菜,据说是限量的,先到先得。 但是,门前有一个门神,一身墨色,手里拿着一柄……剑?哎呀!眼花了,是大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愣是没人敢轻举妄动。 要是几天前来凑过热闹的人一定会在心里默念:怎么又是那个冷面? 终于,长长长长……的一挂鞭炮放完了,所有人都磨掌擦拳。 这时,门里出来个年轻小哥儿,脆生生说道:“旭哥,揭招牌吧?” “冷面”赵旭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起,朝外走了两步,脚尖一点,轻松跃至二楼,把盖住招牌的红绸子揭开,“回味楼”黑底金漆三个大字露了出来。 “哇,快看,冷面也会笑哦。”一个小哥儿捂嘴小声说道。 “嗯嗯,还会飞,你说会不会真是修罗鬼啥的?”站他后面的年轻夫郎点头。 “前面的,别聊天了行吗?开始发拼菜了,你们不领我们还等着呢。”后面的汉子嚷嚷。 “大家别慌啊,领过的不要再来了,让后面的人也尝尝。”忙碌的一个蓝衣跑堂小二一边夹菜一边发放,忙出一头大汗。 “哎,这个是鸡蛋?咋这么有味呢?”一个中年夫郎吃了一口卤蛋,惊呼道。 “就是,咱们都是开水里煮煮,顶多加点茶叶煮个茶鸡蛋,这个鸡蛋吃着一股子肉香啊!”同行的夫郎也是大为不解。 “好吃,这个又辣又香的。”一个汉子那这个油汪汪红通通的鸡爪子在啃。 “呦,老徐啊,要不咱们进去坐坐,听说第一天只收半价。”碰见熟人的招呼着一起去。 “那敢情好,老张,你看这回味楼的名字起得不错嘛,让人久久回味才能生意好。”俩人边走边聊。 “二位,快请进,这边有座。”刚进门,热情的蓝衣跑堂把人让进屋里。 “呵,大变样啊!”那老徐很惊诧地看着眼前被屏风和翠竹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大堂,就连柜台都变了样。 通往二楼的楼梯下,竖起高大的木架,摆着一坛坛的美酒,一进门就能闻到淡淡的酒香。前面有个高高的柜子挡着,中间空隙下站着一名账房,正拨打算盘珠子。 “是啊,咱们是回味楼,以前的飘香楼不存在了,咱们楼里的菜可是好味道啊。”蓝衣小二机灵地应对。 “是吗?上四样你们的招牌菜,我倒要尝尝是不是你说的这么好。”老张率先点菜。 “好的,客官可要美酒?”小二笑问道。 “来一壶酒,要冰过的,这天太热。”老徐特意交代。 “哎,客官您稍等片刻,很快就上菜。”小二眉开眼笑,因为东家规定了,小二卖出的酒越多得到的工钱越多。 而厨房里,罗九月跟李大厨两人奋力炒菜,两名帮厨也是洗菜切菜加看火刷盘子,谁都闲不住片刻。 由于长时间站在火旁边,罗九月被烘得脸红扑扑的,抹了把头上的汗,心里暗暗地想,得赶紧请大厨,两个人还是太吃力了。 49.开店二三事 经营一间酒楼不容易,罗九月算是真正体验到了。 每天早上酒楼开张营业,他就不停歇地乱转,王大山跟张启华负责采买搬运,回来以后,他得负责落实验收,查看食材具体情况。 除此之外,研究菜单,查阅账本,统计营业额,月末发工钱,人多的时候甚至需要客串跑堂招呼客人,更何况他本身就兼职大厨。 不到一个月,白嫩的肤色变得黯淡发黄,眼底下的阴影直逼某种动物。 赵旭既心疼又无奈,屡次规劝,得到的结果都是,他前边答应休息后边接着熬夜,根本毫无用处,让赵旭恨不得把他打晕丢到床上。 但最该怨的还是自己,如果那时候不是想着帮他圆梦,买下飘香楼的原址,也不会让他像个小蜜蜂一样每天乐此不疲地忙活,更不会让他忙活到没空理他还弄得自己脸色憔悴。 罗九月一项认为,管理好一家酒楼,需要大家团结起来,所以为了调动大家积极性,他把酒钱分一成给跑堂的,给大厨、帮厨、搬运提供食宿,唯独拿唯一的一个账房没辙。 账房很年轻,额上有个肉色福印,不站近些看压根发现不了。那天招人的时候,一手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啦作响,罗九月当时就拍板定了下来。 可这账房不爱说话,对谁都是表情淡淡的,每天准点来上工,准点回家,到现在罗九月也没弄清他究竟有没有成婚。 店里的其他人更是对这个神秘账房颇有兴趣,空闲时候聊天都是一个话题——账房到底成婚了没?就连罗九月都听过好多次了。 “程喜,这里除了那些个跑堂的,就你一个不住店里的人,平时多跟大家交流一下嘛。”罗九月下楼,看见还站在柜台里埋头拨打算盘的人,不禁叹了口气。 也不知他怎么那么粗神经,别人谈论自己都不知不觉。 “东家,我知道了。”程喜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算账。 罗九月很泄气,这个态度让他一句否定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忙你忙。”罗九月讪讪遁走。心里再次深深叹了口气:开个酒楼真不容易,员工的心理也得顾及到才行。 “小月,就不能丢下你那账本?你都比我还忙了。”又一次看见深夜还在伏案的罗九月,赵旭实在忍不住了,夺下他手中的东西,挑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不要闹,快还给我。”罗九月被迫抬起脸,不满地瞪视他。 “不行,不准你再看账本!搁在那里一天不会损失什么的。”这种忽略未婚夫婿的行为万万使不得。 “哎呀,这酒楼你也有投资,就不想多赚点钱?我得把今天的收支给算好,快还过来。”罗九月伸手问他要账本。 “喂喂,你干什么?”罗九月从凳子上“唰”地站了起来,简直难以置信,他竟然把账本给丢了出去! “现在没了。”赵旭环着手臂,颇为挑衅地跟他对视。 罗九月气得火冒三丈,最近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当然,是被气出来的。 “你……你……”手指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看自己都成什么了?多少天没好好睡过觉了?你都快一个月没回村子了吧?不想阿爸他们吗?”赵旭生气,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 怎么会不累?早上一睁眼就围着酒楼忙个里里外外,刚开张没一个月,由于资金有限,到了饭店高峰时段,请的人手就显得不够用,他身为酒楼东家怎能袖手旁观? 而且,摆摊那么久,也才攒了三百两银子而已,买下酒楼的钱是旭哥付的,买食材的钱是阿爸他们凑的,只有装修的钱的是自己掏的,大家都这么支持自己,又怎能不努力? 以前打工,再苦再累他也咬牙坚持了,这一辈子他也不想成为非得依附别人才能生存的菟丝花,他的梦想需要自己实现才有意义。 他凭什么这么质问自己?自己忙忙碌碌又是为了什么? 罗九月忍着刺痛的眼睛,不想眨眼,惟恐掉下来的东西显得自己有多懦弱。 “小月,我……”赵旭说不下去了,看着他泛红的眼圈,心里给自己猛扇巴掌,后悔说了这么重的话。 “哧溜,”罗九月吸吸鼻子,背过身子,不想他看到自己软弱模样。 赵旭顾不得其他,默默走过去,轻柔的从后面揽着他的腰,低头下巴靠在他肩上,看他没反应,所幸把自己埋在他颈窝,深吸一口气。 “小月,能原谅我吗?我很抱歉对你说了那样过分的话。”声音嗡嗡的,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没人吭声,还是不搭理。 “小月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就是看着你不黑不白地忙活心里着急,别生气了好吧?要不我把肉体先给你鞭打,消消气。”手下一使劲,把他贴近的身子往后一拢,腰上的手臂环的更紧。 “……”非暴力不合作。 “那要不这样,你说一个方法,我赎罪好不好?”赵旭用牙轻轻啃着他细嫩的脖子,往他耳边吹气。 “……”无视你!哼! “嗯,我数一二三,不吭声我就当你默认了啊!”赵旭自顾自地说。 “……”太无耻了,谁答应原谅你了? “一……二……三!好了,小月原谅我了,好高兴啊,来亲一个吧?”说着就要把他的身子转回来。 “你个混蛋,谁要给你亲?让你自己说,让你还说!”罗九月猛地扭过来,面对他,开扁。手脚并用,顺便练练牙齿。 “哎呀,好疼啊!我的俊脸被你撕大了,小月你要负责,嘤嘤嘤……”赵旭顺势扑到他怀里,娘兮兮的样子让罗九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给我起来!”罗九月被他抱着不丢,挣也挣不开,又离得太近,没法用长兵器——腿踢他,只好扯了扯他掉落肩上的黑发作为警告。 “嘤嘤嘤……” “……”是被田见仁附体了么? “你属年糕的?这么粘人?快给我起来。”罗九月被他气乐了,什么糟糕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那你要原谅我啊!”鼻子蹭蹭他露出来的一小截颈子。 “好!你先起来,我马上就原谅。”罗九月揪了揪他的衣裳,爽快答应了。 “那你不准再揍我!”为了生命安全,还得提条件。 “好!”罗九月咬了咬牙,也答应了。 赵旭终于满意了,放开被他勒得动弹不得的身子,眨着眼睛无辜看着他。 “哦!”罗九月抚额呻吟,怎么碰见这么个没下限的人?真该让那些害怕他冷面的人看看这人的真面目。 找了个椅子坐下,窗外的月色很不错呢! 罗九月安静下来,刚才波动剧烈的心情慢慢趋于平静。月光洒下银辉,有着惑人的温柔,好像某人的眼睛。 赵旭也不说话,拉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陪他晒月光。 “要是妖怪,咱们这就叫吸收日月精华了,哈哈……”罗九月喃喃自语。 “小月,别给自己那么多的压力好吗?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商量的,我很乐意帮你。”赵旭拉起他的一支手,摸摸他背后的发丝,冰冰凉凉,柔细软滑,爱不释手地又摸两下。 “嗯,我知道,刚才是我不好,大概最近逼自己太狠了,总想把事情做好……”下巴枕在屈起的腿上,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点低落。 赵旭笑道:“你做的很好了,但是要慢慢来,把自己累垮了,你不怕我心疼,我还怕你阿爸找我的麻烦呢!” 本来他就不是林阿爸心目中未来儿婿的首选,再没照顾好小月,他的地位不保啊! “你不是刚成年就接受了家里的生意?你是怎么适应的?”罗九月很好奇。 “我呀,比小月差远了,我花了好久才上手的,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很少出来找你?那时我被账本弄得头都大了,整天只知道看账本,为此,我阿爸还吵了我爹爹一顿,哈哈,阿爸怪他把生意这么快就丢给儿子……”想起被他阿爸削了一顿后无良老爹哀怨的脸,就深感好笑。 听他讲之前的糗事,罗九月不由地笑了出来,“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能一下子就学会的!”主角光环也不是时时都罩在他头上,貌似小时候自己一度认为他是个神童。 “那是当然啦,什么都能学会的不就成了神仙?我习武的时候,师傅说我,聪慧有余,勤勉不足,之后,我才肯下苦功夫练武的。”既然开了个头,也不在乎在小月面前保持什么“高人”形象了。 罗九月真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又更上一层楼。 “所以,做事真的不能心急,你看我,为了娶你,平时做了多少事啊!你都不知道。”例如:找张诚专门谈谈心,其中的心酸不足为外人道来。 “是吗?那你说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了?”罗九月阴恻恻地说。 “……”哎呀!说漏了!赵旭心里那个恼。 “我想阿爸,想爹爹,想棉花……”离家快一个月了,他真的很想家里的一切。 “知道想家了就好,咱们过两天回去一趟吧?”赵旭松了一口气,终于知道要休息了。算算时间,家里快该收稻子了。 “嗯,回去,明天我安排了楼里的事,咱们后天就回去。”罗九月点头。 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村里的青砖瓦房,斑驳的拱桥,穿梭在荷塘里小船,三五成群的小哥儿结伴采菱角,半山腰的竹林,堂屋里纳鞋底的阿爸,院子里锯木头的爹爹,甚至他能想象到棉花打瞌睡的模样…… 心里有了念想,罗九月没了之前的烦躁感。勒令赵旭下楼去捡回来账本,答应他立马睡觉,账本留至明日再看。 “喂,你跳楼!”罗九月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赵旭竟然从窗户一跃而下,这是楼上好吧? 罗九月趴在窗户台上,往下张望。月光很明亮,但不足以照亮黑黢黢的庭院,除了隐隐的风声,没有任何动静。 “赵旭!你在哪?”罗九月有点担心,虽然他知道赵旭练过武,但是飞檐走壁的这种神技他可没见他使过。 “喂!回答一下,再吓我就生气了。”罗九月对着黑暗又喊了一声,依然没人回应。 “我没事,小月,就是……”赵旭的声音听上去含糊不清,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罗九月“腾腾腾”沿着楼梯跑进院子,怕他扭伤了脚。 适应了院子的黑色,发现似乎也没那么黑。赵旭蹲在地上不知道摸索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还是你伤到哪里了?”罗九月不敢摸他,怕摸到伤口。 “小月,我……我……那个……我把你的账本丢水里了。”赵旭结结巴巴地解释。 “什么?”罗九月忽然想到白天的时候,在院子晒了一盆水,准备晚上洗澡用,但是他一忙就给忘了。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黑暗中,两双黑色的眼睛对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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