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图案卷集(卷一)——耳雅
耳雅  发于:2014年0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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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龙图阁,北宋时期建造,内藏各种书画、典籍、卷宗,有些接近于今天的图书馆。龙图阁最有名的一位“馆长”,就是仁宗时期的龙图阁直学士,开封府尹包拯。 这个故事是虚构的(废话!),讲的是鼠猫这一大家子,破解龙图阁内典藏古代悬案卷、以及各地州城府县送来的未破悬案的故事。 卷一:刀斧镇断头案 第一章:断头刀 四月,桃花满城。 北宋都城开封府,进行了一场小小的春试,试卷交到龙图阁。这次的卷试并非为了选什么才子良臣,而是选通晓古今文字,有耐心又细心,可以将散乱古籍卷宗整理修缮的能人。 批改试卷的是两位老臣,两个最近很忙的人。 话说这开封城,上自皇室宗亲,下到平民百姓,都知道朝中有两个水火不容的人,一个是鼎鼎大名的贪官太师庞吉,一个就是鼎鼎大名的清官包拯。 包拯和庞吉同朝为官二十载了,两人年龄相近,官阶也差不多,但性格相冲,八字不合。 偏偏一个是皇上的老丈人,一个是当朝重宰,谁也不让着谁。 说起来,他俩交恶某种程度上也跟仁宗有些关系。 赵祯,这位看似敦厚仁慈的年轻皇帝,其实也有些恶趣味。比如朝中一旦相安无事,就喜欢拿两位老臣开开心。这不么,最近边关平顺,朝中无事,也没什么灾祸冤情,于是仁宗突发奇想,说要整理出龙图阁里近三年的各地悬案卷宗,要研究一下下。 于是,身为龙图阁大学士的包拯当时黑黝黝的脑门就汗涔涔了,上前一步,启奏,“皇上,龙图阁中卷宗众多,不如挑选一些太学的学生去整理?” “唉!”庞太师拉长个调门,也出班启奏,“皇上,太学的学生哪儿能分辨出什么悬案不悬案,还需包相爷亲自出马!” 包拯眯着眼睛看庞太师,心说你这胖子趁机起哄! 庞太师看着他一眯眼睛,整张脸跟个砚台似的严丝合缝,也有些慎得慌,不过见到包拯落井,他庞吉要是不往下丢石头,就不是庞吉了。 赵祯悠悠地摸了摸下巴,开口,“太师言之有理,不如就包卿亲自整理。” 庞太师翘起嘴角咧开嘴,笑意还没来得及完全在脸上形成,就听包拯来了一句,“皇上,微臣一人恐怕不够,想请太师帮忙分担掉一半。” 太师的嘴角僵住,在听到赵祯轻快的一声“准奏。”之后,彻底垮了下来。 小太监一声“退朝” 众臣就在后头看着包拯和庞吉一边往宫门外走,一边掐着对方的胳膊。 “黑子,你干嘛拖我下水?” “托你的福,还不找你垫背?” 在龙图阁困了三天三夜,被书虫咬得满身包之后,两位大人决定停止掐架,积极自救,于是就有了这一场春试。 到头来,考上的还都是太学的学生们,十个学生用了小半个月,单单近三年的悬案就有满满一架子,其他的还要继续整理。 这天,赵祯背着手来龙图阁晃悠了一圈,伸手抽出一卷来,边看边问包拯,“包卿,展护卫闲着没?” 包拯仰起脸想了想…… 在太白居吃馄饨的展昭,突然一个喷嚏。 “闲着呢。”庞太师又过来插话,“我说老包,你也真是能干啊,从哪里找来那么能干个展昭,他一到开封,以前那些旧案、悬案都破了,特别是关于江湖人的案件啊,以前一个小门派就把你愁得什么似的,现在可好了……” 庞太师可没看见包大人紧着给他挤眉弄眼使眼色,可惜包大人的面部表情都淹没在一片乌黑之中,老庞年纪大了又有点眼花,看不太清。 “包卿和太师最近也都闲着么?”赵祯一句话,庞太师可算老实了,换来包大人恶狠狠一白眼——那个白啊…… “这一柜子的悬案么……”赵祯从第一排一指指到最后一排,伸手拍了拍包拯有拍了拍庞吉,“两位,出巡一趟,如何啊?” 包拯和庞吉张大了嘴。 包大人连忙道,“皇上,臣开封府事物繁忙……” “最近不是闲着呢么,有事情朕派人去接你。”赵祯堵了包大人一个哑口无言后,又瞧了庞太师一眼。 太师只能咽唾沫——他更没借口了,因为一指都很闲。 “就先从这一卷开始吧。”赵祯将手里刚刚抽出来的卷宗往包拯手里一塞,转身起驾,心满意足回宫了。 留下包大人和庞太师大眼瞪小眼,黑脸对白脸,一起叹气。 …… 回到府中的展护卫,就看到衙役们纷纷收拾行李,门口长长的出巡队伍,高举的公正廉明牌子很有些气派。 迎面,看到包拯和庞吉并排走出来。 庞太师一眼瞧见了前边的红色身影。 展昭是最近才进开封的,不知被包拯怎么一忽悠,这位名满江湖的少侠就帮着查案来了。 庞吉对这个挺拔俊美的年轻人印象极好又极坏。 极好,是因为他给人的感觉本来就好,很难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个人,“讨喜”两个字,占满了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极坏,是因为庞吉活了这么久,见了这么多,最了解这种温和的非池中物比不温和的池中物要难处得多。 通常,越是谦和的人,骨子里越高傲;越是爱笑的人,翻起脸来越不会翻回来。 展昭年纪轻轻能在江湖道上混得名满天下,必定不是善茬……再说,这年轻人身上有一股似乎能容纳正邪两端的随意,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暖棚里头的盆栽,还是山壁之外的藤蔓,当然了,最棘手是——他是包拯一边儿的。 “展护卫。”庞吉对展昭十分客气。 展昭微微翘起嘴角两端,一双大眼能弯成新月,给了太师一个他最常用来待人的微笑。 太师捂了捂心口,很久没人对他笑得那么真诚了,起码在他看起来确实很真诚。 “大人,要出门?”展昭问包拯,双眼则是看着包拯手上的卷宗。 “对啊,展护卫,你也准备一下,我们晚上动身,出巡查悬案。” 展昭一听“悬案”,似乎挺感兴趣,抬手接过了卷宗,轻轻一扬…… 卷宗刷拉一声打开,另一端卷轴落到另一只手,双手一抖,开卷! 展昭一个动作,包拯就听到身后一阵骚动,回头看了一眼,开封福里大大小小各种丫鬟挤在一起,光看嘴型就知道是在说一个“帅”字。 包拯咳嗽了一声,回头,就见庞太师也张大了嘴。 包拯推了他一把——老不休啊你!别盯着我家纯良少年! 庞太师直摆手,他可不是小姑娘家觉得展昭开个卷帅得天昏地暗,而是惊诧于他神情的变化。 展昭很严肃,默默地看完了卷宗,抬头,“断头案?断刀们全灭,像是江湖仇杀……” “展护卫有线索?”庞吉凑上去套近乎,“这案子相当血腥啊。” “一刀削多首,这是江湖械斗的做法,死的都是断刀门的人,连掌门都被人砍了,杀人的绝对是个用刀的高手。”展昭收起卷轴轻轻敲着下巴,“江湖上刀客很多,但是能有这样刀法的却不多,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且差不多都是有名的侠客,应该不会干这种事。” “是哪些人?”包拯对江湖事不甚了解。 “如果说用刀,最最厉害的应该是天尊,不过他是武林圣者,退隐江湖多年,不应该是他。另外么,有一个人的嫌疑应该也可以排除。” “谁?”包拯和庞吉一起问。 “九王爷赵普。”展昭做了个削首的动作,“这事他在战场上没少干,不过赵普的刀法有一定的特点,他使用的妖刀新亭侯体型巨大,不可能运转这么灵巧,近距离连削数刀……”边说,展昭巨阙一,太师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眼前剑穗一晃……身后一坐石灯的帽檐咔嚓一声掉了下来。 庞太师嘴角抽了抽。 展昭点点头自言自语,“应该是和剑差不多大小的刀。” “这么瘦?”庞太师惊讶,他心目中的刀都是那种金丝大环刀啊、青龙偃月刀啊、还有赵普那把大得可以拍死熊的新亭侯。 “有两种刀是很瘦威力却也惊人的。”展昭揉揉鼻子,“一种是扶桑刀。” “那么犯案的可能是扶桑人?”太师倒是想起以前看一些扶桑武士使用过类似的刀,十分凶狠。 “不太像。”展昭却摇头,抬手又一晃巨阙…… 庞太师又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只看到明晃晃什么东西在眼前一闪,身后刚才那个可怜的石灯斜刺里被砍成了两半,上头那半滑了下来。 另一边,展昭依然拿着卷轴敲下吧,“通常扶桑刀都是上下砍,刀法单一只讲求速度快,也很蛮横,这里削首的刀法精巧顺畅,横向刀法众多……要知道,刀法里最难的就是横刀,即不能靠上下借力,又不好拿捏,然后刀还要快,内力需要十分深厚。” “展护卫。”包拯见展昭将这位凶手评价成高手高高手,就问,“你有觉得可能的嫌疑人没有?” 展昭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不太可能是他。” “那就算他不是嫌疑人,是不是刀法极好,说不定他能知道凶手是谁?”庞太师试探着问。 “这倒是有可能的,用刀的我的确不是很熟悉。”展昭点点头,慢悠悠说,“第二种这样瘦长威力又惊人的刀,是扶桑刀的克星,苗刀。” “苗刀?”包拯一愣,“莫非犯案的是苗人。” “啧啧。”展昭伸出修长一根手指轻轻一晃,顺便潇潇洒洒一转身,包拯又听到身后一阵骚动,无奈地扶额,自从展昭来了开封之后,那些姑娘们一个个跟吃了仙丹似的,龙精虎猛外加如狼似虎。 庞太师突然想到之前展昭进宫帅趴下了一众大内侍卫后,顺便俘获宫中上至太后下致小丫鬟芳心的壮举……莫非这才是赵祯撵他们出宫办案的真正原因? 想到此处,庞吉与包拯默默对视了一眼——这次真是冤枉了! “苗刀乃是刀中最凶最狠之物,产于苗地,形似禾苗而得名,刀长三尺八寸,刀把一尺二寸,全长五尺,削铁如泥,单手、双手、脱手皆可,且刀法变化多端。”展昭看了看卷宗上描绘的尸身刀伤状况,对包拯点头,“十分像是苗刀所为。” “说了半天……”庞吉忍不住问,“展护卫的嫌疑人是谁?” “唉,不是嫌疑人,这人可得罪不起。”展昭连连摆手,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此人是江湖出了名的鬼见愁,恶见躲,妖怪见了转身跑,没有必要的话千万不要招惹!” 包拯怀疑地看着展昭,展昭向来江湖气很浓重,没见他怕过谁,怎么说起这位似乎很棘手? “展护卫,说来听听无妨,也许不是他呢。”庞太师越听越好奇。 展昭想了想,道,“苗刀因为太难控制,耍刀的人极容易弄伤甚至害死自己,所以用苗刀的人越来越少。而苗刀因为太长易断,很难铸造,几个著名的铸刀师傅过世后,基本已经没有好的苗刀出来了……这世上仅存的,最好、最强的苗刀,就是那人手中的那把——云中刀。” “云中刀?”庞太师摸着下巴,他喜欢收集古董玩意儿,没怎么听说过啊。 “云中刀来头极大。”展昭道,“相传是鬼才锻造师冶治用千把鬼头刀加上千年玄铁和龙血锻造而成,坚韧无比邪性异常,乃是不祥之物,杀气不输赵普的新亭侯,相比起新亭侯的将门出生,它更加邪一些。” “鬼头刀是什么?”庞吉和包拯一起发问。 展昭看了看他俩,摇头,“就是刽子手用来杀头的那种大刀了,杀到豁口了扔掉的那把,就是鬼头刀。” 庞太师不自觉就是脖子一凉,连包拯也忍不住摸了摸脖颈。 说到这里,展昭又一次打开卷宗,“这是一月前发生的事情,整个断刀门几乎被杀尽死绝,断刀门是刀盟分支,就这么给灭门了,盟主刀行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估计要大闹一场了。”说完,展昭跑进屋子打包行李,准备去看热闹。 包拯和庞吉面面相觑,搞了半天,展昭还是没说那个云中刀的主人是谁。 等晚上启程的时候,展昭背着个包袱拿着巨阙,骑着他那匹美美的枣红色大马站在夜风中。四月的小晚风,加上天边半轮月,勾勒得这红马红衫黑发人,眸中一点星光,杀人不见血…… 包拯上轿时一回头,忍不住为府中咬着手绢一个劲对展昭挥手告别的姑娘们掬一把辛酸泪。 长长的出巡队伍在五百精兵开道下,浩浩荡荡地出了开封城,为了不扰民,包拯特地半夜出城,悄无声息的。 黑夜中,展昭骑着马在队伍的最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这时,庞太师他们的大马车放慢了车速,直到和展昭差不多齐平,车帘才挑起,庞太师探头出来。 展昭看了他一眼,微笑。 月光下,庞太师意外地发现,展昭的笑容和刚才那个是一样的,不是老眼昏花的话,他很确定,这笑容里满满都是一种叫真诚的东西,于是好奇地问,“展护卫平日对谁笑,对谁不笑,有没有什么界限?” 展昭眨眨眼,也没想,就是开口,“不害我,不害人就行。” 庞太师笑了,点点头,这就是展昭的底限么?见他打了个哈欠,似乎准备在马上眯一会儿,太师赶紧抓紧机会,问最后一句,“你刚才说的那位用云中刀的高手,究竟叫什么名字?” 展昭嘴角又翘起了几分,“名字很好听的。” 太师等着。 “云中刀客云中刀,绝世无双白玉堂。”展昭对太师挑了挑眉,“记得听到这三个字绕道走,他专杀贪官佞臣大坏蛋……” 太师一缩脖子,抓着马车另一头软榻上开始打盹的包拯摇啊摇,“黑子,你要让展护卫照顾我啊!” 包大人打了个哈欠,用心地诠释了一下什么叫尖牙不见眼,顺便翻个身撵苍蝇一样赶了赶庞吉,“前两天你怎么教我防蚊子的来着?” 庞吉愣了愣,挠头,“别穿衣服闭上嘴,晚上蚊子就看不见你了。” 包拯有些怨恨地回头瞧了他一眼,“所以啊,你别做贪官改邪归正就处处平安天地宽了,抹了墨汁假扮我呗……来!” 说完,递了块墨给他。 …… 展昭在外头,就听到马车里又掐起来了,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从小到大就这毛病,每次有什么大事发生,鼻子总会痒痒。 摇摇头,纵马往前跑了一会儿,展昭有些心急,一个是刀盟盟主,目前最有名的刀客刀行风,一个是年轻一辈最出名也最多争议,被天尊亲赞天下第一刀的白玉堂,这下真是有好戏看了。 第二章:刀斧镇·聚头 刀斧镇位于坎城的西南侧,这坐镇四面环山,就陷在山沟沟里的,要进城都得穿过好几个峡谷,四周围的山天然形成,刀砍斧削一般的陡峭齐整,因此得名。 城虽不大,却十分有名,因为风景秀丽,所以不少人来游玩。进城要走一线天,出城也要走一线天,山城不小,却有宋境内最小的城门。 这一日大清早,狭窄的山路上,叮叮当当的铜铃声从山下传来,清脆悦耳。 山下,一个书生牵着匹小毛驴往山上走。 书生二十多岁,跟片儿纸似的,瘦弱了些,不过挺精神的,眉目清俊,干干净净,一头长发一身青衫,手随意地背在身后,不紧不松地拽着毛驴的缰绳。 小毛驴胖乎乎矮墩墩的,十分可爱,大大的耳朵大大的眼睛,灰白毛色也干净分明。 毛驴背上,坐着个更可爱的娃娃。这娃娃大概四五岁,身量娇小,远看跟颗花生米似的,大眼睛小鼻子,嘴巴一点点,溜光水滑,可见是富养的。 小娃娃手上抱着个小药箱,坐在毛驴背上,叫那书生,声音糯糯的,“爹爹。” 那看来不过二十出头,怎么看怎么不会有这么大个儿子的书生回头,回他一句满是宠溺的,“唉。” “爹爹。”小娃凑上来一点,“我们走那么慢,会不会挡住后面的人哪?” 书生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山底下,有人上来了。 这一线天又长又窄,还是个陡坡,一人一马正好可以通过,胖点都走不过来,这后边要是上来人,估计还真得被他们堵住。 爷俩齐齐回头,就见上来了一匹瘦瘦的矮脚马,拉着辆小车,车上有草,一个老农不紧不慢地赶着车。 小娃和书生对视一笑——看来没事了。 “先生啊,这么早啊?”那老农抬头看到书生和娃娃,就问,“你是郎中不?” 书生点了点头,“是啊。” “我知道了,是进衙门帮忙的是不是啊?” 书生微微愣了愣,摇头,“没,我是来刀斧镇买草药的,怎么县衙出了事情,要郎中么?” 老农还挺意外,“先生是外乡人啊?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书生摇头。 “刀斧镇最有名的那个断刀门前阵子叫人灭门了,好多好多尸体啊!”老农说起来似乎还心有余悸,“这不衙门里头尸体太多,据说有尸温传给了衙役,这几天找郎中给治呢。” 书生微微皱眉,“尸体为何不火化,这天虽然不算热,但放久了还是会传出病来的。” “谁敢烧啊!”老农一个劲摇头,“断刀门是刀盟的人,据说刀盟盟主刀行风放出话来了,要手刃仇人之后才肯给手足兄弟风光下葬。” 书生冷笑,“江湖械斗死的,又不是征战沙场为国捐躯,风光大葬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嘘嘘!”老农赶紧摆手,“先生啊,不能乱说的,小心刀盟的人找你麻烦。” 书生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却见毛驴上的小娃正眯着眼睛,看着山下的方向,还时不时地揉揉眼睛。 “小四子。”书生搓了搓小娃的脸,“看什么呢?” 被叫做小四子的胖娃娃突然伸手指着山下,“云。” 书生不太明白,“云?” “飘……”小四子边说,边一抬手。 随着他的动作,书生和那赶车的老农,就看到白色什么东西一闪,似乎贴着山壁“嗖”一声,从他们上方越过后……没了踪影。 “是云么?爹爹?”小四子问书生。 书生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没看清楚。” …… 这时,从下方传来了几声铜锣开道之声。 小四子瞧了一眼,赶紧回头抓住他爹的袖子,“爹爹快看,好多人!” 书生往回看了一眼,惊讶。 倒不是惊讶人多,而是看到了那清晰的“公正廉明”的牌子。 “还真的来了啊!”老农也往后看。 “谁来了?”书生好奇。 “先生,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刀斧镇出了那么大案子,把开封府尹包大人给引来了,这不出巡到这儿查案了么!” …… 山下。 庞太师仰着脸,望着那又瘦又长的一线天,觉得有必要量一下自己的腰围能不能挤进去。 包大人则是有些愁,这么多人,排成一排往上走,不知道要走多久,是不是留一部分人在山下。 展昭站在一线天的入口前,往山上张望……遥遥就看到山路上有人,走得还挺慢。他眼力好,一眼瞧见个坐在毛驴上的胖娃娃,样子甚惹人爱,就对他招手。 小四子也远远看到山下竟然有个红衣服的人对自己招手,就也招了招。 书生捏他脸,“跟谁招手呢?” “有个哥哥。”小四子伸手指山下的展昭。 展昭隔着半座山都要逗一逗小孩儿,包拯也无奈,展昭人生两大爱好——品尝美食和招惹各种小动物,包括小孩儿。 “大人,我们歇会儿再上去吧,有老人家和小孩儿估计走得慢。”展昭回头跟包拯说。 包大人点头,表示就这么办,还不忘回手指了指身后的庞吉,“一会儿让他垫后,万一马车不小心摔下去,有他个肉垫不会摔散了,他要是走前面,万一滚下来,那我们岂不跟中机关差不多。” 展昭抿着嘴忍笑,身后庞吉竖着耳朵问,“包拯,你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庞吉这一声吼中气颇足,传出老远去,半山腰上的书生也听到了,惊讶地往下多看了一眼,就见站在红衫人身边一人气质非凡但黑得厉害,心中微动——这就是传说中的包青天?果然是,好黑! 正想着,山上突然呼噜呼噜跑下了一队人马来。 书生回头看了一眼,皱眉,就见是几个衙役,还有身后一个官员,看官服,应该就是县太爷。 “哎呀!”县太爷那样子像是着急下山迎接包拯他们的,但没想到半路叫人堵住了, “让开让开!”几个衙役就驱赶书生他们。 小毛驴叫了一声,被往旁边推。 书生赶紧伸手阻挡,见小四子没摔着也没撞着,松了口气,皱眉看那县官,“大人,怎么好推搡个孩童?” 那县太爷皱着眉头,“哪儿来的书生,快闪开道路,本官要下山……” 书生冷笑一声,“大人,下面是什么官您比我清楚,这娃娃若是这时候哭起来,你猜他帮谁?” 县官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书生,见他样貌出众,似乎不是普通人。 “包大人为什么不上山,在山下等,明白这道理么?”书生微微一笑,带出几分特别的聪慧狡黠来,“你可想想,你惧怕江湖人,尸体久不处理导致尸瘟满城,这么久没破案办事不力,小心啊……”边说,边轻轻摸了摸脖子,“你可看,后头的三把铡刀多晃眼?万一城里有人死于尸瘟,大人,不是我吓唬你,随时随刻您得偿命。” 几句话,惊出县官一身冷汗来。 毕竟久在官场混了,这县太爷多少还是有些眼力的,眼珠子一转,给书生做了个揖,“先生,怎么称呼?” “复姓公孙,名策。”书生也一拱手。 “公孙先生,可有什么好建议?” 公孙微微一笑,“大人想化险为夷也不是难事。” “请先生赐教!本官必定重谢……” “谢就不用了。”公孙指了指他身后,“包大人应该不吃这套逢迎拍马的路数,你也不用去接他,赶紧回县衙,多弄些粥铺,放米放粮救济百姓。等包大人问起你为何不处理尸体,你就说怕那些江湖人蛮横无理,闹起来伤了城中百姓。” 县官一想,觉得言之有理,赶紧就跟公孙道谢后,带着手下上山去了。 山下,展昭侧着脸似乎是在听什么,微微挑起的嘴角,显得心情不错。 “展护卫,听什么呢?”庞太师也跟着侧过脸,“山风好听?” “好听啊!”展昭点了点头,“透着一股子精明!” 太师听得一头雾水,这还能听出精明来啊? 公孙打发走了县太爷,牵着小毛驴继续往山上走,边走,还边往山下望了一眼。他原本是想再看一眼包拯,这位清官名声在外,他倒是有兴趣看看他怎么破这案子。 只是公孙一眼,却看到那红衣年轻人,对他挑了挑大拇指。 公孙微微一愣,轻轻摸下巴,包大人身边,果然有能人啊。 …… 等公孙他们进了城,展昭对身后已经排成了一排的人马一招手,“上山。” 于是,出巡人马浩浩荡荡上了山。 走到半路,庞太师走不动了,各个衙役官兵都苦哈哈看着展昭,那意思——不能背他啊,看这重量少说两百斤。 最后,展昭无奈,问庞吉,“太师,你怕不怕晕啊?” “晕什么呀。”太师一个劲喘气,“已经晕得不行了。“ “那好。”展昭伸手一提庞太师的腰带,纵身一跃…… 众人就见他跟一只燕子似的,“嗖”一声跃上了半空,然后落下,稳稳落在了山顶的城门前。 庞太师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觉得天旋地转。 等太师终于清醒过来,包拯他们也到了,众人一起进城。 包大人进入城门,发现并没有官员来迎接,倒是街道干净,买卖挺热闹,还有粥铺、药铺在救济穷人,嘴角便挑起了几分,当然……眼力好一点才能发现。 庞吉不乐意了,“这什么县官这么不会做人,都不知道来迎接迎接。” 包拯又白了他一眼,带着众人往县衙去。 展昭四外看了看,一眼瞧见了前边不远处的客栈门口,伙计牵着一头可爱的小毛驴往后边走。 “大人。”展昭跟包拯说,“我想四处看看。” 包拯点头,他对展昭极欣赏,这孩子别看年纪轻轻,人畜无害笑得可爱,那满肚子都是主意啊,从来不吃亏还特别会办事,自从来了展昭,他包拯就只对着他点头从来没摇过头。 离开浩浩荡荡的队伍,展昭进了客栈。 庞吉凑过去问包拯,“展护卫是不是饿了啊?” 包拯摸了摸胡须,“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庞吉沉默半晌,小声问,“呐,老包,你老实交代。” 包拯不解地看他,“交代什么?” “你对展昭特别好啊!”庞吉嘿嘿笑,“问你,他是不是你儿子?” 包拯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张嘴,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呸!” 太师郁闷地抹脸上的口水,不知道黑会不会传染的…… 展昭晃悠进了客栈,底楼扫一圈没有,就上了二楼,果然,一眼看到公孙和小四子正坐在桌边点菜呢。 小四子一眼瞧见他了,展昭跟他对视了片刻,微笑。 小孩儿大多是很敏锐的,能感觉到别人的善意或者恶意,展昭的笑容,逗笑了他。 公孙点完菜低头,就见小四子对着楼梯口笑呢,便也抬头一看…… 公孙看到展昭就觉得眼前一亮,好精神的年轻人,温润的感觉真特别,如同美玉却不掩锋芒。 展昭也是觉得醒神,这书生真特别,斯文中还似乎带着些江湖人的随意,不过看得出应该是性格使然不是因为会功夫,和小娃娃配在一起,顺眼! 展昭自来熟,走到桌边,“在下展昭,一起坐?” 公孙一笑,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南侠客。 自我介绍了一下,公孙让伙计加副碗筷,展昭又点了几个菜,大方请客。 几句话,彼此就熟络了,边聊边吃,还喝了点酒,相逢恨晚。 酒楼里热闹,酒楼外面也不冷清。 包拯和庞吉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刚刚进入县衙,另一支浩浩荡荡的人马也进了城。 看着这么多带着大刀,披麻戴孝缠着黑纱的江湖人进城,四周围的路人都紧张了起来。 楼上不少人围观,展昭也探头出来看了看,一眼瞧见了走在队伍最前面,沉着脸的刀行风。 展昭微微皱眉——刀行风成名三十载了,此人从一个无名小卒,到如今的刀盟盟主,绝对不好对付。刀行风手下除了被灭门的断刀门之外,还有十三个同样大小的门派,结成刀盟,势力庞大。而他的刀法也不容小觑,展昭虽然没跟他交过手,但听说此人善用快刀,人如其名,刀行如风。 刀行风走得很快,那架势像是要朝衙门去的。 展昭想了想,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跟公孙说,“先生……” 公孙微微一笑,“展兄赶紧回衙门帮忙吧,我们爷俩就住着客栈里,有缘再聚。” 展昭微笑点头,“一定一定。”说完,也不下楼,上了房顶,率先赶往衙门。 公孙和小四子吃完了饭,也下楼。 公孙让小四子在门口稍等,他到后头去牵毛驴过来。 小四子在门边乖乖站着,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姑娘,坐着正哭呢。 小四子瞧这姑娘有些眼熟,一想……貌似是刚才楼里卖唱的姑娘,展昭还给了她一块银子呢,姑娘挺开心的,怎么转眼就哭了呢? “姐姐。”小四子走过去问她,“你为什么哭呀?” 小姑娘抬头看到小四子,擦了擦被泪水和手上的污泥弄脏的脸,有些惊讶。 小四子拿帕子给她擦脸,“干嘛哭呀?摔跤啦?” 小姑娘抽抽噎噎,“刚才那位公子给我的银子,我准备给爷爷买药的,可是被两个地痞抢走了。” “这么坏啊!”小四子似乎不满,不过他摸摸身上也没钱,待会儿等爹爹来了,跟他要点钱给这姑娘。 正想着,一只手伸过来,小四子就看到一截白色的衣袖,面料好考究,还有一只白色的、好看的手。 男人的手,不粗不细,骨节分明、干净匀称,小四子赞叹这只手好看的同时,一锭银子放在了姑娘手里。 小姑娘抬头,眼前却没人。 小四子赶紧回头,揉揉眼睛——是幻觉么?转身那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刚才山路上飞飞的那片云! 等公孙回来,见小四子和一个姑娘大眼瞪小眼呢,有些不解。 这时候,不远处突然有两个地痞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姑娘面前。 小姑娘一惊,赶紧收起银子怕又被抢了,但仔细一看,这两个地痞一会儿没见怎么变样了? “姑……姑奶奶,银子给您。”地痞乖乖将刚才抢到的银子还给了姑娘。 小姑娘拿着银子发呆。 俩个地痞哀求她,“姑奶奶,让我们给您做牛做马一个月照顾爷爷吧?拜托啦!” 公孙瞧了半天,歪头——哎呀!这刀斧镇民风淳朴啊!地痞都那么热心。 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二楼之上。 一个穿着紫色长衫的贵公子站在窗边,摇头,“何必为个不相干的丫头费这些力气。” 身后不远处,一个白衣人正好推门进来,也不知道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走到桌边拿了一样什么东西,转身又走了。 紫衣人无奈叹了口气,摇头,“真冷啊,都不理人,你什么时候笑一笑,天上是不是会落红雨的?” 第三章:对峙 刀行风显然是带着怒气来了,展昭在屋顶上大致观望了一下,不止刀行风一个人,刀盟三大高手都来了。 衙门口的衙役刚刚站好,张龙赵虎看到来势汹汹一群江湖人,就派人进去禀报。 “啊?”庞太师刚坐下准备喝口茶喘口气,就听报事的进来,“大人,刀盟的人来了。” 包拯倒是很淡定,“多少人?” “挺多的,披麻戴孝,都带着武器。”回事的是开封府的,倒是见过些世面,没有慌乱。 “呃,二位大人,要不然先避一避?”县太爷上前。 庞太师还真考虑了一下,这些江湖人谁知道发起疯来回怎么样?什么刀盟盟主,听着挺厉害的感觉,他们就那么点人…… “混账!”包拯皱眉,瞪了那县太爷一眼。 这县太爷毕竟是第一回见包拯,大黑脸盘子,一双眼睛一瞪,惊得他就往后退了一步——这黑白分明的! “这里是官府,凡事按照大宋例律行事,你身为朝廷命官,怎么可以怕几个江湖人?” “是是……包大人教训得是。”县太爷心说,你们都是大人物,我就一芝麻绿豆官,不陪你们玩了,“下官这就去叫人加强戒备。”说完,溜也似的跑了。 包拯站起来,准备去外面看看情况,走到门口一回头,就见庞吉正老神在在端着茶杯喝茶,好像没看见。 “唉。”包拯看他,“你不去?” “呃……”太师咳嗽一声,“我对这些江湖恩怨,向来没兴趣,你去吧。” 包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干笑,“我说老庞,你风里来雨里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阵仗没见过?叫几个江湖人就给你吓着了?” “唉?”庞吉挂不住,“谁说我怕,我堂堂太师当朝一品,会怕几个江湖人?” 包拯于是一摊手,那意思——不怕就一起! 太师碍于面子,只好往外走,免的日后被这包黑子留个笑柄。不过边往外走,太师可边四处张望,“展护卫吃饭还没回来呢?” 包拯见他那样子胆战心惊的,故意吓唬他,“估计天黑才能回来。” 庞太师胖胖的脸上瞬间挤出几条皱纹来,有些后悔走前头了。 两人到了大门口,五百精兵留了大半在城外,带进来的只有衙役和一小部分兵马,而前方走过来的披麻戴孝的江湖人队伍却是可以用浩浩荡荡来形容。 就这么粗略一扫,起码有两三百人。 庞太师知道,江湖人通常一个都顶的上几个官兵呢,这里除了展昭,其他的基本都白给,展昭又不在……就算他在又能咋的,一个还能打几百个不成? “喂,黑子!”庞太师见包拯还跟以往似的摆个谱,黑着一张脸,赶紧拽了拽他,“你悠着点儿,别刺激他们。” 包拯一甩袖子,鄙视地白了他一眼。 庞吉往后退了一步,心说——你乐意正气凛然就正气凛然去吧,不管了! 刀行风带着人到了衙门口,原本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要大闹官府,只是想要回那些死难兄弟的尸体。 可到了衙门前,他一眼看到了公正廉明的牌子,还有出巡的幡旗以及大批的衙役和官兵。 衙门的大门口,站着一个人。 刀行风猛一看吓了一跳……心说这什么? 说来也是包大人自己的问题,他本来就黑,还喜欢穿一身黑,远看就跟个小泥人儿似的。 事实上,包大人什么颜色的便服都试过了,还是黑色最和谐,穿别的颜色,会让人产生一种黑色的人头在飘……的感觉。 “站住。” 这时,就听赵虎喊了一声,“府衙重地,不得聚众闹事!” 庞吉挑了挑眉,他原本一直觉得开封府那四个护卫是装饰用的,原来关键时刻还派用场的啊…… 刀行风见这护卫气势不弱,门口那黑脸的官员好大的官威,想了想,便行了个礼,“莫非是包大人?” 包拯上下打量刀行风——刀行风的确有一代宗师一派掌门的气度,年纪大概四十多岁?不过按照展昭所说,他应该今年也五十出头了,果然武功精妙的,都比普通人显年轻一些。而且刀行风算是长得不错,一派的正气,身形魁梧匀称。 包拯点了点头,“不错,阁下就是刀盟盟主刀行风?” “正是。”刀行风一拱手,“包大人勿怪,我等只是来取回我那班死难兄弟的尸首。” 包拯一摆手,“刀盟主,你的心情本府理解,只是这案件牵涉人命众多,需留给官府查证,本府会将真凶擒拿归案,至于尸体,等仵作验尸之后,自会归还给家属。” “包大人公正廉明,在下自然信您会秉公办理,只不过这个案子已经无需官府再查。”刀行风一背手,似乎没那么容易被打发,“我等已经知道凶手是谁,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希望官府不要插手。” 包拯微微皱眉,“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但国有国法,聚众械斗滥用死刑乃是重罪。” “大人。”刀行风看来也不是善茬,他冷笑了一声打断包拯,“尸体是归还给我刀盟还是归还给家属,这我可以不过问,反正最后还是会交由刀盟大葬。但这凶手,我是要手刃的,用他的血祭我的兄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说道天边去,也是这么个道理。” 包拯若不是脸黑,此时众人已经看到他的脸垮下来了,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就如盟主所说,杀人偿命,你若私自处决凶手,那么你也是凶手,阻挠本府办案,不管你是什么盟,只要还在大宋,就是犯法,一切按大宋例律行事,严惩不贷。” 庞吉在后头轻轻拽包拯的衣衫,小声提醒,“老包啊,你一把年纪了,跟些江湖莽夫耍横,人有刀,你当然也有刀,但你的是铡刀,不够人家快……” 包拯飞了个白眼给他,那意思——你少插嘴,依法办事! 庞吉望了望天,无奈只好不干涉。 刀行风心中暗赞,别看包拯是个文官,果然有胆色,不愧青天之名,只不过…… “包大人,恕在下难以从命了。”刀行风道,“我知道府衙内有一个目击证人,是更夫,我需要问他一些问题,请大人将他交出来。” 包拯看了看庞吉,庞吉摇头——刚到,那县太爷估计没来得及说。 包拯板起脸,“调查案件是本府的事情,自然不会将证人交予你。” “我说包大人。” 这时,刀行风身后一个瘦高男子开腔说话了。比起刀行风,他吊儿郎当的,可不礼貌多了。 此人姓卫,单名一个宏字,是刀盟三大高手之一,木刀门的门主。卫宏今年三十多岁,江湖人称木刀宏,因为善使木刀而著名。别看他的刀是木头做的,但威力惊人。 江湖人大多不太待见官府,卫宏听着刀行风客客气气跟包拯讨价还价有些不耐烦,就帮腔开口了,“你没见兄弟们都披麻戴孝来的么?空手回去怎么交代?今天这人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卫宏这话一说,刀行风回头瞪了他一眼,那意思似乎责怪。 卫宏心说怕他做什么?不就几个衙役,大不了抢人。 包拯心中当然不悦,这帮江湖人简直目无王法,身后庞吉也听着不顺耳,还翻了天了这帮草莽。 只是两人都还没出声,就听一个十分好听的声音传来,几分轻快的语气,似乎还带笑,“好大的口气。” 卫宏一愣,倒不是说这话说得多重,而是这说话的人,内力好深厚…… 江湖人么,身为高手当然是行家,一听这虚无缥缈用内力往外送的声儿,就知道是更高的高手。 刀行风眉头一皱,果然,他担心的来了。 刀行风早前的确听人说,展昭入了开封府,跟随包大人查案。 对于展昭的这个决定,江湖人倒是并没有多大意见,本来,江湖跟庙堂,从来没有彻底脱离开关系。只是合作方式不同而已。有些江湖人给贪官污吏做了打手,有些江湖人保护清官救济百姓,还有些入了军中保家卫国,包拯是出了名的清官,展昭又是出了名的大侠爱管闲事,所以众人一听,觉得他俩应该挺投缘,彼此合作,太合适不过了。 展昭虽然年轻,但名号响。当今江湖后生里边,最有名就两个,一个展昭,一个白玉堂。他俩都很早就已经入了江湖,很早就已经名扬天下,而且都得到过武林至尊的赞誉,可以说是实至名归。 卫宏还在分辨声音从哪儿来的。 刀行风抬头,看县衙的大门上方。 随着他的目光,众人一起看上去。 就见在包拯和庞吉所在的门廊上方,屋顶上,盘腿坐着个年轻人。二十来岁,皮肤白净十分的清俊,五官精致嘴角含笑,一双眼睛大而有神,斯斯文文却也很精灵,一眼便能给人过目不忘的印象。 刀行风虽然没见过展昭本人,但听很多人对他的描述就是——人见人爱,很有眼缘,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卫宏一眼瞧见了,转念一想就想起是谁来了,不满,“原来是展大人。” 他特意将“大人”两字念得重些。 展昭笑得眉眼弯弯,点头,“乖,有礼貌!”边说,边跟赵虎说,“虎子,赏他块儿糖。” …… 卫宏尴尬,伸手一指他,“展昭,你什么意思?” 展昭一脸惊讶,看刀行风,“刀盟主,你手下智慧有待提高,说不出人话就算了,怎么还听不懂人话?” 包拯点了点头,庞吉在后头心说,展昭还正经挺向着包拯,看来是为刚才卫宏对包拯出言不逊而不满着。 刀行风自然之道展昭话里的意思,但他也想见识一下展昭究竟多少斤两,虽然名声很响,但也最多二十来岁,能厉害到哪儿去? 见掌门没做声,卫宏知道是有些放任的意思,他也觉得展昭年纪轻轻,风头趸不代表要让着他,有没有实力谁知道,别是徒有虚名。 “如果我一定要人呢?”卫宏看展昭。 展昭一挑眉,“你来抢呗。” 卫宏神色微微变化,心说——展昭,你真当我不敢? 江湖人么,说动手就动手,他就要抽刀上前,却见展昭摸着下巴似乎有什么事情很不解,问刀行风,“说起来,你们查到凶手了?是谁啊?” 卫宏这个气,展昭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刀行风沉默片刻,说出三个字,“白玉堂。” 展昭盘腿,单手托腮也沉默片刻,说出三个字,“不可能。” 刀行风皱眉,“你怎知不可能?” “嗯……”展昭想了想,“以我所知,白玉堂应该不会跟小喽啰过不去。” 众人都一愣。 “展昭,你说谁是小喽啰?”卫宏翻脸了,心说江湖人不都说展昭知情识趣又彬彬有礼,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么?怎么今日一见,牙尖嘴利不说,还如此傲慢无礼。 展昭对卫宏摆了摆手,“我只说事实而已,以白玉堂的行事,我觉得如果真的断刀门的人得罪了他,他铲平刀盟的可能性比铲平一个断刀门,要大得多。” 展昭此言一出,刀盟众人表情统一,纷纷气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庞太师就问包拯,“黑子,展昭脾气真的很好?还是他刚才吃饭吃得夹生米?” 包拯没什么表情,依然是那样的淡定。世人往往觉得好脾气的人就是没脾气,恰恰相反,好脾气是因为大度讲道理,有脾气则是因为有原则。再说了,站在刀盟的立场,可能觉得展昭不尊重他们,可如果就展昭自己而言,他说的都是他认为的大实话,大实话么,总是难听的。 “展昭。”刀行风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敬你是南侠客,你再出言侮辱我刀盟,休怪我不讲江湖情面。” 展昭见刀行风恼了,摇摇头,原本以为刀盟盟主会更有气度更有智慧更有大家风范,没想到啊,也就是如此而已。 不过,这回没等展昭开口,就听包拯呵斥了一句,“放肆,本府出巡至此方知你刀盟竟如此嚣张跋扈,这里是官府不是菜市场,更不是你们江湖人比武的擂台,谁再胆敢阻挠办案,一律严惩。” 刀盟众人都看着刀行风。 刀行风火气撞在脑门上,但眼前的毕竟是当朝一品,开封府尹,还是代天出巡的钦差,万一真的闹僵了,吃亏的肯定是他们。但如果这时候被压了下来,以后怎么做刀盟盟主,而且他也会成为江湖人的笑柄。 正在僵持之时,就听一个甜糯糯的童音突然传来,“看呀爹爹,是展展呀!在屋顶上呀!” 这边一丝风声都没有的尴尬局面,就被这一声好听的童音给打破了。 展昭低头一看,就见小四子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边对他招手。 身后不远处,是牵着小毛驴的公孙,毛驴背上已经放了好些草药,看来收获颇丰。 小四子从刚才一见,就很喜欢展昭,边跑边对着屋顶上的展昭招着小手。 展昭见了他更开心,笑眯眯也对他招手,“小四子啊,别跑那么快,看着路啊。” 公孙牵着毛驴在后头见这边似乎气氛不对,又看到那么多江湖人,有些担心,“小四子,回来!” 不过小孩儿么,四五岁大懂什么,见到喜欢的人,赶忙就跑过去,还想着一块儿玩呢。 小四子跑得猛了,一头撞上了站在旁边的卫宏。 卫宏不痛不痒地被碰了一下,低头一看,小四子此时也回过神来了,仰起脸看被自己撞到的人。 卫宏原本看了一眼,觉得挺好看个小娃娃,他毕竟也是江湖正派,不是些什么邪门歪道,被个小孩儿撞一下没什么。 不过他又对展昭有些气闷,有气没地方出,见这小孩儿和展昭似乎很熟,于是瞪了小四子一眼,开口,“哪儿来的,大人说话呢,一边呆着去。”边说,还边一摆手。 他本来想,小孩儿么,赶一下就跑了,可不曾想小四子和别的小男孩儿不太一样,他很呆,一吓唬就傻住了,动弹不得地站着朝他看。 卫宏一挥手,可真没想到会打到这能掐出水来的小嫩娃,就他那一双大手…… “小四子!”公孙大喊了一声。 展昭一跃从屋顶下来已经来不及了,连刀行风想去拦住卫宏都迟了一步。 但就在卫宏感觉巴掌已经挨上小四子的脑门儿时,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卫宏一愣,刀行风也一愣,展昭眨眨眼。 “啪”一声响……卫宏就感觉眼前的地面在转动,变成了天空,等明白过来,已经仰面摔在了地上,竟然被人原地抡圆了个圈,摔了个四脚朝天。 此时,呆着的小四子仰着脸,开口叫了一声,“云呀!” 第四章:白与红 卫宏这一下摔得结实摔得措手不及也摔得很丢人。 他堂堂木刀门的门主,刀盟三大高手之一,就这么被摔了个四脚朝天,而且还毫无察觉毫无还手之力。 他仰起脸,只看到头顶的天空,还有飞起的白色衣摆,第一反应就是——这料子貌似不错啊! 小四子仰起脸,看到了身边突然出现的一个很高的人,反正比他爹爹要高。 虽然之前没见过面,但小四子认得那衣服的料子,还有衣袖外边的手,是刚才给银子的手哦,好看的手! 小四子盯着那只手发呆,这次手上还拿着东西,长长的一根,用一块白色的绸子裹着,不知道是不是棍子,白色的绸子上边还用银线绣着一条长长的蛇,另外还有一个方形的东西,装在一个小包袱里边。 小四子盯着发呆。 地上的卫宏这时候像是醒过神来了,而飘在半空中的白色衣摆也落了回去,可以看清楚站在身边的是个挺拔瘦高的白衣男子,站姿各种潇洒。 “喂!”卫宏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懊恼,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可吓着了正发呆的小四子,他本能地就往前一步,扒住白色的衣摆,顺便藏到后边。 展昭从房顶上下来了,却没走近前,现在的画面实在是有些意思。 眼前一片白,挺刺眼的,好几百人披麻戴孝还站了队,白色的素缟原本应该感觉到的是悲伤,却因为江湖人的戾气而只能叫人感觉到愤怒。 不过凡事都讲究个对比,与这边愤怒的白相比较起来,刚才这从天而降的白,却就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首先,这一身白白得名贵,也很有品味很考究,其次,穿这一身白的人太抢眼了。 展昭摸着下巴观察这白衣人,虽然没见过,但觉得这张脸,应该就是配那个名字的,好合称! 他之前听过无数夸张的描述,但亲眼所见,还是觉得惊艳。 微微摇了摇头,展昭暗叹,名不虚传! 庞太师和包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看到那卫宏鲁莽,差点伤到一个小孩儿。就在他要推到没推到那胖娃娃的刹那,突然一个白衣人落到了他身边,抬手抓着他胳膊抡圆了像摔鱼一样将卫宏摔了个四脚朝天。 庞吉低声就问包拯,“哎,黑子,这谁啊?” 包拯摸了摸胡须,这白衣人看着年岁和展昭差不多,身量也差不多,相貌好得叫人惊讶。世间这等美男子也算少见的了。他第一次见展昭的时候,就觉得展昭相貌出众,不过展昭是叫人看了很舒服的好看,温润适度,怎么看怎么顺溜,怎么看怎么灵。而眼前这位白衣人么……好看得有些刺眼。 作为一个男人,这白衣人虽然样貌出色,但毫无脂粉之气,相反的,略显瘦削的脸五官极美却也锐利,与展昭的温和比起来,这人好看得有些嚣张。另外,表情也太严肃了点,不是说他凶悍,而是冷淡,冰块似的。 这白衣人给人感觉生人勿近,但现在那个胖乎乎又很可爱的小娃娃正抱着他的腿躲在他身后,两厢加在一起,画面怎么形容呢…… “噗。” 展昭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一声。 白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也在打量他。 展昭和他对视了片刻后,挑起嘴角,给了他一个笑容,灿烂无比。 白衣人似乎是愣了愣,大概没想到展昭会对他笑,又或者,展昭的笑容太特别,他从未曾见过这样的笑容,开朗又和煦,像是冬日午后的阳光。 这时候,卫宏也站起来了。 众人的彼此打量其实也都只在一瞬间发生,卫宏的怒火当然没有消散,他也没看清楚那白衣人是谁,只知道被暗算了。 为了颜面,他飞起一脚就踹向身边的白衣人。 白衣人并没有躲开,也没有动。 “等等,等等……” 就在这众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空档,展昭伸出两只手,挡住了怒气冲冲的卫宏,也挡住了白衣人抬高了大概三寸的,拿着长长布条的手。 当然了……谁都没看到展昭是怎么过来的,正如谁都没看到白衣人是怎么出现的一样。 庞太师揉揉眼睛,问包拯,“黑子,这年头的江湖人都会飞……” 包拯虽然不会武功,但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也知道,展昭究竟是什么级别的高手。 他刚收展昭在身边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武功极高,但高到什么程度他没什么概念,直到有一次,赵祯贴身的侍卫,有大内第一高手之称的南宫纪告诉他,“江湖上,就年轻一辈来说,能跟展昭相匹敌的可能只有一个白玉堂。” 包拯当时好奇问了南宫纪一声,“你打得过展昭么?” 南宫摇了摇头,“当然打不过。” 包拯摸了摸胡须,所谓的真人不露相么,那么眼前这个白衣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锦毛鼠白玉堂?之前也有耳闻,白玉堂最大的特征就是长得帅,还是帅得很刺眼的类型,看着很符合。 白衣人收回手,似乎不太喜欢与人接近,看了看展昭。 展昭也收回手,笑眯眯跟他说,“不要那么严肃么,吓坏小朋友。” 白衣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还躲着的小四子。 展昭观察到他的神情,其中细微的变化,让展昭的笑意浓了几分,果然江湖传言不可尽信,不是什么无情罗刹,骨子里还是个好人。 “小四子。” 这时候,公孙可算跑到了,他连毛驴都顾不上了,扔了缰绳冲过来一把抱住小四子。 卫宏本怒气冲冲,没想到被展昭阻止,总觉得一口恶气出不来,开口,“展昭,你闪开……” “卫宏。” 一直一言不发的刀行风终于是开了口,“要多些展大人,救了你的命。” 卫宏一皱眉。 展昭含笑看刀行风。 幸好,刀行风气度不怎么样,也不算太明白事理,不过还知道天高地厚,功夫看起来也不错,起码他知道白玉堂的功夫比卫宏好了不是一点半点,也知道刚才只要白玉堂出刀,卫宏的命就难保。 所谓高手就是这么回事,跟下棋似的,知道自己要输了,表示你还不算太弱,怕就怕明明要输了,还不知道对方有多强,那就可怜了,很容易死得不明不白。 公孙抱着吓呆了的小四子,边拍背边安慰。 小四子搂着公孙的脖子把脑袋藏在他肩膀和脖子之间,就闷着不出声了,不过没哭,看来并没有吓坏掉。 公孙转过脸跟白衣人说谢谢,看清楚长相后,倒是愣了愣,开口,“诶?你不是白玉堂么?” 展昭脑中先是闪过一句——果然!随后又惊讶,这书生认识白玉堂? 而白玉堂的名字,也让身边披麻戴孝的刀盟众人眉间一紧。 卫宏看了刀行风一眼,此时,刀行风正眯着眼睛打量这白衣人。 白玉堂人送外号锦毛鼠,因为他是陷空岛五鼠中最小的一个。 陷空岛五叔名震一方,除了武艺高强身怀绝技之外,生意做得也很大,介于商人与武人之间。 这五鼠各个秉性古怪,陷空岛势力庞大,雄霸松江府一代的水域,富甲天下。 老大卢方是经商奇才。 老二韩彰通天彻地还善挖地道,精通造船。 老三徐庆天生神力。 老四蒋平聪明绝顶,水性惊人。 这四人还出了名的疼弟弟,将个比他们小了很多岁的五弟锦毛鼠白玉堂宠得上天入地的,才会性格如此乖张。 刀行风看到白玉堂一身比金子还贵的白衣,还有那举手投足间一股贵公子的考究和贵气,就知道传闻绝对不假。而他手中用上等白绸裹着的,应该就是那把有名的云中刀。 刀行风不禁感慨,同样名动天下,相比起这位公子哥儿来,展昭看着顺眼多了,起码还给人个笑脸。 白玉堂转过脸,看了一看公孙,似乎也想起了他是谁。 双手微拱,轻微地一躬身,“公孙先生。” 展昭张嘴——好有礼貌! 众人面面相觑。 包拯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彬彬有礼,有家教。” 庞吉嘴角抽了抽,心说——废话,看人家那一身行头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子弟。 他家里夫人又多,什么衣服值钱什么料子名贵他最清楚。这位白玉堂不止富贵还很有品位,真不像个江湖人,他若是在开封遇到,还会觉得是不是哪家的小王爷。 公孙拍着小四子笑着对白玉堂点头,“好久不见了,你大哥大嫂好么?” 白玉堂点头,声音淡却也温和平缓,“很好,多谢挂念。” “小四子啊,别怕了,这个哥哥你小时候见过的啊。”公孙拍拍小四子的小屁股。 小四子仰起脸,回头瞧了白玉堂一眼,又搂住公孙的脖子遮去半张脸,心里却是想——哗,这个哥哥好好看,和刚才认识的展展一样好看! 公孙戳戳他屁股,“不记得啦?三年前见过的啊。” 小四子眨眼——三年前他几岁来着? 原来,三年前,陷空岛主卢方突然得了怪病,百药难医。 白玉堂的大嫂闵秀秀乃是药王之女,本身就医术惊人,但是也无力回天,眼看着卢方身体一天天虚弱奄奄一息,众人都急得团团转。 期间,有个老郎中告诉闵秀秀,可以带卢方去绍兴静园找一位公孙先生,这先生年纪不大,但是医术惊人,人称阎王敌,如果他都说没救,那就真的要准备后事了。 当时,卢方已经快挺不住了,白玉堂背着卢方日行千里赶到静园求医。 公孙虽然是名医,但不过问江湖事也不过问庙堂事,只专心行医,有病就医毫无架子,也不讲钱,立刻就给卢方医治。 那年小四子估计才一岁多些,还路都不稳,团子似的一个。 卢方病得甚重,公孙用了小半个月才将他治好。这小半个月,白玉堂一直守在静园里等候,因为公孙不能分心,所以他还帮忙照顾了团子一样的小四子小半个月,直到卢方奇迹般康复。 至此之后,卢方和闵秀秀常去探望公孙,不过白玉堂没去过,但对这位年轻的神医他印象深刻,也十分尊敬。没想到眼前这个娃娃,就是当年那个不会哭只会傻笑的团子…… “原来你就是白玉堂。”卫宏打断这边叙旧,“你杀我断刀门满门,这帐就江湖了吧,怎么样?约个地方咱们单对单!”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 “听闻,断刀门之前有人冲撞了白少侠?”刀行风开口,看来,他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白少侠似乎有习惯,一看不顺眼就斩尽杀绝,不知道江湖传闻是真是假?” 白玉堂沉默片刻,开口,似乎觉得很无聊,“我看不顺眼很多人,每一个都要灭门那岂不是很忙?” 展昭抿着嘴,腮帮子用力忍耐不要笑。 “打更的更夫看到当夜有个白衣人从断刀门出来。”卫宏问白玉堂,“你又这时候在刀斧镇出现,太巧了吧。” 白玉堂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你们也穿着白衣,也这么巧在刀斧镇出现。” 展昭觉得腮帮子有一点点酸。 “白玉堂,你别狡辩,谁不知道江湖上用苗刀的只有你……” 白玉堂眉头又皱起了几分,“你怎么那么啰嗦,声音又难听。” 展昭伸手按了按腮帮子。 “白玉堂,你……”卫宏觉得今天不顺透顶,白玉堂一出现就让自己丢尽脸,这人性格怎么这么讨厌。 刀行风微微一摆手阻止卫宏,开口,“白少侠,可有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白玉堂似乎极不喜欢说话,看着刀盟的人也不怎么顺眼,就对眼前正按着腮帮子的展昭说,“我是路过,你们继续吧。”说完,转身对公孙礼貌地点了点头,“告辞,下次登门拜访。” 展昭用力忍笑,这个人好有趣,对公孙的态度和对刀盟的完全不同。 公孙点头,“好的。”边跟小四子说,“跟白哥哥说再见。” 小四子对着白玉堂摆了摆手。 白玉堂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的确是当年那只团子没错!于是转身匆匆走。 展昭看出来……白玉堂似乎有什么急事,怎么他来刀斧镇,不是因为最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他有嫌疑的断刀门灭门案? “慢着!” 卫宏上前一步拦住白玉堂,“你有重大嫌疑不能走!把话说清楚。” 白玉堂眼神微寒。 展昭摆手,“降降火,不要冲动。” 白玉堂看展昭,似乎觉得很意外,这南侠展昭的性格真是出人意料的——活泼…… 耐着性子,白玉堂回头看刀行风,“如果真是断刀门有人惹了我让我要杀人来泄愤,我会直接杀你,不会跟小喽啰计较。” 众人听了白玉堂的话怎么觉得有些耳熟,都刷拉一声望着展昭,那意思——你俩串通好的不成? 展昭望天——果然! “白玉堂,今天你话不说明白,休想走!”卫宏拦住白玉堂,刀盟的其他人也抽刀。 白玉堂不悦,展昭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了。 “唉。” 可就在这时候,刀行风突然一摆手,拦住手下,看包拯,“包大人,你不是说要调查案件给我刀盟一个交代么?如今嫌疑人就在此,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脱吧?“ 包拯微微一愣。 庞吉在后头咧嘴——哎呀,这个刀行风是个狠角色啊! 刀行风笑了一声,“还请展大人,拦住这位嫌疑人。” 展昭眨眨眼,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包拯咳嗽一声,知道这是刀行风的计谋,展昭如果和白玉堂打起来,说不定会搞到两败俱伤。 可是,包拯向来公正廉明秉公执法,白玉堂的确有嫌疑,应该留下来配合调查,起码要自证清白…… “展大人。” 卫宏冷笑了一声催促展昭,“还不拿人?” 展昭摸着下巴,似乎很为难。 白玉堂也没动,不过那神态,下一步应该就要继续走人了。 就在众人不知下一步会如何发展的时候,只见展昭突然伸手,一把抱过小四子。 众人都愣了。 白玉堂就看到展昭抱着小四子站在自己面前,抓着小四子胖乎乎的小手对着他招了招,“小四子,叫白哥哥留下来吃饭。” …… 小四子眨眨眼,回头瞧展昭。 展昭认真说,“说呀,不说的话,我要跟他打架了。” “啊?”小四子一惊,“要打架啊?” 展昭点头,“是啊,打得人仰马翻头破血流。” 小四子伸手抓住白玉堂的衣袖,“那白白留下来吃饭吧?” 白玉堂尴尬地看着小四子。 小四子晃了晃他的衣袖,“不要打架么,吃个饭吧!” 白玉堂看展昭,眼神中有一抹尴尬。 展昭笑着点头,那意思——咱俩打一架没什么,不过这样打起来叫人看笑话不合算是不是? 白玉堂沉默片刻,点头,“可以。” 展昭回头,对包拯眨眼睛——搞定! 庞吉忍不住赞叹——人才啊! “不过……” 展昭听白玉堂还有下文,回头看他。 就见白玉堂伸手将小四子提过去交给了公孙,对展昭微微一扬眉,“先打,输的请客。” 展昭微微一愣后,心领神会地点头,“好……” “好”字音一落,他一抬手,身后的卫宏没躲开,不偏不倚正被展昭的手肘击中,捂着鼻子,鼻血都下来了。 “哎呀,不要意思……”展昭回头赶紧道歉。 “来了。”白玉堂说了一声,展昭就听脑后生风,一闪身避开,往上一跃,一个翻转落到了刀盟的人群里边。 白玉堂嘴角微微挑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追了进去…… 庞吉抱着胳膊看热闹,这展昭和白玉堂打架,怎么尽往外飞刀盟的人? 刀行风一张脸都气白了,他的一帮手下乱作一团,各个都被展昭无意击中,每一个都打中鼻梁,准得不能再准了。 包拯冷笑一声,谁说展昭没脾气。 庞吉突然戳戳包拯的胳膊,指了指人群里边上下翻飞连看都几乎看不清楚的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他俩好像打得还挺开心的啊。” 包拯皱眉,“这你也看得出来?” …… 公孙抱着小四子,见一团乱,赶紧牵着小毛驴躲到一旁的酒楼阳台下边,和围观群众一起看热闹。 小四子都看呆了,“两片云喔!” 在他们上方,二楼的阳台上,坐着个紫衣人,单手握着酒杯托着下巴,看的专注。 良久,才幽幽开口,“原来你真的会笑。” 手中的杯子上,突然就出现了细细的一道裂纹,酒水顺着手指滴下,砸向地面,碎裂。 第五章:调戏与反调戏 刀斧镇的衙门前一团乱,展昭和白玉堂以打架的名义联手将刀盟一众人都收拾了一遍,同时,两人也试了一试彼此的武功。 展昭虽然是第一次见白玉堂,话没说上几句,不过正经挺欣赏这个人。 首先,他觉得白玉堂很合眼缘,换句话说,以他展大侠的审美标准,觉得白玉堂长得很好看,看着很顺眼。 其次,这人虽然冷冰冰不怎么好相处的样子,但从他对公孙有礼貌又保护了小四子这些细节来观察,是个好人。 展昭一直觉得看练武之人的人品,就看两点,第一,看他对不会武功的人的态度,是否尊重。第二,看他是否愿意保护弱小,如果这两样都做到了,那么可以称得上是侠客。 至于脾气秉性,展昭向来不计较,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性格和喜好么。 再者,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一交手,展昭也惊讶于白玉堂武艺的高强内力的深厚,果然是天尊最宠爱的徒弟,名师出高徒啊……虽然天山派很乱,不过白玉堂似乎不参与门派内部的斗争。 而白玉堂第一次见展昭,也有不错的印象。 首先,他觉得展昭不讨厌。 白玉堂看人的标准很奇怪,不会管你外貌、身份或者是才情是否出众,只管顺眼不顺眼。这世上的人就是这么回事,有些怪怪的但是很顺眼,有些什么都好但就是看不上。 另外,白玉堂对别人的样子好看不好看通常都没什么特别要求,这方面也比较迟钝,但第一眼看到展昭,竟然觉得这人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笑容。 展昭给白玉堂的第一印象可能和展昭给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不同。 很多人第一眼看到展昭,会觉得他像只温顺的白猫,很精致,很柔和,一点不张扬。可白玉堂却觉得他是一只狡猾的黑猫,虽然表皮柔亮,但只是表象,他爪子很厉,性格很强烈。 白玉堂其实不喜欢好好先生,如果一个人什么脾气都没有,他会觉得无趣,可展昭似乎有不少秘密,也隐藏了真正的性格,应该是个身世十分复杂的人。 另外,白玉堂自认为自己待人处事很失败,但展昭显然是那种能十分清楚地表达自己想法,擅长与人沟通,待人处事都很成功的类型,白玉堂对这种能力表示赞赏。 最后,展昭功夫真是很高,交上手,白玉堂才相信他师父跟他说过的话——碰到展昭要小心应对,大意会吃亏。虽然他不太明白他师父是怎么知道展昭功夫不弱的……莫非以前交过手? 两人打得不分上下,还挺开心的,刀行风脸色可难看了。 刀盟三大高手都皱着眉头——怎么说呢,展昭和白玉堂是在戏耍他们呢,但最可气的是这两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刀行风恐怕都敌不过。 公孙抱着小四子在一旁看着,小心护住小四子,随着人越来越多,人群也拥挤起来,公孙一直往后退,最后退到台阶上,没想到台阶上有个坑,他脚后跟没踩稳,往后一倒。 公孙赶紧退后一步保持平衡,这个时候,正好有个人从他身后经过。 公孙一下子撞了上去,赶紧回头道歉,不知道撞到谁了。 可公孙一回头,惊了一跳——就见身后一个黑漆漆的身影,这人一身黑,身材高大,关键是大白天的,他还拿黑布蒙着头,衣服领子揪得老高挡住大半张脸,跟见不得人似的,鬼鬼祟祟。 被公孙撞了一下,那人也不追究,边瞧着身后衙门的方向,边往前跑,钻入人堆那样子,好像怕被人看见。 公孙顺着他回头看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他看的是衙门门口的位置,那里,正好站着包拯和庞吉。 公孙眯起眼睛,这人是谁呢?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还怕包大人……莫非是什么匪徒或者贼人? “小四子。”公孙个头不够那人高,那人动作又快,看不清楚长相,就问被抱着的小四子,“你看到刚刚那个黑衣人了没有?” 小四子伸手一指那个已经差不多跑没影了的黑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很可疑,“是不是他啊爹爹?” “是啊!”公孙点头。 “嗯,没看到,但是有听到他讲话。”小四子回答。 “他说什么了?”公孙赶忙追问。 “好像……”小四子想了想,“说什么死人了,包子怎么在这儿,要赶紧跑,被逮着就麻烦了。” 公孙心中就一动——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凶手? 可他再踮起脚四处寻找,那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啧。”公孙有些懊恼。 “咳咳。”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包拯咳嗽了一声。 展昭适时地跳出了战区,白玉堂也到了一旁,再看……刀盟一大半的弟子都趴在地上捂着鼻子,场面有些喜感。 包拯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庞吉来了一声,“不得在衙门前私斗喧哗。” 刀行风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白玉堂,脸色阴沉。 包拯对白玉堂抬手,往衙门的方向摆出个请的姿势,“进衙门说话。” 白玉堂想了想,最终还是走进了衙门。 刀行风看包拯,“包大人号称公正廉明,可似乎有所偏袒……” 包拯一摆手,“本府不用你教如何办案,今日你出言不逊械斗闹事,本府念你是初犯,不与你计较,下不为例!”说完,一甩袖,回衙门了。 庞吉撇嘴,心说看黑子这派头,也跟着转身进衙门去了,他对白玉堂也有些好奇。 刀行风在门口想了想,觉得情况有些变化,没想到包拯会突然出巡到此,他让手下先回客栈安顿,从长计议。 很快,连行人都走了,公孙抱着小四子,还站在客栈附近。 “爹爹。”小四子捏着小毛驴的缰绳,问公孙,“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嗯……”公孙觉得刚才的事情,有必要告诉包拯,毕竟他和白玉堂有些交情,没理由让他蒙受不白之冤,自己有线索都不说出来。 想罢,公孙抱着小四子跑到了衙门口。 门前,张龙和赵虎站着。 张龙见公孙到了门前,很有礼貌地问,“这位先生,有事?” “呃……”公孙还没开口,就听有人说,“没事,让他们进来。” 说话间,展昭跑了出来,伸手从公孙怀里接过小四子,“差点儿把你忘了,进来坐坐,包大人说请你吃糖。” 小四子抿着嘴,搂着展昭脖子叫他抱进衙门了,公孙无奈——小四子还真不跟展昭见外,才见了两面就叫骗走了。 进得衙门客房,包拯和庞吉坐在正座,客座上,白玉堂坐着,衙门里的丫鬟送茶的时候盯着白玉堂直看,出门撞见笑眯眯抱着小四子跑进来的展昭,就转头盯着这一大一小看,一回头又见跑进来个漂亮的书生……小丫鬟觉得眼晕,看不过来了啊! 公孙见众人似乎要说正经事,就想带着小四子回避一下,但是包拯请他落座,“公孙先生请坐。” 公孙有些拘束,不过还是坐下。 展昭抱着小四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小四子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公孙往外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包拯,就见他边喝茶边打量白玉堂,神情自然,显得很随和。 公孙对这位包青天的认识又深了几分,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白少侠,案发当晚,你人在何处?”包拯问白玉堂。 白玉堂放下茶杯,也不废话,“案发那晚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前。” “我是今天刚到的。”白玉堂说得平静,“之前我从未来过刀斧镇,这两个月我都在陷空岛,当中去了两趟天山找我师父。” 包拯点了点头,拿出那份案卷,交给白玉堂,“白少侠,可有兴趣看一下?” 白玉堂伸手接过,抬手打开画卷。 进来给公孙送茶的小丫鬟正好瞧见,心口噗通一声,两眼闪亮亮。 包拯瞧在眼里,摇头……幸好开封府只有一个展昭,要是再多几个白玉堂这样的,那府里的丫鬟们估计都没法干活了。 “所以你怀疑杀人的是我?”白玉堂看完画卷后,放下,似乎若有所思。 画卷平摊在桌上,公孙喝茶的时候瞄到了一眼,就走了过来,低头盯着看起来,开口,“这些人都不是刀伤致死的。” 白玉堂抬头看公孙,“为什么这么说?” “嗯,我不懂武功,不过呢。”公孙伸手指着画中的尸体,“人的脖颈一旦被割开,会有大量的血迹喷出,也就是说如果他是站在这里被砍,那么血应该会喷到很远的地方,而脚边的是滴落的血迹,倒下后呢,伤口边会有一滩血。” “是这么回事。” 展昭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了,正站在白玉堂身边看着画,两只手捂着小四子的耳朵,小四子个子矮,看不到桌上的画,也听不到大人们说话,傻傻睁大了眼睛好奇瞧着,倒是也不吵闹。 “可是这些尸体,四周围几乎没有喷溅的血迹,但是尸体下方却有很多喷射的斑点。”公孙道,“我没看到过尸体所以不敢断言,但是我觉得尸体有问题。” 包拯问,“公孙先生,是仵作么?” 公孙张了张嘴,还没开口,白玉堂道,“公孙先生是天下第一神医。” 公孙赶紧摆手。 白玉堂看他,“不用谦虚,药王说的。” 包拯和庞吉对视了一眼,白玉堂说出来的话,总觉得很有说服力。 展昭松开小四子的耳朵,低头问他,“你爹爹是不是神医啊?” “是啊!”小四子仰着脸好自信,“爹爹能把死人医活的。” 公孙伸手掐他脸,“不准胡说。” 小四子揉着腮帮子,“大家都酱紫讲。” 包拯站了起来,“可否请公孙先生,去看一看尸体?” 公孙惊讶,“可以么?” “自然!”包拯起身请他出屋,“还请公孙先生帮忙。” 公孙自然是乐意帮忙的,包大人也真客气有礼貌。 白玉堂见这边忙着,伸手拿了盒子站起来,准备离开。 展昭伸手拦住他,“不说了吃了饭再走么。” “是哦。”小四子仰起脸,笑眯眯抓着白玉堂的衣袖,“白白,吃了饭饭再走么。” …… 这时,张龙走了进来,低声在展昭耳边说了两句。 展昭微微愣了愣,低头凑到白玉堂耳边,“门口有人找你。” 白玉堂皱眉,看张龙,“什么人?” “紫衣人,拿着一把金刀。” 白玉堂听后眉头又皱起了几分,站起来对展昭道,“我还有事要办,告辞。” 展昭回头看了看,包拯没在,和公孙先生去停尸房了,而庞吉喝着茶一摊手,那意思——我才不管。 白玉堂已经往门外走了。 小四子撅着嘴,仰脸看展昭,那意思似乎是想留住白玉堂吃饭。 展昭摸了摸下巴,伸手抱起小四子,回头放到了庞吉身边。 庞太师眨眨眼。 展昭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交代庞太师,“太师啊,你帮着照顾到公孙先生回来为止。”说完,一溜烟没影了。 庞吉低头,小四子仰起脸,两人对视。 良久,庞太师笑嘻嘻伸手戳戳小四子的肚子——软乎乎的,这胖娃真可爱。 小四子瞄了庞太师胖乎乎的大肚皮一眼,伸手去拍了两下。 等包拯和公孙回来……就看到小四子已经爬去庞吉腿上坐着了,一大一小不知道说什么呢,庞吉乐得前仰后合的。 公孙赶紧去将小四子抱回来,不好这样没大没小。 包拯走过去瞧了瞧庞吉的肚子,冷不丁来了一句,“真有母爱……” “噗……”太师的茶水喷了一地。 展昭跑出衙门四外看了看,已经没了白玉堂的踪影,就问衙役,“白玉堂往哪儿走了?” 衙役伸手一指,展昭要追。 这时,张龙追出来,“展大人,包大人说有嫌疑犯了。“ “这么快?”展昭一惊。 “公孙先生刚才看到个人,说是一身黑衣,大概这么高……”张龙比划了一下,“蒙着面鬼鬼祟祟,说什么杀死人,包大人在这儿要快跑。” “是么?”展昭惊讶,“他还有什么特征没有?” 张龙摇了摇头,“包大人说你去追白少侠的时候,留意一下。” “哦!”展昭点头往外跑,跑了一阵子,才纳闷——包大人怎么知道自己追白玉堂去了? 展昭轻功好,上了房顶追了一阵,就看到前边两个人影。 很奇怪两人不是并排走的,白玉堂在前边走,一个紫衣服的人在后边跟。 这紫衣人一身衣服很华贵,从背影看风度翩翩,手上一把金刀十分抢眼。 展昭暗自一挑眉——金刀……此人应该是天山派的大弟子,尧紫凌。 尧紫凌身份尊贵,据说是匈奴皇族的后裔,出生在塞外,因为钦慕中原武功,从小就到了中原武林的圣地天山学艺。 尧紫凌在江湖上极少活动,天山派虽然混乱,但是个出人才的地方,尧紫凌是天山派几个大弟子之中最低调的一个,但是功夫据说很好,深不可测。 展昭追了几步,就见白玉堂行色匆匆,有些好奇,这两人为什么赶到刀斧镇呢? 想了想,展昭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跟只鹞子似的到了白玉堂身边站稳。 白玉堂转脸看到展昭,有些惊讶。 展昭抓着剑的手背在身后,自来熟得一塌糊涂“顺路,一起走?” 白玉堂看了他一会儿,“你知道我去哪儿?” 展昭微微一笑,“直走么,是吧?” 白玉堂有些无语——眼前就一条直路,当然直走。 不过还是那句话,白玉堂对展昭似乎讨厌不起来,也无所谓,和他一起往前走。 展昭回头看了看尧紫凌,尧紫凌低着头,手抓着金刀似乎自己走自己的,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腰侧,习惯性地转动着手里的扳指。 展昭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白玉堂,“你师兄?” 白玉堂皱眉,“师侄。” 展昭就看到尧紫凌无奈地抬头看了白玉堂一眼。 展昭好奇,这两师兄弟怎么那么生疏,小声问“吵架啦?” 白玉堂摇头。 “你急着办事?”展昭抬头看了看天时,“差不多该吃饭了,要不要一起?” “我有急事。” 展昭瞄到了他手里的那个方盒子,开口说笑,“装进个人头就刚刚好。” 白玉堂站住了。 展昭见他停下了,就也停下看他。 白玉堂将盒子拿起来放到展昭眼前,“的确是人头。” 展昭沉默了片刻,伸手出双手掐住白玉堂两边的腮帮子轻轻拉了拉,“不要那么严肃么!” …… 白玉堂睁大了眼睛看展昭。 身后尧紫凌楞了良久,竟然有人敢伸手去捏白玉堂的脸,展昭不是一般的有种啊…… 白玉堂看了展昭好一会儿,展昭伸手一拍他肩膀,“走,喝酒去。” 边走,还边说,“你刚才捏小四子的脸了没有啊?手感忒好,跟团子似的!” 白玉堂很认同展昭用“团子”两个字来形容小四子,稀里糊涂就跟着展昭进了客栈,喝酒去了。 尧紫凌皱眉在后头看着,就见已经到了二楼的展昭对他招手,那意思,上来一起吃饭? 尧紫凌想了想,转身走了,展昭就看到一旁的巷子里跑出了不少人来,跟在他身后离开,似乎是他的随从。 “性格比你还孤僻。”展昭坐下,给白玉堂倒酒,点了菜之后伸手一拍那盒子,问白玉堂,“真是人头?” 白玉堂放下筷子,看展昭,“你性格还挺开朗。” 展昭点头,“是啊是啊,很多人都这么说。” “你习惯一见面就摸别人的脸?” 展昭微笑,“又没有关系……” 话刚出口,白玉堂突然伸手过来。 展昭就感觉腮帮子上边,微凉的手指擦过,还顺便戳了戳。 他楞了半晌,白玉堂收回手,端起酒杯,看着展昭略带窘迫又有些尴尬的神情,一抹促狭从眼底划过,“皮肤不错。” …… 第六章:深沉一点活泼一些 展昭塞了一筷子菜到嘴里,觉得被摸了一下也不算吃亏,自己也摸了他了,算扯平。 于是,向来不拘小节的展大侠很快把这茬忘了,拿着筷子挑挑拣拣,试着菜的味道。刀斧镇是小地方,不过小地方也有美食,特别是一些地方菜。 白玉堂观察了一下,这位性格开朗的展大侠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连刀斧镇这种冷僻的地方有什么特色小吃他都知道,点菜的时候嘴那个顺溜。 其实展昭出门前早就跟衙门里的老人儿打听过了,知道什么好吃。 展昭边吃菜边看白玉堂,见他只喝酒不吃菜,就皱眉,“不合口味?你想吃什么再叫点儿。” 白玉堂心情似乎还不错,伸手抓起筷子夹了口菜,倒是觉得味道不错,展昭还挺会点菜。 展昭就纳闷怎么白玉堂夹菜的姿势都那么公子呢,忍不住递了个勺子过去,心说就不信你喝汤还继续公子。 不过白玉堂将汤勺放在一旁没动,放下筷子继续喝酒。 展昭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瞧着桌上那个方盒子,问白玉堂,“你大老远赶到刀斧镇来,不是为了断刀门灭门的案子?” “断刀门的事情我刚知道而已。”白玉堂见展昭对那个盒子很好奇,就伸手抽掉了包着盒子的白绸子。 展昭见布包里是个黑色的木头盒子,就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一挑眉,“打开看看。” 展昭皱眉,“不会真是人头吧?” 白玉堂喝酒。 展昭伸手打开盒子往里边望了一眼,愣了,就见木头盒子里,装着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 展昭不太明白,合上盖子看白玉堂。 白玉堂开口,“你再仔细看看。” 展昭打开盒子仔细看,这里人多,他不想把骷髅拿出来,所以稍稍将木盒往后倾,一眼……展昭看到了这颗骷髅特别的地方——就是在骷髅白森森的面颊骨上,有一个黑色的痕迹,似乎是一个刺字。 一个“罪”字,这是重犯发配边关的时候会刺上去的,因为刺得深,而面颊肉少,常常会刺在面颊骨上面。 展昭盖上盒子就开始发呆…… 天山派徒子徒孙众多,但是江湖人都知道天山派内部很混乱,掌门陆峰根本管不住那几个年轻气盛又武功高强的徒弟,这一些,还要从天尊的性格说起。 天尊贵为武林至尊,与天魔宫宫主殷侯可并称为天下第一。 但性格却很小孩子气,他自己天赋惊人,所以收徒弟也喜欢找些天赋异禀的。 天尊这辈子挑过好多徒弟,但大多教个一招半式就觉得人家没天分,交给天山派掌门继续教了。这么多徒弟里边,只有白玉堂是天尊从始至终认认真真教,也唯一一个承认是自己传人的人。 除去白玉堂之外,天尊前前后后指点过的无名份徒弟至少有十二三个。这些徒弟虽然不如白玉堂天分高,但都有过人之处。而天山派是武学圣地,藏书阁中有大量的武学书籍,这十几个徒弟在长大成人后都各成一家,武艺高强。陆峰虽然是天山派的掌门,但因为辈分混乱,他也管不了这几个“弟子”。因此天山派内部分成很多派系。 一些本分的,负责管理天山派日常事务的徒弟们跟着陆峰。其他徒弟,各自跟着一个“师兄”,有的独立成了门派,有的觊觎天山派掌门的位子,斗得你死我活。 而这么多徒弟当中,有一个挺特别的,叫杨彩生。 杨彩生是天尊早期收的徒弟之一,也不能说徒弟吧,反正天尊没承认过,只能说是门下。 此人性格随意,生得据说也是风流倜傥,不爱争权夺利,就爱游山玩水什么的。 杨彩生武艺大成之后,就独自行走江湖,过得逍遥自在。但是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对一位外族女子心生爱慕,两人爱得死去活来轰轰烈烈。可偏偏这女子是个刺客,暗杀朝廷命官被捕,杨彩生不明内情救她逃离,触犯国法,还被那女子背叛受了重伤。 最后杨彩生被栽赃,刺字发配,从此销声匿迹,据说已经死了。 这事情过去有十来年了,在江湖上流传很广。因此中原武林很多武生都对外族女子有所避忌,生怕成为第二个杨彩生。 展昭盯着枯骨愣了良久,问白玉堂,“这是杨彩生么?” 白玉堂将酒杯放下,“前几天,我师父派人叫我去了一趟天山,桌上放着这个盒子。” 展昭端着酒杯注意听。 “几天前,一个外族的女人将这个盒子送上天山,说要见我师父。”白玉堂不紧不慢地说着,“将盒子交给我师父后,他说里边是杨彩生的人头,当年之事其实内有隐情。杨彩生为了救她而死,而她亦不是刺客也没有背叛,他俩是一起被陷害的。” “哦?”展昭惊讶,“其中有隐情?那为什么不早些说?” “她病得很重,没说完就死了。”白玉堂皱眉道,“临死前,她说杨彩生的尸身在刀斧镇,他临终前留了一封信,让她在不行的时候,拿去交给我师父,算是完成个遗愿。” 说着,白玉堂从腰间抽出一封信,递给展昭。 展昭接过信有些惊讶,“你确定我能看?” 白玉堂倒是无所谓,“杨彩生是你杀的么?” 展昭眨眨眼,“当然不是。” “那有什么不能看?”白玉堂伸手倒酒。 展昭拿着信,觉得白玉堂这性子讨人喜欢喔!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 打开信,杨彩生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但展昭看得出来,他原本应该是字写得很好的,但有可能因为身体虚弱,抓不住笔,所以字迹才会有些抖。看着信展昭心生悲凉,好好一代名侠士,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信上的内容,首先一部分是问候天尊身体,并且说自己有辱师门不敢回天山派见师父,这一封信是绝笔信,等天尊看到,自己应该已经不在世上。杨彩生看来对天尊十分尊重孝顺,开头写得很真挚虔诚,叫人动容。 信的后边部分,杨彩生说了当年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恋上那个异族女子,并不是什么奸细,她是塞外一个已经消失部族的后裔,是来中原寻找部族失落的一件宝物——断头刀。 杨彩生在信上说,他与那女子都不知道这把普通的短刀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就是一个部族的纪念而已。可是在寻找短刀的过程中,却遇到了一些神秘江湖人追杀,后来又被通缉。而他们“刺杀”的那位朝廷命官,是兵部的一位要员,叫谭金。当年杨彩生他们查到断头刀在谭金的手中,只是去跟他要刀,但没想到竟然会中了埋伏,遭受无妄之灾。杨彩生之后都在追寻谭金下落,但他十分狡猾,辞官后就隐姓埋名,最后一次有人见到他,就是在刀斧镇。 “断头刀……”展昭看完信,有些不解地问白玉堂,“是什么刀啊?很有名么?” “我找了塞外一些朋友的打听过,谁都没听过断头刀的传闻。”白玉堂收了信,“我师父没让我找刀,只让我把杨彩生的尸体找到,送回天山和那位姑娘一起埋葬。” 展昭点了点头,天尊还蛮有人情味的啊,世人都传说天尊这人已经超然世外,没什么感情,看来满不是这么回事。 展昭吃饱饱之后,觉得还是办正经事要紧,不如去找找那个虚无缥缈的黑衣蒙面人,于是就付了饭钱,问白玉堂,“你去找杨彩生的尸体啊?那我去查案子了,我这几天都在县衙,你要喝酒就找我来。” 展昭起身要走,白玉堂伸手指了指座位,“你不是要帮忙找尸体么?” 展昭一愣,不解,“啊?” 白玉堂微微皱眉,“你看了信了。” 展昭想了想,“你让我看的啊。” “看了不能白看。”白玉堂懒洋洋伸手托着侧脸,看展昭,好看的双眼没什么精神,似乎犯困,“你不诚心帮忙,看信做什么?” 展昭张大了嘴,被讹上了。 白玉堂淡淡一笑,“衙门应该有刀斧镇的人头簿,找个谭金一定不难。” 展昭这回可明白了,他就说白玉堂那么爽快给他看信还给他看人头,原来拿他当苦力使唤了。 白玉堂看了看天光,“那么有劳展兄,我就住在衙门对面的客栈,有线索了来找我。”说完,站起来要走。 展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白玉堂的袖子。 白玉堂回头看他。 “这样吧白兄,我帮你找谭金,你帮我去抓个黑衣人。”展昭微笑,那个灿烂啊,“大概比你高一点点,一身黑衣,黑布蒙面,鬼鬼祟祟。” 白玉堂不解,“抓人是你衙门的事……” 展昭戳戳桌上的碗筷,“可是你刚才吃饭了呀,饭不可以白吃!” ……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 展昭伸手抓起一把花生米,塞进白玉堂手里,“我回衙门去给你翻卷宗顺便打个盹,你抓到黑衣人后,记得来找我呀。” 白玉堂就见展昭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十足一只狡猾的猫。 之后,展昭一溜烟跑没影了,还帮着他把人头捧回去,说给公孙先生验一验。 白玉堂看了看手中那把花生米,第一次有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这展昭,还挺机灵。 转念一想——找什么人来着?黑衣人? 展昭捧着颗骷髅回到衙门,公孙和包拯还有庞吉正在书房说案情,似乎还挺投缘,不时能听到包拯和庞吉的笑声,展昭绕道院子后头,想找找这衙门的藏书阁或者卷宗房在哪儿。 刚走到后院就听到一阵小毛驴奶声奶气的叫声。 展昭探头到院子里看了一眼,就见小四子拿了个木脸盆叩在地上,自己坐在脸盆上边,手里拿了两根胡萝卜,一根给小毛驴啃,一根自己啃。 展昭看到这一幕,笑容就上了脸,快步上去,蹲在小四子身边,“小四子,你怎么偷吃小毛驴的萝卜?” 小四子咯吱咯吱嚼着胡萝卜,瞧见展昭也是眉开眼笑,“展展,你怎么快回来了呀?” “嗯哼。”展昭捧着木盒,“换了份轻松点的差事干。”边说,边四外张望,“说起来,那个县太爷在哪儿呢?” “在那边,我刚才有看到。”小四子将两根剩下的胡萝卜都塞给了小毛驴,站起来拍拍屁股,拉着展昭的手,带他去找县太爷。 展昭跟着小四子到了别院,那县太爷正端着个茶杯,在一棵槐树下长吁短叹。 “王大人。”展昭走上前。 “哦,原来是展大人。”县太爷放下茶杯,赶紧起身给展昭行礼。 展昭就问他卷宗房的位置。 县太爷紧张得一脑门汗,“卷……卷宗……” 展昭也有些纳闷,“怎么了?” “展大人……是要查过去的案件?”县太爷全身冒冷汗,果然包大人要查他么?以前好些案子悬而未决不说,说不定还有错判误判,完了完了,这回要吃铡刀了。 展昭见他紧张觉得挺好笑,“我是想跟你要份人头簿,想找个人。” “哦……”县太爷松了口气,赶紧吩咐师爷去找到人头簿,给展大人查看。 展昭于是带着小四子在偏院坐着等,人头簿有厚厚三册,展昭一本本翻看,小四子也帮着他翻找。 可奇怪的是,展昭花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仔仔细细将整三本人头簿都翻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一个叫谭金的人。 展昭叫来了师爷,问他,“地方上,可有一个前兵部的卸任高官,叫谭金的?” 师爷摇头,“并没有。” “确定?” 师爷笑了,“展大人,兵部高官那得多大的官阶啊,怎么可能上刀斧镇这穷乡僻壤养老来。再者说了,我们刀斧镇没出过什么大官,要是真有个卸任兵部要员,一定满城的人都知道,反正我在刀斧镇出生长大的,没听说过有个谭金。” 展昭觉得奇怪——没有谭金这个人,会不会是改了名字? 如果是改名字那就麻烦了,人海茫茫,怎么找呢? “展大人,你知不知道那个人的特征呢?”师爷问,“刀斧镇人也不算很多,如果知道相貌特征,应该可以找到。” “嗯,这个么……”展昭就想要不然一会儿白玉堂来了,问问他? 他刚想到这儿,就见张龙急急忙忙跑进来,“展大人,白玉堂来了。” “哦?”展昭一听正好问问他特征,于是就往外跑。 小四子一听白玉堂来了,也跟了出去。 展昭倒是没忘了捧着白玉堂那个放着杨彩生人头的盒子,可跑到外面一看……展昭就有些后悔,是不是应该先回避一下? 就见此时衙门门口,至少站了四五百个人,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都是穿着黑衣服的高个子。 外边吵吵嚷嚷,惊动了里头的包拯等人,众人都出来看。 包拯见门口都是黑衣人,有些傻眼。 展昭一看情况不妙,转身就想先溜走,一个白影落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肩膀,“全刀斧镇的黑衣高个儿都在这儿呢,你去挑一个吧。” 门口众人怨声载道,包拯眯着眼睛,一张大黑脸盘子就剩下两条白色的缝,瞄着展昭,那意思——怎么回事? 展昭伸手一拽白玉堂的衣袖,“你干嘛抓那么多人回来?我要一个,就一个!” “所以让你挑一个,其他一会儿都放走。”白玉堂一脸认真不像是说笑,边问,“人我抓来了,你给我查到谭金没有?” “呃……” 展昭还没开口,一旁看热闹的庞太师突然问,“谭金?” 展昭看了看庞太师,灵机一动,“对啦,太师一定认识,兵部的要员谭金!” 庞太师点了点头,“果然是他么,我当然认识,兵部就归我管啊。” 包拯也凑了过来,问庞吉,“你说那个谭金?” 太师点了点头,两人脸上都闪过一丝淡淡的疑虑,似乎这个名字,触动到了一些他们不想提起的事情。 公孙抱着小四子到门口看了一圈,表示没有刚才那个人,小四子看得都晕了,认不出是谁。 打发走了门口的黑衣人,包拯也没追究白玉堂和展昭胡闹,只是看了看庞吉,“要找谭金的话,还是你说吧。” 庞吉摸了摸胡须,对两人招招手,“这个谭金啊……” “啊!” 庞太师话没说说出口,就听站在门口看着黑衣人离开的小四子突然叫了一声。 众人一起望向门外。 只见小四子伸手一指远处一个急匆匆跑走的黑影,“是他啊!” 展昭一纵身追出去了。 白玉堂站在后边看,微微皱眉,“轻功不错啊……” “那是那是,展护卫轻功据说是天下一绝。”庞吉套近乎。 白玉堂却是摇摇头,“我知道,展昭竟然跑出那么远还没追上,那黑衣人轻功了得。” 包拯和庞吉对视了一眼,再看,展昭和那黑衣人都已经没影了。 白玉堂也追了出去。 公孙抱着小四子问,“小四子,你没看错吧?” “没有呀,肯定是他!”小四子点头。 公孙抱着他也追去看了。 包拯就想带人去追。 “咳咳。”庞吉咳嗽了一声,对包拯摆摆手,“老包啊,你忙你的,这事儿我办就成!” 包拯干笑了一声,“你个胖子,看到嫌疑犯又有展护卫和白少侠给你追人,所以想来个坐享其成是不是?” “呸!”庞吉撇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啊?想我那也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得了。”包拯一摆手懒得听他废话,“你带上精兵追去吧,此人身份不明,查清楚再说,别到时候闹出什么乱子。” “你甭管了。”庞吉乐呵呵上了马车,吩咐人,“给我追!” 坐在马车上,庞太师还挺得意,你个黑子啊平日耀武扬威,今日我太师出马,干点厉害的给你瞧瞧!“ 等人都走了,包拯也回书房继续办案。 衙门对面的酒楼上,二楼靠窗户,一个穿着黄色长衫的年轻人托着下巴往远处望,“哎呀,那个路痴不是又迷路了吧?怎么往死胡同跑啊……” 一个赭色衣服的年轻人在一旁推他,“你怎么还说风凉话。” “怕什么。”黄衣男子咧嘴,“抓到了又怎么样?还怕庞吉打他不成?” “展昭加白玉堂啊!王爷应付得过来么?”一个紫色衣服的年轻人从屋顶上探头出来,“说起来王爷好像不认识展昭哦?” “那不是更好。”黄衣男子嘿嘿乐,“管他展昭白玉堂还是展昭加白玉堂,爷有生之年只要能看到他赵普挨揍,我死也瞑目了。” 三人仰起脸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真是,痛快! 不过想归想,三人还是跃上房顶急速跟上,确保看到之后那一场好戏。 第七章:高手齐聚 展昭追那个黑衣人,越追越纳闷。 展大人武艺高强,特别是轻功,可前边那位的轻功竟然也不弱…… 展昭跟得紧,前面那位也跑得快,不过似乎不认得路,拐进巷子一看是死胡同又杀回来,边跑还边骂娘。 白玉堂也跟到了,和展昭一起追,两人都是行家,就知道这位不简单,这内力这身手,关键从背影看高大威猛还似乎挺帅,实在不像什么坏人,给人感觉还稀里糊涂的,逃跑还跑得蛮嚣张。 最后……这位大爷终于停了下来,踹眼前挡着自己的一堵墙,“他娘的,这什么鬼地方,鬼打墙啊?都没一条通路。” 展昭蹲在墙头提醒他,“你方向感有问题不?绕来绕去都在这儿。” 黑衣人摸下巴,“是么?” 白玉堂站在巷子口打量他,微微皱眉——这人,是不是外族? 从身形上看,这男子十分高大魁梧,倒是不胖,穿着一身黑很随意,一头黑发不长不短的,皮肤微微有些小麦色,似乎经常晒太阳。样子看不清楚,拿块黑布蒙着面,不过隔着黑布看侧面的轮廓,鼻梁够高挺,脸也窄,刀削似的,中原人有这种长相么? 一双眼睛他还有意无意拿手挡着,但从略高的眉弓可以看到一双鹰目,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这人好威武气派,会不会是个混血?既像中原人,又像外族。 黑衣人被堵在墙后头了,他往后退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 这回头一看,他也一愣,“你俩谁啊?”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位够可以的啊,被追了半天没看清谁追他。 展昭指指他,“追你来的啊。” 黑衣人似乎很不解,“你俩追我干什么?我不喜欢男人的!” 展昭嘴角抽了抽,白玉堂望一旁,这人和展昭有一拼,功夫挺好不过性格更二。 “包大人想见你,不耽误功夫,就问你两句话。”展昭觉得这人气度不凡,虽然鬼鬼祟祟,但是鬼祟得挺张扬,总之他抓贼无数,不觉得此人是坏蛋,就客客气气跟他说话。 那黑衣人一听,赶忙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见包拯。” 展昭微微一愣,怎么直呼包大人名字? 展昭想了想,毕竟这人是小四子指认的,小四子自个儿都稀里糊涂,别认错人了,就问,“听说你杀过人?” 那人想了想,“那可杀过不少。” 展昭一惊,“你是江湖人?” 那人摸着下巴又想了想,“不算。” 展昭皱眉,“一个月前,你杀人没有?” 黑衣人“嘶”了一声,仰起脸想,“一个月前……没准。” 展昭盯着他看了起来——此人看轻功内力,绝对是内家高手,但江湖上这么点年纪有这点功夫的人,没有一个是这样子的。听他把杀人说得稀松平常的样子,别是什么外族跑来的凶徒? “阁下怎么称呼?”展昭还挺有耐性。 黑衣人撇个嘴,一口白牙倒是很干净,“这个么……说不得,要低调!” 展昭实在是没法帮他开脱了,这人又不肯见包大人,又不肯报名字,还好像杀过很多人,世上没这样款式的好人了。 白玉堂在巷子口站着,原本也不管他的事,不过他观察那黑衣人的举动,似乎带着点与江湖人不一样的味道,感觉……像是当兵的。 如果真是个征战大漠的军人,杀过人倒是不稀奇,只不过宋军军规甚严,特别是九王爷赵普统帅三军之后,应该在塞北保家卫国才是,不会上中原来吧?还独自一个人。 这时,后头大队人马赶到了。 马车上,庞太师看到这边黑衣人被展昭他们堵在巷子里了,赶紧道,“展护卫,快!拦住他!” 那黑衣人一看庞太师,转身一跃就要上围墙。 展昭“嗖”一声窜过去,拦住去路。 黑衣人回转过来,啧了一声。 展昭蹲在墙头,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黑衣人的脸了,真的有些像混血喔,而且这人是不是眼睛有毛病?两只眼瞳颜色不一样的啊?还是看错了? 庞太师见黑衣人被拦住了,大喜过望,“展护卫,快,抓住这个凶徒!” 展昭想最后确定一下,就问黑衣人,“是你杀了断刀门满门?” 黑衣人愣了,“什么断刀门?” 展昭皱眉——反应和白玉堂一样,这人应该不是装假,但为何隐瞒身份行踪? 庞吉站在马车上,见这边对峙但不动手,更着急了,“展护卫,别跟他废话,抓住他,打入囚车木笼,带回去严刑拷问。 黑衣人回过头,单手捂着半张脸,看庞吉。 庞吉一瞪眼,“看什么看?本太师捉拿杀人嫌犯,你拘捕就宰了你。” 黑衣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宰了我?” “是啊,不服气?”庞太师还挺横,摆出太师威严,“本太师再次,你个凶嫌还不束手就擒?!” 展昭就见那黑衣人深呼吸,自言自语,“我忍你,你个死胖子,有空打你一顿!” 展昭就惊讶——莫非他认识太师? “展护卫。”庞太师等得着急,觉得太阳还挺晒,“不要废话,抓住他回去审问,破了案我们好回开封。” 展昭无语,敢情太师想会开封府了。 “展护卫……”黑衣人似乎惊讶,“你就是展昭?” 展昭点头,“是啊,你怎么称呼?” 黑衣人皱眉,道,“我有事不能耽搁,放水怎样?” 展昭微微一笑,“给我个放水的理由呗。” 黑衣人想了想,“你可得守秘密。” 展昭刚想开口,就见那人抬手轻轻从自己眼前晃过……虽然动作很快,但他手里一样东西,还是被展昭看了个清楚明白。 那是一块金色的令牌,令牌上九条盘龙缠绕于一起,正当中一个“赵”字。 展昭一愣,想起了刚才一瞬间看到的那双不一样颜色的眼睛——不是眼花!这人一双鸳鸯眼,眼瞳一只灰色一只黑色。此人赫赫有名,可谓传奇,当年降生的时候几乎搞得宫廷大乱,十六岁率军灭外族攻城夺地打得辽兵望风而逃,驰骋沙漠十几年从来没吃过败仗,不到三十岁,统帅大宋百万军马的金印少帅,人称灰眼修罗的九王爷赵普。 展昭暗暗心惊,难怪功夫这么好,可他跑刀斧镇来做什么? 白玉堂就看到那人和展昭说了几句话,还让展昭看了一样东西,随后展昭就愣住了。 同时,黑衣人纵身一跃上了围墙,从展昭身边过去,展昭竟然没去拦他。 “唉!”庞吉跺脚,“站住!别让他跑了。” 黑衣人此时已经跃上了墙头,刚刚站稳,就听白玉堂说了一声,“小心!” 斜刺里,一道寒光闪过,带着一股幽兰。 黑衣人一侧身避开,白玉堂抬手射出三枚墨玉飞蝗石,将另一边射过来的三道银光击落。 展昭低头一看,落在脚边四枚银色的飞镖,镖身有暗色的光,暗器带毒。 这时候,抱着小四子的公孙也赶到了。 公孙一眼看见了展昭身后的黑衣人,认了出来,“就是这人。” 黑衣人抬眼,看到了个瘦巴巴的书生抱着个胖娃娃,跑得直喘。 “太师,你的人放的暗器?”展昭问庞吉。 庞吉摸不着头脑,“什么暗器?” 黑衣人像是还想走,展昭突然伸手一拦他,“有人要暗算你,不能走!” 黑衣人皱眉,“多事。” 展昭一挑眉,“我告诉包大人去!” 黑衣人想上墙头又滑下来了,看着展昭,“你不是大侠么?说话不算的啊?” 白玉堂此时倒是看出了些门道,展昭好似认识那黑衣人? 庞太师着急,见展昭不动弹,就对身边衙役兵将说,“来呀,给我擒住那恶贼。” 黑衣人抱着胳膊回头看庞吉,“爷哪里像恶贼?” “嗨呀,你还嘴硬,信不信我掌你的嘴!”太师心说包拯这差事不好做啊,这年头贼人这么猖狂。 其实这黑衣人,正是赵普。 说起来,赵普这次是偷偷溜来刀斧镇办点私事。他想尽量低调点,可没想到刚到刀斧镇竟然碰到包拯出巡,所以赶紧捂着脸跑。不过赵普在漠北荒无人烟的地方待惯了,这江南小桥小巷石板路,绕得他昏头转向。因为一直迷路,又想看个热闹,所以之前撞上了公孙。 小四子听到那句话,其实是赵普跟身边影卫说得,“死人了,这不包拯么,可不能叫他看见,赶紧溜。” 小四子没听明白,误传给了公孙,公孙才会怀疑赵普杀了人。 展昭忽然心中一动,起了些玩闹的意思来,“太师啊,这人抓不得。” “为什么?”太师不解。 “哦……这人包大人认识的。”展昭开口,“而且他也不像是贼。” 白玉堂微微皱眉,展昭是属于那种一笑眼里没坏事的类型,不过这话他可是正正经经说的,怎么看怎么像只使坏的猫。 赵普点头——这话中听! 庞太师一听可来劲了,原来是包拯的朋友,好啊你老包,你也有徇私舞弊的时候,逮着机会这次要好好说两句。 太师一撇嘴,“此人一脸猥琐,还拿块布蒙着脸,獐头鼠目,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 展昭在肚子里帮太师念阿弥陀佛,太师啊,你死定了! 赵普气的嘴都歪了,指自己鼻子,“我獐头鼠目?” 庞吉见他不服气,“可不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开封府不是向来秉公执法的么,此人穷凶极恶,杀人无数理应问斩。” 展昭咬着牙关忍着笑。 赵普气乐了,“那可难了,我杀的人不计其数,我这一条命怕抵不过来。” “哎呀,你个凶徒啊,竟然如此嚣张。”庞太师一指他,“你是不是爹生父母养的啊?全无人性。” 赵普点头,“这倒是,我爹早死了,他活着那会儿也没养我,我是我娘带大的。” “你……”庞太师觉得此凶徒太嚣张,摇头,“你娘莫非是什么毒妇?竟然教出你这样穷凶极恶不知悔改的儿子!” “呃,太师啊……”展昭一听庞太师再说下去恐怕真的有性命之忧了,赶紧阻止。 太师一摆手,反而阻止展昭,“展护卫,照我说,将他拿下,就地正法都不为过,这种人活在世上,天理难容。” 展昭扶额。 黑衣人点头,伸手扯了蒙面的黑布往地下一摔,“庞吉,你过来正法老子试试!” …… 片刻的沉默。 白玉堂转脸看了太师一眼,就见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张着嘴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那样子,极度震惊。 而庞吉身边还带着几百精兵和衙役呢。大宋朝,凡是当兵的都认识赵普。 几个兵将面面相觑,一起跪地给赵普行礼,口称“参见九王爷。” 白玉堂微一挑眉,此人就是赵普? 公孙有些震愣地望着前方的赵普,抱着小四子的手,莫名收紧了几分。 赵普刚才是让庞太师气昏头了,见他连自家皇娘都骂上了,所以甩了面罩,不过这回见这帮人反应太大,赶紧摆手,“低调啊,低调!” 就在这时,展昭和白玉堂突然一起抬头望墙头。 就见墙头忽然闪出了十来个黑衣人,他们手持弩箭,对准赵普。 庞吉一惊,他这会儿可警醒,赵普的命比什么都精贵,赶紧大喊一声,“保护王爷!” 不过展昭和白玉堂都没动弹,有些感兴趣地望着那些黑衣人。 同时,两个人影突然窜上了围墙,动作之快,以至于那些黑衣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踹了下来。 庞太师就感觉身后什么声音响,抬头一看……一个黄色的身影越过他头顶落了下来,手中一根接近七尺长的冰铁棍,几棍子下去,将那些摔下来的黑衣人统统打躺在地,动弹不得。 再看两边墙头,一边蹲着一个紫衣人,一边站着一个赭色衣服的人。 这两人都是年轻男子,紫衣服那个看起来都不到二十岁,白净面皮,长得十分秀气。他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皮兜,看外形,里边装着一把巨大的马刀。 赭色衣服那个二十多岁,相貌端正一脸的稳重。 而站在最前面扛着棍子的那位黄衣人也是二十多岁,瘦高个儿娃娃脸,一头短发跟寸头似的,冷不丁一眼会觉得是哪个庙里跑出来的和尚。不过这和尚头鲜红鲜红的,这人竟然天生一头红发。再看他手上那根棍子,银色,上边绕着一条金龙,样子古朴十分特别。 白玉堂心中了然,刚才众将直呼那位黑衣人为九王爷,看来,这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灰眼修罗赵普了,而墙头两个是赵普的两位影卫,前边这位,是大宋朝的先锋官,赵普的左膀右臂,赤麒麟欧阳少征。 白玉堂今天遇到了当今天下两个最有名望的武人,一个是属于江湖的展昭,一个是属于军营的赵普,不过白玉堂都觉得有一点点见面不如闻名,因为两位都有些——二。 当然了,二得各有特色,展昭二得比较有趣一些…… “咳咳……” 庞吉和白玉堂一起咳嗽了一声,白玉堂咳嗽是因为自己胡思乱想。 庞太师则是按了按喉咙,就觉得咳嗽的声音尖细尖细的,肺有点堵,脑袋嗡嗡响——完了啊,刚才竟然跟赵普吵架,还说了太皇太妃的坏话! 这时候,后边又有车马声响,包拯因为不放心,坐着马车也赶来了。 车子停在巷口,包拯快步走进来一看,一眼瞧见前边那黄衫人,张大嘴,“欧阳将军?” 黄衫人拄着棍子对包拯挥了挥手,“好久不见了包相。”说着,回头瞧了赵普一眼。 赵普扶额,“叫你低调一点,出来也不蒙个脸。” 展昭摸着下巴端详那黄衫人的红脑袋,问赵普,“这就是赤麒麟欧阳少征啊?” 赵普撇嘴,“闻名不如见面哦?” 这时,就听到包拯惊呼,“九王爷!” 赵普咧着嘴对他干笑,“包相,别来无恙啊。” 包拯看庞吉,那意思——怎么回事? 庞吉哭丧着脸——怎么回事?救命呀黑子! 欧阳少征一脚踩住一个黑衣人断了的肋骨,黑衣人惨叫一声。 公孙搂住小四子,小四子捂着耳朵似乎有些害怕。 白玉堂看了欧阳少征一眼,欧阳似乎也注意到了有小孩儿在这儿,有些抱歉地对公孙笑了笑。 公孙没什么表示,不过脸色十分难看。 包拯在一旁拽庞吉袖子,“你刚才胡说八道什么了没有?” 庞吉那个脸色难看得跟刚吃了苍蝇似的。 展昭凑到包拯身边,小声说,“太师说要抓人回去打入木笼囚车严刑拷问,还说他獐头鼠目不是好人,最后连先皇和太皇太妃都骂进去了,好生猛。” 包拯一脸钦佩外加幸灾乐祸地看庞吉,最后伸出大拇指,“有种啊太师,千古第一人。” 太师急得直跺脚,悔得肠子都青了。 “谁派你们来的?”欧阳问被踩得剩下半条命的黑衣刺客。 黑衣人突然一仰脸……随即断气。 展昭皱眉,这些黑衣人是死士,牙齿里边似乎藏了毒药。 公孙伸手将小四子交给了白玉堂,快步上前。 白玉堂接住小四子,跟捧个西瓜似的,不知道手该怎么放。 小四子被他抱着特难受,伸双手勾住他脖子,撅个嘴直动弹。 展昭拉住白玉堂一只手腕子往下,托住小四子的屁股,另一只手腕子往上拽,托住背,小四子即刻舒服了。 白玉堂僵硬在那里,和小四子对视。 展昭忍笑——白玉堂的表情好有趣。 公孙走到尸体旁边,蹲下一一检查了,最后似乎选中了其中一个,取出一枚银针来,在那人头顶扎了两下,那个原本应该死了的黑衣人,突然回了一口气。 欧阳少征一惊,赵普也忍不住“哦”了一声。 “谁派你来的?”欧阳蹲下继续问。 公孙皱眉看他,“他牙齿里的毒把舌头烧坏了,没法开口说话了。” 欧阳皱眉,“那救回来干嘛?” “他是人又不是猪,你很喜欢看见死人么?”公孙瞪了他一眼,加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欧阳一惊,瞧着公孙。 公孙站起来,转身走。 欧阳眨眨眼,回头看赵普,那意思——你仇人? 展昭和白玉堂也对视了一眼,公孙策斯斯文文的,没见他这样过。 赵普摸下巴,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书生。 公孙救活了人,走过去抱走白玉堂手里的小四子。 包拯见他沉着脸,倒是能理解,公孙是神医,也许觉得赵普他们杀戮太重,所以反感。 包拯从一见面就很欣赏公孙,觉得此人博学又医术高明,是旷世奇才,若是能留在开封就最好了,“公孙先生,不如回衙门……” 公孙轻轻一摆手,“包大人,我不回衙门了,您有什么事情派人来客栈找我就行。”说完,抱着小四子扭头走了。 众人又都看了赵普一眼,那意思——是不是你得罪过别人不记得了? 赵普撇嘴,“书生都这样,不知所谓。” 公孙脚步一停,回头看了赵普一眼,眼神凛冽地赵普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过他。 小四子抱着公孙的脖子,小声问,“爹爹,那个人是谁啊?” 公孙沉默半晌,说出两个字,“狗熊。” 说完,快步走了。 …… 现场一片沉默。 随后,就听到“噗嗤”一声,欧阳蹲在地上边笑边捶墙。 赵普抱着胳膊磨牙——这什么书生啊?敢说老子是狗熊! 庞吉轻轻拽了拽一旁的包拯,“那个什么公孙先生,比我还有种啊!” 展昭觉得场面挺混乱,想问问白玉堂看不看得出这帮黑衣人的来历。 可转脸,就看到白玉堂站在人群外,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地上的黑衣人尸体,似乎若有所思。 第八章:气氛不对 赵普无缘无故离开军营到了刀斧镇,这本来是件大事,按理以包拯和庞吉的官阶身份,不好过问他太多,人毕竟是兵马大元帅,兵权在握还是皇亲,赵祯都不管他。可赵普不管是为什么来的,遇刺了这是明摆着的,那包拯就不能不管了,庞吉也得看紧了这尊菩萨,他要是有个好歹,他女婿江山就不稳了。 包拯命人将尸体和那个被公孙救活了的刺客带回衙门,顺便把心不甘情不愿的赵普也拽回衙门去了。 展昭走在最后面,准备跟大部队回衙门的时候,就见白玉堂独自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展昭站在大路中间,回头看。 那个白色的身影往远处走着,白玉堂背影绝对是不输正面的那么帅气,走路姿势倒是没什么公子腔调,挺江湖人挺潇洒动作也挺利索。 展昭微微搔了搔下巴,不知道为何,光看个背影,觉得他似乎有些心事。 展昭又回头看了看远去的大部队,那个黑衣人是赵普的话,那么白玉堂答应他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但自己答应帮他找谭金的,却是还没办好。 展昭微微皱眉,又回头。 同时,就看到远处的白玉堂站在一条巷子口,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展昭搔搔头。 白玉堂失笑,他刚刚回头,就看到展昭一个人在大马路中间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回头看看大队人马,原地直转圈,像只东走西顾的猫。 两人隔着一条街对视了片刻,白玉堂伸手指了指远处。 展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很高一座房顶——那是刀斧镇最大最好的客栈,展昭理解,白玉堂有的是钱,应该是住在那里。 庞太师刚才关于谭金的事情还没说,展昭想着白玉堂是不是忘了?要不然叫他一起回衙门打听一下顺便吃个饭逗逗小四子什么的? 可远处的白玉堂抬手对他微微一摆,像是跟他告别。 展昭双手还背在身后抓着巨阙呢,白玉堂已经走进了巷子。 展昭往旁边挪了两步,往巷子里望了望,白玉堂进巷子那一刻似乎也在看他,嘴角那一点点挑起的弧度……那个面瘫在笑么? 展昭眯起眼睛,回头追包拯他们的大部队去了,反正知道那白耗子住哪儿了,他先帮着去打听谭金的事情,打听到了,一会儿找他喝酒去! 展昭小跑回衙门,经过衙门附近的一座小客栈时,一眼撇到二楼的窗户里,有个小娃娃正看着自己,见自己抬头,赶紧招手。 展昭看得乐,一跃直接上了二楼,蹲在窗前,“小四子。” 小四子脚下踩着个小板凳,只能探出个脑袋望到窗外,房间里没人,公孙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展展。”小四子趴在窗台上,扫了下面一眼后,抬头跟展昭说话,说了一句,又继续看楼下。 展昭见他的神色,知道他等公孙呢,就问,“你爹呢?” “爹爹去买药材了,还有一点没有买齐。”小四子抬起脚给展昭看,“脚上磨了个泡泡,爹爹不让我出门了。” 展昭凑过去看,就见小四子光着脚拖个木拖鞋,小脚丫上有一小块纱布,还有些黄色的草药,看来已经处理过了。 “疼不疼的啊?”展昭皱眉,今天是不是跑太多路把孩子累着了? “不疼,新鞋子磨脚。”小四子脚趾勾着木拖鞋晃来晃去的,问展昭,“展展你吃饭了没有?” “还没,你呢?” “我有吃东西,爹爹说他回来去吃饭。”小四子说着,爬下小板凳,跑去桌边拿过一个小食盒来给展昭,“吃么?” 展昭好奇地打开盒子盖,见里边是很多桂花糕,拿了一块尝尝,惊讶,“好吃!哪里买的啊?” “爹爹做的。”小四子笑眯眯,还挺好客,“别的地方吃不到的,你多吃点。” 展昭又拿了一块,觉得小四子除了稍微呆一点反应慢一点之外,都没有同年男孩子的调皮,很乖很懂事,又文静,公孙真是教得不错。 想到这里,展昭好奇问了一句,“小四子,你娘呢?” 小四子眨眨眼,“还在找呢。” 展昭一惊,“找什么?” “找我娘啊。”小四子答得理直气壮的。 “你娘不见啦?”展昭惊讶。 小四子一个劲摇头,“没呀,一直没有过。” 展昭是明白人,一想——公孙这么点年纪不可能有这么大个小孩儿,可能,小四子是他收养的吧,这就说得通了。 立刻收了这话题不再问了,展昭就跟小四子聊起了糕点,什么桂花糕啊绿豆糕啊,两人口味还差不多。 …… 正聊着呢,突然,窗户外面窜进了个黑影来。 小四子一惊,好大一团黑云! 展昭就见一个黑衣人窜进来,回手关窗那动作一气呵成。 转过脸彼此对视了一眼,黑影竖着手指长长一声,“嘘!” 展昭皱眉,这不赵普么! 赵普侧耳听了听,楼下似乎没人追来,松了口气到桌边坐下喝口茶。 展昭就问他,“你又跑出来了?” 赵普撇着嘴摇头,“包相和庞吉太罗嗦了,非要送我回开封,要不然回黑风城,我事儿还没办完呢。” “有人要刺杀你,他俩担心也是正常的。”展昭也到了桌边,见小四子还站在窗边,睁大了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赵普。 展昭笑着对他招招手,“小四子,过来坐。” 小四子闪到展昭身后,探出半个头看赵普。 赵普喝了口水,见这小娃胖乎乎又白又嫩跟个桃儿似的,正经可爱,就伸手掐了他一下,“你的屋子?” 小四子点点头。 “我避一避就走。”赵普对他眨眨眼,“有狼追我。” 展昭摇头。 小四子睁大了双眼,“你怕狼的啊?” 赵普乐了,笑,“怎么你不怕狼么?” 小四子点点头,“怕的。” 赵普见小四子呆头呆脑的,伸手往他嘴里塞了块桂花糕,顺便自己也吃了一块,点头赞许,“嗯!不错啊!”边说,边又吃了一块。 小四子嚼着桂花糕,盯着赵普一直不停地看。 展昭觉得纳闷,心说小四子是不是觉得赵普的眼睛奇怪所以才在看? 毕竟展昭和赵普不是很熟,不知道他脾气怎么样。此人江湖传言没有,朝廷传言可不少,那风评比白玉堂还糟糕呢,简直就是抬手就宰人的修罗。 “小……”展昭刚想跟小四子说点什么让他别盯着赵普看了,却听小四子突然问赵普,“可是你是熊呀,熊怎么会怕狼?” “噗……”赵普一口桂花糕,喷了一桌子。 展昭眼疾手快,抢走了桌上摆着桂花糕的盒子,拯救了剩下的半盒桂花糕。 赵普边咳嗽边看着小四子,伸手指自己鼻子,“熊……” 小四子躲到展昭身后,很认真说,“爹爹说你是狗熊的啊。” 赵普张大嘴,盯着小四子发呆,似乎受了沉重的打击。 展昭有些担心小四子触怒赵普,就笑道,“童言无忌。” “慢着!”赵普突然一摆手,表情严肃地看着小四子。 小四子又躲到展昭身后一点点。 展昭赶紧护住,就见赵普眯着眼睛对着小四子勾了勾手指头,那意思,出来出来! 小四子往外探了探头,瞄着赵普。 “你说刚才那个书生是你爹?”赵普问出了一句展昭意想不到的话,“你几岁?” 小四子歪个头,“四岁。” 赵普撇嘴,“有没有四岁啊,四岁那么矮啊?” 小四子似乎不乐意了,撅个嘴,“四岁半了!” “三岁半吧。”赵普摇头。 “就快四岁半了!”小四子急了。 展昭好笑,赵普这人,关注的重点和正常人好像不太一样。不过展昭也觉得以赵普的身份和他办事的气度,应该不会跟个小孩子较真,果然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你爹看着也不过二十几岁,那么早就成亲了还有你那么大个儿子啊?”赵普伸手拿袖子抹桌子,然后甩袖子,动作那个自然啊,邋遢得展昭只摇头,这什么王爷啊…… “可以啊!”赵普自言自语,“这书生看着挺正经的,人不可貌相啊!” “爹爹没有成亲啊!”小四子回话。 “喔?”赵普嘴张得更大,“看不出来啊,没成亲就这么大个仔啊,了不起。” “爹爹是很了不起的!”小四子见赵普夸公孙,就很喜欢赵普,从展昭身后挪了出来。 “喔?你也知道你爹了不起啊!”赵普啧啧两声,对小四子坏笑,“你爹什么岁数了啊?” “二十四岁。”小四子回话。 “你四岁半,那岂不是十九就……”赵普啧啧摇头,“不过十九岁也不算太早,正常了。” “谁说十九岁的啊。”小四子好得意,“十四岁!” “不是吧?!”赵普一惊一乍的,“十四岁?” “是喔!”小四子点头,“小四子也要十四岁就……” “有志气!”赵普没等小四子说完,一边拍手一边对小四子挑大拇指。 “你不笑我?”小四子惊讶地看着赵普,“以前我说啊,大家都笑话我呢。” “不笑你。”赵普伸手拍小四子的脑瓜,“男子汉大丈夫,有志气是好事啊,做人一定要有远大目标!” “熊熊你好好!”小四子扒着赵普的膝盖,对他开始很喜欢了。 赵普挑嘴角,“熊熊不错啊,不过不是狗熊,是英雄!” “嗯!”小四子点头,“英雄!” 赵普对展昭龇牙笑,那意思——厉害吧?改过来了! 展昭扶额……这两人,谈的是不是一件事啊? 赵普吃了桂花糕又吃了几颗花生米,就跑去窗户边,打开窗户往外看。 展昭好奇地问小四子,“小四子,你想要十四岁干嘛?” “当神医呀。”小四子回答,“爹爹就十四岁当神医的喔!” 展昭嘴角抽动了一下——果然鸡同鸭讲! 赵普见下边人来人往的,没有太多动静,就想开溜了。 “等下!”展昭一把拽住他,“你就这么走啊?” 赵普还没说话,窗口落下个人来,一颗红脑袋在阳光下那个刺眼。 “啧。”赵普一把把他揪住拖进来,“叫你低调点!这么大颗脑袋跟蛋黄似的你还有脸在太阳底下晃!” 被拽进来的是欧阳少征。 欧阳有些不满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大爷这辈子最稀奇就这脑袋,你也别躲了!”欧阳对赵普摆手,“包大人说了,你要不然回衙门,要不然他现在就回开封。” “回开封干嘛?”赵普撇嘴。 “他说跟太皇太妃告状去。” 赵普立刻像是吃瘪了一样,皱着眉头,“这老包,一点人情都不讲。” “有人要你的命,当然要小心为上。”欧阳之前陪赵普疯惯了,不过关键时刻还挺清醒,“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一路够小心的了,也没发现人跟踪,这帮杀手哪儿来的?” “临时起意的吧。”赵普见走不了了,回到桌边坐下,拿了个茶杯继续喝茶。 展昭想了想,“这刀斧镇有要杀你的人?” 赵普仰起脸,“除非这里有什么外族,不然应该不会有,我很久没回中原了,没什么仇人。“ “外族……”展昭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尧子凌,不过有觉得应该不会那么邪门…… 展昭在没有确定证据的时候自然不会乱说,但刚才白玉堂的神情,还是让他有一点点介意。 赵普似乎对包拯没辙,对欧阳勾勾手指,“走了,回去再说。” 展昭见时辰不早了,也要回去问庞太师谭金的事情,就一起起身,边问赵普,“说起来,你干嘛突然跑来这刀斧镇?” 赵普微微愣了愣,看展昭,似乎若有所思。 欧阳凑上来低声在赵普耳边提醒,“现在你被看那么紧,办事不方便,不如找人帮帮忙啊?展昭很能干的样子。” 展昭微笑,“能不能干要看情况。” 赵普抱着胳膊想了想,“嗯……” 他刚要开口,突然大门一开。 众人都一抬头,跟门口提着两个大袋子走进来的公孙打了个照面。 “爹爹!”小四子叫了一声,照例跑过去抱腿。 公孙瞪着赵普,有些警惕,“你来干嘛?” 赵普张嘴半天,“路过……” 欧阳白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也有点诚意行不行啊? 展昭摸了摸鼻子——气氛好微妙啊,公孙策平日也算温文尔雅,虽然看得出脾气不太好但书生气很重很斯文,怎么看见赵普跟只刺猬似的,莫非真有旧怨? 公孙顺手将两大包药材往一旁一扔,不偏不倚,正砸在赵普脚面上。 “嘶……”赵普赶紧退开一步,幸好他反应快啊,这书生这么莽撞的呢? 公孙伸手抱起小四子,见展昭也在,脸色稍稍好了点,抱着小四子到桌边坐下,边问展昭,“展兄吃饭了没?” 展昭摇头,“还没呢。” “展展一起去吃饭么?”小四子喜欢展昭的不得了。 “行啊,我先回趟开封,一会儿问点儿事咱们去找白玉堂一起吃怎样?”展昭指了指远处那座气派的客栈,“那里貌似很不错。” 展昭的话出口,还没等公孙和小四子点头答应,赵普凑过去问,“刚才那个是白玉堂?” 展昭点头,“是啊。” 赵普似乎有些惊喜,“白玉堂是不是天尊的徒弟?” 展昭再点头,“是啊。” 赵普一拍展昭的肩膀,“相请不如偶遇,一会儿一起,我做东。” 展昭微笑,“这么客气?” “不瞒你说,我有些事情要跟白玉堂打听,请客吃饭应该的。”赵普边说,边让欧阳开路。 展昭一摆手,“你们先去,我回趟衙门很快就来。” 赵普点头,和欧阳少征一起回头看公孙。 小四子听能那么多人一起去吃饭,自然开心。 不过公孙瞧了赵普一眼,皱眉,“我还是不去了。” 赵普微微挑眉——他再一次上下左右打量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真不认识这书生啊! 公孙见小四子很想去的样子,就道,“爹爹要去衙门给刚才那个烧坏舌头的叔叔看病,你一会儿跟展昭去吃饭吧,吃了饭跟他一起回衙门来。” “爹爹不去吃饭呀?”小四子似乎很失望。 “晚会儿再吃,那人的病耽误不得。”公孙捏他脸蛋。 “那小四子也不吃了,给爹爹帮忙。” “用你帮什么忙啊,吃饭去,不吃长不高。”公孙边说边收拾药箱。 欧阳好奇地问公孙,“那人舌头烧坏了,还能治好?” 公孙点点头,却是没回话,很冷淡。 小四子帮着说,“爹爹什么病都能治好的。” 公孙拿了药箱,拉着小四子的手出屋去衙门了,从赵普身边走过时连看都没看一眼,像是根本当他不存在一样。 展昭在一旁望着天佯装没看到,见公孙出门,赶紧过去帮忙抱着走路还不太方便的小四子,跑去找庞太师了。 赵普站在门前双手叉着腰眉头从“几”字皱成了“川”字,还是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公孙。 欧阳拍了拍他,“应该不是你的错。” 赵普伸手指着欧阳,“该不会是你得罪过他……” 欧阳白了他一眼,“你没见他同时讨厌我们两个么?” 赵普不耐烦,“那究竟是怎样?我们一起得罪过他?” 欧阳想了想,“我觉得,他可能讨厌当兵的。” 赵普微微一个愣神,似乎不解。 “唉,算了,管他呢,吃饭去。”欧阳一踹赵普,“这次运气好碰着白玉堂,说不定能查到些线索。” 赵普边拍裤腿上的鞋印边白他,“你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老子是你大老板?” 欧阳咧嘴点头,“是啊,我好怕啊,你砍我脑袋啊!” 两人不痛不痒吵两句,紫影和赭影两个影卫已经在楼下等了,四人一起,先到客栈找白玉堂去了。 …… 展昭急急忙忙回到衙门,逮着庞太师就问谭金的事情。 庞太师仔细地跟他讲了讲,展昭听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情,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抱着小四子找白玉堂去了。 而他和小四子刚到客栈门口,就觉得……气氛似乎不对啊! 第九章:刀魔 刀斧镇最大的那家客栈名字叫香满楼,貌似里边的烤鸭很出名。 展昭和小四子一路走过来,两人有说有笑交流吃烤鸭的心得。小四子别看小,倒是对美食很有研究,也因为公孙太疼他,总变着法儿弄些好吃的给他吃,因此小小年纪,也算是个小饕。展昭就更不用说了,美食乃他人生一大爱好。 两人原本气氛挺好,肚子也都有些饿了,兴匆匆到了香满楼门口,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哪里异样?倒不是说腥风血雨,而是……硕大的客栈里,没有人,外边倒是有几个好奇张望围观的伙计和路人。 这是不合理的,这个时辰正好饭点儿,吃饭的人应该很多才对。 展昭凑到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身后,好奇地跟他一起望,小四子也望。 不过一楼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那伙计觉得身后有人,一扭脸,看到展昭和小四子两张脸,一大一小,不过两双可都是大眼睛。 “你们看什么呢?”展昭不解地问伙计,“香满楼不做生意么?” “做的……”伙计傻呵呵点头。 展昭和小四子对视了一眼,一起进楼准备找白玉堂和赵普去。 “唉!” 伙计拦住了展昭,“这位公子啊,你抱个娃娃别进去了,里边有武人打架呢。” 展昭一愣,“谁打架?” “可吓人了,会飞的啊!”伙计说得绘声绘色的,“楼上桌椅都趴在地上了,一个黑衣人一个白衣人。” 展昭和小四子对视了一眼——不是赵普和白玉堂打起来了吧? 展昭心说这还得了?也不走楼梯了,一跃上了二楼,大喊一声,“以和为贵啊!” …… 二楼,除了正当中那一张桌子,的确四周围的桌椅都趴在地上了,展昭是行家,那是被内劲震塌了。 不过并没有剑拔弩张的场面,正当中的桌子还完好无损,桌边,赵普和白玉堂对坐着,一人手上拿着一个酒杯,一起转过脸看着二楼阳台栏杆上的展昭。 他们身边,欧阳拿着筷子,紫英端着饭碗,赭影拿着个汤勺,三人都看着展昭。 展昭眨眨眼——没打架么? “展展。” 展昭扭脸,就见小四子戳戳他肩膀,“拖鞋要掉了!” 展昭低头一看,小四子脚上那一只木拖鞋“命悬一线”了,赶紧伸手一捞,纵身跳到了栏杆里,将拖鞋给小四子穿好,到了桌边,不解,“楼下伙计说你们打架呢!” 白玉堂和赵普都愣了愣,对视一眼后,似乎都明白了。 欧阳乐了,“没打架,他俩会刀呢。” 白玉堂给展昭倒了杯酒,让他坐下。 展昭坐了,将小四子放在一旁,紫英顺手将小四子拽过去,喂他吃饭,很喜欢小孩子的样子。 展昭明白了,赵普和白玉堂都是用刀的,而云中到和新亭侯应该都是刀中的妖物,见了面可能切磋一下以刀会友,倒像是两人回做的事情。又看了看二楼几乎全部被摧毁,展昭不满,“你俩可记得赔钱啊。” 赵普一笑,“自然。” 喝了杯酒,展昭见赵普和白玉堂相处得貌似还不错的样子,放心了,就问赵普,“你找白玉堂打听什么?” “展兄听过刀魔没有?”赵普问出了一句。 展昭原本举着筷子准备吃饭的,不过一听赵普的话,筷子放下了,“原来是问他这个啊,这跟你突然来刀斧镇有关系么?” “有一点。”赵普喝了杯酒,见小四子边吃边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酒杯,就递过去,“尝尝不?” “哎呀!”紫影赶紧抢酒杯,“他才多大你就让他喝酒!” “尝尝又不会死。”赵普撇嘴,“你小时候不偷喝口酒后来会识得喝酒么?” 紫影扁嘴。 赵普笑嘻嘻逗小四子,“尝一点点,别告诉你爹就没事。” 小四子笑容满面接了酒杯,尝了一口,吐舌头,“苦的!” 众人都叫他逗乐了,展昭端着酒杯笑,瞧了一眼身边白玉堂,嘴角也微微挑起,看来心情不错。 “是这么回事。”赵普逗完了小四子,就回头跟展昭说起正经事来,“前阵子我军营附近出了件怪事。” 展昭认真听。 “西北的要塞附近,每年这个时候会搭起一个临时的棚子。”赵普道,“我会请很多铸刀师傅到那里,一方面打造一些新的兵器,一方面帮着将士们把豁口的或者锈了的刀整修一下。” 展昭点头,每年这个时候基本都没有战事,整修和储备兵器是必干的事情,就问,“然后呢?” “然后就出了件怪事呗。”赵普道,“这次这一批铁石矿是从西边运过去的,不够好,那几个铸刀师傅都说打造出来的刀肯定都是次品,所以我要想法子急找另外一批铁石回来。当地的一个向导跟我说,西北靠近大漠的边缘有一个赤铁矿,之前有人开采过,弄出一批刀据说都是红刀,削铁如泥的。不过后来这铁矿不知道怎么就荒芜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了点头——这的确是好东西。 赵普似乎说得口水干,对赭影勾勾手指,那意思——你继续,我歇会儿。 赭影边盛汤给小四子,边说,“我带着人去探了探,还带了几个铸刀的铁匠,几个师傅看过之后说是上好的赤铁矿,就都挖开了,我们运回来不少好矿,想索性多做些兵器。” 展昭喝着汤纳闷,“这是好事啊,跟刀斧镇有什么关系?” “问题就出在那批铁矿石拿回去之后铸了刀,却死了三个铸刀师傅。” “为什么?”展昭惊讶。 “那三个铸刀师傅的死因都一样。”赭影道,“铸刀的时候就不分昼夜,双眼冒血光,等铸完了,试刀的时候突然狂性大发,最后把自己杀了。” 展昭听到这里,都不记得喝汤了,“三个用刀的都这样么?” 赭影点头,“当时我们就觉得不太对劲,所有铸刀的项目都停工了,找郎中检查了一下,所有的铸刀师傅都产生了一些变化,性情开始暴躁,眼睛也出现血丝不肯休息,跟着魔了一样。” 展昭多聪明啊,一听就明白了,“莫非那批铁石有问题?” “我当时也这么想,就找了好几个郎中来看。”赵普摇了摇头,“不过没检查出有什么问题。 “我连跳大神的都请了。”紫影细心地给小四子挑出没骨头的烤鸭肉塞进嘴里,边道,“什么巫师啊、大神啊、各路大仙都请来看了,每一个明白怎么回事。” “直到后来,有个当地的老向导,说了关于邪矿的传说。”欧阳似乎是吃饱了,抱过小四子,喂他吃饭,让紫影吃自己的。 展昭很想专心听他们说这离奇的事,不过看着这几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抱着小四子跟只小猫似的轮换喂食,怎么动作这么娴熟呢。 “军营里头娃娃都是放养的。”赭影似乎是个很细心的人,看出了展昭的疑惑,帮着解释了一下,“元帅是孩子王,军营里的小魔头都喜欢跟着他个大魔头吃饭,我们都帮着投喂。” 展昭点点头,对军营又有了些新的认识——赵普和这几位将军虽然名声很响,但是人并没有多大的架子,很随和也很亲切,不知道公孙为什么好似跟他们有过节?不过展昭对公孙印象也很好,这位书生别看脾气怪怪的,但仁心仁术,再看他将小四子照顾得如此之好,绝对是个好人好大夫!两者之间,肯定是误会。 “邪矿……”白玉堂自言自语,“矿还有邪的么。” “据说那一个矿是大概百十年前被发现的,当时有很多放牧的部族在这一带活动,其中有一个部族在寻找水源的时候无意中找到了这个铁矿,就开始悄悄开采,制造兵刃。” “那可是死罪吧?”展昭问,“无论当时这块地方归属谁,私开铁矿铸造兵器,绝对是重罪。” “所以后来被发现了,整个部族都遭到了清剿,血染矿场。”欧阳摇了摇头,“可是从此之后,凡是开采那个铁石矿来铸造兵器的无论是国还是部族,只要沾染过,一年之内必定灭亡。” 展昭皱眉,“这么邪门?” “所以是邪矿咯。”欧阳点头。 “说了半天……”展昭看赵普,“刀斧镇有东西镇得住你的邪矿、邪铁、邪兵刃?” “要平息这些刀的怒火,就要最早的那一把刀。”赵普一耸肩,“所以我说要找刀魔么。“ “刀魔是什么啊?”因为实在吃不下,终于闲下嘴来的小四子忍不住仰起脸问众人。 “刀魔也叫刀魂,或者说刀血。”展昭道,“通常有些疯子铸刀或者铸剑,喜欢加些别的东西进去,比如说自己的血、要不然就是别人的血、动物的牙齿、又或者干脆拿人来铸造。为的是让刀有命,有主人的性格或者有主人想要的性格。” 小四子眨眨眼,“真的么?” 展昭看白玉堂,赵普之所以找他求证,就因为他是天尊的徒弟。江湖人都知道,天尊是个刀痴,也是个研究刀的行家,对于刀魔这个传说,可能有了解。 “元帅要找的刀魔,是当年部族首领最早用自己的血铸造的那第一把刀。”紫影想了想,“据说将那把刀熔了,倒到铁汁里头,再造出来的刀就安静了。” “那把刀在刀斧镇?”展昭问赵普。 赵普没吱声。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对他微微地一挑眉,那意思像是问——信么? 白玉堂一直不开口说话,看到展昭询问,放下酒杯,“我师父说过,这是无稽之谈。” 展昭也点头,看赵普,他不像是那么迷信的人吧,这种云山雾罩的事情也信? 赵普看了看两人,乐了,“我当然不相信,不过我调查到一些事情。” 展昭和白玉堂继续听。 “刀斧镇曾经发生过一件事,就是在深山之中挖掘到一座铁矿山,出产的矿石造成兵刃,没运出镇,就发生了铸刀师傅和运刀师互相残杀的事件。” 展昭吃惊,“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赵普伸出两根手指,“两年前。” “这么近?”展昭惊讶,“死了那么多人竟然没人知道?” “因为铸刀师傅和押运师都是军人。”赵普道,“而且当时战事正紧,为了避免动摇军心,没有对外宣扬。” 展昭皱眉,“一样的矿石么……” “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当年有一个铁匠没死,而且据说就是他,教众人怎么处理剩下的那些矿石和刀,之后事情就平息下来了,没有再作怪更没死人。还有,记不记得传说里说的?”赵普提示。 “传说沾染过这些铁矿石或者兵器的,一年之内必定灭亡。”展昭了然。 “刀斧镇两年来还相安无事,也就是说有破解之法。”白玉堂问赵普,“你急着来,莫非是军中有事?” 赵普微微皱眉,似乎被问到了愁人之处。 “是不是开始打架了呀?” 赵普没说话,小四子突然问了一声。 众人都微微一愣,看着小四子。 “你说什么?”赵普盯着他看。 小四子仰起脸,“是不是以前明明都没有人打架,最近每天都有人打架闹事呀?脾气变坏了,大家都暴躁咯!” 赵普皱眉看着小四子,“你怎么知道?” 小四子见赵普突然严肃起来,倒是不说话了,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赵普。 “小四子?”展昭拉了拉小四子,“你知道什么关于铁矿的事情?” 小四子摇头,“不知道呀。” “那你怎么知道打架的人多了?”欧阳认真问。 “你们说的啊。”小四子一脸茫然,“不是说,铁匠们双眼赤红,不眠不休,还自相残杀的么?” “对。”赵普点头。 “这是狂躁之症呀,爹爹不知道治过多少。”小四子晃着腿,“有的可能是疯症、也有可能是疫症、或者中毒。燥病的早期都是双眼赤红的,然后精力旺盛不眠不休,越到后来越严重的,有的还会吃人呢,可吓人了!” 赵普惊喜,“你爹能治这种病?” 小四子板起脸,“爹爹什么病都能治的么,不过要让他先看到病人。” 赵普摸着下巴,“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可以请那书生回去看看。” “王爷,不是我不提醒你。”欧阳少征给赵普泼凉水,“那位书生先生叫什么名儿,你记得么?” 赵普愣了愣,搔头,“是不是叫什么竹子?还是竹笋、春笋、冬笋的?” 展昭一脸无语地看着赵普。 小四子恼了,“爹爹才不是笋,爹爹叫公孙策!” “哦……对!”赵普点头。 一旁欧阳又阴戳戳来了一句,“他还讨厌我们!” 赵普皱眉,“他基本是非观总有吧,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情,那书呆不会公报私仇那么小气吧?再说老子跟他真没仇!” “你爹干嘛那么讨厌他?”白玉堂问小四子。 小四子歪头,不解,“爹爹讨厌谁呀?” “他。”众人一起伸手指着赵普。 小四子仰起脸看着赵普,良久,皱着眉头托下巴,“没听爹爹说他讨厌熊啊……” 赵普扶额头,考虑要不然直接找公孙谈谈。 “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找到当年那个铁匠,然后再找到那个矿,让公孙先看一看有什么问题,再去军营对症下药。”展昭提议。 赵普点头,展昭果然人才啊,条理清楚! “那铁匠在哪儿,你有线索么?”白玉堂问赵普。 赵普点头,拿出一张纸条来递给展昭。 展昭拿着纸看了一眼,又拿到白玉堂眼前给他看——上边写着几个地址,很多用朱砂划掉了,就剩下最后三个。 “赭影之前打听了镇上所有铁匠的所在,我们都找过了,就剩下这最后三个。”赵普道,“不如明早……” “吃完饭就去。”白玉堂和展昭却是异口同声,说完又对视了一眼,再一起开口,“迟则生变……” 赵普端着酒杯看着超同步的两人,笑着点头,“甚好。” 展昭和白玉堂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展昭收起纸还给赵普。 这时候,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似乎有人上来。 展昭看了看四周围,已经没有座位了,再上来的食客估计没地方坐,他们倒是吃完了,不如让人家。 可他又发现白玉堂吃了没多少,想问他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啊,怎么这人一直喝酒不吃饭的? 白玉堂似乎也听到了脚步声,忘了楼梯的方向一眼,收回视线就皱起了双眉。 这时,就听赵普喊了一嗓子,“是不是我要的面来了?” 小四子叼着鸡爪子看赵普——好能吃哇! 紫影扒着他耳朵说悄悄话,“熊当然食量惊人!” 小四子眨眨眼——难怪了,爹爹讨厌饭桶的说……不过小家伙虽然呆,这话可没说出口,要打屁股的。 走上二楼的,不是端着面的伙计,而是一个紫衣人。 赵普回头看了一眼,皱眉顺便摸下巴——眼熟啊。 紫衣人自然是尧子凌,他看到二楼一片狼藉似乎也很奇怪,望向白玉堂他们那桌,他也没看别人,先问白玉堂,“查到了么?” 白玉堂愣了愣,展昭也想起来还没跟白玉堂说谭金的事情,就顺手一拍白玉堂放在桌边的手,“你不急着走吧?我查到谭金的事了,就是挺长的可能要说一会儿。” 白玉堂点头,凑过去听展昭详细说,展昭就开始叽里咕噜跟他说了起来。 “谭金?”赵普仰起脸自言自语,“名字那么熟呢……” “你不记得啦?”欧阳提醒他,“当年兵部的那个谭金啊。” 赵普皱眉,想不起来,回过头,就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尧子凌,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看。 赵普心说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这位是不是饿了啊?回头,就见赭影对他使了个眼色。 赵普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就见展昭扒着白玉堂的手腕说得挺专注。 白玉堂一动不动听得也仔细,这个举动并没什么不妥,不过赵普看得出来,展昭和白玉堂好像很投缘很合得来,总之以白玉堂那种生人勿近的性格,对展昭的确算是亲近的了。 赵普又回头看了看尧子凌,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想起了这紫衣人的身份。 赵普淡淡一笑,“微妙啊。” “熊熊……” 这时,小四子忽然拽了拽赵普的衣角。 “是英雄。”赵普纠正他,顺便把他提溜过来。 “你是不是有九条龙?”小四子问出了一句奇怪的话。 赵普想了想,“是啊。” “我知道爹爹干嘛讨厌你了!”小四子一拍手。 赵普还没开口,两个影卫和欧阳八卦地凑了过来,“为什么?” 小四子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站在凳子上踮起脚伸长短胳膊拍了拍赵普的肩膀,“你完蛋了啊,爹爹这辈子,最讨厌的那个人,就是你了啊!” 赵普就觉得脑袋嗡嗡响——不是吧?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从来没见过面,这样也能拉上仇恨? …… 另一头,展昭和白玉堂说了一半,就见尧子凌走了过来坐在他们身旁,开口,“展大人还挺热心。” 展昭笑着摆摆手,“小事情。” 尧子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起来喝。 白玉堂看了看他——拿错杯子了吧? 尧子凌见白玉堂看着自己,低头一看,略惊讶,“你的杯子?” 白玉堂回头想跟伙计再要一个,不过伙计都在楼下呢。 “用这个吧。”展昭将自己的杯子往他眼前一放,顺便帮他倒了杯酒,继续说谭金的事。 一旁,欧阳和赭影默默对视了一眼。 欧阳轻轻一挑眉——你猜,展昭是不是故意的? 赭影看了看神态自若说话和神态自若喝酒的展昭跟白玉堂,含笑摇了摇头——没准,不过展昭可真不是表面上那么好脾气又温顺啊,是只带爪的猫,少招惹。 第十章:旧怨 事儿分两头,都挺重要的。 一方面是展昭跟白玉堂咬耳根子,告诉他谭金的消息。 另一方面是小四子跟赵普咬耳根子,告诉他公孙跟他有什么仇恨。 紫影赭影外加欧阳少征就觉得耳朵不太够使,听哪头好呢? “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爹?”赵普想不通了,“我从来不跟书生计较的。” 小四子眯着眼睛看赵普,“嗯,好多好多年前……” 赵普挑起眉头看他,“你个小胖子是不是唬我呢?你断奶也顶多一两年,还好多好多年前?” 小四子鼓起腮帮子,盯着赵普看。 赵普跟他对视,“咋了?” 小四子突然“咻”地一扭脸,挪去展昭那边了,嘴里嘟囔,“不跟你说了。” 赵普一惊,对面欧阳少征加紫影再加赭影都冷眼看着他,那意思——你看你那张嘴! 展昭正跟白玉堂讲,这谭金原本在兵部任职,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但是突然有一天,出了件事。 话说了个没头没尾,感觉有人拽他衣服袖子。 展昭扭回头,白玉堂偏过头,就见小四子抓着展昭的衣袖,看样子还挺委屈。 身后赵普抓着小四子的衣袖,一脸我没原则,原则喂狗的无赖样,“我错了还不行么?你一个月就断奶了,小英雄,跟我说吧!” 小四子一脸嫌弃地看着赵普,展昭无语摇头,之前对赵普的评价是没架子,不过现在的评价是没谱…… 尧子陵很感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最后忍不住开口,“多年不见,九王爷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赵普咧嘴对他笑笑,不痛不痒,可没“多年不见”的那份惊喜,看来关系不算好。 白玉堂看了看尧子陵,那意思——你们认识? 尧子陵淡淡一笑,“小时候玩伴而已。” 展昭等人都惊讶,尧子陵和赵普竟然是小时候的玩伴?那为何好似关系不好? 欧阳跟赵普也算从小玩到大,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尧子陵,纳闷地望赵普——谁啊? 赵普微一挑眉,那意思——一会儿有空跟你说。 欧阳一耸肩,伸手给小四子递过去个桔子,“小四子,他就这德行嘴欠,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四子似乎心情稍微好了点。 赵普拽着他袖子将他拖过来,往他嘴里塞桔瓤儿,“来来,说正事儿,我什么时候的罪过你爹?” 展昭和白玉堂也停下讲话,好奇地听了起来。 “那个,爹爹从小就学医啦,他胸很大的!” “噗……”紫影一口汤喷了赭影一脸。 欧阳少征和赵普一起仰起脸想——公孙胸大么?薄得跟纸片儿似的啊。 衙门里头,公孙一气儿打了七个连环嚏,惊得庞吉和包拯都默念“长命百岁”。 展昭也觉得很诡异,就回头瞧白玉堂。 白玉堂喝了口酒,淡淡开口,“是胸怀大志吧?” “是哦。”小四子点头。 在场众人的统一反应就是嘴角抽搐了两下,看着团子一样的小四子,头一次有了揍他一顿的冲动。 “爹爹胸……” “咳咳。”展昭提醒,“胸怀大志然后呢?” “就是想多救点人,那年啊。”小四子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听说西边九条龙带打了好大一场胜仗,可是伤了好多人。” 赵普微微愣了愣,摸下巴,“哦……我知道,那应该是五年前的事。” “我们跟辽人最硬那一场么?”欧阳问。 “只有那一场伤的人比较多。”赵普点点头,皱眉不解地问小四子,“这跟公孙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不是说郎中不够用么?”小四子说,“好多地方都招郎中,快马送去西边的呢,爹爹也想参加,但是……” “但是什么?”展昭纳闷,以公孙的医术,那肯去救人简直太好了啊! “但是招募郎中的人说,什么九王爷下令啦,不要瘦不拉几的书生,没拉到边关就死了。”小四子鼓着腮帮子,“爹爹每次喝多了酒或者晚上睡不着,都会说起这件事,然后骂那个九王爷骂得都是狗血喔!” 众人沉闷片刻,一起望赵普。 赵普搔着后脑勺还问欧阳,“我说过这种话?” 欧阳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不要瘦不拉几的书生是你的口头禅……” 赵普摸鼻子,有些挂不住,“不就一句话么,你爹也忒小气了,记仇记那么久……还有你爹什么构造啊?骂我还能骂出狗血来?” 展昭瞧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放下杯子,“是狗血淋头。” “哦……”众人一起点头,恍然大悟,随后看白玉堂,很是钦佩。 “你这也是独门绝技?”展昭凑过去问白玉堂。 白玉堂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天分!” 展昭让他逗乐了,白玉堂顺手,往他眼前放了个橘子。 “说了半天就这么点事儿。”赵普觉得没什么,“改明儿我给你爹赔礼道歉,说他胸大不是文弱书生,成了吧?” 小四子瞧了他一眼,“哪有完啊?还有呢!” “还有?”赵普好奇,“我还说什么了?” “爹爹说,他后来亲自骑马去了边关一趟,想去救人的!”小四子道,“赶路就赶了小半个月,到了边关没想到门口的侍卫赶他走,还说……” “说什么?”赵普纳闷。 “还说,什么王爷最讨厌书生,别闹了,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回去看书。”小四子撅个嘴,“爹爹说他在门口骂人,后来一个当兵的只好进去找王爷。“ 赵普搔下巴颏,“真有这种事?” “嗯。”小四子点头,“不过后来那当兵的出来说,说九王爷说,这书生也不容易,竟然真从中原跑来漠北。” 众人都点头,欧阳也点头,“是句人话啊。” “后面还有哪!”小四子叹了口气,“爹爹说他稍微缓了缓怒气,那士兵接着说,说九王爷说,快找个郎中给那书生看看,赶了那么多路,累死没……” …… 小四子的话说完,就见现场一片沉默。 良久,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欧阳指着赵普,“赵普,你德行叫狗吃了啊,怎么这么嘴欠啊你。” “我有么?”赵普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 “当然有啊!”小四子闷闷,“爹爹说,他后来在军营外面等了一天,都没有人放他进去看病,天黑的时候,看门的士兵过来给了他些吃的,说元帅和将军们这几天都好忙,出关去了,让他不要等了,晚上大漠很冷的。” 赵普又摸了摸鼻子——有过这种事啊? “后来爹爹回到了家乡,之后他碰到了一个拒掉半条腿的人。”小四子说,“说是退下来的伤兵。” 赵普微微皱眉。 “那个人因为下雨腿疼,来找爹爹看病。”爹爹说,“是个庸医锯掉了他的腿,如果他在,一定能治好,恨死什么九条龙,屁个英雄,大狗熊……” 展昭下意识地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那意思——这句不是成语。 小四子说完,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紫影对赭影使了个眼色,赭影轻轻摇摇头,那意思——别闹了。 再看赵普,沉着脸不说话了,坐在一旁发呆。 欧阳突然问小四子,“那什么,你爹这么本事,不去考功名,就在家乡给人治病,跟着事儿有没有关系?” 小四子歪个头,“嗯……有人叫爹爹考功名的,爹爹肯定能考上状元的,他乡试都考过一回,当时是第一名呢!但是后来就再也不考了,说他讨厌做官的,尤其是那些黄色的棋!” 众人愣了一会儿,齐刷刷看白玉堂。 白玉堂无奈,“皇亲国戚。” ……众人点头,齐刷刷看赵普——可恨哪,毁人一生啊! 这会儿,赵普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说起来,他平时其实都懒哒哒的,头一回这样严肃。 展昭和白玉堂跟他不熟悉,紫影和赭影可清楚,这种表情,只在赵普脸上见过几次,打仗伤了很多士兵的时候、朋友死了的时候、他娘病了的时候…… 欧阳对展昭使了个眼色,努努嘴示意他别让小四子再说了,赵普估计这会儿不太好过。 展昭点点头,往小四子嘴里塞了两片桔瓤儿。 小四子睁大了眼睛吃着桔子,感觉身边众人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就四外看了看。 “都吃饱了没?”欧阳问紫影和赭影。 紫影点头,赭影跑去付钱了,赵普起身似乎是准备回去了。 “唉。”展昭叫住他,指了指还坐在凳子上的小四子,“你把小四子抱回去给公孙吧,我还有些事办,估计得晚回去。” 赵普看着小四子,表情很复杂。 展昭道,“那几个地址我们一会儿去找就行了,你处理你的问题去吧。” “我留下帮忙。”欧阳举手,示意赵普,抱着小四子去给公孙道个歉吧,这事儿总得解决。 赵普和小四子对视了一会儿。 小四子伸出双手,那意思——抱抱。 赵普伸手将小四子抱起来,小四子坐在他胳膊上跟他对视,问他,“你不开心呀?” 赵普一挑眉,“这你都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呀。”小四子捏着赵普垂在肩头的几根头发转啊转,“回去好好跟爹爹道歉呀。” 赵普笑了,“你其实不呆么。” 小四子笑眯眯,“那是。” 赵普抱着小四子走了,紫影和赭影对展昭白玉堂摆了摆手以示告别,也跟着走了。 身边欧阳就坐了下来,笑眯眯看着两人,“二位,边找人边说吧?”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欧阳突然这么着急。 尧子陵有些好奇,问白玉堂,“天都快黑了,你们找谁去?” 白玉堂没来得及开口,欧阳笑嘻嘻说,“自然找姑娘喝花酒去,你去不去?” 尧子陵微微一愣,突然笑了,“你确定要带着玉堂去喝花酒?那场面……” “咳。” 白玉堂咳嗽了一声打断尧子陵的话,展昭却是很好奇,那场面如何呀? “走吧,边走边说。”白玉堂站了起来。 “我也去吧。”尧子陵托着下巴问,却是没站起来。 “你吃饭吧。”白玉堂说完,转身走了。 尧子陵似乎早有预料,抬手。 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展昭之前就注意到了,应该是尧子陵的随从,可能和赵普的影卫差不多。 尧子陵让黑衣人去点菜,展昭和欧阳少征起身离去。 展昭走在最后面,下楼梯的时候,就看到尧子陵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从他身上划过,带着几分盘算。 展昭下楼梯,微微皱眉——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见过人不少,对人的第一印象多少有些判断。尧子陵这个人属于深不可测的类型,应该很难从他身上读出心事或者情绪,不过刚才那一眼,阴森森的,一种被毒蛇盯着的怪异感觉。 下了楼,众人往第一个地址的方向赶。 白玉堂就问展昭,“谭金后来出了什么事?” “哦,据说……”展昭还没来得及说,身边欧阳突然说,“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想问。”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他。 “刚才那个是谁?”欧阳指了指后方的酒楼,就是他们刚才吃饭的地方。 “尧子陵。”白玉堂说。 “哦……”欧阳想了良久,点点头,“他啊。” “怎么了?”展昭不解地问他。 “嗯……”欧阳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白玉堂,“他跟你很熟?” “同门。”白玉堂回答,“不过不熟。” “不熟的么?”展昭好奇。 “他是天山派的,不过也不怎么住在天山,我总共才去过几次天山派,平时都住在陷空岛。”白玉堂问欧阳,“有什么问题。” 欧阳伸手摸了摸鼻子,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其实赵家军这么多人里边,武功最好的是王爷当然不错了,排名第二的应该不是我,是邹良,我和乔广差不多,老贺不跟人打架,所以没比过,深不可测形。”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邹良人称哑狼,不声不响据说性格极诡异,但是武功非常好,杀气也重,是赵家军左翼将军,赵普一直用他来带兵突袭,不过欧阳为什么无缘无故说这个? “你想表达什么?”白玉堂问得也直接。 “为什么不用邹良做先锋官,用我,知道么?”欧阳问。 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先锋官火麒麟,名气大得很,不过为什么要他做先锋官,这谁知道? “因为不才我有三个别人没有的能耐。”欧阳伸出三根手指头。 展昭和白玉堂专注听。 “头一个,我认路。”欧阳道。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欧阳少征是地理通,大宋谁都知道。 “第二点,我口才好,会骂人。” 展昭和白玉堂沉默——也算先锋官必备技能吧。 “第三呢?”展昭问。 欧阳少征又摸了摸鼻子,“我鼻子好!” 白玉堂不解,“鼻子好?” “比狗还灵。”欧阳抱着胳膊,指了指白玉堂,“你身上没带熏香,不过你沿途总过住了三家客栈,这些客栈分别用了三种不同的熏香,还有一种衣服上的应该是家里带过来的味道。” 白玉堂愣了愣,展昭凑过去抓着他袖子闻,只能闻到淡淡的香味,这也能区别开来? 欧阳又一指展昭,“展大人早晨应该吃了馄饨,还吃过豆沙馅儿的包子,上衙门口的铺子吃过鱼丸,期间还吃了另一家的粉丝汤……” “咳咳。”展昭赶紧咳嗽。 白玉堂看着他,那意思——你早晨这一顿够丰富的啊。 “鼻子果然很灵啊,那然后呢?”展昭问欧阳。 欧阳回头,瞧了一眼那客栈的方向,“刚才行刺王爷的黑衣人用的弩箭上面有一种松香味道。” 白玉堂微微皱眉。 展昭察觉到了他的神情变化。 “尧子陵身上也有这种松香味。”欧阳一摊手,“我刚才已经告诉王爷了。” 展昭和白玉堂不解地看欧阳,那意思——刚才你什么时候告诉赵普的? 欧阳再一次摸了摸鼻子。 展昭和白玉堂都想了起来,刚才赵普的确摸了两下鼻子,原来是在跟欧阳少征交流。 “王爷应该会派人跟踪这个尧子陵。”欧阳对白玉堂挑了挑眉,“既然一起喝过酒那就是朋友,不想瞒着你,既然你跟他不是很熟,那就好办了。” 白玉堂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展昭走上两步,“可能只是误会。” 白玉堂走了几步,开口,“无所谓。” “无所谓?”展昭略微有些不解,白玉堂不像是那么无情的人,哪怕没什么关系,但看得出尧子陵挺关心他。 “对啊,无所谓。”白玉堂点点头,“因为不是他干的。” 展昭和欧阳都一愣,“这么肯定?” 白玉堂淡淡一笑,“他真要杀赵普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边说,边指了指脑袋,“他很聪明,我师父的功夫,脑子笨一点儿都学不会,天山派那个地方,稍微蠢一点都活不到明天。”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欧阳哭笑不得看展昭,“开封府办案讲证据的吧,这理由你都接受?” 展昭抬起头看他,“这理由不够充分么?” 欧阳睁大一点点眼睛——哪里充分? 但展昭已经和白玉堂继续讲谭金的事去了。 欧阳背着手在后头看着一红一白两人的背影……各种默契,脑袋里无缘无故就蹦出了“天生一对”四个字。 伸手拍拍脑袋,欧阳小跑着跟上,不过插不进两人当中去,走左边走右边都不得劲,他做惯了先锋官实在不习惯跟在后边,只好跑前头去带路。 第十一章:各种误会 “这个谭金,据说是当年最受赏识,也最有前途额兵部要员,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展昭跟白玉堂并排挨着走,不紧不慢跟他讲庞太师告诉他的,关于谭金的过往,“不过这人有个毛病,爱刀如命。” 白玉堂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会武功?” “不怎么会。”展昭摇头,“他虽然属兵部,但的确是文官,不过文官人也有爱好,貌似以收藏天下名刀为嗜好,简直就是有瘾。” 白玉堂点点头。 “原本他官做得好好地,有一次,他去宫中办点事,要进入皇宫里收藏贡品的库房,被他看到了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 白玉堂想了想,“宝刀么?” 展昭点头,“可不是,据说他看到那刀就迈不开步子了,谭金鬼使神差地,就顺手牵羊了。” “呵呵。”欧阳少征在前头听到了,就回过头边退着走边插嘴,“那事情我也知道。” 白玉堂看欧阳少征,“大概多少年前的事情?” “有个十来年了吧。”欧阳一耸肩,“这事情南宫说的,那会儿皇上还没登基呢。” 展昭微微一笑,“你和南宫也熟啊?” “自然。”欧阳笑嘻嘻,“我,赵普,南宫和皇上都一起长起来的。” 展昭乐了,“那下次去开封一起喝酒呗?我跟南宫也投缘的。” 欧阳点头,展昭又拍白玉堂,“你什么时候去开封?我巡城的时候看到有几间铺子,说是陷空岛的,还有一座大宅叫翠星园,也是陷空岛的,你是不是会去那里住?” 白玉堂点头,“嗯,偶尔会去。” “那好啊,你去的时候就能一起喝酒了。”展昭说着,想起还没交代清楚谭金的事情又扯远了,赶紧将话头拉回来,继续说,“说起来,谭金出事还跟南宫有关系,据说当年皇上还是太子那会儿,瞧见过那把刀,一直念着等南宫生辰了,跟他父皇讨来给南宫做礼物。可好容易等到日子了,他爹也答应了,去取……刀却没了。”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偷贡品出宫,谭金仕途尽毁。 “当时那事情闹得很大。”欧阳帮着说,“先皇就是让包大人和当时的兵部尚书庞太师查这事,你想啊,每个人进出库房都是有记录的,谭金可不就被揪出来了么。” 白玉堂皱眉。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巧,谭金遇袭。”欧阳一摊手 白玉堂微微一愣,“你是说杨彩生?” “嗯。”展昭点头,“谭金受了很重的伤,最后索性辞官了。刀也被包大人寻回,谭金就这么归故里,从此销声匿迹。” 白玉堂似乎有些不解,“他犯了法就是犯了法,包大人让他就这么辞官了?” 展昭一耸肩,“嗯,据说是先皇下的特赦。” “是有理由的,只是民间不知道而已。”欧阳微微一笑,因为“归刀之约。”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都不解,“归刀之约?” “当时刀拿回来之后,先皇将刀给了皇上,然后就要严惩谭金。”欧阳道,“那天正好是南宫生日,赵祯乐呵呵将礼物给了他,不料南宫将刀归还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纳闷,“为什么?不喜欢?” “当然不是了,好刀来的。”欧阳淡淡一笑,“南宫有南宫的打算,他将刀还给了先皇,然后请他从轻处罚谭金。” 展昭和白玉堂都好奇,莫非他俩有什么渊源? “事关当时先皇身体已经不好了,但是皇上还很年轻,根基不牢固,王爷在军中也没崭露头角。”欧阳道,“当时兵部人强马壮,谭金无可否认是个能干的人,平时毫无错处忠心耿耿,不过一时鬼迷心窍偷了把刀,要严惩,恐怕不少人会为他不平。再者说了,南宫觉得自己不过是个侍卫,这事情由他而起,不免给人留下赵祯公私不分难成大事的印象,还不如卖个人情给兵部的人,从轻处理了谭金,对谁都好。”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南宫纪是大内第一高手,侍卫统领,赵祯最信任的一个人,原来从小就如此忠心,而且此人看来十分忍得,不是泛泛之辈。 “当时先皇可真开心。”欧阳一笑,“南宫一举多得,先皇对皇上也多生出几分放心,觉得他用人得当,有人为他着想,就表示他得人心。之后先皇真的轻判了谭金,这件事情轻描淡写过去了,太师也有面子。后来先皇还跟南宫和皇上在刀下立了个约定。南宫要以赤诚之心待赵祯,为他分忧,而赵祯也要记住南宫的这份忠诚,待他如兄弟。 展昭和白玉堂都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赵祯和南宫纪之间的关系,似主仆又似兄弟,南宫这么好本事,不求功名不求利禄,就只知道保护赵祯安全。 “不过啊,庞太师讲到一个细节。”展昭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三个地址其中一个的门口。 此时天差不多黑了,欧阳跑去敲门,展昭和白玉堂站在后边继续说。 “什么细节?” “太师说,谭金原本是个很儒雅的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收集的刀杀气太重,又或者是碰了什么妖刀、邪刀,人一天比一天怪异,脾气还变得非常暴戾。”展昭见欧阳敲开门后进去了一会儿又垂头丧气跑出来,就问,“是这家么?” 欧阳摇头,“铁匠还不到二十岁呢,祖上也没人铸刀。” “那下一家吧。”展昭他们换另一家,就在不远的地方,边继续交谈。 “谭金我不熟。”欧阳抱着胳膊,“不过我看见过他几次的,大多是在皇宫的饮宴或者聚会上面,总之前后感觉就不是一个人。” “变化那么大?”白玉堂问。 “嗯,起先碰到的时候,是因为一群糟老头里头就他一个特别年轻,所以留意了一下,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说话也轻声轻气。”欧阳摇头,“可是一转眼没过几年,哇,这家伙,皮肤也粗糙了,胡子拉碴,眼珠子都浑了,脸上还好几道皱纹,当时王爷就嘴欠,说什么‘看到没,别当文官啊,当了文官老得快’!” 说话间,又到第二家,欧阳再去砸门。 展昭和白玉堂站在门口。 “可如果接触了什么凶器执迷不悟,很容易早死。”白玉堂有些担忧,“照欧阳说的情况,如果十年前就这么严重,这会儿可别死了。” 展昭叹了口气,谭金年纪也应该不小了吧,别真的死了…… “晦气啊!” 这时,欧阳又跑了出来,“这里边这个更不靠谱啊,做挖耳勺的!” 展昭和白玉堂打了个愣神,随后笑了起来。 欧阳哭笑不得看着两人,“是啊是啊,笑呗,就剩下最后一个了,要是找不到啊,真麻烦了。” 展昭看了看第三个地址,“好远啊。” “走呗。”欧阳加快脚步,“不然太晚了。” 三人于是快步朝那个地址赶去。 放下三人去找最后一个地址不提,且说这会儿的衙门。 赵普抱着小四子往回走,经过衙门前边的铺子,小四子指着鱼丸铺说,“爹爹挺喜欢吃这家的燕皮蒸饺和鱼皮馄饨的。” 赭影立马过去买了几份,提着个食盒跟赵普走进衙门。 紫影四处看了看,发现衙门里好几间屋子都亮着灯呢,一眼瞅见了太师在院子里坐着喝茶。包拯拿着双筷子正从书房出来。 赵普往桌上看了一眼,皱眉——清茶淡饭的。 太师和包大人似乎忙到现在才有空吃饭,赵普看得直皱眉,怎么青菜豆腐的? 赭影赶紧上前给他们递上蒸饺和馄饨,就留下一份给公孙的,紫影要去对面酒楼叫菜。 包拯赶紧拦住,“王爷不用破费了,我惯了晚上吃得清淡,身体好。” 太师吃着蒸饺也有些尴尬地举手,“王爷,公孙先生刚给我开了食谱,我晚上只能吃白菜豆腐,他说要我一个月减下二十斤,据说能多活十年。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吃了鱼啊肉啊的,不受用呀。” 赵普看了看小四子。 小四子点头,“早饭要吃得好好的,中午饭要吃饱饱的,但是晚上一定要少吃饭,特别是年纪大的人,晚饭最好不要吃大鱼大肉,会生病的。” 赵普挑挑眉,就问包拯,“那书生呢?” 包拯和庞吉对视了一眼,伸手一指,“在停尸房呢。” 赵普皱眉,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还有半轮明月,“这么夜了在停尸房干嘛?” “他验尸呢。”包拯说起公孙赞不绝口,嘴角都翘起来了,“公孙先生真是神乎其技!神医啊!不止刚才那个刺客被他治好了,验尸还发现了好多线索,我都有不少头绪了。” 赵普点点头,“他吃饭了没?” “还没呢,他说验尸前不适合吃,验完了也吃不下了,明早再吃。”庞吉摇头,“这先生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爱惜自己,有些像什么来着……”说着,他问包拯。 “嗯。”包拯也点点头,“醉心医术又有正义感,满腹经纶学识渊博,我真不明白这样的大才子怎么就心甘情愿在乡里做个小郎中呢,真是……唉!” 庞吉和包拯惋惜得一个劲摇头。 紫影和赭影一起回头,眯着眼睛瞧着赵普。 赵普就觉得脑门冒汗——都是他的错还不行么,真是…… 磨磨蹭蹭,赵普还是抱着小四子到了停尸房附近。 停尸房里头亮着灯,不过关着门,张龙赵虎在门口呢,一个坐在院子里,一个坐在台阶上,看到赵普,都起来行了个礼。 赵普笑着点了点头,将小四子放到地上。 小四子就跑过去拍门,“爹爹,爹爹我回来啦!” 门里,传来了公孙闷闷的声音,“回来啦?先去包大人那儿,爹这儿马上就好了。” “哦。”小四子点点头,跑到院子当中,爬上石凳子,跟赵虎对面对坐着,等他爹。 赵虎给他剥了个桔子,抬头,就看到赵普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圈。 张龙和赵虎对视了一眼,都不解地看小四子,那意思——王爷也有事? 小四子笑眯眯伸出手指对两人做了个“嘘”的动作,赵虎和张龙心领神会,见赵普似乎挺抹不开的,他俩就说去轮班吃饭了。 赵普巴不得人都走光了才好呢,一个劲点头让他们快去吃饭。 公孙的“马上就好”,一转眼就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小四子已经睡着了,紫影拿赵普的披风裹着他,抱着他让他在怀里睡得直打小呼噜,赭影蹲在房檐上望着天,赵普看着停尸房里跳动的灯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文弱书生,怎么在里头盯着尸体那么久?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众人一起抬头,只见公孙边摘着一块蒙着面的纱布,边走出停尸房。 他一抬头,看到院子里的赵普,也是吃了一惊。 双方对视了一下,公孙瞧见了紫影怀里的小四子,就凑过去看看,见小四子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安心了些。 紫影觉得公孙应该很讨厌他们,于是战战兢兢问,“你们晚上住哪儿啊?我帮你把他抱过去。” 公孙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客房,“那里,麻烦你了。” 紫影愣了愣,一个劲摇头,“不麻烦不麻烦。” 赭影也跟着去,“我去把床铺弄热点。” 公孙也笑着跟他道谢。 赭影和紫影受宠若惊,赶紧抱着小四子溜走了。 公孙到一旁打水洗手,洗得很仔细,还往脸盆里放了一些药物,有一种淡淡的麝香味。 紫影和赭影忙活了一阵,将睡得小猪一样的小四子塞进被子里,就到门口来观战。 “咳咳。”赵普见公孙继续无视自己,不过看他对紫影和赭影的神色,似乎今天心情不错,于是乘热打铁,“公孙先生。” 公孙将水倒了,到井边,那意思似乎是还要舀一盆。 赵普赶紧上前帮他舀水。 公孙见脸盆被他抢走了,就在一旁等着,斜着眼睛看着赵普。 赵普将满满一盆水放到公孙眼前。 公孙洗手。 赵普搔了搔头。 又咳嗽了一声。 公孙瞧他,“咳嗽啊?话说太多了吧,拿些甘草泡水,三天别说话就好了。” 赵普嘴角抽了抽,觉得比上战场费劲多了,抓耳挠腮的。 公孙倒是有些意外,赵普这举动跟小四子着急时候差不多。 “嗯……”赵普继续哼哼哈哈地犯病。 紫影和赭影着急啊。 “你倒是说话啊!”紫影跺脚。 “就是,你嘴不是欠么,这会儿怎么哑了!”赭影摇头。 “就是呀!” 另一个声音传上来,紫影和赭影一低头,就见小四子裹着他的小棉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扒着门缝看得认真。 公孙洗完了手,要走了。 赵普赶忙说,“那什么,吃了饭再走吧。” 公孙倒是觉得有些饿,就问,“有吃的?” “有。”赵普从食盒里拿出燕皮蒸饺和鱼皮馄饨。 公孙看到很有食欲,不过已经冷了,“拿去热一下。” “不用不用。”赵普伸手捂了捂馄饨碗,跟公孙说,“吃吧,小心烫。” 公孙伸手摸了一下碗,烫的一缩手,惊讶地看着赵普。 赵普摸着耳朵仰起脸,顺便托着蒸饺一会儿,之后又放下,蒸饺也热了。 公孙坐下吃东西,他其实饿坏了,这两样又正好合胃口,热乎乎地吃着,心情不错。 赵普到了桌边坐下,似乎在想怎么开口。 房间里,小四子握拳,“九九,上呀!” 紫影和赭影一起看他,“改叫九九啦?” “顺口呀!”小四子仰起脸,笑得比蜜糖还甜。 紫影捂着通通跳的心口,可爱啊! 公孙吃着馄饨见赵普在一旁使劲,样子跟便秘了似的,也有些别扭,“王爷,你干嘛呢?“ 赵普听他那声“王爷”跟叫蠢材似的,搔了搔头,总算是开口了,“我知道那人,叫王贵是么?” 公孙微微一愣,抬头看赵普。 小四子歪过头,那个断了条腿的人,好似是叫王贵。 公孙放下勺子盯着赵普看了良久,“你记得王贵?” “记得啊。”赵普道,“你不绍兴人么,我记得那场仗伤残了回家的,江南人总共七个,其中一个绍兴的,就是王贵。” 公孙停了一下,低头继续吃馄饨,“你每个都记得的啊?” “嗯。”赵普皱眉,很内疚“我真没想到他的腿是叫庸医害的,我一直以为军营里的军医,每一个都是良医……” “跟军医没关系。”公孙突然一句话,打断了赵普。 赵普愣了愣,“啊?” 紫影和赭影也对视了一眼,一起低头看小四子,小四子搔着脑袋不解地仰起头——咩情况? 赵普也盯着公孙看,“你不是因为王贵的事情在气我?” 公孙吃着馄饨问,“你听谁说的?” “小四子啊。”赵普回答。 公孙想了想,“哦……王贵后来又来几次的,小四子可能没听全。” “听到什么?”赵普不解。 “王贵不恨你。”公孙道,“他是自己求军医锯掉自己的伤腿的。” “什么?”赵普惊诧不已。 紫影和赭影对视了一眼,咋回事? 公孙吃完了馄饨吃蒸饺,“王贵的腿伤得挺重的,治好了可能也会瘸,他跟我说,他胆子其实很小,去参军完全因为没饭吃,每次打仗他都提心吊胆的,特别看到死人或者想到自己要死。” 赵普皱眉,“那他怎么不退伍?我不强迫人当兵的……” “他知道,但是他瘸了,回家能干什么?”公孙问,“王贵说,你对伤残的士兵特别好,会照顾他们终老,他苦苦哀求那位老军医,军医才锯了他的半条腿。王贵得了一大笔钱回家,做买卖很有一套,如今是绍兴府的一个员外,家财万贯不说,媳妇儿好几房,儿子女儿都生好了。他一点不恨你,还说你是他再生父母,谁敢说你坏话他断了条腿都跟人打架。” 赵普愣了。 房里,紫影和赭影也愣了。 小四子挠着头,酱紫的啊! 良久,赵普问公孙,“那你干嘛那么恨我?还说我是狗熊?” 公孙吃完了蒸饺,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你还敢说,我当初千里迢迢赶去大漠帮忙,你竟然说我书呆子没用吃猫食不长肉没力气走到半路就死了,死活不让我进军营!” …… 小四子张大了嘴,仰起脸看紫影和赭影。 赭影和紫影对视了一眼,搔着下巴摇头,“这说话风格不像是王爷的啊!” 赵普也张大了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吃猫食不长肉?” “你说啦!”公孙脾气显然比众人想象中的都要差。 这时,紫影和赭影就见小四子叹了口气,摇摇头爬回床上去了。 紫影凑过去,“小四子,你爹……” 小四子摆摆手,“爹爹好敏感的,九九是无辜的,好可怜喔!”说完,盖被睡觉。 院子里,赵普指着自己问公孙,“我不就说了书生瘦不拉几……” “你还说?”公孙火大,“你敢说我瘦得没人样,手无缚鸡之力一点用都没有?” 赵普张大了嘴,“我哪里有说……” “你刚才说了!”公孙瞪他,“我最恨人家说我瘦、说我庸医,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赵普目瞪口呆盯着公孙看。 谁知公孙突然扶起凳子,又坐下,边收拾桌上的盘子和食盒,十分平静地说,“不过算了。” 赵普往一旁挪开了一点点,“你不要紧吧?怎么情绪波动这么大?” 公孙看了看他,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王贵这个人,嗯,看你对士兵这么有情有义,不跟你计较了。” 赵普就见公孙脸上一个明媚笑容,整个人也和气了不少,伸手捂胸口——怎么跳那么快? “唉。” 见公孙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了,赵普又问了他一句,“你不考功名不肯做官,不会也是因为我……” “哇,想什么呢你,长那么大脸了么你,我是舍不得小四子东奔西跑。”公孙叼着牙签剔牙,“再说爷有的是钱,那些皇亲国戚挑剔得要死,都是富贵病,谁有空伺候他们。”说完,晃晃荡荡洗碗去了。 屋里,紫影和赭影愣了良久,突然“噗”一声,捶地。 赵普就感觉小院里凉风那个吹啊,愣了好一会儿,骂娘,“他奶奶滴!书生果然不可理喻。” 第十二章:谭金 展昭、白玉堂和欧阳少征赶了好远的路,终于是到了最后一家铁匠铺附近。 欧阳看了看刀斧镇的地形图又看了看地址,确定没错,不过这个地点作为铁匠铺还真是让他很困惑,前方一大片竹林,远远能看到一所破旧的宅子。 “果然人各有所好啊,这么远的铁匠铺,会有买卖?”欧阳皱着眉头,“看着像是来隐居的还妥帖点。” “去看看吧。”展昭绕过竹林,找到一条只够一个人通过的小路,要往里走。 穿过几乎大半个竹林,终于到了那座小茅屋前边。 茅屋分两间,一间是正屋,看来是主人的,关着门没点灯,而隔壁有一间小棚,四面用黑色的围布围着,里边隐约有灯光透出来,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铁器敲打之声。 众人对视了一眼——有门,起码十有八九真是铁匠铺。 这样掀开帘子闯进去好像不太好,于是展昭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有人吗?打搅啦。” 只是展昭问了两遍,还是没人回话,那“叮叮当当”的砸铁声音却是没有断。 众人都有些奇怪,莫非那个砸铁的是个聋子? 没办法,只好闯进去了,展昭轻功甚好,围着黑布围拢的窝棚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入口。 欧阳见旁边地上有个铁盆,还有几把榔头,伸手拿起来砸得哐哐响,“有人没有呀!” …… 别说,这动静一闹,就听到砸铁铺里边叮叮当当的声音停了下来。 良久,就看到黑色的围布被一扯,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人穿着一套厚厚的棉服,脸上戴着一个铁制的面具,用根麻绳系在脑后,面具上就两个窟窿,窟窿后边两只眼珠子,盯着众人看。 这黑灯瞎火的,这造型,三位高手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好有个性的铁匠哦! “呃……”展昭想问他话,就见对方伸手摘下了面具,除下棉袄,里边只穿了一件单布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现在虽然不是三伏,但是天也不凉快,怎么穿那么多? 那人脸黑黢黢的,到一旁打了点井水洗把脸,边擦边问,“你们找谁?” “呃,我们找个铁匠……”欧阳边说,边盯着他看了起来。 此人不年轻了,得有个四五十岁吧,人倒是很精神,身材结实看来是个老铁匠了,只不过……欧阳怎么觉得他有些眼熟? 那人洗了脸,进屋去拿出个大杯子来,里边似乎是凉茶,边喝边打量了一下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欧阳少征那颗鲜红的脑袋上,开口,“都张那么高了啊,看来我真是老了。” …… 众人沉默片刻,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欧阳少征——认识的啊? 欧阳盯着他看了良久,猛地想起个人来,惊讶地张大了嘴,“你是谭金?!” …… 欧阳话出口,这回轮到展昭和白玉堂吃惊了。 “谭金?”白玉堂盯着他看。 那人笑了笑,招呼三人进屋坐下,给他们倒了茶,挺和气的。 随后他也坐下,“你们找我干嘛?”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像是在推谁先说。 欧阳问,“王爷来了,想问你些事,你知不知道一些,奇怪的赤铁矿?” 欧阳暗示着问了一句,谭金微微皱了皱眉头,没做声,不过脸色有变化。他又喝了口水,问展昭和白玉堂,“你俩呢?找我什么事?” 展昭想了想,“我是和包大人一块儿来的,不过是他要找你……”说着,指了指白玉堂。 “包大人啊……”谭金笑了笑,“还真是怀念。”说完又看白玉堂,“我好想不认识你。” “我来找杨采生的尸体。”白玉堂问,“你有线索么?也算是被你害死的。” 谭金眉头又皱紧了几分,张张嘴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叹口气。 “杨采生不是我害死的,确切地说他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谭金道,“他刺伤我之后就离开了,不过我要谢谢他,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活下来。” 众人都皱眉,似乎不解。 “当年杨采生暗杀你,还帮助外族奸细,这是判了案有记录的,你怎么说没有这事情?”展昭边问边看白玉堂——那那个面上刺字的人是谁?“ 白玉堂微微皱眉,似乎也有些不解。 “当年的事情说起来话长。”谭金又有些不解地问欧阳少征,“你刚才说什么赤铁矿?” 欧阳想了想,问他,“两年前,刀斧镇是不是出产过一批赤铁矿,后来出了事……” “那批铁矿用不得的!”谭金一摆手打断欧阳,“怎么急着要用铁矿么?现在又没有战事,拿来做什么……” “不是,我只是想问,当年的事情是不是你帮忙解决的?”欧阳问。 谭金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随即看着欧阳,“九王爷大老远跑来刀斧镇,莫非是军中出了什么事?” 欧阳干笑一声,“谭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人。” 谭金摆摆手,“我早已不是谭大人了,不过说起来,赤铁矿的事情,还和杨采生的案子有些关系。” 众人听了更摸不着头脑了,两件事相差挺远的,怎么扯到一起去了? “走吧。”谭金站起来,“我正好多年没见过包大人和王爷了,去拜会一下,再将事情讲清楚,也许能帮上忙。” “哦,那最好不过了。”欧阳站起来,谭金熄了灯火带上门,正想和展昭他们出门,白玉堂突然伸手一推他,展昭抬手用巨阙一挡前方……叮叮两声响,两枚闪着蓝色幽光的飞镖落到了地上。 众人看了一眼,皱眉——就是之前袭击赵普的那种暗器,看来……有之前那帮黑衣人埋伏在附近。 欧阳摸了摸鼻子,对白玉堂一努嘴,似乎是对着林子里的某个方向示意——有人! 白玉堂一看他神色,抬手飞出两颗墨玉飞蝗石,就听到两声哼哼,竹林之上有两个黑衣人应声落下。 欧阳又转头看别处,白玉堂还想掏墨玉飞蝗石出来,就被展昭拽了拽衣袖。 白玉堂回头看他。 展昭似乎不赞成地摇摇头,随后顺手掏了一包东西给白玉堂。 白玉堂打开一看,一包花生米,还是带雪花儿糖的那种,有些不解地看展昭。 展昭拿了一颗塞嘴里,边随手一甩,那意思——一网打尽! 白玉堂哭笑不得,抓了两把糖果,对着竹林四周围就是一圈……扔完之后,至少摔下来了十几个人。 “太不中用了啊!”欧阳抱着胳膊摇头,“就这么点功夫还有脸出来偷袭。” “这时候,竹林深处似乎还有动静,但很快消失,看来暗中还有人,已经逃走了。 “事不宜迟,赶紧回去。”欧阳一拽谭金,“还好我们来得早一步,不然你可麻烦了!” 谭金却是微微皱着眉头,“我在这儿住了那么多年,一直没人知道我是谁,也没人找过我麻烦,怎么回事……” 展昭动作快,将地上那群黑衣人一个个都点了穴道。 说起来,展昭点穴和他的轻功一样,是绝招,不止自己的穴位能移动,还能锁穴,一般内力达不到高手的,一旦被他点了穴,就只能乖乖等着他来解穴,不然谁都解不了。 众人也不多耽搁,火速赶回了衙门。 听说谭金找到了,包拯和庞吉也是意外,出来一看,可不就是当年的谭金么。 庞太师和谭金算是比较相熟的,这年轻人他原本十分看好,觉得他前途无量,后来十分可惜犯了那么糊涂的错误,可如今一看,谭金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反而比过去要好。 “太师也在?”谭金颇为吃惊,他很礼貌地给包拯和庞太师行礼,看到赵普,更是行大礼。 赵普正从后头溜达出来,上前扶了他一把……回想起当年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如今两鬓都斑白了,赵普摸了摸下巴,算算年纪应该四十多岁而已啊,怎么如此沧桑?一听是做铁匠,也不免惋惜。 展昭和白玉堂是局外人,不多干涉,不过怎么看,都不觉得谭金像个偷刀的贼。 寒暄一番难免,展昭趁机让张龙赵虎带人去将竹林里那些黑衣人都抬回来,这些都是活的,还没来得及自杀呢,也能讲话,抬回来先拔牙再说。 又抽了个空挡,展昭过去问赵普,“怎么样?公孙原谅你了没?” 赵普嘴角抽了两下,“别提了。” “他不原谅你啊?”展昭惊讶,“不会吧,小四子帮你求情都没用?” 赵普望天,这时候,就见后头公孙抱着小四子过来了,小四子手里还拿着块芝麻糕,似乎是饿了爬起来吃宵夜的。 展昭见公孙笑眯眯的,似乎心情不错,就问赵普,“要不然我帮你说说?” 赵普笑了,展昭这人还真挺够朋友,也不嫌麻烦更不怕得罪人,帮着别人调解误会什么的,现在肯干这个的人越来越少了。 不过么…… 赵普摇了摇头,跟展昭说,“我觉得基本无法挽救了,就这么地吧。” 展昭一愣,白玉堂在后头听到了,就问,“这么严重?” 见公孙到门前了,赵普对展昭和白玉堂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做个试验给你们看看。”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什么试验? 就见赵普伸手摸了摸公孙怀里小四子的脑袋,“小四子,吃宵夜啊?” “嗯哪。”小四子点点头。 赵普紧接着又问,“怎么不分你爹吃点儿,你看他瘦……” 赵普那个“瘦”字音还没发全,就听到公孙突然连珠炮似地回了一串,“谁瘦得没几两种豆芽一样手无缚鸡之力腿不如胳膊粗吃东西浪费粮食……” 公孙话还没说完,小四子伸手一捂他嘴巴,那顺手的,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公孙眨眨眼,瞪了赵普一眼,抱着小四子到另一头去了,倒茶润嗓子。 赵普再回头,就见展昭白玉堂外加欧阳少征,三人表情统一,都是这样子→-o- 赵普摇着头走了,紫影凑上来提醒两人,“那什么,瘦、庸医、百无一用是书生……禁语啊禁语,说了后果不堪设想!”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点头,欧阳嘴角抽了抽,“传说中的神医不自医么?难道公孙记恨到现在不是那什么断腿的士兵而是因为王爷说他坏话?” 紫影和赭影外加上跑来找展昭玩儿的小四子一起点头,“就是这么回事!” “对了白兄。”这时,公孙喝了茶像是想到什么,跑了过来。 众人赶紧噤声,一起笑眯眯给他行礼,“公孙先生。” 公孙也笑眯眯摆摆手,说,“刚才你们给我的那个放着人头的盒子……” 展昭举手,“我给你的。”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 展昭道,“我让公孙先生验一验。” 白玉堂有些好奇,已经成了枯骨,怎么验? “那位死者,死的时候大概二十岁左右,还很年轻呢,病死的。”公孙说着话,白玉堂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先生,你确定验对了?” 公孙双眼微微一眯,“你怀疑我的医术?” “没没……”展昭连同白玉堂一起摇头。 公孙脸色缓了缓,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来,上边画着一个人的头像,“呐,这个就是那人的长相了,我听展兄说了一下那位杨采生的情况,觉得不像是同一个人……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白玉堂接过那张画纸看了看,有些不解地问公孙,“只看骨头能画出脸来?” “能啊!”公孙点头,“人的长相是头骨决定的么,有一整个骷髅给我,自然能画出来,不敢说一模一样吧,不过八九不离十,最多稍微胖点瘦点的区别。” 白玉堂看完,摇了摇头,“别管胖瘦,就算他加上十岁二十岁,也不是杨采生。” 展昭看了看在另一头跟包拯庞吉说话的谭金,凑过去问白玉堂,“谭金说,当年杨采生没被发配边关,他也不知道他死了没,会不会是真的!” “那杨采生的媳妇为什么死前跟我师父说这番话,还带着颗人头来?” 展昭一耸肩,这个就不知道了。 这时,众人就看到包拯对着他们招手,那意思,似乎谭金要准备说了,于是众人都聚拢过去,耐心听。 “其实当年我会去偷刀,可以说是鬼迷心窍,也可以说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包拯皱眉,“莫非有人逼迫你?” 谭金微微地摇了摇头,“不是有人逼迫我,是有东西在逼迫我!” “东西……”众人面面相觑,“什么东西?” 第十三章:生死成谜 谭金跟众人讲述了那一段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往事。 谭金的爹是个武将,喜欢刀,因此谭金自幼也喜欢刀,长大后到处收集。但是他虽然爱刀,可没到成瘾或者爱刀如命的地步,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得到了一把弯刀,一切从此改变了。 谭金在一次西行的时候,途经一个小树林,见里边有人打斗,不少黑衣人围攻一个女子,就派随从出手相救。那女子似乎受了伤,渐渐不支。眼看着官兵来帮忙,那些黑衣人赶紧跑了,可奇怪的是,那女子竟然也跑了。 这让谭金有些不解,不过江湖人的事情谁搞得清,他也没追究,想离开,却发现地上有一把刀。 那是一把样式极独特的弯刀,刀身像是一轮弯月,古朴的黑色皮套上边暗镂着繁复的花纹。刀柄是上号的阴沉木,和刀鞘的皮质相得益彰。 谭金用力将刀拔出刀鞘,就感觉一阵红光耀眼,惊了一跳…… 他的一个属下看到了就问,“这刀是不是生锈了?” 其实猛一看,的确有这把刀已经生锈了的感觉。此弯刀形状怪异,新月形状却没有刀尖,刀身锈红,像是锈迹但是刀身表面光滑异常。谭金一眼就认出这是把宝刀,而且这刀并非是被斩断,而是本身就锻造成了半个新月形,是一把断头刀。 断头刀通常不是用来战斗的,而是礼物或者纪念用的装饰刀,这种刀不带刀尖,为的是表示它不代表杀戮。按理来说断头刀豆不会开刃,可这把刀不但开刃了,还十分锋利。 谭金不知道这刀是谁丢下的,等了一会儿,没人会来取,于是就先带走了。 还是那句话,原本的谭金,虽然爱刀如命,但不是个贪得无厌没有原则的人,他一直在等候那刀的主人前来领刀,还派了人在林子附近等待。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刀的主人没来,谭金本人,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本的谭金温文儒雅,可这几日不知道是没休息好还是水土不服,总之人变得有些凶悍,不如以前那么亲切了。 谭金有时候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有问题,渐渐变得暴戾、贪婪,而且总是会做噩梦。另外,他只要一看到刀,就没有任何的抗拒能力,总是想占为己有,似乎自己对到的那种喜爱突然就走到极端了,所以才会有了那次入宫偷刀的事情。 后来谭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就在这个时候,杨采生上门来盗刀了。 谭金那次受了重伤,当时杨采生的确是被抓住了,但是当夜就逃走了。 然而此事已经上报,谭金生怕皇上认为他是为了脱罪捏造事实罪加一等,情急之下,他兵部的朋友托人,弄了个准备发配边关的犯人过来冒充杨采生,才会有了后来杨采生被刺字发配的事情。 谭金伤好之后,得到了轻判,他归隐祖宅修养。 然而过了几天清净日子之后,谭金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病”好了。从那天开始,他也没之前那么贪恋刀这样东西了,似乎恢复了正常,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谭金明白,他一切的问题,都是因为那把断头刀造成的,这是把能让人堕入魔道的妖刀。 谭金开始查阅大量的古籍,想寻找出一些关于断头刀的讯息。 在调查中,他发现有一种刀,叫血刀。这种刀通体锈红色或者血红色,据说是具有妖力……是由深埋于地下的赤铁矿锻造而得。之后,谭金就开始四处寻找,最终在刀斧镇找到了类似的赤铁矿。 其实后来怎么平息事件的呢?谭金的方法很简单,让村民将矿藏和已经锻造出来的刀剑都扔回去,用泥埋起来。而锻造刀剑的师父,以后在锻造时候穿上厚厚的棉袄戴上面具,避免跟刀剑接触,没过多久,其他人也痊愈了。 谭金一直没离开这里,更名改姓居住下来,就为了找到这个矿藏的真相。 众人听完谭金的叙述,大致了解了当年事情的真相,虽然杨采生这一茬有些叫人想不通,但边关赤铁矿的事情,看样子似乎能解决了。 “我让老贺把那些铁矿都埋了,还有那些刀?”欧阳问赵普。 赵普摸着下巴,“……那些刀剑和矿石不都运走了么?可病情并没有减轻……” “你们说的赤铁矿,是不是药矿的一种啊?”公孙突然问。 赵普等人面面相觑,“药矿?” “其实没那么复杂,什么妖刀鬼刀的的。”公孙告诉众人,“这种矿其实叫药矿,大多深埋地下,地上的土是一层一层累计起来的。可能很多年前,曾经在某一层土上面,长出过一些有毒的草药,后来被掩埋地下之后,草药就发生了变化,就好像被煮了的药一样,药性随着雨水渗透到地下,浸没矿石上边,久而久之矿石都带毒了。多年后,人们采取石淬炼锻造的过程中,因为药性的不同而中毒,从而变得暴躁。”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 “这种也是常见的,就好像有一一条河常年流经一个村庄,村民都是喝河水长大的,一直没事。突然有一天水的上游发生了塌方,有一些埋在地底的有毒植物残渣被喷出来掉进河里,山下的村民再喝水后,就不同程度地中了毒。”公孙说着,微微一笑,“我觉得造成矿石变成红色的,可能是一种制造幻觉的草药。有一种叫洛丹草的东西,这种草药的根茎和枝叶都是火红色的,可以用来染色或者画画,只要在水里浸一浸,水就会变成红色。洛丹草其实是挺常见的一味草药,用途很广,比如说晚上睡不好,可以用少量安神,还能拿来镇痛。唯一的不好就是这东西有轻微的毒性,大量服用后会产生幻觉,让人变得很狂躁,甚至送命。 赭影想了想,“王爷,带人去挖矿石的那些兄弟的确说挖开地底,发现很多腐烂的灌木,颜色是黑色的。” “什么花草在地下埋久了都会如此的。”公孙边说边掏出纸来开药方,“天下的药物都有分类,同一类的病症和同一类的不适通常都可以用同一类的解药来治疗。治疗制幻草药的法子很简单,跟醒酒药是一个方子,剂量大点而已。” “这都行?”赵普似乎不太相信。 公孙唰唰开了两张方子,让赵普叫军营里煮大量的醒酒药,没个士兵来一碗,然后在军营煮醋到处熏,实在是病的太重的,直接放进醋港里边煮一煮,出一身透汗就好了。公孙还提及,当年谭金和那些锻造师父可以成功脱险,就跟穿了棉袄,出一身透汗有直接关系。 “哦……”屋中众人都恍然大悟状点头,“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小四子也点头啊点头,爹爹就是能干呀。 庞吉见包拯两只白眼珠子都快绿了,就笑嘻嘻问他,“老包,人才呀!” “嗯嗯!”包拯一个劲点头,“简直是奇才!” 之后,赵普急着派人回军营配制解酒药和烧醋。 包拯和庞吉继续去研究案情。 众人都各忙咯的,唯独白玉堂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杨采生的尸体还没什么线索,如今竟查出那颗人头是假的,那个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奸细的女子也死了,事情似乎越查越糊涂。 坐在衙门的院子里,白玉堂托着茶杯微微地摇了摇头,就听到身边,“唉……”一声长叹。 白玉堂转过脸,就见展昭蹲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正叹气。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白玉堂惊讶,这展昭真跟猫似的,走路都没有声音。 “你那头杨采生没线索,我这头断刀门灭门案的一丝希望也被公孙敲碎了。”展昭直摇头。 “什么意思?” “本来呢,我只要找一个刀法很快的高手就行了。”展昭望了望天,“不过现在麻烦来了,所有人都可能是凶手,不管是高手还是低手。” 白玉堂不太明白展昭说什么。 展昭摇了摇头,告诉他,“公孙说断刀门的人是集体中毒了之后,再被人砍头的,不少还是被砍时已经死了的,有人故意制造了高手灭门的假象。” 白玉堂皱眉。 “话说起来,打更的更夫说那天黑灯瞎火的他有看到一个白影从大宅里出来,刀行风他们都怀疑凶手就是你,会不会是你的什么仇家栽赃陷害?” 白玉堂想了想,“想不到。” “嗯……”展昭继续托着下巴想案情。 白玉堂看了看天色,折腾一晚上都快亮了,就起身,“我回去了。” “这么晚了回客栈不就天亮了么?住客房呗,反正这么多间客房空着。” 白玉堂想了想,觉得也行,就去客房住下了。 半夜睡不着,白玉堂仰着脸躺在床上,拿出杨采生那封歪歪扭扭的亲笔手书看着,如果当年关于杨采生的传说都是谎言,那么他为什么不出来澄清?他现在死了还是没死?这么情真意切的一封信,难道是假造的? 正躺着,听到“笃笃笃”三声,乎有人敲门。 白玉堂不解,这半夜三更的,什么人,“谁?” “你没睡着啊?”门外传来了展昭的声音,“后头发现一个晒谷场空着喔,赵普他们烤肉喝酒去了,我睡不着也准备去,你去不去的?” 白玉堂想了想,翻了个身起床开门。 就见月光下,展昭抱着个酒坛子,笑眯眯瞧着自己。 白玉堂觉得没了困倦,杨采生的烦心事他也不想多想了,对展昭点点头,出门往衙门后头的晒谷场走去。 看来,今日不少人睡不着,大晚上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连庞太师和包大人都在一旁饮酒,谭金也在,三人似乎是在叙旧。 赵普坐在草垛上边,膝盖上趴着跟他笑闹的小四子,下边公孙也和欧阳边聊边喝酒,不知道在说什么,那头紫英和赭影正生了堆篝火烤肉。 展昭和白玉堂过去找了两个砍柴用的木桩坐下。 公孙在他们前面,就回过头来问白玉堂,“你找到杨采生的线索了没?” 白玉堂摇摇头,“我现在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如果杨采生一直保留着断头刀,可能会有麻烦。”公孙认真道,“锻造这把刀的人,似乎居心叵测,是有意要锻造一把令人迷失神智,但是又不至于立刻风魔或者死亡的妖刀。” “杨采生如果还活着并且保存着那把刀,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白玉堂问公孙。 “这个不好说,也许风魔了,也许已经死了,又也许……” 展昭也抬起头看他,“也许怎样?” “也许变成另外一个性格完全迥异的人。”说着,公孙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画稿来给白玉堂看,“这张是我根据伤口,重新推测的兵器图形,因为和站着砍不同,砍躺着的人就正好和之前的推论相反,兵器应该是又粗有短。” “又粗又短?”展昭纳闷,“斧子么?” 白玉堂打开画纸,展昭凑近一看,两人都下意识地一愣——原来公孙画的是一把弯刀,刀尖是断了的。 “断头刀!” 这时,过来给展昭他们送烤肉的谭金一眼认出了图案,低低的声音惊呼了一生,“形状一模一样。” 展昭指着刀刃底部的几条波浪线起伏问公孙,“这个能确定么?” “从刀伤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公孙接了串烤肉,见小四子跑回来了,就抓了他过来喂吃的,边接着说,“而且很奇怪,这刀应该很快,但是用刀的人貌似手抖,砍得伤口不平整,所以才会留下明显的刀纹。” 白玉堂拿出那封信展开,交给公孙。 公孙盯着信看了看,皱眉,“这不像是虚弱手都抖造成的,更像难以控制情绪造成的手抖。” “如何分辨?”包拯似乎也挺感兴趣,走了过来。 “虚弱的人是写着写着不够力气,笔走会越来越慢,但是激动的人却会越写越快,所以笔画会有越来越浓的感觉,甚至有些地方会出现很大的墨点。” 白玉堂看了看信,又看了看公孙画的图,开口问,“该不会,断刀门灭门的凶手,就是杨采生?” “此人隐遁了那么多年,如果没有这次的案件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庞吉想不通,“此人何苦多此一举?” “我们简单分析一下。”展昭似乎有些不同见解,“假定真凶真的是杨采生,那么他媳妇儿送这封信去给天尊,是不是可以肯定天尊会派你过来?” 白玉堂想了想,“应该是吧。” “再者,假装灭了断刀门的满门,造成白玉堂有嫌疑的假象,势必会把刀行风他们引来,是不是也可以肯定?” 众人都点头。 “也就是说对方想引你来找谭金,而又引刀盟的人来与你为敌。”展昭好奇问,“知不知道理由?” 白玉堂想了想,摇头,觉得茫然。 “不过期间有两件意外发生了。”展昭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个树杈形,“一,对方肯定不知道皇上会突然抽中刀斧镇的悬案,并且派包大人出巡至此。” 众人都点点头。 “再就是,对方应该也不知道赵普会来这儿。” 赵普摸了摸下巴,“除了老贺他们几个亲信之外,军营里的人都不知道我来了这里。” “所以说这个就是变数了!”展昭道,“我们和赵普来了之后,有没有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众人微微皱了皱眉,异口同声,“那次偷袭!” “我就说这帮人功夫那么差还来偷袭,似乎准备不足来送死的。”欧阳皱着眉头琢磨,“感情是碰巧赶上了,所以临时起意的。” “我也是这样想。”展昭点头。 “你还挺聪明。”白玉堂显然领会了展昭的一丝,“引我和短刀们的人来,显然准备了很久,但是这么认真的准备就被临时起意打乱了,表示临时起意的这件事情对对方更重要,也就是说干掉赵普才是他们的大事……杨采生如果是凶手,他和赵普有仇?” 众人都看赵普。 赵普托着下巴很认真地想了想,“基本上要我命的也不一定跟我有仇,不过肯定是和我大宋有战事的外族。” “杨采生并不是外族吧。”白玉堂皱眉。 “不还有个外族女子的么?”公孙问,“会不会那个女的也没死,给你师父送人头那个也是假扮的。” 白玉堂听了更加费解,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是有一点我搞不明白。”展昭问众人,“对方引你去找谭金的,可为什么在发现谭金的时候,要暗中刺杀?” …… 展昭问完,众人都沉默,的确说不通。 就在众人困惑难解之际,就听到突然有人回答,“我知道!” 众人齐刷刷转脸一看,举手说“知道”的是——小四子。 第十四章:睿智的团子 举手说知道的是小四子,众人愣了半晌,都报以一个复杂的眼神。 公孙戳戳他,确定他是醒着的,就问,“小四子,你知道什么?” 小四子眨眨眼,“就是,那个谁,把白白骗来找金金,但是找到后,突然想杀掉金金,还准备得不是很充分,是不是啊?” 众人都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呦!条理还挺清楚的么! “那你知道为什么?”公孙就问他。 “因为白白不是一个人去的咯!”小四子指了指展昭又指了指欧阳少征,“他俩也去了!”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简单说倒是这么回事,不过…… 包拯指了指展昭,又指了指欧阳少征,“你的一丝,对方杀谭金是因为他俩,还是因为他两中间的一个?” 小四子一指欧阳少征,“因为阿四!” 欧阳愣了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阿四?” “嗯。”小四子笑眯眯,似乎很高兴这人名字和自己接近。 “为什么我叫阿四啊?”欧阳少征不解。 “因为名字四个字。”小四子回答。 赵普摸他脑袋,“你说说为什么因为阿四不因为展昭?” “因为第一次那些黑衣人要杀你咯,跟你和金金有关系的是阿四,要是他们要杀小包子,那就是跟展展有关系!” 众人听了都沉默了一会儿。 小四子虽然说得挺乱,不过逻辑是清晰的,只是他说反了,对方想让白玉堂找到谭金,却不想让欧阳少征,换句话说,真正的原因是不想让赵普找到谭金,要杀赵普,又不想让赵普知道谭金的存在…… 赵普就很感兴趣地看着谭金,“你知道什么军事要密?” 谭金摇头连连,“我都做了平民百姓多少年了,我能知道什么?” “我知道!” 众人再一次望过去……举手的还是小四子。 连白玉堂都有些惊奇,“你又知道?” 小四子点头。 “为什么?”众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力。 “因为白白是江湖人,九九是当兵的。”小四子似乎还觉得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大家都想不通呢。 众人听到这里,见小四子一张圆滚滚糯米团子一样的小脸,好想问——为什么一个江湖人一个当兵的,就不一样了呢? 可是又不好意思问,小四子会不会觉得这群大人都很蠢? “有什么区别么?”白玉堂第一时间开口问小四子,“我是江湖人,引来的刀行风也是江湖人,对方预计好的,赵普是当兵的,包大人是做官的,谭金曾经做官,对方要杀赵普,又要杀谭金,不想他俩见面?” 众人都真心佩服——果然大侠就是大侠啊,真当不耻下问…… 小四子指着赵普,“要问九九,肯定是他认识的人里面的一个。” 众人齐刷刷一起转头看赵普,那意思——问你? 赵普摸不着头脑,不过似乎所有事情的关键都在自己身上,自己临时起意来了,莫名其妙就出了乱子。 “你有没有见过杨采生?”白玉堂问。 赵普皱眉,“杨采生是谁?” “不如换个问法!”公孙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就问赵普,“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双目赤红、脾气暴戾,黑眼圈很重,岁数大概在四十上下,两鬓斑白武功很好,随时随地佩戴一把弯刀,嗜杀……” 公孙话没说完,赵普也还没开口,紫影和赭影突然异口同声“啊!”了一声。 “想到谁了?” “西夏那个疯子苏图录!”欧阳少征一拍腿。 赵普也觉得可能性很高,苏图录的确和公孙描述得很像…… “可是苏图录是西夏人啊。”赵普似乎有些想不通。 “他长什么样子?”白玉堂问。 赭影详细地描述了一下,除了年纪大一些之外,和白玉堂记忆之中的杨采生真的很像。 “他真的是西夏人……”白玉堂皱眉,“他来中原是为了学功夫?而偷刀、再加上那个外族的女人……” “我们再来总结一下么。”展昭似乎每次都在总结,“会不会杨采生本名就叫苏图录,他来中原是为了学功夫,一切进行顺利。然后那个女人带着断头刀被人打劫受伤,弄丢了刀,刀又到了谭金的手里,杨采生和那个女人有一定的关系,两人可能找了很久才找到断头刀的所在,偷了刀之后就回了西夏……而谭金又正好弄了个假的杨采生出来。” “他们就将计就计从此销声匿迹。”赵普摸了摸下巴,“可偏偏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中原,还骗了天尊……” “也许,他最开始拜我师父为师,也不只是单纯想学功夫。”白玉堂皱眉,看赵普,“就像你找我问妖刀的事情一样,世人都知道我师父对刀有了解,他骗我和刀盟的人来这里,又制造假象让我和刀盟的人大打出手,一定有他的目的?” 众人似乎觉得有事情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但是又似乎…… “喂。”赵普抱着胳膊凑过去问小四子,“你有什么见解?” “哈啊……”小四子都困了,打着哈欠问,“什么?” “杨采生干嘛挑拨白玉堂和刀盟的人打架?” 小四子一惊,“又打架?为什么?” “他们冤枉白玉堂杀了断刀门的人,刀盟是断刀门的主子。”赵普也不知道是喜欢跟小四子说话,还是喜欢逗他,还挺认真给他解释。 小四子听后,问,“白白干嘛要杀什么刀什么门的人?” “他是被冤枉的。”展昭提醒。 “被冤枉的也有人信啊?”小四子不解。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包拯突然笑了。 庞吉让他吓了一跳,刚才包拯一直闭目沉思,庞吉还以为他睡着了,都快跟黑漆漆的背景分不开了。 “小四子说得一点都没错,果真聪明伶俐!”包拯轻轻摸着胡须,“的确,白少侠为何要杀断刀门满门呢?” 众人面面相觑,就小四子和包大人一副找到知音了的感觉。 “刀盟的人似乎很笃定!”展昭看了看白玉堂,“他们的理由是两个,第一个,听说断刀门的人得罪了你。第二,更夫看到白衣人……似乎证据很不足!” “刀行风这人,平日口碑如何?”赵普问展昭。 “不错。”展昭点了点头,他也是聪明人,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奇怪,刀行风为什么只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揣测,和毫无事实根据的传言,就认定了白玉堂就是凶手? 展昭转脸看了看白玉堂,“你是不是有其他要杀断刀门的理由?但是对方说不出口?” 白玉堂可有点犯难了,“我都不认识断刀门的人,跟刀行风也不认识。” “会不会是你师父?”展昭提醒,“天尊会不会跟断刀门有什么关系?” 白玉堂皱眉,想了想,“他……” “怎样?”展昭追问。 “他就算真的得罪过,估计也不会记得。”白玉堂说得有些无奈,“他只记住他比较想记住的事情。” 众人都沉默,继续想其他可能性……不过,断刀门和天尊之前,可能真的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似乎又是有口难言的一种尴尬关系,不然刀行风为什么不说? “爹爹。” 公孙看小四子累得两个眼皮都打架了,就抱起他,“困啊?先睡会儿。” 公孙爬到公孙膝盖上,费劲地找舒服的角度躺。 赵普伸手将小四子提过来,拿了紫影给他挡风的貂皮披风往自己腿上一铺,把小四子放上去。 小四子觉得舒服了好多,赵普又魁梧,身上肉又结实,不像他爹爹似的瘦的都是骨头,就挑了个舒服的角度枕着赵普的腿睡。 众人一直盯着他看,莫名就觉得他肥嘟嘟的屁股圆滚滚的胳膊,呆头呆脑的团子样,透着一股睿智的光辉…… 正看着,展昭突然一拍手,看白玉堂,“刀?” 白玉堂愣了愣,看展昭,“什么刀?” “杨采生一开始拜倒在你师父门下,是因为功夫,也可以说是因为刀法,或者就是为了某把刀。那个女人被人打劫,是因为一把断头刀,后来找谭金也是因为断头刀……如今他们两个装神弄鬼找到天尊,挑拨了你和断刀门的人,会不会也是因为刀?” 被展昭一提醒,白玉堂轻轻摸着下巴就想,“刀……” 展昭就戳戳他,“你刚才都一串串说话的,现在怎么又一个字一个字了?” 众人都看白玉堂。 就见白玉堂非但没生气没翻脸,反而一脸无奈地看展昭,好像还在想接下去该怎样讲。 展昭哭笑不得地拍拍他肩膀,“那你一个字一个字说,不要着急!” 白玉堂跟他对视,展昭还在坏笑。 欧阳就摸了摸下巴——展昭是天生少根筋呢,还是人真的好开朗?一般来说,逗逗小四子、逗逗紫影这种事情谁都会干的,可是逗逗白玉堂这种冷面神,有人会干么? 可若说展昭缝人就逗也不见得,白玉堂和赵普气场接近,白玉堂更冷淡一点,但是赵普比较霸道,展昭就没逗过赵普。同样道理,展昭也没逗过公孙……总不至于他喜欢向高难度挑战,要不然不逗,要逗就逗个难度最高的? 紫影和赭影对视了一眼——白玉堂也够奇怪的啊,是嘴笨呢,还是对展昭特别宽容呢?平时见他黑口黑面的,都不苟言笑,不过跟展昭聊天的时候好像自在一点,而且被开玩笑也不见他生气。不过两人想了想,又对视一眼,就算他俩敢逗赵普,也不太敢招惹白玉堂,因为感觉他性格不定喜怒很难捉摸。可展昭貌似适应得很好——这也算展昭的独门绝学吧。 “如果说刀的话……”白玉堂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什么,拿出公孙画的那张弯刀画像,“我师父有很多刀。” “我也听说,天尊有一个刀库,藏有宝刀无数是不是啊?”展昭好奇地问,“最有名的几把刀都在天尊手里,还有千年妖刀青冢鳞和那把赫赫有名的鸣鸿刀?” 白玉堂微微愣了愣,随后以一种很复杂的神色看着展昭,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干嘛?”展昭被他看得心虚,白玉堂一双桃花眼,睫毛还挺长! 白玉堂显然不是在品评展昭那一双猫儿眼和更长的睫毛,而是沉默良久后,说,“我师父有个刀库,里边名刀无数,江湖人都知道。鸣鸿刀可能在我师父手里,有部分江湖传言,你听说过也不奇怪,但是那把青冢鳞,是我师父最珍贵的一把收藏,而且从来没对外人说过,世人也很少有人知道这把刀。我师父跟我说,这世上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人知道这把刀的存在……那个人应该一百多岁了,和他年纪差不多,还是老朋友。” 随着白玉堂的说话,展昭就望天,“哎呀,江湖传言不可信呀……” 白玉堂见他耳朵红彤彤被说中什么秘密的样子,突然伸手一扯他手腕子,展昭一惊,手腕上一根黑色的链子滑出了袖子,链子当中有七颗佛眼石…… 白玉堂微微一愣神,展昭赶紧将手链子收回袖子里,边搓手腕子边斜眼瞧着他。 白玉堂惊讶地看了展昭半天。 “你俩……” 这时,两人才回过神来,才想到这里其实是大庭广众。 赵普很好奇地看着两人,“需要一个房间私下交流一下么?” “咳咳……”展昭尴尬地咳嗽,白玉堂也摸了摸下巴看别处。 紫影和赭影对视了一眼——还是王爷最有种! 欧阳也点头——赵普霸气啊,一下子逗了两个。 “白少侠,你刚才说刀……” 幸亏,还有包拯一个顾着正经事的明白人,就问白玉堂。 “哦。”白玉堂回头,“我好像见过我师父又把类似的刀。” “那天尊不会受妖刀影响么?”紫影也听过天尊的大名,和殷侯并称武林两大活神仙么,至尊无敌的身份! “当然不会。” 这话,展昭和白玉堂是异口同声一起回答的。 赵普笑着点头,心说——真有默契啊,这俩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边笑,边看到身边欧阳对他摇头——人家不见得想做兄弟。 “咳咳。”展昭又咳嗽一声,“天尊人称刀神也被称作刀圣,有当今天下最纯正最深厚的内力,什么刀都不可能影响到他。” 白玉堂听后挑了挑眉,“你这么评价,还是那个人那么评价?” 展昭一脸天真地睁大了眼睛看白玉堂,“我不晓得你在讲什么,天下人都酱紫评价!” 白玉堂笑了,“如果他听到他这样评价,应该会很得意。” 展昭摸了摸下巴,“不过他还评价过,再厉害,也是天下第二!” “那第一是谁?”众人好奇地问展昭。 展昭继续望天。 白玉堂端着酒杯帮他回答,“世上最邪,比任何妖刀妖剑,都要邪的内力……当然了,在他看来,也是天下第二。” 展昭似乎领会精神,干笑了一声。 “有这种恶人存在?”庞太师好奇。 谁料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他,异口同声反驳,“邪的不一定是恶的,干坏事的大半都是名门正派。” 说完,两人又对视了一眼。 这时,赵普腿上的小四子翻个了身,一把搂住赵普的要蹭了蹭,突然迷迷糊糊说梦话,“唔,好配喔!” 展昭和白玉堂手一松,酒杯差点砸了,庞吉呛住了一个劲咳嗽,包拯拿出吃奶的力气拍他,跟拍苍蝇似的。 公孙尴尬地要拍小四子屁股,“你又做什么梦呢?” 边跟展昭白玉堂解释,“他整天想要个娘,做梦就喜欢胡说八道,不是配啊就是成亲什么的。” 展昭和白玉堂笑得更尴尬,童言无忌么…… 倒是赵普帮忙护着小四子可爱的小屁股,越看这娃越中意——果然是个充满了智慧的团子! 第十五章:旁若无人 白玉堂说到天尊有把相同的刀,这期间似乎还有个故事。 “我师父刀库里很多刀的。”白玉堂道,“他平时很懒,我有空会去给他收拾柜子。” 众人都以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白玉堂,那意思——您贵公子还会收拾房间? 白玉堂也挺无辜,“有什么问题?” 众人一起晃脑袋。 白玉堂继续说,“那次我收拾刀库的时候找到一个盒子,是随意搁在架子顶上的,以前没注意过。那盒子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我师父经常擦刀的,这盒子估计很久没开封了,所以我好奇打开来看了看,里边是一把普通的弯刀,带刀鞘的。” “和这个像的?”展昭举着公孙画的刀图问。 “很像,刀鞘和谭金描述的也接近,黑色皮质,上面镂刻着花纹,好像是一些星宿或者罗汉……我没太仔细看。” “对的!”谭金点头,“是星宿的神话图。” 展昭皱眉,“那后来呢?” “我很好奇,就拿出刀准备看看……”白玉堂说着,似乎有些无奈,“不过师父这个时候跑进来了,看到我看这把刀,就顺手抽了过去,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说什么了?” “他说什么‘顽石点不化,不看也罢’。”白玉堂微微一挑眉。 展昭好奇,“天尊平时说话是这个风格的啊?” 白玉堂微微笑了笑,“也不是……有空带你去见见他。” 展昭立刻点头。 赵普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身边的欧阳少征——这样都行啊? 欧阳也觉得……原来见活神仙这么容易的啊? “我也想见。”庞太师乐呵呵凑过来,“听说天尊是武林至尊啊。” 白玉堂一脸遗憾地看庞吉,“我师父不见外人的。” 众人沉默了片刻,齐刷刷看展昭——这个不也是外人?难道算内人? 包拯咳嗽了一声,他需要保持冷静专注案情并且禁止插科打诨,于是一摆手,“少侠继续。” 白玉堂点头,“之后他就把刀放回刀架上了,我也没太在意。过了一阵子,我回了一趟陷空岛,师父飞鸽传书说他想吃螃蟹,我就给他送去。我记得那天下大雨,刚进门就看到师父在桌边坐着发呆,单手托着下巴,桌上放着一个空了的盒子。” 众人面面相觑。 赵普就问,“是装刀的那个盒子?” “是啊。”白玉堂点点头,“我问他,‘刀呢’?他就说,‘被人偷走了’。” …… 展昭一惊,“有人能从天尊手上偷走东西?” 白玉堂无奈一耸肩,“我也这样问他,原来对方用了一个很卑鄙的手法。” “什么手法?”众人都纳闷。 “有人送了封信给师父说我要成亲了……”白玉堂说完,扶额,“然后他信了。” 展昭张大了嘴,“然后呢……” “信上说那姑娘是常州府的,我师父就杀去常州了。”白玉堂无奈,“到了才发现被骗了,回到山谷就发现被盗了。” …… 众人嘴角抽了抽——这样都行啊?难道至尊无敌的天尊是个缺心眼的…… “奇怪的是对方没偷钱财也没偷他那些私藏的古董,而是偷了盒子里的那一把看起来一点不值钱的弯刀。” 众人都惊讶——这弯刀究竟什么价值? 展昭就纳闷了,“其他那么多好刀不偷,就单单偷一把弯刀?为什么?” “我起初是觉得可能别的刀都拿不走吧,因为装刀的箱子是我替师父做的,十分牢固,没有钥匙打不开,而且盒子是用内力按进柜子里的,没有我师父五成的内力根本不可能拿出来。” 展昭一惊,心说——那世上恐怕真没几个人能拿出来了。 “不过那把弯刀没有任何的机关,就是那么搁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师父不喜欢。”白玉堂颇无奈,“不过刀偷走后,师父似乎心事重重了两天,吃螃蟹都心情不是太好。” “心疼了啊?”展昭也觉得挺可惜。 “不知道。”白玉堂摇头,“我想带他出去走走,买点东西哄哄他开心,他却说,‘这东西替人保管的,当年不要就好了,这会儿丢了还得找,真烦’。” “哦……”众人都点头觉得可以理解了,原来不是天尊的刀,弄丢了要赔别人的。 “那后来刀找到了么?”展昭好奇问。 “我师父下山了一趟,空着手回来了,只说了一句话。” “说什么?” “顽石点不化,偏要自取灭亡。”白玉堂回忆了一下,摇头,“师父之后再没提起过这件事,我也不记得了。”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赵普问。 “不久,一年前?”白玉堂回忆了一下,“秋天的时候。” “嗯。”展昭点头,“秋天螃蟹美。” …… 众人都默默对视了一眼——看来展大侠是用美食来区分季节的。 “什么意思呢?”公孙自言自语,“天尊说了两次‘顽石点不化’,是形容人还是刀?” 白玉堂摇头。 “那天尊有没有头绪?”赵普问白玉堂,“他也不知道是谁偷了他的刀?” 白玉堂仔细想了想,皱眉,“说起来……” “跟刀行风或者刀盟有关系?”展昭问。 “嗯,一次陆峰来看师父,说起天下武林最近的情况,提到了刀盟发展很快,还夸了刀行风几句。另外,他还说接到了刀盟的帖子,准备去参加刀行风举办的一个什么大会。”白玉堂道,“可是师父却让陆峰别太接近刀行风这个人,以后刀盟的活动,天山派能免则免,不要参与。” “天尊不喜欢刀行风这个人啊?”展昭问,“对他有什么评价么?” “我师父很少评价别人。”白玉堂想了想,“可他说过刀行风野心太大什么的,别的就没提起过。” 众人都点头——其中似乎是有些关系,不过这会儿又没什么证据,说不准。 …… 这时候,公鸡打鸣的声音传来了。 庞吉打了个哈欠看看天色,“天都快亮了,赶紧回去睡一会儿吧。” 众人就这样各自散去。 展昭注意到白玉堂的习惯正经不错,走的时候有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酒坛子,摆到一旁。 展昭微微一笑,通常一个人的习惯和修养都从细节上体现出来,外界对他的评价真的有些想当然,不太公平。 回到屋中,展昭伸了个懒腰刚想躺下,房门一开,白玉堂站在门口。 展昭一挑眉——刚刚夸过他有涵养,怎么就破门而入了呢? 白玉堂走进来,盯着展昭看。 展昭跟他对视,双方沉默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展昭开口,“干嘛?” 白玉堂将刀放到桌上,一脸疑惑地问,“你真的是……” “嘘!”展昭过去一把捂住他嘴巴。 白玉堂被他捂住嘴,抬眼看他,良久,掰开展昭的手,“原来真的是。” 展昭摸了摸鼻子,“你口风应该很紧的吧?” 白玉堂微笑,“那要看情况。” 展昭也笑,“看你的样子都不是背后说人是非的类型。” 白玉堂依然是一脸的困惑,“我只是不明白,以你的身份,竟然会来开封府帮忙?” “唉!”展昭赶紧摆手,“我帮着包大人查案完全是自我意愿来着,没其他想法的。” 白玉堂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点吧,不过现在江湖人除了我和我师父,应该没人有本事查到你的背景。” 展昭点头,“我也觉得。” “你睡吧,我回房了。”白玉堂站起来,拿着刀想走。 “你觉得,刀行风派人偷你师父刀的可能性大不大?”展昭突然问。 白玉堂停下脚步,回头看展昭。 “断刀门的掌门貌似用的就是断刀,虽然不是弯刀,不过他入断刀门前,是做过偷儿的,还是个名偷儿。”展昭提醒。 “你怎么知道?”白玉堂不解。 展昭微微一笑,“你忘记我是什么人了?自然有小道消息来源。” 白玉堂皱眉,“如果是断刀门的掌门偷了师父的弯刀,又有白衣人将他们灭门,刀行风怀疑我也是正常的。” “刀行风似乎很想找你报仇,却不想包大人来查清楚断刀门灭门的真相。”展昭道,“而灭了断刀门的人肯定不是他,那么那把断刀,应该也丢了。” “刀行风找不到断刀所以觉得是我奉师命拿走了。”白玉堂听着觉得很合理。 “如果是有人杀了断刀门满门然后嫁祸,那么那把弯刀应该在他手里。”展昭有些累了,往床上一靠,边拍拍旁边,示意白玉堂也坐,边分析,“可两把刀既然都到手了,还找你和刀行风出来做什么?难道还有第三把刀?” 白玉堂在展昭身边坐下,伸手拖了个软软的枕头垫在脑后靠着,“除了刀,也许还有些别的。” “是什么呢?” “想不出来。” “再想想。” “嗯。” …… 次日,就快晌午的时候,公孙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捶着酸痛的肩膀,就见身边,小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撅着嘴双手托着下巴趴在他身边,翘着两只脚丫发呆。 “怎么光着脚,小心肚子疼。”公孙抓住小四子一只脚丫过来看,发现那天磨破的地方已经结了痂了,怕他痒痒会去挠,就下床给他拿了药来敷,边给他穿袜子,“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喔。”小四子滚过去蹭公孙,“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到房里的啊?” “天都快亮了,赵普抱你回来的。”公孙起床,给他换衣服梳头。 “九九力气好大好大啊。”小四子先收拾好了,公孙自己洗漱的时候,小家伙就叽叽喳喳在他腿边说话。 公孙瞄了他一眼,“爹爹力气也很大啊。” 小四子做了个鬼脸,那意思——才怪。 “爹爹,你们昨天查出凶手了没有啊?” “没啊。”公孙换好衣服,牵着小四子的手出门准备找些吃的。 到了大院里,正撞上打着哈欠伸手揉着脖子的赵普,还有跟在身后伸着懒腰的欧阳少征。 “先生起啦?”欧阳少征跟公孙打招呼。 公孙点头,小四子扑过去抱住赵普的腿就叫,“九九,早晨!” 赵普伸手轻轻将他一提,抛到半空中再接住,“早啊小四子。” 小四子笑得两个梨涡都跑出来了,问赵普,“吃饭去么?” “去!”赵普点头。 公孙在一旁眯着眼睛,小四子怎么就这么中意赵普,他这个做爹的吃醋呀! “王爷。“ 这边正说话,公孙就见一个没见过的黑衣人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到赵普眼前行礼。 公孙认识那套衣服,貌似赵普的影卫们都是统一服装,就是颜色不一样,这个估计叫黑影。 “小黑!” 果然,后头跑出来的紫影边绑头发边高兴地打招呼,“来得够快的啊!” 黑影将一封信给赵普,“按照王爷的法子,解酒药和醋已经起了作用,现在一切正常,这是副将的信。”说完,对紫影和赭影一挑眉,算是打招呼,好像很熟,另外对赵普怀里白白胖胖的小四子似乎也有点点好奇。 赵普打开书信一看,脸上显出了笑容来,将信给欧阳看,回头对公孙道谢,“多谢先生高招,边关不用告急了。” 公孙愣了愣,倒是有些局促,赵普怎么道谢那么正经的。搔了搔头,伸手接过小四子,“你们慢慢聊,我们吃饭去。” 赵普见公孙似乎是不好意思,就有些好笑,这书生也有趣,吃软不吃硬的么? 紫影过去一搂黑影肩膀,“你什么时候回去啊?不着急就留下来一起呗,这儿可热闹了。“ 黑影欣然点头,反正也不急着回去。 “走,一起去吃饭。”赵普心情很好,一招手准备给黑影洗尘,不用问,他估计不眠不休跑过来的。 只是众人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刚刚跑出去的公孙突然急急忙忙跑了回来。 “怎么了?”赵普见他跑得急,有些不解。 “打架了哦!”小四子说了一句。 “谁和谁打架?”欧阳少征好奇。 “白玉堂是不是和一个紫衣服的人一起来的,是他同门?” 赵普一挑眉,“是啊,尧子凌么。” 街上好多人围观,我问了一下,据说是他和刀盟的人打起来了,闹得可凶了。 “白玉堂呢?”赵普四处看。 “展昭也没在,会不会是还没起床?”欧阳少征小声跟赵普八卦,“昨晚白玉堂可没回屋,貌似进了展昭屋子就没出来。” 赵普皱着眉头看他,“你整天瞎捉摸什么呢,脏心烂肺的。” 欧阳挑眉,“呀呸!爷看得可通透了。” “刀盟人多势众,貌似尧子凌比较吃亏。”公孙抱着小四子往后头找白玉堂报信去了,众人觉得有热闹看,于是就跟去。 跑到后院展昭的房门口,发现门根本没关,只是虚掩着。 昨晚白玉堂本打算坐坐就走的,所以根本没锁门,而且展昭平时也没什么锁门的习惯。 公孙推门往里一走,众人都到门前看……就见展昭和白玉堂果然还没醒。 他俩昨晚也不知道聊什么,貌似聊着聊着就睡着了,衣服都没换被子也没盖,头挨头并排躺在床上。 白玉堂是躺得挺优雅,展昭姿势比较复杂一点,看来睡相不太好。 这么多人涌到门口,这俩内力高强耳力也好,自然是被吵醒了。 展昭揉着脖子坐起来,觉得肩膀疼。 白玉堂也觉得胳膊有些麻,坐起来揉脑袋。 展昭抬起头,不解看着门口众人,“你们都起了啊?” 众人都莫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觉得房间里充满着一股温馨温暖温情的气息……人家君子坦荡荡,兄弟睡一觉,他们在瞎暧昧什么呢? 白玉堂站起来,问展昭“有没有洗脸的帕子给我一块。” “那边。”展昭伸手指挂着帕子的架子。 白玉堂过去拿,边往外走,到井边打水洗脸。 展昭似乎脖子扭了,揉着脖颈也出来,到井边拿白玉堂刚刚漱口的杯子漱口,边说,“昨天的什么酒啊,后劲那么大。” 白玉堂掬起冰凉的井水洗脸,瞬间清醒了不少。 展昭拿着帕子在水里打湿,边回头问门口呆呆站着看两人的赵普他们,“你们是不是吃饭去?我正好饿了,一起啊。” “呃……”众人张了张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怎么了?昨晚的酒还没醒?怎么都傻乎乎的。 就在众人都犯傻的时候,小四子突然嚷嚷了一声,“白白,你那个朋友和那些坏人打起来了。” 白玉堂微微一愣,回头。 公孙才想起来,“外边,尧子陵和刀行风打起来了。” 白玉堂用帕子擦了擦脸,倒是也不着急,回房间拿了刀,往外走。 展昭赶紧擦干净脸,拿了巨阙跑出来。 见众人还愣着,就勾手指,“走啊,看热闹去!” 说完,跑出去和白玉堂一起走了。 公孙摸着下巴,“我怎么觉得有一点点尴尬。” “我也觉得。”赵普点头。 赭影和黑影也点头,只有紫影和小四子不解地歪过头问众人,“尴尬咩呀?” 第十六章:微妙变化 展昭和白玉堂跑到外面,不意外的,街上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但是毕竟属于聚众斗殴,又是高手过招,众人都躲在较远的地方围观,当中的空地上,却是打得热闹。 尧子凌一个人,正在战刀盟的三个高手,刀行风在不远处站着,微微眯着双眼看着这边的战况。 展昭撩了一眼,伸手对白玉堂摆了摆,“尧子凌对付他们仨看来绰绰有余。” 白玉堂停下脚步,转脸,就见战局不远处,站着十几个黑衣人,似乎很紧张地正看着这边的战况。 白玉堂微微皱眉,伸手对其中一个轻轻一勾手指。 一个黑衣人低头就跑了过来,分外顺从,“五爷。” “为什么打起来?”白玉堂问。 这时候,衙门里,赵普等看热闹的人也出来了。 “回五爷,少爷吃早饭的时候碰上了刀盟的人,听到卫宏在说你坏话,就打起来了。 白玉堂皱眉,有些纳闷,“不像他的性格啊。” 黑衣人似乎也有些不解,“不知道,少爷还不让我们插手。”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什么情况? 尧子凌虽然不如白玉堂那么有名气,但还是那句话,天山派没有白给的徒弟,最败的那个下了天山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更别说尧子凌了。 刀盟三大高手显然不是他的对手,没多久就被收拾了个干净。 尧子凌一脚踹翻了卫宏后,对一旁的刀行风一挑眉,那意思——该你了! 展昭抱着巨阙,好奇地问白玉堂,“他是在挑衅刀行风么?” 白玉堂点了点头,“这时候刀行风要是不应战,就丢脸丢大了。” “论辈分,刀行风应该比尧子凌大一倍,那功夫怎么样呢?”展昭好奇,“你有没有底?” 白玉堂摇了摇头,“没交过手。” 展昭摸下巴——微妙了! 身后,赵普和欧阳对视了一眼——展昭和白玉堂当真合得来啊?看这聊得,见缝都插不进针去。 紫影和赭影带着刚来还一脸茫然的黑影看热闹。 黑影就瞟了公孙怀里的小四子一眼,小四子也瞟了黑影一眼。 两人对视了那么一小会儿,小四子扭开脸看前方的人打架,黑影也扭开脸继续看前边,随后两人同时扭转脸再看对方一眼。 公孙就见小四子忙得慌,自己抱着他也挺沉。 这时,黑影适时地凑过来,“沉不沉?我替你抱?” “哦……”公孙看了小四子一眼,就见小四子似乎也没意见,就递给黑影,“有劳。” 黑影伸手抱过去,继续跟小四子对视。 公孙见两人相处模式有些诡异,就小声问紫影,“唉,那个黑影,会看相啊?” 紫影愣了愣,明白公孙在说什么后,“噗”了一声,对公孙眨眨眼,示意他再等一下。 公孙好奇地等了一下,突然,就见黑影和小四子开始对话。 “你叫什么呀?” “黑影呀。” “小黑?” “是呀。” …… 公孙惊讶不已,倒不是说对话多幼稚,而是黑影竟然发音、神态和表情包括整个语气都跟小四子一模一样。 连前边专注于看比武的展昭和白玉堂都回过头来。 紫影对公孙眨眨眼,“黑影有个外号叫黑斑鸠,口技超厉害。” “哇……”小四子拍手,“好厉害!” 黑影乐呵呵请他吃糖。 众人回头继续观看战局。 尧子凌的挑衅显然成功了,刀行风毕竟堂堂刀盟之主,如果不敢应战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回手抽刀,就见寒光一闪…… 尧子凌抬金刀应战。 刀行风明显比那三个高手加起来厉害不少,而尧子凌刚才也肯定没用全力,这会儿两人一交手,瞬间飞沙走石。 两边看热闹的百姓想躲都来不及,有摔倒的,还有踩到人的。 展昭一看这阵势,就低声问一旁皱着眉的白玉堂,“刀行风内力竟然高过尧子凌。” 白玉堂神色就比较严峻,低声道,“刀行风的刀法……” “你也觉得很怪?”展昭问。 白玉堂点头,身后有人也点头,“很怪!” 公孙扭脸看,就见赵普和欧阳一起点头。 白玉堂和展昭回头看赵普和欧阳少征,“哪里怪?” 赵普和欧阳不答反问,“你俩觉得呢?” “嗯……”展昭摸着下巴,“他用的是直刀,但是刀法更像是弯刀的刀法,不觉得别扭么?” 白玉堂微微点头。 赵普和欧阳对视了一眼。 赭影凑上来,“我们觉得奇怪是因为这个刀行风的功夫,很眼熟。” 赵普也回过头来,道,“之前要是不提起呢,可能真的不会发现,但是刀行风的刀法明显和苏图录有些像。” “哦?”展昭略微有些惊讶,随后就开始摸下巴。 白玉堂则是皱眉,因为尧子凌现在处于下风,而且没完完全全看出刀行风的功夫究竟怎样。此人原本就内力深厚,再加上刀法诡异…… 白玉堂还是不想尧子凌受伤或者出事,回去不好交代,就要上去帮忙。 不过一只手轻轻一拉他,白玉堂转过脸,就见展昭对他道,“我去吧。” 白玉堂微一扬眉,那意思——没理由让你去救天山派的人。 赵普凑过来插一句,“刀法讲究快,你跟刀行风打一架宰了他又能怎样?摸不透他的底细,展昭轻功好,缠住他打个两三百招,看看他究竟什么来头。” 展昭微微一笑,对白玉堂点点头,那意思——交给我! 白玉堂点头答应。 展昭纵身一跃,身形一晃……身法快得后头黑影一眯眼。 尧子凌见有人出手相助,退一旁喘口气。他刚才一个打多个消耗了一些体力,突然跟刀行风交上手有些招架不住。原本,他的目的也只是试一试刀行风的功夫而已,目的达到了,以为白玉堂会来帮忙,可万万没想到…… 尧子凌站稳后定睛一看,帮忙的竟然是展昭。他忍不住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白玉堂一眼,不过此时白玉堂只是专注看着战到一处的展昭和刀行风。 赵普倒是看了尧子凌一眼。 彼此目光相对,微微有些复杂。 尧子凌收了刀,转身带着几个担心的手下离开。走出很远,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边战局还在继续,比起刚才刀行风的洋洋得意,现在显得很是急躁。 如果说刚才尧子凌离开有些负气的意思,那么此时则是觉得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展昭虽然久仰大名,但是看他与人交手是第一次……相比起白玉堂,展昭给人的感觉不是功夫很好的样子,可能太和气了,没什么杀气。 但是巨阙出鞘之后整个人都不同了,尧子凌有些惊讶,展昭年纪轻轻,那份淡定和自如,除了说他天赋过人之外,只能说他绝对是名师之徒,而且身经百战经验老道。可是他又觉得不可能,白玉堂年纪轻轻内力就如此之高,是因为天尊有传内力给他。展昭怎么看都跟白玉堂差不多大,怎么会有如此高的内力?难道天下还有第二个天尊?另外……展昭就算从生下来就在打架,他又能打多少场,为什么应付刀行风这种级别的对手就跟溜小孩儿玩似的,显然没用全力却能把刀行风耍得团团转? 白玉堂身后,欧阳少征也忍不住打了声口哨,“哎呀,人不可貌相啊,展昭绝对是狠角色。” 赵普见白玉堂一言不发专注看这边的战局,一双眼睛紧盯展昭,很自然的关注。 又看了看远处的尧子凌,突然有些好事地提醒了白玉堂一声,“你同门走了。” 白玉堂微微一愣,似乎不解,“什么同门?” 赵普身后众人都为尧子凌掬一把辛酸泪啊,赵普一努嘴,示意远处。 白玉堂又看了一眼展昭的战局,确定他占着优势呢,再望向远处,就见尧子凌正在回头……双方视线一对。 尧子凌有些尴尬,白玉堂目光如常,见他要走,似乎有些不解,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估计他有急事,转回视线继续看战局。 欧阳对身边赭影做了个鬼脸——白玉堂好冷酷啊。 赭影指了指白玉堂看展昭战局的神情——这边貌似不冷酷,冷酷看对象。 “嗯……”黑影抱着小四子边晃边一位声场地哼哼了一声,“有趣啊。” 尧子凌有些无奈,他自然明白,白玉堂无动于衷是对的,动容了那才是稀奇,自己也的确要事在身,只好对白玉堂打了个手势,示意——暂别。 白玉堂微微一点头。 尧子凌就带着人走了,不是回客栈,而是离开刀斧镇了。 这边比武也已经分出了高下,展昭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王爷。” 欧阳拍了一下赵普的肩膀,“看出门道来了么?” 赵普挑眉,“废话,再看不出来岂不是傻子?” 话说完,就见公孙一脸郁闷地白了他一眼。 赵普一惊,干笑,“那什么,不会武功的不算。” 公孙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白玉堂对展昭点了点头,展昭抬手轻轻一挡刀行风的刀,收剑,见刀行风粘着不放,就抬脚一踢他手中宝刀的刀柄。 刀行风愣了愣,他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对付用刀的,那一脚让展昭踢到点子上了,他手中的刀差点回头伤着自己。刀行风赶紧往后一仰,退出好几步才稳住,拿着刀皱眉看已经跳出圈外,轻轻一掸衣摆上灰尘,面不改色气不喘的展昭。 沉下内劲,刀行风只得暗暗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展昭果然名不虚传,深不可测。 “何事喧哗?!” 这时,衙门口,包拯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还打哈欠的庞吉。 毕竟年纪大了不适合熬夜,两人昨晚上睡得晚了今早精神不振,被外头喧哗声吵醒,出来一看又是刀行风闹事,都有些上火。 刀行风知道打下去也没有胜算,展昭太不好对付,于是话锋一转,“我只是想来问一问案情进展。” 包拯是个精细人,他不知道前因后果自然不会乱说话,就看了看展昭,那意思像是问——怎么个情况? 展昭就帮着回答,“刀盟主,不瞒你说,我们还真是找到了些线索,不过越查越发现其中令有隐情,这不么,正跟白兄想法子联络天尊。” 刀行风微微愣了愣,脸上神色不是很自然,问,“关天尊什么事?” “据我所知大有关系。”展昭见他有反应,就估摸之前的推测八九不离十,偷刀的事,就算不是刀行风做的,他也是知情人,“有人偷他东西,你说关不关他事?” 很明显地,刀行风的眼中闪过一瞬的迟疑。 低头沉思半晌,刀行风终于挑起眉,“那么……我敬候佳音。”说完,似乎有心事,带着被打伤的卫宏等人急急忙忙就走了。 围观路人也渐渐散去。 包拯示意展昭进来说话,于是众人都到了衙门的书房里。 包拯就问出了什么事。 众人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之后,就聊起来期间的发现。 “我发现那刀行风的刀法和苏图录很像,不过是反的。“赵普第一个说。 展昭和白玉堂想了想,一起说,“功夫门派不知道,不过他走火入魔了倒是真的……” 说完,众人又看了看彼此,公孙举手,“我想到件事情。” “我也想到件事!” 这时,小四子也举手。 众人的目光在小四子和公孙之间游移了一下之后,最终一起看小四子,“乖,想到什么了?” 公孙一张脸黑啊,比包大人还黑。 小四子眨眨眼,“我们还没有吃早饭。” …… 沉默片刻后,众人又一起看公孙,“先生有何高见?” 公孙哭笑不得,“我是不会武功,不过刚才那个刀行风和展兄对打的时候,我发现他的一些用刀的手法和断刀门灭门案里面的手法好像,不过就跟赵普说的似的,是反的。” “这样也看得出来?”赵普惊讶。 公孙一眯眼睛,“你怀疑我医术?” “没!”赵普赶紧摇头,“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公孙满意点点头。 赵普就见小四子对他赞同地点头,对待爹爹就是要用这种顺从的态度,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黑影眯着眼睛看了看紫影和赭影——这书生,跟王爷什么关系? 赭影摸了摸鼻子,套用展昭一句口头禅——微妙了! “这么说,所有疑点都在苏图录身上,如果他真的就是杨彩生……”白玉堂问出众人都困惑的一件事,“那他现在在哪儿?” “也是啊,来了刀斧镇之后,没有任何关于苏图录也在这儿的迹象。”欧阳皱眉,“他好歹也是个大将,隐藏得那么好?” “要不然去拷问一下那些黑衣人?”赭影提议,“不过我昨天看了一下他们的情况,都不像是西夏人。” “没用的,这帮人是死士。”紫影摇头,“拷问也不会告诉你什么。” 众人都开始犯愁——上哪儿找人找线索呢?似乎万事俱备了,但就欠缺了那么一点点东风,关键的线索没找到。 这时,就听到小四子问公孙,“爹爹你们要找人?” “是啊。”公孙点头。 “这里是衙门不?” “是啊。”公孙又点头。 “你们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不?” 众人看赵普,又看白玉堂。 两人都点点头,“算是知道。” “那干嘛不画影图形抓人啊?”小四子歪过头问,“衙门不都是酱紫抓犯人的么?” …… 小四子的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了片刻,庞吉一拍大腿,“对啊!” 众人也都挠头——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怎么就没想到这笨法子。 包拯摸着胡须,这刀斧镇一定水土有问题,怎么好像大人突然都变笨了,小孩儿倒是聪明得紧。 之后的事情包大人和庞太师会处理,叫众人去吃早饭。 赵普抱起小四子,“想吃什么?” “小笼包!”小四子早就饿了。 赵普乐颠颠带着小四子去吃早饭,公孙在后头追,小四子好像忘记自己的爹是谁了喂! 展昭和白玉堂也站了起来。 欧阳笑嘻嘻走到两人身边,“尧子凌走了哦。” 白玉堂点点头,“他应该还有事办。” “他走的时候貌似很生气。” 白玉堂微微一愣。 展昭也好奇,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问,“他干嘛生气?” 欧阳摸了摸下巴,摇头,边往外走边自言自语,“前路漫漫啊,很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包大人和庞太师可不是CP,他俩不过插科打诨斗斗嘴调节下气氛,关键时刻吐槽个什么的XD。 第十七章:不是“万”字 早饭后回到衙门,画影图形基本已经完成了,包大人不知道是自己亲手画的还是找了好的画师,总之根据赵普及白玉堂的描述画出来的人像,还挺像那么回事。 “嗯……”赵普拿着苏图录的画像看了看,“挺像,就是眼神要再凶点。” 白玉堂拿着杨采生的画像看了看,“还行,就是眼神好像没那么凶。” 公孙看了看两人,“这画的其实是同一个人不同的发型打扮,你俩这么一说,好似一个凶悍一个温和哦?” “嗯……”白玉堂和赵普一起看画像——毕竟都是推测,不知道准不准确。 公孙帮着按照要求又改了改画像,改好之后放在一起一看吧…… 白玉堂和赵普都觉得和印象中认识的那个人很相似,但是这两张画像,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 展昭抱着小四子在后头看热闹,等都画完了,小四子拿着一张画像左看右看,冒出一句,“这个人我见过喔。” 众人都一愣,凑过去,发现小四子说的是苏图录的画像。 由于小四子和众人的视野是不同的,所以的确可能看到大家都不注意的人。他通常跟着众人走的时候,是看半当中,被抱着的时候,有时看上方,前后左右四面八方,视野比大家宽阔很多。苏图录也算是特征明显,小四子如果见过,又记得他,这一点都不奇怪。 “你在哪儿见过?”展昭赶紧问。 “嗯……”小四子歪个脑袋,想了半晌,“好像是叫,什么花楼的。” “什么花楼?”众人都一愣。 包拯叫了个老捕快过来,捕快一听,“什么花楼……万花楼么?” 小四子搔搔脑袋,“是不是个万字呀……” “万花楼……”众人一起仰起脸,典型的名字啊!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干嘛的了。 “是窑子?”赵普好奇问。 老捕快点头,“刀斧镇唯一一家。” 说话间,众人都一起看小四子,心说小四子怎么会在万花楼看到苏图录,难道是…… 想到这里,又一起惊讶地看公孙。 公孙一惊,见众人望着自己神情复杂,急眼了,“我可没去过!” 赵普挑起眉头,“去过也不怕承认么,男人么,又没有关系……嘶!” 赵普话没说完,就被公孙狠狠踩了几脚,然后追着一通打。 众人面面相觑——唯一一个揍了赵普的人,竟然是公孙! 赵普也没法还手,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到要还手或者有还手这回事,边躲还边逗公孙,“对了,你娃娃的娘什么样子啊?我看看你品位怎样……哎呀!” 公孙打得手都疼了,就拿出针扎了赵普一下。 “哇……”赵普搓着半边肩膀,“你不要紧吧?那针里边有没有毒啊什么的啊?” “有啊!毒死你。”公孙抬脚要踹他,没踹着,被身后小四子拽住了衣领子,“爹爹不好这样!” 公孙被小四子拽住之后倒是冷静了一些,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公孙脾气还挺暴躁,很容易失控,不过小四子倒是每次都能拦住他。 赵普拽着欧阳少征当人肉盾牌,以免公孙一会儿不开心了扔飞针什么的。 “小四子。”展昭好奇问他,“你在万花楼哪里看到这个人的?” “他在二楼的窗户口,昨天我和爹爹从楼前走过,我仰起脸正好看到,那个人好像也在看我们,不过看到我就转身进去了,样子怪怪我才多看了一眼。”小四子捏着手指头边歪着脑袋——是不是万花楼啊?是“万”字么?“万”字他认识的,貌似不是那么写。 可此时已经没人再去研究小四子的疑惑表情了,都凑到一起,觉得苏图录如果躲在万花楼里,的确是很好的选择,那么谁去找他呢?不能就这么带捕快去抓人,打草惊蛇就不好,只能假装嫖客进窑子暗访……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一起望庞太师——毕竟,他应该是最不正经的那一个。 庞太师气得鼻子都歪了,跺脚,“要死了你们,老夫都多大年纪了,说出去叫人笑话,老夫要求是很高的!” 包拯嘴角抽了抽,“这话我可得给你裱起来。” 庞吉直瞪他。 欧阳少征举手,“我去!” 看他兴致勃勃的,赵普扶着额头。 “再加几个人吧,一个人逛窑子不像话!”欧阳少征提议。 “我去!”紫影开开心心据说,赭影一拽他衣领子,“你才几岁,去个屁!” 紫影相当不满。 这时候,小四子也举手,“我也去……”话没说完,公孙就开始抽他屁股了。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最后看赵普、展昭和白玉堂。 赵普抱着胳膊,“我倒是认识苏图录,一起去呗。” 于是确定了欧阳少征和赵普,包拯又看展昭。 展昭举手,不过他说的可不是“我去”,而是指着白玉堂,“他去!” 白玉堂看着展昭,“为什么我去?” 展昭眨眨眼,脸上的神情用语言描述一下应该叫做“唯恐天下不乱”,开口回答得理直气壮,“吸引注意!” 白玉堂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 展昭神秘一笑,“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说完,他拍拍手,“就你们仨啦!” 白玉堂眯着眼睛看他,“你怎么不去?” 被白玉堂一问,展昭有些尴尬,“这个么……人够了!” “不够。”赵普笑道,“四个人去刚刚好,就这么定了!” 众人再看展昭,脸上的神情用语言描述一下应该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搔头自言自语,“失算啊。” “失算什么?” 展昭抬头,白玉堂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 “没啊。”展昭拔起胸脯,抬手一拍,拍得用力了点直咳嗽,丢下一句,“爷不在乎!”说完,往外走。 “去哪儿?”白玉堂好奇问他。 “窑子啊!”展昭眯着眼睛看他,“不敢去?” 白玉堂有些好笑地跟他对视了片刻,最后开口,“白天,窑子不开门。” …… 展大侠好尴尬,摸了摸鼻子,“那我去帮着贴画像。”说完,一溜小跑出去了。 包拯摸着胡须嘿嘿笑,摇着头跟白玉堂说,“展护卫性格还是比较腼腆的,本服让他巡街的时候去过开封府的几处烟花之地,据说很狼狈。 白玉堂微一挑眉,似乎很感兴趣,“怎么个狼狈法?” 包拯神秘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可是十分有趣。”说完,坏笑着走了。 小四子搂着公孙的脖子扁个嘴,“爹爹,九九他们要去干什么有趣的事情,我们不去么?” 公孙尴尬,怎么跟他说呢,谁知道赵普伸手把小四子提过去抱着,“小四子,要不然我带你去开开眼?” “好呀!”小四子想都没想就拍手,公孙狠狠踹了赵普一脚,把儿子抢回来,抱进屋子里去了。 赵普搓着被踹疼的小腿就嘀咕,“这书生什么毛病啊,自己年纪轻轻就生娃了,还不让娃娃去开开眼界。” 白玉堂看了看赵普,“小四子不是公孙亲生的。” 众人都一愣,才想起白玉堂和公孙是旧相识,于是就问,“怎么讲?” 白玉堂见众人满脸八卦,就道,“我具体不是很清楚,不过小四子是公孙先生捡回来的,貌似捡到他的时候还是婴孩。” “哦……”众人都明白了。 赵普摸着下巴,“也对啊,这书生平时一本正经很木讷的样子,也不像个会生孩子的。” 一上午,众人将画影图形贴得满城都是,这刀斧镇是小地方,头一次有通缉犯,还是朝廷钦犯,于是闹了个满城风雨,大家都在讨论这两个贼是何方神圣,竟然是开封府出榜文抓捕。 晌午过后,天突然阴沉起来,很快下起了大雨。 衙门跨院的屋檐下边,白玉堂仰着脸,看着顺着屋檐落下来,交织成帘幕的水滴,发着呆。 正呆着,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随后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笑得甜腻腻的,小孩子特有的笑。 白玉堂回头看,就见展昭抱着小四子,刚才拍自己一下的显然是小四子。 白玉堂回头看着两人,神色是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温和。 展昭走到白玉堂身边,将小四子放在回廊的座椅上,小四子扒着椅背,伸手去接落下来的雨滴。 展昭和白玉堂并排站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就问,“唉,想什么?” 白玉堂看看他,“你猜。” “猜到了有没有奖励?”展昭笑眯眯。 “你想要什么奖励?”白玉堂慢悠悠问他。 “嗯……我听说陷空岛的螃蟹特别有名!” 白玉堂有些意外,随后微微一笑,“陷空岛的海鲜都很棒,螃蟹、虾、螺和鲍都很好。” 展昭眼神亮了几分,“难怪了。” “难怪什么?”白玉堂有些不解。 展昭很想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白玉堂一看就是从小吃海鲜长大的,不过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猜对了,我供你海鲜吃。”白玉堂回了句。 “供多久?”展昭好奇问。 “你想吃多久?” “想吃多久就能吃多久?” 白玉堂微微一耸肩,“吃到你腻为止。” “哦,我从小就爱吃海鲜,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腻的了。”展昭提醒,“你会很亏本啊。” 白玉堂倒是大方,“没关系,你想吃就吃一辈子呗。” 展昭眯着眼睛,有些惊讶又有些开心地看着白玉堂,笑问,“你这么随便就许人一辈子的啊?” 白玉堂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不然岂不是很快被吃穷。” 展昭抱着胳膊,“哦……” “你猜对了再说吧。”白玉堂又想了想,“那你要是猜错了呢?我有没有奖品?” “嗯……”展昭仰起脸,“我好想比较吃亏啊!” “让你吃一辈子还吃亏?”白玉堂伸手将扒在栏杆外面袖子都湿了的小四子拉进来一点,双眼却是看着展昭,“常州府有什么特产没有?” 展昭嘴角抽了抽,转念一想,“你喜欢吃什么?” 白玉堂微微皱眉,“喝酒之类的吧……” “那就好办了。”展昭抱着胳膊,胳膊肘轻轻一碰白玉堂的胳膊,心照不宣样子,“你也知道我家那位老爷子是酒痴,大不了供你喝一辈子好酒。” 白玉堂看了看他,点头,“成交。” “呐,你不准耍赖啊,我一会儿猜对了你可不准说我猜错。”展昭还挺小心。 白玉堂点头。 前边的椅子上,小四子拿帕子边擦手边听着展昭和白玉堂的对话,搔搔脑袋——他俩许了什么一辈子来着? “你在猜……”展昭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水,“你师父那句‘顽石点不化’是不是?” 白玉堂微微一愣,看了看展昭,赞赏点头,“很聪明,猜对了一半。” “还有一半?”展昭好奇。 白玉堂点头,“要不要接着猜?” 展昭摸下巴,“有难度啊!” “那只好供半辈子螃蟹了……” “不行!”展昭有意见,“你做买卖不可以那么实在,买一半送一半啰。” “那岂不是亏本?”白玉堂失笑。 “大不了以物易物。”展昭道,“你供我螃蟹,我供你好酒。” 白玉堂想了想,“合算。” 小四子挠头——又一个一辈子啊,那不是两辈子了?他掰着小手指算究竟几辈子。 “你除了想你师父的话,还在想什么?”展昭问。 白玉堂沉默片刻,“我在想,我师父知不知道杨采生的信是假的。” “嗯,这个的确值得想一想。”展昭背着手,“你师父可是让你把杨采生的尸体带回去,如果他不知道倒是罢了,他要是知道,岂不是叫你杀了杨采生?” 白玉堂微微皱眉,“他跟我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 “天尊应该不是严肃的人吧?”展昭问。 “偶尔,我起先以为他是因为徒弟死了伤心,不过现在想起来……也有可能他是生气。”白玉堂有些为难,“真是难捉摸。” 展昭也感慨,“是啊……老头心海底针”一脸的感同身受。 于是,大雨一直下了一整个下午,展昭和白玉堂在回廊也站了一下午,两人一言一语不知道说了什么,远处好几个小丫头一直在偷偷瞧,雨帘隔着老远,却还是能看到两人的笑容。 再远一点的客房窗户口,紫影托着下巴,摇头叹息,“唉……” 赭影和欧阳都问他,“怎样?” 紫影“啧”了一声,“小四子真可爱啊。” 赭影和欧阳无语地对视了一眼——果然关注重点又错了。 而此时,小四子正晃着小腿掰着手指头算——已经第几辈子了呀?他两人从螃蟹聊到蟹黄包,从梨花白聊到杏花酒,一样一辈子,忙得嘞! 等雨停的时候,天也黑了。雨后的夜空格外清晰,星光点点的。 众人出门,赶往万花楼查案,赵普面色如常,欧阳兴致勃勃,白玉堂依然面无表情,展昭倒是显得有点悲壮。 公孙抱着小四子到门口给四人送行。 见人走远了。 公孙有些哭笑不得,“这四人会不会搞出什么乱子来?” 抱着小四子到包拯书房,包大人正写折子呢,小四子突然歪着头,伸手指着折子上一个字问包拯,“小包子这个念什么呀?” 包拯看了看,道,“绛。” “果然不是万字吧!”小四子挠头。 公孙一愣,“什么?” 小四子眨眨眼,撅个小嘴,“那个不是万花楼啦,是绛花楼。” 公孙张大了嘴,“绛花楼?” 端茶进来的小丫头听到了,“绛花楼是琴阁呀,喝茶听琴的地方,可雅致了,先生想去啊?” 这会儿,包拯也张大了嘴,下边的白牙都看到了,惊得那丫鬟手一颤,好玄砸了杯子。 “这么说绛花楼不是窑子?”庞吉问。 “当然不是啦!”小丫鬟一个劲摇头,“里边都是正经人的!” 众人面面相觑——糟糕了!那岂不是误闯青楼?! 第十八章:误闯那什么楼…… 青楼从来是个神奇的地方,各地的青楼风俗习惯不同,窑姐们也因人而异,有的热情有的冷漠,不过归根结底,还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场所,当然了……也有些男人从来没去过,比如说这次去的这四位。 赵普没去过青楼,这一点倒是不奇怪,赵普虽然看起来有点痞子腔,但毕竟是个正牌王爷还是个元帅,不怕逆天地说一句,赵普比赵祯看起来有帝王样多了。据几个老臣说,他那一身霸气比当年太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了……这种话说出来后果自负。 不过痞子也是有节操的,赵普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有要求的痞子、眼光高的流氓,外加上他少根筋,没去过青楼不出奇。 欧阳少征看起来很像会去青楼寻欢作乐的人,娃娃脸外加总是嬉皮笑脸没什么正经,不过他的确也没去过,理由比赵普还要简单。一方面小时候家教比较严,爹妈不让他去,后来到了边关没窑子……不过欧阳做人向来有大原则和小原则,大原则就是跟着赵普混,小原则就是基本没原则,于是他不介意有机会什么都去尝试一下,去窑子看看漂亮姐姐也是件有趣的事情,看看又不用给钱! 而白玉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是否去过青楼。 江湖上传,白玉堂是个很有女人缘的人,江湖上几个有名的美女都自称是他朋友,至于怎么认识的也没什么人知道,而几大出名的青楼里头的花魁,也都自称是他朋友,不过又没有人见过白玉堂真正走进哪家青楼或者在哪间窑子出现过,因此谁都不知道是谣言还是事实。 另外,看白玉堂那张脸真的不像是会逛青楼的人,因为这样子走进去估计会引起不少骚乱,而且也真说不上是去占人家便宜还是去给人家占便宜。 最后说展昭,展昭经常去青楼……当然了,去青楼不是寻欢作乐,而是查案的,因此,他也是没真正逛过青楼的人。 窑姐儿是个很危险的职业,除了自身有危险之外,那千奇百怪的客人里边也保不齐有什么朝廷钦犯啊、江洋大盗之类…… 展昭原本刚入江湖的时候,对青楼不抱有任何恐惧感,本来么,一楼的女人,他绕着走不就得了?可自从入了开封跟包大人混之后,他时常要去青楼查个案子。 这一进青楼他才知道什么叫女人猛于虎,他也充分地认识到,当捕快的第一要素不是功夫好也不是分析力强,而是脸皮要厚。 偏偏他是只薄皮到近乎透明的猫,那些姑娘们一围上来他耳朵先红了,三两句一说脸皮也红了,姑娘们一起哄说句“你好帅”,展大人就不好意思了,还给人鞠躬说“谢谢、过奖……” 于是姑娘们一起说他可爱……他忙着道谢外加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结果通常是姑娘们直接上手,他则是运用轻功飞天逃走,这个时候往往群情汹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起上给他做人肉盾,也没法拦住那群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被激发出了母爱的姑娘们。 从此以后,青楼给展大人留下了严重的阴影,虽然他觉得这次是有一定的保障的,毕竟白玉堂一起去么! 四人一起并排走,表情也不太一样。 赵普是一贯的缺心少肺,欧阳少征就跃跃欲试想去开眼界,白玉堂没什么表情很淡定,而展昭就有一点点局促。 白玉堂偷眼看看他,觉得挺好玩,莫名有些期待一会儿展昭的表现。 到了万花楼门口。 说实话,刀斧镇小地方,会取“万花楼”这样名字的,当然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青楼,和开封府那种高官厚禄撑着腰,或者江湖门派垫着后的楼必定是没得比。 不过好在,还算有些品味。 说起来,这几天青楼没什么生意,以前生意一直很兴旺,来光顾的也大多是些达官贵人。只是最近城里出了些事,再加上大家都知道包大人在刀斧镇呢,于是那些往日的常客,都在家蛰伏,以免惹祸上身还就近吃一铡刀。 所以青楼里冷冷清清,就几个散工在擦桌子,姑娘们三三两两,有的赌钱有的聊天,无聊得紧。 正这时候,门口伙计结结巴巴来了一句,“有……有客到……到。” 坐门口一姑娘听到了都乐得慌,“我说,太久没客人了是不是啊,怎么说话都结巴……了……了……” 其他姑娘听着都有趣,这年头结巴还一个传一个呀? 而那姑娘一直指着门口示意众人快看。 这时,二楼的老鸨也兴奋地冲了下来,肥硕的身材突然之间就轻盈了,动作迅猛,“呦!四位里边请。” 众多姑娘都惊讶,还有四个那么多啊?一起回头想看看谁这么不怕死的这种时候还跑来逛青楼,一看,集体有些傻眼。 走在最前边的是赵普,反正他也习惯了一直走前边,大摇大摆进来,那个霸气啊。 赵普还四外张望呢,心说这就是窑子啊?是挺多女人,不过苏图录他们那一群住在这里不嫌麻烦的么?这里人多口杂,苏图录形象又怪异,这四周围还贴了那么多画影图形,不怕被发现? “呦,这位大人!”老鸨还是有些眼力的,一眼就看出来赵普估计有些地位,赶紧冲上前招呼,只是仰脸一看,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事关赵普见一个胖乎乎的大婶冲上来,就低头看了她一眼,上下一打量,开口,“你就是老板?” 老鸨点头,心说这位什么人啊?这么霸气呢…… 身后几个姑娘聚集过来——好的就是赵普这一口的!真有男人味啊! 欧阳少征见赵普差点把老鸨吓趴下,就拍他肩膀,眯着眼睛小声提醒,“你干嘛呢?逛妓院呢么,温柔点!” 赵普皱眉,心说爷已经很和气了,还要怎样?! 窑姐儿们一看到欧阳少征,又过来一小撮——这个也帅!红头发啊! 欧阳扫视了一下——环肥燕瘦都有,真够热闹! 不过大部分的姑娘们都没动,一起聚集在一旁,瞧着赵普他们身后走进来的两个人。 白玉堂照例一身白,风流倜傥走进来,那副贵公子气场,看得一众窑姐目瞪口呆,再看他样貌……众人都只有一个念头——这位公子是走错门了还是怎么的?绝对不是来逛窑子的吧?顺便擦口水。 白玉堂走进来略微打量了一下,见众人都站着有些纳闷,问,“有雅间么?” “有有……”老鸨揉揉眼,心说神仙下凡了,赶紧往楼上请。 不过还有一半的姑娘没动地方,盯着门口看。 展昭最后一个走进来,为了低调点,他穿了一身蓝布衫,背着手尽量淡定。 …… 这四人气势各有特色的,不过有一点点不同的就是,前三个,气场都很强劲,貌似不太好接近,不过展昭么就…… 太有礼貌了,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 此时,整个青楼几十个姑娘都聚集到一块儿了,一起看着老鸨,那意思像是问——确定是客人么? 老鸨也擦汗,问了一遍,“四位贵客,知道这什么地方么?” 赵普愣了愣,看欧阳,欧阳少征觉得奇怪,反问,“不是青楼么?“ “是!”一众窑姐一起回答。 “那不就好了。”欧阳坏坏一笑,“我们是客人来的!” “呀啊!” 随着欧阳少征一句回话,就是一阵尖叫。 展昭微微一愣,眼前白影一晃,还没等他明白过来,白玉堂已经到了老鸨身后,上二楼,动作那叫一个快啊。 一众窑姐扑了个空,正好都拦在展昭面前。 赵普也是一惊,心说什么状况? 欧阳拉着他赶紧上二楼,不过此时,另一半的姑娘冲上楼追白玉堂来了,赵普和欧阳少征被夹在当中,白玉堂似乎经验丰富,三两步上了二楼。 楼下欧阳走在赵普后边,一个劲蹦,“哎呀,有人摸我!” 赵普还好奇,“摸你哪儿?” 欧阳尴尬,对身后姑娘们摆手,“不要太主动啊,男女授受不清。” 姑娘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呀”一声,“来青楼说男女授受不清哇!” 赵普也摇头,觉得欧阳少征认真脑残。这时候,欧阳一溜烟从赵普身边过去,到了他前边,拿赵普做人盾。赵普往上走,这时,就感觉后背上叫人拍了一下,他回转头,沉声问,“什么事?” 一众姑娘差点滚下楼,一个两个捂嘴巴——这个好帅不过好可怕! 赵普还纳闷呢,分明有人拍自己么,就又问了一声,“刚才谁拍我来着?” 窑姐儿们死命摇头,赵普那架势,像是谁摸的就剁掉谁的手。 这时,二楼的白玉堂突然趴在栏杆上,笑了一声。 窑姐们仰起脸,都觉得胸口“噗噗”直颤,笑了啊!笑得也忒好看了。 赵普和欧阳看着白玉堂视线望着后面,似乎不是在笑他们,于是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后面…… 就见最后面一片混乱。 经验不够老道的展昭,或者说被白玉堂撂下独自面对“敌人”的展昭,此时可惨了。 后边十几二十个窑姐将他前后左右的路都堵上了,展昭四面突围无果,脸通红。那些姑娘们也不怕他生气,伸手要去捏他耳朵,嘴里说,“哎呀,害羞了!” 展昭惊得“嗖”一声,轻功都用上了,直接往房顶上蹦,差点撞到房梁,慌手忙脚落在了白玉堂身边的栏杆上。 蹲到栏杆上他还余惊未消,一张脸刷白两只耳朵通红,睁大了一双眼睛盯着楼下的姑娘们。这神情,白玉堂立时想到了前不久陷空岛的丫鬟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只白爪小黑猫养着。那小猫贼漂亮,一身黑毛蓬蓬松松的,大眼睛圆脸,通体乌黑就四只爪子雪白,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的。 那天它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招惹了厨房里的一群刚刚出世没多久的小狗,被七八只狗仔撵得满屋子乱窜,后来慌不择路跑进他书房,蹲在书桌的笔砚后边瞧着桌下一群汪汪叫的小狗,那神情……也是瞪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显然吓够呛。 展昭好半天缓过神来,就看到身边白玉堂双手交叉搭着栏杆,弓着身笑得都停不下来了。 展昭尴尬地摸了摸耳朵——那个烫!不过也不亏,白玉堂竟然能笑成这样,真叫人意外。 二楼的楼梯口有赵普坐镇,那些姑娘们都想上楼追展昭白玉堂,顺便摸摸欧阳少征那颗鲜红的和尚头,不过不敢……赵普好可怕! 赵普轻轻地“啧”了一声,“怎么那么乱啊,排队!” 姑娘们面面相觑。 赵普伸手一指西边,“浅色衣服的都这边。”又一指东边,“深色衣服的这边。” 姑娘们都分成两排,有些混乱,后来浅色深色都分不清了,赵普嘴角一抽,“连颜色都分不清楚当什么兵啊,数到三再跑不好都他娘的砍了……” 一句话,惊得那些窑姐们瞬间排成了笔直的两排。 欧阳少征在后头轻轻拽了拽赵普,“你收敛点……” 赵普微微一挑眉,指着那群窑姐,“要讲究策略,这楼梯总共两个出口,浅色衣服的一半去守住那边那个出口!” 传浅色衣服的窑姐儿们赶紧跑到另一头的楼梯口。 “剩下的一半在这边等着避免他们跳楼。”赵普继续指挥。 姑娘们就散开。 “剩下深色衣服的,一半追那个蓝衣服的,一半追那个白衣服的。”赵普说完,伸手一指二楼,“上!拿出气势来。” 被赵普“排兵布阵”了一番,姑娘们立刻战斗力倍增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惊,才明白被堵上了,无路可逃下……两人赶紧冲进了二楼的一间雅间,关门。 堵住外边捶门的姑娘们,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赵普太不是东西了! 赵普大摇大摆上楼,身后欧阳摇着头,一会儿回去让公孙给赵普看看,某种程度上说他也算有病。 老鸨见那么热闹,就陪着赵普往上走,“客官不是本地人吧?好大的气派。” 赵普看了她一眼,走到二楼,见门口的姑娘们也闹够了,就道,“一会儿让她们都规矩点,你跟我进雅间,我有话问你!“ 凡是开青楼的,大都懂规矩,有一些不像嫖客的人进来,多半是为了打听消息,而且大多还是找人的。一看这四人的身手架势就知道不好怠慢,老鸨赶紧让姑娘们都散了,跟着赵普进屋。 房间里,展昭和白玉堂尴尬地坐着,窗户开着……那意思,随时夺窗而出。 赵普就摇头——这俩大侠也有怕的东西…… 丫鬟上了茶,老鸨垂手站在桌边,问四人,“四位大人,有什么吩咐?” 欧阳拿出一张苏图录的画像,问老鸨,“见过么?” 老鸨今早在外头都看到过这画像了,就摇头,“没。” 众人对视了一眼——小四子分明说看见了,这老鸨这么斩钉截铁的回答,莫非和苏图录有什么关系。 赵普微微一眯眼,“看仔细了。” 老鸨吓得一哆嗦,拿起来仔细看了好几遍,“真不认识啊大人,这人长那么奇怪,进来过我一定认得!而且这几天我楼里都没生意,没人来额。” 赵普就皱眉。 欧阳问,“不如问问那些姑娘见过没。” 赵普看了一眼老鸨,老鸨赶紧出去叫了十几个姑娘进来,估计进门前训斥过了,让她们别花痴了,好好回话。 欧阳拿着画像让她们认了一轮,每一个见过的,众人此时脑袋里都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出了什么错? 而就在这时,听到楼下一阵骚乱,又是尖叫声传来。 众人都不解,出门一看,就见楼下一群姑娘又不知道围住了个什么人,只听到人群中有人喊,“哎呀,我来找人的,不找女人,找三个男的!” 赵普一听都新鲜,“嚯,这重口味。” 白玉堂微微皱眉,“怎么声音有些耳熟?” 这时候,就见人群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奋力钻了出来,拍着胸口直喘气,“哇……好多人。” 三人微微一愣——这圆滚滚的团子,不是小四子么?这么说,被围住的应该是……众人又望向人群里。 这时候,小四子也看见楼上的三人了,赶紧招手,“九九,快来救爹爹呀,爹爹被吃豆腐了!” 展昭和白玉堂嘴角都抽了抽——这谁教他的? 而此时,赵普也不知道为什么反应那么快,“奋不顾身”飞扑下去了,站在人群外大吼一声,“奶奶滴,放开那根笋!” 一声狮子吼,众多姑娘们都惊得往后一撤。 被围在最中间的公孙赶紧往前冲,还不忘踹赵普一脚,“哪根笋?” 赵普扶着他上下看了看,见还是个完整的人,松口气,赔笑,“哪儿有什么孙,公孙么,公孙!” 公孙白了他一眼,整理衣服。 赵普瞧着眼皮子挑了挑,不是真被吃豆腐了吧? “公孙,你怎么来了?还带着小四子。”展昭和白玉堂也下来了。 欧阳抱起小四子,就听小四子说,“早上跟你们讲错了呐,不是万花楼,是绛花楼。”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对视了一眼——绛花楼?! 赵普泄气,费了半天劲杀出重围,敢情弄错地方了。 其实,公孙知道小四子说错了之后,紧赶慢赶跑来报信的,没想到一冲进来,就叫姑娘们围住了。 赵普有些扫兴,“搞半天弄错了,走吧。” 众人要走,白玉堂给了老鸨一个元宝,“打扰。” …… 老鸨托着元宝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不过见众人都要走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追上几步,“几位爷,留步。“ 众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就见刚才还挺兴奋的那一群姑娘们,也安静了下来,彼此看着,似乎是在眼神交流什么。 展昭就看出其中有古怪。他虽然怕青楼,不过也在开封处理过几件跟青楼有关的案子,通常这些窑姐都小心谨慎,她们大多无亲无故无靠山,小命如同风中浮萍,一不小心说错话或者多管了闲事,随时性命堪忧。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展昭问老鸨,“不妨说出来。” 老鸨就小心翼翼问,“你们……是否是钦差包大人的人?” 展昭点了点头。 老鸨似乎还不相信,展昭拿出开封府的令牌给她看了看。 老鸨一皱眉,吩咐一个姑娘去将大门关上。 等门一关,那老鸨压低声音说,“几位大人救命啊!“ 众人都不解。 公孙疑惑,“救什么命?有人病了?” 老鸨一跺脚,“不是……是有人死了,而且那个死人,还不肯走啊!” 姑娘们都三三两两缩到老鸨身边,点头,一脸的惊惧。 赵普他们听着都新鲜。 展昭掏掏耳朵,问白玉堂,“死人怎么走?” 第十九章:死过去,活回来 老鸨神神秘秘,告诉了展昭等人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 不久前,万花楼来了个生客人,以前没见过,头发灰白,年纪大概在五六十岁。这种上点年纪的客人倒是也不少见,窑姐们依旧小心伺候。 这客人只说姓单,不是本地人士,路过而已。 据伺候他的窑姐回忆,这个老头古古怪怪,叫了窑姐进屋,自己却倒头就睡,让窑姐打地铺睡在一旁,银子倒是很多,出手也阔绰。 就这样,他在万花楼住了三天。 众人听着都有些纳闷,这是什么嗜好? 那个招呼老头的窑姐直摇头,“我连着打了三天的地铺啊,肩膀都睡淤了。” “这人这么奇怪?不如睡客栈多好?”赵普觉得稀奇。 “可不就是么!还有更邪门的呢!”那窑姐摇了摇头,“第三天一大早我醒过来,他竟然给我死在床上了!” “什么?”公孙惊讶,“怎么死的?” “不知道,睁大了一双眼睛直挺挺,身体都硬了,吓得我啊,赶紧叫妈妈救命了!” 众人都看老鸨,问,“你后来怎么解决的?报官验尸了没?” 老鸨尴尬地说,“我这儿是什么地方,哪儿敢报官啊……一来人死在我店里的,说不清楚,二来,如果让别的客人知道我店里死了人,我以后买卖还做不做了?” 众人倒是也能理解,通常青楼处理这种尸体都是直接埋了算了的。 “后来你们怎么处理尸体的?”展昭问。 “我就让几个伙计,趁着大晚上,将尸体扔去了乱葬岗。”老鸨说着,苦了脸色,“我还让人封了那间死过人的屋子,可是谁知道……” “怎么?” “第二天晚上,就听到那死过人的屋子里有响动。”老鸨说着直打哆嗦,“晚上还听到有人打鼾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邪门? “最邪的是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推开门进去,就发现那个死鬼老头,竟然躺在床上,和他前一天死的时候一个样子!” “……是不是那么邪门啊?”欧阳少征听着都新鲜,“死人自己爬回来了不成?” “哎呦,当时我就吓的啊……”老鸨拍着胸口,“差点没死过去。” “然后呢?”赵普很感兴趣。 老鸨摇了摇头,“人都死了,又不能这样放在那里,我找了两个胆大一点的伙计,又将尸体扔去乱葬岗,这次以防万一,还挖了个坑把他给埋了。可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他又……” “他不会又回来了吧?”公孙觉得好有趣,这年头死人还能爬回来,而且貌似这死人挺执着,认死了这一间屋。 赵普等人也觉得好笑。 “几位大人,你们还笑啊?我们都快愁死了!” 白玉堂好奇,“为什么不直接把尸体烧了?” “谁敢啊?!”老鸨直咧嘴,“他现在只是每天来躺着,万一我们烧了他,他回来吃人或者放火烧我的万花楼怎么办?” 众人对视了一眼,一起问,“你是说,那尸体现在还在房间里?” “这个不知道。”老鸨小心翼翼,“我们都不敢再去看了,那房间的房门也封上了。房间里有时候就有声音,有时候又没声音……总之我们再没进去过了。” “我去看看!”公孙兴致勃勃,就要往楼上冲,不过赵普一把揪住了他衣服领子。 公孙很有些不满地回头看他。 赵普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看着像是江湖手法。” 白玉堂微微点了点头,具体没发表太多意见,问展昭,“听着像是假死的功夫。” 展昭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犹豫。 白玉堂像是明白什么,就轻轻伸手一拽他到旁边,低声问,“想到什么了?” 展昭瞧了瞧白玉堂捏住自己袖子的两根手指……还牵得挺顺手的啊。 赵普微微眯起眼睛——白玉堂和展昭认识没几天而已,老友鬼鬼的样子,如果不是之前有渊源,只能说两人太投缘了。 “假死的功夫无外乎几种,龟息、闭气……不过听那老鸨刚才的描述,像是另外一种内功,名门正派不会的,邪教中人才会!” “什么功夫?”白玉堂好奇。 “这功夫很邪门的,一直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不过有个前辈跟我说过,俗名就叫‘死去活来’。”展昭摸着下巴,“顾名思义了,就是先死过去,死得都不能再死了,然后又活回来!” 白玉堂皱眉,“这么邪门……哪个前辈跟你说的?” 展昭一仰脸望天,“忘记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也对,你前辈多么。” 展昭回头瞄了他一眼,“你不是也很多前辈。” 白玉堂淡淡一笑,“我这边前辈是不少,不过不像你那些前辈似的各个都拿你当宝,这边的都拿我当仇人。” 展昭一愣,板起脸低声问,“我之前就听说天山派很乱,原来真的那么乱啊?” 白玉堂一耸肩,“比你想象的更乱。” “怎么这样啊。”展昭抱着胳膊,“天尊那么厉害,管不住门下么?” “问题不出在我师父身上。”白玉堂说得颇为认真,“要怪就怪那些名门正派太下流,完全没有邪门歪道那么好相处。” “这倒是”展昭在一旁点头。 这边厢两人嘀嘀咕咕,那边赵普等得都不耐烦了,这两人咬耳根子还没咬完呢? 正烦躁,感觉有人拽他衣摆,低头一看,就见小四子仰着包子一样的小脸蛋,伸出双手,“九九,抱抱!” 赵普想都没想,赶紧抱起来,这小祖宗估计站累了。 欧阳嘴角抽了抽,赵普一点自己是兵马大元帅的自觉都没有,不过和这小四子倒是投缘,不如收个干儿子什么的。 又过了一会儿,展昭和白玉堂终于在众人不耐烦的咳嗽声中回过了神来,只好尴尬地走回去。 “你俩商量得怎么样了?”赵普问,“直接冲进去?” “先进屋看看。”展昭看了看天色,“这会儿估计人不在!” “你怎么知道?”赵普纳闷。 “如果真是‘死去活来’那种装神弄鬼的功夫,就只有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有用。”展昭边说,边带着众人上楼。 这间房并不难找,正西边第一间,门上还贴着封条。封条完整,可见没人从正门出来过,至于窗户,老鸨说她临出门的时候锁上了。 打开封条推门而入,房间里果然没有人,连床铺上都是干干净净。出乎众人预料,房内并没有任何的尸臭或者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可见……尸体什么的,并不存在。 展昭走到床边,查看了一下被褥和枕头,还挺干净的,看来是有人在打扫。 展昭眯起眼睛——死去活来的功夫…… “九九,这个是什么菩萨?” 这时候,趴在赵普肩头打盹的小四子伸手指着赵普身后的衣柜。 这衣柜很高,高出一般人半个头,不过赵普个儿高,小四子趴在他肩头能看到的地方就更高了,指着衣柜的顶端,说那里有菩萨。 欧阳蹦起来伸手到衣柜上头一撩,拿下了一样东西给众人看。 就见是一个瓷的小佛像,这菩萨凶巴巴的,有些像是鬼面的罗汉。 展昭眉间微微地动了动,白玉堂准确地捕捉到了展昭神情的变化,就问他,“熟人?” 展昭摸了摸鼻子,摇头,“不是……不过这菩萨叫铸剑菩萨。” 众人头一回听说还有个铸剑菩萨,赵普乐了,“我说我不认识他呢,要是铸刀菩萨,说不定我就认识了。” 展昭抱着胳膊,“啧”了一声,似乎还挺为难。 赵普是个明白人,见展昭和白玉堂神色,估计里头有什么不好对外人说的事情,于是就让欧阳少征将窑姐儿、老鸨小厮都打发走。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几个,外加个打哈欠的小四子。 将房门关上,赵普众人往桌边一坐,都看着展昭,那意思——说呗! 展昭咳嗽了一声,想了想,开口,“其实铸剑菩萨和铸刀菩萨,是背靠背站在一起的两尊罗汉佛像,我见过原版的。” 众人都瞧着他,那意思——原版的在哪儿? 展昭搔搔下巴,仰起脸,那意思似乎是——这一段跳过! 公孙看了看那尊从衣柜上拿下来的菩萨雕像,“可是这里只有一个。” “自从三十年前魔宫隐遁了之后,魔门三百六十门派大多解散了,自立门户。”展昭慢悠悠说。 赵普和公孙都歪着头问,“魔门三百六十派是什么?” 白玉堂咳嗽了一声,“江湖事。” 赵普摸下巴。 公孙也好奇。 小四子继续打哈欠。 展昭示意众人不用追究太多这方面的事情,只是接着说,“魔门三百六十派里边,有两个兄弟,一个叫刀邪一个叫剑邪,专铸邪刀邪剑,名气不大,不过有真本事。” 赵普托着下巴,“我只知道正道三百六十行,敢情邪道也有三百六十行啊。” “魔门三百六十派都有自己的本事,当年在魔宫门下的时候,稍微张扬过一阵子。”白玉堂说,“不过魔宫辉煌的时候真是好几代以前了,如今那些邪道门派都衰弱了,好些后继无人,留下的也是一帮老头子,分散在江湖各地。” “是啊。”展昭点头,“有庙就有神,干哪行就要求哪行的神明保佑,做厨子的拜灶王爷、打仗拜关二爷、铸剑铸刀,就拜铸刀菩萨和铸剑菩萨。” 公孙虽不是江湖人,倒是听懂了,就问,“那么说,这屋子里住的那个死去活来的人,是剑邪?” “魔门三百六十行的人,都会死去活来。”展昭语出惊人,“做邪门歪道的,有几门邪功好逃生。” “原来如此。”赵普好奇,看展昭,“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展昭仰脸望天,“说书先生说的。” 赵普和公孙下意识地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端着杯子喝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小四子又打了个哈欠,眯着打盹。 “那这房里住的是剑邪……他装神弄鬼是为什么?”赵普不再追究展昭那些奇奇怪怪的见闻是从哪儿听来的,依旧回归正题。 “住在这儿的应该不是剑邪,是刀邪才对。”展昭摇头,“剑邪死了有些年了,刀邪跟他兄弟情深,交换了信物,剑邪的铸剑菩萨刀邪随身带着,而刀邪的铸刀菩萨则是随剑邪下葬,葬在魔山后头的繁星宫里了。” “繁星宫?”赵普和公孙又听到了个没听说过的新名词。 展昭继续望天,“说书先生说的。” 白玉堂扶着额边摇头边吹烫烫的茶水。 “管他是刀邪还是剑邪,这么装神弄鬼,为了什么?”公孙问,“和我们查的案子有关系么?” “我觉得有……” 展昭、白玉堂和赵普异口同声。 公孙好笑,“说起来,我也觉得有啊。” “这次弄来弄去都是刀的事儿。”赵普一摊手,“突然还跑出来了个铸刀的刀邪,东躲西藏的,似乎是在避什么人,但是又一定要留在刀斧镇,假装死了眯在这万花楼,实在是最聪明的选择,而且楼里的窑姐也不敢出去张扬。” “这间房视野很开阔。”白玉堂走到窗户边,打开一条缝四周围望了望,最后指着远处一处小楼,“那边应该就是绛花楼。”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歪打正着,说不定这次会有意外收获。 “那接下来怎么办?”公孙问,“我们是在这里等那个刀邪回来,还是去绛花楼抓苏图录?” “不如兵分两路?”白玉堂提议,“我和展昭留下来等刀邪,赵普带着人去守着绛花楼。” 赵普点头,“嗯,也行。” 他刚刚答应,公孙伸手,将小四子抱过来放在一旁的凳子上,顺便对赵普摆摆手,“你赶紧去吧,不送啦。” 赵普一愣,眯起眼睛,“我一个人走?” “门口不还有欧阳呢么?”公孙笑眯眯,“祝你成功。” “那你呢?”赵普不满,也不知道不满些什么,本能就觉得公孙跟他应该是一边儿的。 公孙两眼亮闪闪,“我对死去活来比较感兴趣!” 赵普一把揪住他衣领子,“不行,你跟我去抓苏图录。” “我不去,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公孙被赵普提着往外走,小四子眨眨眼,看着爹爹被赵普扛出去,又打了个哈欠。 最后关上门,楼下一阵骚乱,四周围就安静了下来。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又望向桌边呆呆犯困的小四子——什么情况? 良久,小四子仰起脸四外瞧了瞧,鼓起腮帮子——爹爹把他撇掉了! …… 夜深了,白玉堂走过去吹灭了蜡烛,将趴在桌上睡着的小四子放到床上让他躺好,盖被。 走到窗边,白玉堂透过虚掩的窗户,看着夜晚寂静的街道。 没一会儿,房门一开又快速关上。 展昭拍着胸口站在门口喘气,衣服稍微有点乱,一手拿着一个食盒,“真恐怖。” 白玉堂好笑地看他,“又被围住了?” 展昭不满地将食盒放在桌上,他俩蹲点了一个多时辰了,那刀邪也没回来,有些饿,就想去弄些宵夜。不过外头的姑娘们虎视眈眈守着呢,出去有风险,于是两人剪刀石头布谁输谁出去。展昭剪刀石头布自认天下无敌,没想到今天败给白玉堂了,只好用轻功飞出去买了些吃的,回来就被万花楼的姑娘们给围上了。刚才赵普也不知道教了她们些什么,这帮姑娘一下子跟学了什么七星八卦阵似的,有组织有纪律,堵得他差点被生擒。 “可见赵普的确是很会用兵。”白玉堂优雅地端着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白玉酒杯,优哉游哉地喝着酒。 展昭打开食盒,拿出一碟蟹黄包来,白玉堂还说风凉话呢,同时也纳闷——没理由的,这世上竟然有人剪刀石头布能赢他,白玉堂一定出千了! “吃不吃?”展昭举着碟子引诱白玉堂。 白玉堂自问这辈子没被什么引诱过,一碟蟹黄包更加不可能有任何作用……但等他明白过来,已经到了展昭身边拿包子,叼着包子看着同样叼着包子的展昭,白玉堂有些纳闷——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猜我把包子放到小四子鼻子旁边他会不会醒过来?”展昭笑嘻嘻问白玉堂,拿了个包子准备去逗抱着被子睡成一个完整团子形状的小四子。 白玉堂刚想开口,就听到窗户外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两人赶紧一拿食盒,蹲下躲在桌子后头……同时,就听到“咯吱”一声,窗户打开的声音,随后就有人爬进来了。 借着月色,展昭和白玉堂就看到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从窗外翻进来,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 两人对视了一眼——来了!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床上的小四子突然说了一声,“包子!” 展昭和白玉堂一惊,那刚刚进屋的黑影似乎也惊了一跳,一个趔趄,背着的包袱掉到了地上,就听到“叮当”乱响,从他的包袱里,甩出了一堆东西,月色下,泛着血光。 第二十章:断刃玄机 刀邪被小四子一声梦呓是吓得一个趔趄,随即明白过来房中有人,所以转身就逃。 只不过这老头身法再快,也快不过展昭,就感觉后脖领子被人一拽,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桌边,窗户也关上了。 老头还在犯懵的时候眼前灯光亮了起来,一个白衣年轻人就站在桌边看着他,小伙那个帅啊…… 老头看得目不转睛,就感觉肩膀叫人拍了一下,身后传来个声音,“口水都流下来了。” 老头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才明白过来身背后人笑话他呢,就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回头看。 身后站着个又帅气又灵气的小伙子,老头就愣了愣,看了看两人,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我进错房间了是不是?”说完,赶紧站起来,“打扰打扰啊……” 这回轮到展昭和白玉堂尴尬了。 展昭一把将老头按回去,“胡说什么你。” 边说,边将那个剑邪的雕像摆在了他眼前。 老头看到后微微地愣了愣,抓着那雕像紧张地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白玉堂,问,“你们……是哪边的啊?” 展昭瞧了瞧他,伸手给他看开封府的令牌。 “哦……”老头长舒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原来是衙门的人,那就好了。” “你干嘛装神弄鬼躲在万花楼?”展昭问他,“你是刀邪老人么?” 老头又愣了愣,搔搔头看展昭,“哎呀,小小年纪竟然知道我是谁,小孩儿,你又是谁啊?” 展昭指了指自己,“展昭。” 老头显然是一惊。 随后展昭又指了指白玉堂,“白玉堂。” 老头倒抽了口凉气,“哎呀!” “嗯……” 正这时,床上熟睡的小四子似乎被吵到了,翻个身哼哼了一声,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对着老头,“嘘!” 老头赶紧捂嘴。 等小四子又捂着被子睡熟了。 展昭压低声音问他,“你是在避什么人吧?” “哎,慢来慢来,两位少侠。”刀邪先摆了摆手,盯着白玉堂看了看,就问他,“你是天尊的徒弟是不是?” 白玉堂点头。 “那就好办了。”老头拍拍自个儿胸口,“呐,你俩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不用问啊,开封府铁定查断刀门灭门案来的是不是?我告诉你们线索,你俩可得保住我性命!”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点头,答应老头的条件。 “哎!”老头没说话,先长叹了一声,“这人一旦倒霉起来那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我无端端卷入这次事件,差点丢了性命!” 展昭和白玉堂听他有些激动,一起瞪了他一眼,瞟了一眼床上的小四子,老头赶紧降低了点音量,随后又好奇地看了一眼床上。 他刚才倒是瞄到床上似乎躺着个胖娃娃,没仔细看清楚。 不过这会儿一看,借着夜晚的灯光,就见这小娃娃长得真是可爱啊,粉嘟嘟一张脸,小嘴小鼻子,睫毛那个长啊…… 老头沉没半晌,没话找话地对展昭说,“啧,眼睛像你!”说完,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展昭,又去跟白玉堂说,“下巴像你!” …… 沉没半晌之后,展昭和白玉堂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吼那老头,“放屁!” …… 这一声吼得稍微响了一点点,小四子又“哼哼”了一声。 老头赶紧对两人,“嘘!”边还好奇地问,“你俩谁是爹谁是妈……哎呀!” 话没说完,展昭一把揪住他耳朵,白玉堂揪住另外一只,两人也不记得分什么尊卑了。老头口无遮拦的下场就是两只耳朵又红又肿还被揪成了招风耳。 捂着两只耳朵,老头挺郁闷,“不是你俩的就直说么,我哪儿知道去,看你俩那么紧张这娃娃,以为是你们生的呢……” 展昭白了他一眼,“两个男的怎么生?” 老头愣了愣,恍然大悟,“对啊!”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语,开始担心一会儿这老头说的话能不能相信,怎么觉得有点糊涂呢? “说正经的。”白玉堂催促刀邪。 “哦,是这样的,前一阵子,我突然发现有人跟踪我。”老头抱着胳膊,“通常来跟踪我的,无外乎两个目的,要么问我关于刀的事情,要不然就是花钱让我铸刀。我都隐退很多年了,早就不铸刀了。所以我找了个法子溜走了,可是后来还是被几个黑衣人抓住了。” “他们找你铸刀?”展昭问。 “嗯……啧。”老头犹豫了一下,“这事情说来话长,先跟你们讲两把刀,你们知道断头刀么?”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他们这次为的就是断头刀来的。 “那就好办了。”老头点点头,“其实这世上除了天尊和殷侯这两位圣人之外,估计也就我和几个老头子,知道这刀的来头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耐心听,展昭还请老头喝茶吃包子。 三人有吃有说,气氛也轻松了下来。 “这断头刀其实有两把,都未开过封,这种未开封的刀,都有个俗称,叫胎刀。” 展昭听着有些新鲜,“胎刀?” 白玉堂却似乎听说过,“是否是刀还未彻底成型?” “不愧是天尊的徒弟啊,对刀有了解。”刀邪点点头,“断头刀原先是一把魔刀来着,弯刀有刃,锋利无比。此刀是用魔铁锻造而成,十分的邪恶。当年此刀的主人是个塞外的高人,为了以免这刀最终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中祸害人间,就将此刀一分为二,找了锻造高手,打造成两把装饰用的弯刀,无刀尖。” 展昭和白玉堂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你们有没有发现,断头刀虽然没有刀头,但是刀鞘是完整的!”老头提醒了一句。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地愣了愣,这两人都足够聪明,立刻问,“莫非刀鞘里边,藏着什么东西?” 老头嘿嘿笑,“果然啊,要年少成名光有功夫不够,脑瓜也要灵光!没错,那里头的确藏着东西,是两张刀谱!” 展昭和白玉堂了然——难怪刀行风刀法那么古怪,原来是有刀谱!看来,他只取了刀谱,没有拿走刀……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断头刀内藏的刀谱可不简单!”刀邪低声道,“断头刀虽然没开封,但就像是被封印起来的魔头,对外界还是十分有影响!”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想到了得了刀后欲望膨胀,鬼迷心窍的谭金,果然是那把刀的缘故。 “越是贪婪欲望越大的人,越是会受到那把刀的影响。”刀邪拿着筷子吃了个蟹黄包,摇头,“而且两把刀虽然一模一样,但是一正一反,也可以说一公一母。而最坏的就是,两份刀谱是放反的!” 展昭和白玉堂愣了愣,明白了过来。 “这招够狠的。”展昭自言自语,“如果刀和刀谱一起练,岂不是要走火入魔?” “就是这个道理!” 白玉堂点了点头,“难怪刀行风只练倒法却不要刀了,原来顾忌的是这一点!” “但是根据赵普的描述,苏图录似乎没注意到这一点。”白玉堂自言自语,“他应该是练刀练到走火入魔了。” “你们说的那个苏图录……应该就是抓我的人。”刀邪摸着下巴,“我被那些黑衣人抓去见一个面无血色满眼血丝看起来重病缠身又十分暴躁的外族。他给了我两把断头刀,让我用魔矿,锻造成完整的一把!”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皱眉,“魔矿?” 老头一耸肩,“这两把胎刀是高手锻造的,不是轻易能拼回去,还有刀谱,不是我说,如果没有天尊那样的内劲和见识,可能也很难将两份刀谱拼到一起去。 白玉堂不说话了——这就是苏图录千方百计引他和刀行风来的原因。 引来刀行风是为了刀谱,引来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和刀行风来个鹬蚌相争,顺便破解了那刀谱,他好渔翁得利。 展昭和白玉堂已经将整件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对方想法是挺好的,但计划不如变化快,没想到突然杀出了展昭他们这只钦差队伍,之后竟然还引出了赵普。 “你既然被抓住了,为什么还要躲到万花楼?”展昭还有些细节想不通。 “我趁他们人手不够逃出来的!”老头无奈,“你也知道,我装死有一手的么!” 展昭和白玉堂双双挑眉——是哦,死去活来那招果然管用! “那个什么苏图录啊,野心勃勃,他除了想得到魔刀练就神功之外,还想找到魔矿!”老头说着,将地上两块红色的铁矿石拿到了桌上,给展昭和白玉堂看。 “他留下谭金,可能就是为了这个矿藏,当年刀斧镇因为魔矿的事情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展昭掂量了一下那矿石,就问老头,“他要这铁矿,还有别的心思吧?” “是,他毕竟是外族,所谓各为其主,他打算让我锻造多多的魔铁兵器,到时候好让他的军兵跟我宋军一战。 白玉堂淡淡一笑,“难怪他看到赵普急眼了,想他花那么多心思不就是为了铲除他的赵家军么,如果在这儿暗杀了赵普,岂不是事半功倍。” 展昭也点头,“是啊,但是他又怕被赵普发现谭金,一旦找到那个传说中的魔矿,反而帮了赵普的忙!” “他走火入魔情绪也不是多稳定。”白玉堂和展昭一人一点地分析起来,“脾气急躁才会沉不住气,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暗杀赵普,最后暴露了身份。” “就是啊,当日若不是他用暗器,赵普已经被我放走了。”展昭微微一笑,“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 白玉堂也点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将所有案情都分析透彻了,刀邪眯着眼睛看两人,心里头纳闷——真不是一对?好可惜喔! 第二十一章:围堵 “你装神弄鬼躲在万花楼,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展昭问刀邪。 “一点而已,还有一点。”刀邪伸手轻轻拍了拍红色的铁石,“说实话,我这么大年纪了,真的没见过魔矿!这种矿只存在于传说中。这不么,我忍不住,就趁夜出去四处寻找,还真让我找到了当年的那口矿……” “魔矿就是这种药矿么?”展昭问。 “哎呀,如今的后辈真是了不得啊,你们连药矿都知道,当真不简单!”刀邪忍不住赞叹。 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对视了一眼——厉害又见识广博的那个,应该是公孙才对。 “当然是不一样的了!”老头一笑,“这种药矿虽然稀有但是并不稀奇,喝两碗醒酒汤就好了,真正的魔矿,那是没解药的!就好比这两把刀,非要离开了它们,病症才会好,光喝解酒汤可没用!”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了点头——如果找不到魔矿就没法将两把刀拼回去,那么苏图录此次估计也是白跑一趟了。 案子这样一来就算是破了,无论苏图录是不是就是当年的杨采生,杀死断刀门满门,嫁祸白玉堂,行刺赵普的,都是他。不管他是哪里人,包大人估计得拿他喂铡刀,到时候白玉堂估计真的要带他的尸体回去见天尊了。 展昭望了望窗外的夜色——不知道赵普,能不能成功抓住苏图录。 …… 此时,在绛花楼琴阁的外边,赵普等人埋伏在一条小巷子里,看绛花楼的情况。 此时绛花楼里一片漆黑,没有灯火没有人声,像是座空楼。 公孙抱着胳膊很不满,因为被赵普强行扛来了,一来小四子丢了……当然了,展昭和白玉堂肯定会照顾好他。二来,也就是最遗憾的,他没见识到死去活来神功! 赵普则是心安理得靠着墙站着等消息。 过了一会儿,赭影探听消息回来了。 “王爷,这绛花楼上下都是黑衣人,而且四通八达都是出口,逃逸很方便。”赭影回话,“苏图录在二楼,貌似养神呢,看着比之前见到的瘦了一圈。” 赵普点点头,想了想,对紫影道,“你去衙门把那些兵马都带过来,别惊动四邻!” 紫影点头,一闪身办事去了。 公孙就好奇,“你要用那几百衙役堵住苏图录他们啊?” 赵普微微一笑,“嗯,一个都不准放跑。” “可以么?”公孙有些担心,“那些黑衣人功夫很好还都会用带毒的暗器,衙役又不是官兵,官兵也比不上你平日那些功夫高强的军人,别伤亡惨重,那对不起包大人!” 赵普有些想笑,“你书呆子就是书呆子,我能用窑姐把展昭白玉堂给堵上,还怕堵不住他几个蛮子?” 公孙想想倒也是,就抱着胳膊耐心等看赵普给他上演一场用兵的好戏。 没一会儿,公孙就看到紫影无声无息地将那两百衙役和一百官兵给带来了,赵普也不知道怎么安排了一阵子,几个衙役被分成组,官兵也被分成了小队,钻入这刀斧镇狭窄又多变的巷子里,各自待命。 赵普还让人转移了附近几家的住户,一切都无声无息。 公孙暗暗点头——别看赵普外表特别粗糙一人,打起仗来够仔细的啊! 等安排妥当了,赵普抱着胳膊对欧阳少征一努嘴,那意思,让他上! 公孙好奇,赤麒麟想来是赵家军的先锋官,他会怎么做呢?冲入琴阁还是带着影卫潜入? 正纳闷,就见欧阳大摇大摆走到琴阁前边,双手一叉腰站在路中间,运用内力扯着嗓门对着楼上喊了一声,“苏图录,你爹我来了!” …… 一句话,四周寂静无声,公孙皱着眉头扁着嘴看赵普。 赵普觉得公孙这样子忒有趣,虽然小四子不是他亲生的,但毕竟养了那么大,有些举动爷俩一样那么可爱。就眯着眼睛小声凑到他耳边,“一会儿你好好听听,欧阳骂人从来不重复,而且还不用换气……” 赵普话没说完,就听到欧阳少征一扯大嗓门,“苏图录,你亲爹在这儿呢,下来磕头啊,我让你娘看着你别到处乱跑,你娘一不留神锁链松了,你就带着你那帮狗崽子跑出来疯了?” 公孙皱眉,看赵普,“这样也行啊?欧阳平日看也斯斯文文的呀。” 赵普笑得特温和,“怎么不行?你不骂废了他怎么对得起边关被他们欺负过的老百姓?” “这倒是。”公孙也点头。 原本,公孙以为只有蠢人才会中什么激将法,被骂几句就失去理智了,那不是笨蛋是什么? 可他听了欧阳少征热身一样的一轮骂后,摇头——别说人了,佛爷都忍不得,欧阳也太缺德了,那张嘴关键时刻比赵普损多了。 赵普见公孙脸都揪起来跟个包子似的,就逗他,“我十六岁那年第一次战辽王四十万大军,欧阳当年也十六岁,头一回当先锋官,他差点直接把辽王骂吐血了。” “他怎么骂的?”公孙好奇。 “辽王问他,‘娃娃,你是谁?嘴巴毛都没长齐就出来学人打仗?’”赵普回忆了一下,“大概就这一句。 “那欧阳怎么回答?” 赵普搔搔头,“欧阳说,我是你娘姘头,你也甭叫我,我没你那么丑的儿子,谁让你像你妈了!没出息。” …… 公孙咧嘴,“缺不缺德啊他……” 赵普摆摆手,“其实欧阳骂人归骂人,他未必知道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公孙纳闷。 “欧阳将门之后,他爹是跟着我那龟孙子爹打江山的……”话没说完,公孙伸手掐他耳朵,“要死了你,怎么说自家亲爹的!” 赵普让他掐着也不反抗,这书呆子手上没多大劲,就是嘴巴厉害点而已,接着说,“欧阳家里头有个特别特别厉害的厨娘,每天就跟临街三姑六婆,还有菜场那些卖菜的摊贩吵架。欧阳嘴欠啊,人吵他就学呗,学到后来学出这一身绝技!” 正说话,就听到二楼上窗户一开……嗖嗖嗖几声,至少十几个黑衣人,披着斗篷朝各个方向飞了出去。 赵普冷笑一声,“果然。” 公孙看着那些黑影一落到房顶上,四周围就好多黑影一起窜了上去,一时间分不清楚谁是谁了,有几个黑影就往远处跑……赵普冷笑了一声。 就见刚刚窜上墙的黑影一闪身又下了屋顶,就剩下墙上孤零零刚才落上去的十几个,随后一阵“嗖嗖”声,有弓弩手放箭,那几个黑衣人中了箭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被活捉。 公孙一下看出了门道来,原来赵普是将计就计。 对方利用十几个黑衣人分散逃脱的方法,让赵普他们没法分清楚哪个是苏图录那些个是随从。 但随从就是随从,如果其中有主帅一起逃走,手下多半会照顾主帅安全。就算事先安排好了,但人有本能反应的么。赵普就是用的这招! 那些黑衣人落到屋顶上后,发现突然多了那么多,必定会寻找自己的主帅……如果没有犹豫转身就跑,表示这一波里头,根本没有苏图录,大可以放走了,等下一波。 公孙暗暗点头——赵普不止脑筋快,还猜到了苏图录逃脱会用在招数,果然不容小看! 没一会儿,又有几个黑衣人朝四面八方逃窜,这次,衙役们和刚才一样假扮的黑衣人上了房,就见其中有几个黑衣人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朝一个方向并拢。 赵普冷笑一声,“在这儿呢!” 说完,他一跃上了房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苏图录,你爷爷在这儿呢!” 赵普话出口,就见其中一个黑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就追了过去。 欧阳少征在屋檐底下跳着脚骂街,“赵普,你他奶奶滴辈分错了,占爷我便宜啊!” 公孙在屋檐底下捂嘴笑。 正开心呢,突然一个黑衣人落到了他眼前。 公孙一惊,想跑,身后一个黑衣人窜出来一脚踹飞了那人,就有接衙役扑上来将人五花大绑。 公孙认识那黑衣人,正是新来的影卫,黑影。黑影一直在他身后没走,似乎是赵普留下来保护他的。公孙抱着胳膊点头,赵普某些时候还是靠谱的,虽然不靠谱的时候居多。 此时琴阁里边已经乱作一团,不断有黑衣人逃出来,但是无论怎么逃,落脚的地方都有赵普布置的衙役。 黑衣人只好逃上房,一上高处,立刻弓弩伺候,一扎一个准。 公孙拍手,赵普这招多打少用得妙!黑衣人之所以穿黑衣服是为了融入夜色之中不被发现,然而赵普不让他买从房顶上下来,就是不让他们融入夜色中。今天月光很亮,一身黑站房顶,不是靶子是什么? 一转眼的功夫,房顶上就只剩下一个黑衣人,在跟赵普对峙。 赵普抱着胳膊,光从身形上就认出来这人是谁了,冷笑了一声,“苏图录……或者说,杨采生?” 那黑衣人沉没了片刻,伸手摘下头上的黑色披风,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盯着赵普看了良久,开口,“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不过,你赵普还真是阴魂不散,我都到中原来了,还能碰见你。” 赵普一笑,抱着胳膊点头,“这就叫菩萨保佑,孙儿啊,做人要上进不要总想着干坏事!” 苏图录早就习惯了赵普胡说八道,下边欧阳少征可不干了,赵普拐弯抹角还比他高一倍,跳着脚骂,“赵普,你个没口德的!” 第二十二章:闲着不如一起走 衙役们点上了火把,黑衣人全部被擒获,苏图录根本不跟赵普打,束手就擒了。 公孙发现苏图录的情况不太妙,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就要上前给他把脉。 赵普拦住他,半开玩笑半认真,“你看他两眼冒红光,小心他咬你!” 苏图录抬眼看了看公孙,皱眉,“全都是多管闲事。” 赵普懒得理他,让人将他和黑衣人都押回衙门去,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包拯处理了。 远处那么热闹,展昭和白玉堂早就透过窗户看了个大概。 “赵普貌似得手了。”展昭问白玉堂。 “应该差不多。”白玉堂说完,去将熟睡的小四子抱起来,和展昭一起,带着刀邪老头回衙门。 此时,衙门里头灯火通明,包大人连夜审理此案。 人证物证俱在,苏图录的身上,搜出了两把断头刀,还有一份刀谱。加上之前公孙从断刀门那些死者尸体上找到的伤口,与这里黑衣人所带兵刃外形吻合,连毒药都找到了,可以算是铁证如山。 展昭和白玉堂赶到的时候,苏图录已经认罪了。 苏图录面色平静,没什么要变白的意思,大有些听天由命之感。赵普回想起几年前他还意气风发,虽然看起来有些癫狂,但几年后就如此颓废,莫非是那把断刀的关系? 赭影想来消息灵通,就小声在赵普身后提醒,“我之前派人打探了一下,据说苏图录因为行事冲动不计后果,如今在军中已经没有地位,也得不到重用。“ 赵普点了点头。 白玉堂将小四子还给公孙。 公孙伸手接过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四子,本想抱着他走了,不料小四子突然醒了,揉着眼睛要身边赵普抱。 赵普挺乐意接过去,让他趴在肩头,没一会儿,小家伙又睡着了。 公孙嘴角瞅了瞅,酸溜溜…… 赵普还对他做鬼脸,“不如给我得了!让他认我个干爹。” 公孙忍不住就踹他——想得美! 白玉堂慢步走到了离开苏图录不远的地方,仔细打量他。 眼前的人他真的几乎不认识了,苍老、病态、凶悍,哪里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随性洒脱的杨采生? 白玉堂一时有些闹不清楚,他是本来就这样,还是因为那把刀,把他变成这个样子。 此时,杨采生也看到了白玉堂。 他微微皱眉,盯着白玉堂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 白玉堂问他,“你笑什么?” “到底还是叫你来办事……”杨采生慢条斯理也不怎么尊重,“他不是死了吧。” 白玉堂盯着他看,“你说谁死了?” 杨采生一挑眉,“还能有谁?” “谁?”白玉堂却是追问。 杨采生嘴角抽动了一下,始终没说出“天尊”二字,不耐烦地看包拯,“包大人,你赶紧判罚吧,反正我命不久矣,时也运也命也,我认了。” 包拯拿起惊堂木要拍,那样子像是要喊一声“斩”了。 庞吉赶紧抓住他胳膊,那意思——你个黑子啊,急什么啊你! 包拯还瞪他呢——打扰我判案,连你一起打。 庞吉回瞪他——他还好些事情没交代呢,等会儿! 包拯心不甘情不愿回头看苏图录。 而此时,苏图录皱眉看着别处,似乎并不惧死。 公孙盯着他看了良久,点头,“他的确病入膏肓了,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赵普微微一愣,“确定?” 公孙眯眼睛,眼看着是要发作了,赵普赶紧问,“为什么?因为刀?” “走火入魔造成的,长时间的筋脉逆行负荷太大,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公孙摇头,“小命都快没有了,还想着一统天下攻打大宋称霸武林呢?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包拯皱眉,“病重也要接受惩罚,杀人偿命……” 他话没说完,庞吉拽着他不让他拍惊堂木,包拯恼了,回头狠狠瞪他——干扰我判案…… 庞吉猛对他使眼色,那意思——你着急什么啊?这不白玉堂还有话问呢么?真不会收买人心,人好歹帮你跑腿那么多天! 包拯愣了愣,果然见白玉堂似乎还有些迟疑,于是就将到了嘴边的话都收了回来,耐心等待。 庞吉在后头看得啧啧称奇,包拯真给白玉堂面子啊,铁面无私都给网开一面了! 此时,堂上安静了下来。 白玉堂看杨采生,杨采生不说话。 就在这僵持之中,展昭走了过来,站在白玉堂身边,问杨采生,“你当年跟天尊学功夫,就是为了刀法? 杨采生也不隐瞒,道,“我入中原就是为了学功夫,天尊是功夫最好的,自然跟他学。后来我娘子找到了断头刀,但突发意外,刀落到了谭金的手里。天尊最终也没收我为徒,可能我天分不够,于是我只好带着娘子,抢回了断头刀,远离宋土回到西夏,这里本身也不是我的家乡。” “那个抱着你的人头去找天尊的人,是谁啊?”展昭问。 “我的手下。” 展昭回头看了看站着没出声的白玉堂,那意思——整个案件都清楚了,当年你师父的断头刀,估计是断刀门的掌门偷走的,是不是刀行风指使的那就无从查证了,反正他是脱不了关系。 真相大白之后,这人该判还是得判。 包拯就看了看展昭,那意思——白玉堂与他同门话别完了没有?是不是还有事? 展昭看白玉堂,也难怪包拯有这一问,白玉堂看起来,心事重重。 公孙和赵普等人也都对视了一眼,他们大概都知道白玉堂想问什么——杨采生给天尊送的那一封信里边,对天尊的尊敬和孝顺写得十分真诚,白玉堂可能想知道,这个人,有没有真心尊敬过天尊,拿他当师父,还是说,从一开始的拜师,到最后的书信,都只是骗人。 又等了一会儿,白玉堂蹲下,跟杨采生对视,“你一直以来,都是骗他么?” 杨采生微微皱起眉头,没说话。 这时,展昭也蹲下,跟杨采生说,“喂,天尊说带你的尸体回天山,好好安葬。” 杨采生微微一愣,看着展昭。 白玉堂也看了看展昭。 “你想不想回去啊?”展昭问他,“还是让九王爷带你去边塞,送还给西夏?” “天山……”杨采生突然说,“我想葬在天山。” “你娘子呢?”展昭又问了一句。 “很多年前就死了。”杨采生淡淡道。 “你真的想回天山,不想回西夏?”赵普问,“在这边你不过得一座孤坟,在西夏可是王侯将相风光大葬。” “我只想留在天山。”杨采生轻轻叹了口气,“在天山那几年,是我一生中唯一忘记身份、野心,只用心习武,最开心的几年,可惜我天分不够,最终也没有拜入师门。” 杨采生说完,白玉堂微皱的眉梢松开了,他对回头看他的展昭点了点头,又对包拯微微一拱手行礼,转身出去了。 众人也都心情复杂,杨采生给天尊那封信,未必都是谎言,而天尊不愧是圣者高人,看来也早就料到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杨采生也好苏图录也罢,一口气杀了断刀门那么多人,罪恶滔天死不可免!包拯一向公正不阿,怎么可能轻饶他。 展昭见白玉堂出门了,知道他不想看到杨采生的下场,想了想,就也跟了出去。 …… 到了门口,展昭看到白玉堂回院子里喝酒,他原本也想跟进去陪他喝两杯,不过临时想起了些事情,展昭一闪身,没影了。 在衙门大堂外边看到情况的紫影拽了拽赭影,“展昭上哪儿去了?人不都抓起来了么?” “还有一个人,需要教训教训。” 紫影好奇,“谁啊?” “偷东西的人当然要受到惩罚,而且失物要归还原主。”赭影淡淡一笑,展昭这人,挺有意思。 …… 第二天一早。 睡了一宿的小四子精神爽朗地爬起来,推门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却是撅着个嘴似乎不太开心。 到了外边的别院空地上,就看到赵普练功呢。 赵普回头,瞧见小四子拖着双木拖鞋懒洋洋地走过来,就收了招过去逗他,“怎么啦?没睡好?这么没精神。” 小四子扁了扁嘴,“九九,你们案子查清楚了啊?” “是啊。”赵普点头,乐呵呵,“没案子查了,咱们出去玩怎么样?一会儿去吃饭,吃完了饭逛个街什么的,刀斧镇风光还算不错……” 赵普正说着,就看到小四子突然扁着嘴,可怜兮兮像是要哭了。 赵普一惊。 “好啊赵普,你欺负小四子?” 这时,外头走进来的欧阳看得清楚,赶紧跑过来。 欧阳少征身后,白玉堂正好路过,就看到赵普手忙脚乱哄皱着脸的小四子,也有些纳闷,进来看一眼。 赵普挺冤枉,就问小四子怎么了。 小四子扁嘴半晌,说,“爹爹收拾行李呢,说要带我回家了。” 众人都一愣。 赵普回过滋味儿来了——对啊,案子破了,他边关的乱子也解除了,包拯他们也要去下一站继续出巡,的确好像该散了。 众人彼此看了看,紫影抱着小四子就开始哭。 赭影皱着眉头拉他,“干嘛呢你?” 这边喧哗,引来了公孙,进屋看到紫影和小四子抱头痛哭,也有些纳闷,“怎么了?” 小四子说他舍不得回家,要跟大家一起玩。 公孙哭笑不得,总不能赖在刀斧镇衙门不走啊。 这时,外头展昭打着哈欠进来了。 白玉堂回头看了一眼,展昭昨天一晚上没见人,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看他挺困的样子,似乎还没睡好。 吃过早饭,众人到了前厅,果然,就见开封府的衙役们也在收拾东西。 展昭就问张龙赵虎,“大人准备走了?” 张龙点头,“大人和太师商量下一站去哪儿呢。”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 白玉堂是准备回天山找天尊复命的。 赵普和欧阳少征他们一行人是要回边关的。 公孙策和小四子是要回绍兴府的家的。 展昭是要跟着包拯庞太师继续出巡的。 于是四拨人刚聚首挺谈得来,却马上要各奔东西了,而且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聚。 小四子抱着公孙问,“爹爹,我们不回家行不行呀?我舍不得九九、展展、白白……” 小四子一直搂着公孙嘀嘀咕咕,念了一大串名字反正不舍得走。 紫影扁着嘴看赵普——就这么回边关啊?多没劲! 赵普瞧了瞧公孙和小四子,就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倒是不急着回边关。” “边关老贺看着呢,近期也不会打起来。”欧阳少征也觉得中原好玩很多。 展昭就问白玉堂,“你呢?” 白玉堂还没开口说话,外头一个衙役跑进来,“白五爷,大人请你去。” …… 前厅,包拯在桌上放了一个木箱子。 白玉堂进屋,一眼看到箱子旁边,还站着个人。 这人是天山派的一个小徒弟,看样子风尘仆仆的,似乎是刚刚远道而来。 “见过尊师叔祖……”小徒弟辈分算得还挺清楚的。 白玉堂就皱眉,“你怎么来了?” 这位小弟子凑过来低声说,“山上出了点事情,天尊让我给您送封信来。” 白玉堂打开信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原来他不在这几天,天山派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我师父呢?” 小徒弟一脸无奈,“天尊说他约了老朋友要去云南喝酒,这事情让您回天山派解决。” 白玉堂就磨牙——又来了! 展昭好奇地凑过去看,白玉堂也不见外,将信给他。 接过信一看,展昭也有些傻眼——好家伙,这下估计整个江湖都要震动了! 白玉堂看了看众人,只说了句,“那就此别过了。” 小四子就开始哭,说舍不得他走。 公孙赶紧给他抹脸,让他不准胡闹。 包拯虽然十分欣赏白玉堂,但人毕竟是江湖人,门派如果有事,也只能让他回去,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么。话说回来,包拯觉得白玉堂与展昭有缘,日后应该还会再相见。 “白少侠,这是两把断头刀以及苏图录身上的刀谱,本府想了想,这种妖邪之物,还是交还给天尊保管,最妥当。”包拯指着桌上的箱子。 白玉堂点了点头,这时,身边展昭突然掏出一张纸给他。 白玉堂不太明白,接过来一看,是一份皱巴巴的羊皮纸。 展昭望天。 白玉堂打开看了看,心中了然,是刀行风那份刀谱……难怪昨天展昭一夜未归,刀行风估计被他狠狠收拾了一顿,才会乖乖将刀谱交出来。 白玉堂对着展昭微微一笑,说了声,“多谢。” 展昭继续望天。 …… 晌午的时候,小四子提着衣摆前前后后找了一圈,白玉堂已经不在了。 到了后院,就看到展昭蹲在一张圆桌子上,手边一大堆卷宗,翻得那叫一个快。 小四子走过去,坐下问,“白白走了啊?” “是吧。”展昭边看卷宗边点头,“不辞而别果然有他的风格。” “唉……”小四子就叹气。 展昭笑着问他,“才几岁啊,唉声叹气的。” 小四子不开心,“我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儿呢?”展昭问。 “想跟你们一起走。”小四子小声说,“热闹。” 展昭突然问另一头,“先生,要不然一起走吧?你医术那么好,跟着出巡队伍一路走能救不少人,还能多采集些草药。” 小四子一惊,踮起脚看那头,就见高高一堆卷宗后边,公孙躺在一张躺椅上,正也帮着翻呢。 小四子吐舌头,没看到他爹也在这儿。 公孙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叹气,“也对……反正没什么事,包大人之前也跟我提起过,不如就一起走。” 小四子双眼就亮了亮,这时候,身后又传来说话声,“我也闲着呢,刚跟包相说了,跟你们一起出巡,到处逛逛。” 小四子循声一看,就见一大堆卷宗后,赵普也坐着呢,正在翻卷宗。 “真的啊?”小四子又惊又喜,随即有些小小的失落,“那就剩下白白没有一起了……” “找到啦!” 这时候,一旁的卷宗堆里,紫影突然举着手中一份案卷,“天山附近的悬案!” 展昭过去接过卷宗打开一看,眯眼笑,一溜烟找包拯去了。 赵普踹了靠在卷宗堆上打盹的欧阳少征一脚,“收拾行李,咱们上天山看江湖人互掐去,铁定精彩!” 龙图案卷集·卷一·刀斧镇断头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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