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齐抒郁凝视着没入胸口的刀,没有多少疼的感觉,只是冷,很冷,太冷了。比当年他把自己埋进大雪里的感觉还要冷。 他忍不住颤抖,却还强迫自己挺直脊背,看向袭击自己的小偷,不,应该说是强盗。小偷是不会伤人性命的,只有强盗会。不过,他碰上的强盗显然还是个新手,捅了他后手抖得厉害,像个发病的人。 “看你吓的,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你还怕什么?”齐抒郁忍不住笑,他很少笑得如此开怀。这反倒让强盗更加害怕了,大大后退一步。齐抒郁跟上他,“你今天赚大了你知道么,我这钱包可太值钱了,爱马仕的,五万多。里面还有一万多块的现金,三张白金购物卡,六张信用卡……都给你!全当我谢谢你插我这一刀。” 强盗满脸惊骇地瞪着他,好想见到了什么可怕的鬼魅。 齐抒郁继续笑着说:“如果你没刺我这一刀,我明天就得去参加我最好朋友的婚礼,我最爱的人……哈哈,那得多么难受!不过,还好……”他没能说完最后一句便委顿于地,从伤口汩汩流出的血铺满他的胸口,衬着他一双眼睛里的光,渐渐消失。 强盗再也不敢停留一秒,拔腿跑了。 齐抒郁是齐家的千金少爷,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被宠上了天。从没上过学,完全家庭教师授课。到如今二十有七,长得俊美非凡,俨然一个贵公子。不过美则美矣,却只能远观。只因这位齐少爷的性格太过古怪,简直到了诡异的地步。齐抒郁十八岁成年生日的时候,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是个女人,他让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生下一对龙凤胎后,给了女人一笔钱,把她扫地出门。齐少爷就此当上了父亲,齐家有了香火,他就拿两个孩子和家里谈条件,再也不许干涉他的私人生活。 在大多数眼里,这位匪夷所思的齐少爷寡情冷血,没什么人性。这么一个人,应当是人人望而却步的,更不要谈有什么朋友了。可偏偏,齐抒郁还真有个朋友,也可称作至交、兄弟。 这人叫傅航,是傅家的长孙。傅家只比齐家稍逊一筹,不过和齐家世代交好,或远或近的亲戚间都有姻亲。仔细算起来,傅航还该管比自己大三岁的齐抒郁叫声叔。 傅航生得高大挺拔英武不凡,性格又潇洒不羁,讲义气,非常有人缘。与他相比起来的齐抒郁,就像传说中深藏古堡的吸血鬼伯爵,阴郁冷漠。 傅家不像齐家,养孩子跟养皇帝似的。傅航从小和普通孩子一样上学,其他不说,只学习成绩一样对他要求极其严格。以致傅航虽然多少也有些少爷毛病,但学习上从来都是顶拔尖的。 两人认识是在傅航十岁那年,傅航跟随父母去参加齐抒郁母亲的葬礼。肃穆的黑白灵堂中出现的齐抒郁,精雕细琢的玉人似的,只是冷得能沁出冰霜,阴沉着脸,眼睫低垂,连唇瓣都有些缺失血色。 来的大小孩子每一个敢和齐抒郁说话,唯独傅航胆子大,跟上绕开众人离去的齐抒郁。 跟着进了齐宅里面,傅航叫他:“你……” 齐抒郁就停下来,他早知道有个人在后面跟着他,不过他还是等这人出声才给出反应。他侧着脸看过去,眼神淡漠。 傅航一紧张,说话吞吞吐吐的:“你、你节哀。” 齐抒郁:“你是傅家的人?”他记性好,看过一眼就能记住。 “是,我跟爸妈来的。”傅航回答。 齐抒郁:“大家都在外面,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看你一个人。” “你还怕我在自己家里迷路不成?”齐抒郁颇感可笑。 傅航急忙辩解:“不是,我怕你伤心,我……我过来陪陪你!” 齐抒郁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冷冷说:“你怎么知道我伤心?” “妈妈去世,儿子怎么会不伤心?” “就算我伤心,也不见得需要人陪。” 傅航好生没面子,尴尬道:“好吧,我这就走。” 齐抒郁:“等等,我让你走了吗?” 傅航可怜巴巴回答:“没。” 齐抒郁唇角勾了一下:“你跟我过来。” 傅航被他喜怒无常的态度给折磨得忐忑不安,只好小媳妇状跟上。沿途齐家的佣人们见到自家少爷竟然带着个小鬼头,都暗自惊诧。 齐抒郁带着傅航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傅航满怀好奇地环视一遭,却非常失望地发现这房间里没有任何符合十几岁孩子应该有的东西。除了卧室必备的家具,就是电视和很多很多的书。 齐抒郁往一张欧式白色座椅上一坐,抽出本书:“我要看书,你自便。” “哦。”傅航小心翼翼转了一圈后,“我想看电视。” 齐抒郁没搭理他。 傅航等了一会儿,就打开电视,找了个外国大片看得津津有味。 电影里正义的人类正拿着激光剑大战邪恶外星人,激战中各种爆炸声响起。 齐抒郁皱眉,“吵死了!” 傅航吓了一跳,手指一抖立即关上电视。他扭头看齐抒郁,后者只是垂目看书,他眼珠转了转,起身从书架里拿了本书,翻开后郁闷的发现他根本看不懂外文书,只好放回去。他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却被齐抒郁的气场给压迫的大气也不敢出一个。虽然无聊得很,他也不敢提出离开。最后,他歪在沙发椅上昏昏欲睡。 齐抒郁忽然道:“去床上睡,别流口水。” 傅航一惊,赶紧起身脱鞋跳上床。 “盖上被子。”齐抒郁没有看他,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般能看到。 傅航钻进柔软舒适的羽绒被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或许是太过舒适,他中间虽然模模糊糊有点醒来的意识,在隐约听见齐抒郁的声音,“他睡着了,等他醒了再说……” 有了这句话,傅航奇异的什么都抛到脑后,又睡起来。 傅航睡醒时,房间里洋洋洒洒像盖了层层叠叠的纱,尽是柔美的夕阳光线。他揉揉眼睛坐起来,找到齐抒郁。 齐抒郁仍坐在椅子里,靠着椅背,他大概也是睡着了,头歪在一边,手里的书摇摇欲坠。 傅航蹑手蹑脚下了床过去,看见齐抒郁毫无防范的一张睡颜。他的脸上也镶了光华,上下眼睑合闭交叠着的睫毛长而直,鸦翅一样黑。 “齐、齐……”傅航试着小声唤他。 齐抒郁先是皱了下眉头,紧接着就猛地睁开了眼睛,把傅航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看他一惊一乍的样子,齐抒郁沉着脸问。 “我叫你起来……”傅航小声回答。 齐抒郁仿佛才发觉自己是睡着了,直起身,把书放好:“你昨晚没睡觉吗,睡到现在,都快天黑了。” 傅航讷讷不知如何作答。他没吃中饭,肚子开始叫唤。 “去吃饭吧。”齐抒郁说了句,然后打开门,门外候着个模样秀丽的年轻女佣,他对女佣吩咐道,“带傅少爷去吃饭。” 女佣应了一声,等傅航出来。 傅航走到门口,回头看齐抒郁,“你也来吧。” “你只管去你的。”齐抒郁站在屋里,淡淡说。 傅航只得跟着女佣走,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不舍。 回到家傅航跟爸妈说了自己在齐抒郁房里睡了半天的事儿,连爸妈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傅航提出以后能不能再去找齐抒郁玩,爸妈正希望能和齐家的交情能再好一些,当即同意下来。 于是放暑假的时候,傅航如愿以偿跑去齐家找齐抒郁。 齐家的佣人们也都还记得这个让自家少爷亲自接待的小客人,痛快的放他进去。傅航在后园中找到齐抒郁,后者正和一只品相漂亮非凡的金毛犬一起。 “齐、齐……”傅航开口才想起上次他还不知道这位少爷的名字。 齐抒郁看见他,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也显不出多高兴来:“怎么是你?” “……啊,是我。”傅航本想跑过去,听见这句一下子就抬不动脚了。 “你怎么来了?”齐抒郁背过本来给大狗搔痒的手,大狗同主人一起一瞬不瞬盯着傅航。 “我来找你……”傅航声如蚊讷。 “找我做什么,”齐抒郁挑眉,“还要在我房间里睡一天吗?” 傅航脸红,“不是。” “既然是来找我,你这两手空空的,真没礼数。”齐抒郁老气横秋地说。 傅航羞愧地低头,“对不起。” “玛雅,去!”齐抒郁对金毛轻叱一声,大狗就箭一样冲到傅航身边对着他左嗅右嗅。 傅航木头似的戳在原地,直到他感觉到大狗粗糙而湿润的舌头在舔他的手指。傅航看了眼齐抒郁,又低头看大狗,抬起手去抚摸,大狗很享受地蹭着他的腿。 “你跟我们家倒是挺投缘,玛雅向来害羞。”齐抒郁说,听不出他的情绪好坏。 “它叫玛雅?”傅航傻傻问,人已经蹲下来抱住狗,任凭狗的舌头舔到自己的脸。 “是。”齐抒郁慢慢走来,“还有,以后别叫我齐齐,我叫齐抒郁。” “好。”傅航觉得齐抒郁应该心情不错,遂笑着说,“我叫傅航,扬帆远航的航。” 齐抒郁轻轻哼了声,算是回答。 “我期末考试考了全校第一,我又跳级成功了。”傅航迫不及待炫耀,“我这个暑假什么都不用学了,可以天天玩!”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齐抒郁却不给面子地说,“难道你想我天天陪你玩吗?” 傅航诺诺着,很明显齐抒郁说对了。 齐抒郁,“我不会跟你玩,你想玩,找别人吧。” “那你自己待着多闷啊,我陪你不好吗?”傅航拍拍玛雅的头,“虽然你有玛雅,可玛雅不会跟你说话。” “是啊,它不会说话,就不会烦我。” 傅航扁起嘴巴,卖可怜,和玛雅贴在一起,也跟只小狗似的。 齐抒郁:“你应该不缺玩伴吧,非要找我这个不会玩的。我也喜欢一个人待着,人多了我烦。” “就我一个人不算多!”傅航强调,“我也不会烦你!我想跟你一起。” 齐抒郁有些头疼地看着他。 “你家房子这么大,房间那么多,要不给我一间,我整个暑假都陪你好不好?”傅航得寸进尺。 齐抒郁当然不想,可还没开口,就对上傅航眨巴着的一双黑亮水润的大眼睛。那时他还不知道这厮在跟他卖萌,只是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爸妈要去国外度假,就留我一个……”傅航看出齐抒郁的动摇,再接再厉道。 “我也要出国。” “那带上我吧!”傅航立刻说,“我保证不烦你!” 于是这个暑假,傅航满足的跟着齐抒郁去了国外。 齐抒郁从来没有朋友,他也不需要朋友。反正他是齐少爷,他想得到的东西从来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就有人主动给他送到面前,朋友之于他实在多余。 直到遇到了傅航,这个虎头虎脑的傻小子,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畏惧他,反而牛皮糖一样总是往他身上贴。才第一次见面就敢跟着他走,还能放心地在他床上睡一下午!齐抒郁一开始觉得他就是天生少根筋。可没过几个月他却又主动找过来,还提出要住在他家和他天天在一起,这简直是胆大包天。 齐抒郁惊讶、疑惑,同时有隐隐觉得有趣。他的生活太过冰冷,能有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小鬼陪着也能调节下心情。这么想着的齐抒郁忘了自己其实只比傅航大三岁,同样是个小鬼。 同龄人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傅航已经连跳几级上了高中,他发育的也比一般孩子要好,个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蹿,还一并积累出了漂亮的肌肉。 几乎是眨眼间,三天两头就往齐家跑的那个小鬼就变成了个修长挺拔的少年。 这个时候的齐抒郁为了日后接手家族事业,开始有了自己的交际圈,经常出去参加宴会晚会,见识的东西比大多数时间泡在学校的傅航要多得多了。 齐抒郁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发现,自己除了脾气之外,在某种方面也和正常人不一样。他喜欢上了那个主动贴过来说要安慰自己的小鬼,即使到了此时他仍然将傅航看成乳臭未干的小鬼,可他就是无法控制的喜欢上了。 那是一次被一群豪门少爷打着宴请的名号带去娱乐场所的时候,齐抒郁被拥进早就准备好的豪华包间里,刚刚入座,经理就带着一群模样鲜嫩漂亮的少男少女鱼贯而入。 这些少爷公主显然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笑靥如花各有千秋,想要什么款的都有。其他人目光灼灼看着齐抒郁,等这位贵公子先挑。 齐抒郁对这些并不陌生,他早就涉足过了情事,还兴之所趋的包养过一个。是个学跳古典舞的女孩,身段好身子极软,做起来滋味可想而知。不过时间久了就厌倦了,他付了钱把女孩打发走了。 齐抒郁人虽然阴冷,但也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当即点了位公主陪着。其他人才放开了各取所需,气氛渐渐火热且奢靡。齐抒郁随意扫了眼,看见一个少爷被人抱在怀中。他只看见这少爷的侧脸,却在一瞬间将他看成了傅航,他的身形也是这么修长柔韧,眉目也是这么周正。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就看见这人嘴里含着颗樱桃喂给自己的金主。那双饱满的唇瓣闪着水光,即便是在灯光下也无比耀眼地截住了他的目光。 齐抒郁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硬了。身上的女孩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更加卖力的撒娇卖嗲。齐抒郁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情况,就在这个聚会结束之后带着女孩开了房间。 后半夜回家时,齐抒郁格外疲惫。他拧着眉心回到家,管家看见他就凑上来悄声道:“傅少来了,等您半天,熬不住睡着了。” 齐抒郁看见长手长脚却格外委屈地缩在沙发上睡着的少年,想到今天自己所有的心不在焉都是因为他,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家是不是姓傅,来人都不用跟我说一声!”齐抒郁低声喝道。 管家吓了一跳,先不想自己主子因为什么生气,立即鞠躬认错:“对不起少爷,是我的疏忽。” 齐抒郁又骂:“你这管家担的是虚职吗,天还凉,你就让他睡沙发?” 管家心里那叫一个郁卒:“我刚劝过,傅少不肯……” “抒郁!”傅航听见声音后醒来,看见齐抒郁背对着自己的身体。 齐抒郁暗自深吸一口气,管家知道救星来了,悄没声退出去了,算是逃过一劫。 “大半夜的你跑过来干什么?” “哪里大半夜,我下午就过来了!”傅航揉着眼睛走过来,皱了皱鼻子,“你又去找女人了,一身香水味!” 齐抒郁睨着他。 “你刚多大啊就这么纵欲,小心以后肾亏!”傅航撅着嘴。 “我身体好得很,而且马上就成年了。我比你大了三岁,不用你拿训孩子的话来训我。”齐抒郁扫过他的嘴,居然又有了些感觉,不禁一阵烦躁,“倒是你,不要经常往我这里跑,有时间不如多陪自己爸妈。” “干嘛,你嫌弃我?”傅航越发不满意。 齐抒郁用“你才知道”的眼神看着他。 “喂你怎么这样,我特意跑来找你你却赶我!”傅航顿觉伤心委屈,“我再怎么样,总比那些只看重你钱的女人强多了吧,你对她们都比对我这个好几年的朋友强!” “你自己要来要走我都没强迫你,你要是这么想,大可以不做这个朋友。”齐抒郁冷冷道。 傅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敢这么说?!” 齐抒郁:“我不喜欢麻烦的人,你应该知道。” 傅航怒极反笑:“好,好!我麻烦,我自作多情,我他妈的贱!齐抒郁,这可是你说的!”吼完便甩头跑了。 齐抒郁死死皱着眉,脸色差得叫人害怕。 “少爷,傅少来是想告诉您,他进校篮球队了。”管家走过来。 齐抒郁默然,傅航喜欢打篮球他知道,这孩子只要有什么喜事儿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派人跟着他,别让他出事。” “是。” 齐抒郁没能再睡着,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傅航已经到家了,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云层中泄露出的熹微天光,抽着烟。 这是齐抒郁和傅航之间第一次冷战,也是最长的一次,有两年那么长。 这期间,齐抒郁过了成年礼,有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他那阴冷古怪、喜怒无常的脾气越发严重,但齐家的事业却从不曾有半点疏忽,甚至还有些工作狂的样子。感情上从未听过他身边的各色美丽情人有超过三个月的,他是个心冷薄情的贵公子。 而傅航,在和齐抒郁绝交后最初的一段日子里,性情曾大变,跟人打架斗殴叫了家长,跟师长顶嘴……不过他骨子里终究还是个正统的人,不到半年就恢复原样,成了以前那个全身笼罩在光环之下的傅家少爷。他进校篮球队打出了全国第一的成绩,再后来,他报名要参军…… 关于齐抒郁,傅航只是偶然从家里人嘴里听到只言片语。当年那口气从来没被释怀过,他绝不主动打听有关齐抒郁的事情。而他的消息,齐抒郁则全部知道,事无巨细。 齐抒郁觉得自己都快魔障了。 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傅航,这个少年饱满的额头英俊的五官,闪闪发亮的皮肤,修长的手脚。他的笑荣他的声音,甚至是他总萦绕于身的那股淡淡麝香味道,都让他思念入骨。 他的烟瘾越来越重,即便是家里人劝说也没用。 齐家大少出车祸了,人已经送往医院。 这条爆炸性新闻出现在电视中时,傅航刚和朋友打球回来。他刚交了个小女朋友,两人手挽着手进了家门。 “爸、妈,我回来了。”傅航喊道,却没得到回应,“你们怎么了?” 傅妈妈深色消沉,表情中满是担忧。 他父亲傅赫之开口道:“小航,齐家少爷出车祸了。” 傅航一愣:“什么?” “齐抒郁,他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 傅赫之的话音未落,傅航已经跑出了家门。被他丢下的女朋友一脸莫名站在那里,很是不知所措。 傅航跑到大街上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齐抒郁在哪家医院,他打电话到齐家,接电话的佣人告诉了他。 傅航赶到医院里,见到了齐家的管家。 “傅少?”管家惊讶,可有阵子没见了。 “抒郁呢?他怎么样?”傅航急慌慌问。 “少爷的腿骨折了,头也受了些伤,不过医生说不太严重,正在……” “都骨折了还不严重!司机是怎么开车的!”傅航大吼一声,满脸煞气。 “是有人要害少爷,”司机战战兢兢,脸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泪,糊了一大片,“那辆大车就是故意冲着我们来的……” “是谁!” 管家从没见过这样的傅航,简直可怕,连忙安慰,“傅少别急,已经让人去查了,决不让凶手得逞。” “如果抒郁有什么事,我一定让害他的人生不如死!”傅航一拳砸到墙上,瓷砖发出一声脆吟,竟然裂开了好几道口子。 管家心里不住叹息,两人根本没法决裂,何必别扭到现在,非得出事了才肯露面。 齐抒郁在一片昏昏沉沉的黑暗中飘荡了很久,忽然隐隐听见了一点声音,似乎有谁在他耳边讲话。这声音断断续续可从没停过,让齐抒郁好生烦躁。 “你连昏迷中都嫌我烦,”傅航苦笑一声,手指轻轻按在齐抒郁眉头上,“还皱眉。” 出了手术室后,齐抒郁进了加护病房。他的身体其实一直不算太好,此番车祸让他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傅航不肯走,一直守在他身边。 然而在齐抒郁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傅航却不在他身边。 管家喜极而泣:“少爷,您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就去九泉下亲自跟夫人谢罪!” 齐抒郁的表情在大片灿烂的阳光中显得格外冷淡,眼珠透出凉凉的光泽。 “行了,没事了。成叔你不用这么自责。” 管家抬起袖子擦眼泪。 “我的腿很疼。”齐抒郁说,目光所及处是厚重的白石膏。 “您的腿骨折了,得好好养着。”管家回答。 齐抒郁回忆起车祸的瞬间,他能看见那辆大车里司机疯狂的表情,是要只他于死地不可的表情。 “幕后凶手找到了吗?” “找到了,是庆大的老总……” “该怎么做不用我再说了吧。”齐抒郁说,“我听说他有个十分可爱的儿子,有时间带过来给我看看。” 管家:“是,少爷。” 傅航提着东西来的时候,从玻璃窗里看见一对雪团似的娃娃依偎在齐抒郁身边,粉嘟嘟的小脸上全是撒娇的表情。 傅航惊讶过后想到曾听爸妈讲过,齐抒郁有了一对龙凤胎,看来就是这两个了。 他暗暗给自己提了口气,然后推门进去。 父子三人一起抬头,傅航瞬间被定住,他看见这三张脸孔,是那么的相似。 “……我来看看你。”傅航尴尬地说,“你好些了吗?” “有劳。好多了。”齐抒郁冷淡回答,和个陌生人说话一样。 傅航刚才给自己的勇气霎时飞到了天边。 “爸爸,他是谁?”女孩脆生生问。 齐抒郁垂下眼帘,抬手抚摸女儿柔软的头顶,没出声。 “当然是爸爸的朋友啦!”旁边的男孩出声,声音也和女孩一样好听。 两个一岁多的小孩子,说话已经很流利,可以看出他们基因里的先天优势多么明显。 傅航觉得自己被病房里的空气挤得难受,快要窒息了。 “少爷。”管家走进来,“傅少。” “带孩子回去吧,以后别再来医院了。小孩子身体弱,小心染上病菌。”齐抒郁吩咐一句。 管家应声,带着小少爷小小姐离开了。 “坐吧。” 只剩两人后,齐抒郁开口。 傅航期期艾艾走过去坐下。 两人沉默。 傅航悄悄看着他,齐抒郁本就消瘦,这次受伤生病后,人更瘦了,皮肤苍白得没血色,病号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垂着,一对锁骨突兀地支起。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是个无比金贵的少爷,是齐家事业的操纵者,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你瘦了太多,”傅航忍不住说,“我已经叫家里的阿姨给你做了补汤,以后我每天中午都给你送过来。” “不用,我有自己的营养师。” “别这么说,送汤是我的心意。”傅航顿了顿,像个委屈地孩子似的,眼巴巴看着他,“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齐抒郁气笑了似的轻笑两声:“不敢。” 傅航涨红了脸:“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大吼大叫,也不该和你绝交。”抓住齐抒郁的手,冷得像冰块,可见人还在生气,“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嘛。” 齐抒郁想抽出自己的手,可力气没有傅航大,抽不动。 “你不出声就是默认了哦!”傅航耍心眼,“我们还是好兄弟……” “你太幼稚了。”齐抒郁道,“你学习那么好,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不是君子!” “……别闹了,傅航,你我个性不合,有了上次,以后还会吵。”齐抒郁眉眼中满是恹恹,“我不想吵架,很累。” “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好不好?”傅航心里一惊,真的开始感觉到害怕,他站起来一把搂住齐抒郁,“我不想失去你!” 齐抒郁身体一僵,“你做什么,放开!” “不放!除非你原谅我。”傅航反而搂得更紧,他的头发蹭得乱糟糟,耳朵紧紧贴着男人的胸口,听见里面一声紧过一声的心跳。 齐抒郁忍到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你放开的话,我就考虑。” “真的?”傅航立刻放开他,黑亮的眼睛让齐抒郁又想起了玛雅。 “真的。”齐抒郁说,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他爱上了一个永远不可能爱他的人,这个人,永远不可能属于他。 “那送汤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刚才那个是你的孩子?”傅航心情一下子跳跃到彩虹上,又开始变话痨,“长得真好,和你特别像。” “嗯。” “他们名字叫什么?” “齐静颐,齐静言,是兄妹。” “名字也很好听……”傅航又东拉西扯把这两年多里自己的事情全说了一遍,直到发觉齐抒郁面有疲色才离开。 齐抒郁翻身躺着,心里像浸透了水,还拧着弯带着,滴滴答答,水充满了他的胸腔。 亲耳听傅航说出他的经历,远比经人之口更要痛苦。他岂能不知道那些事情,每一件都牢牢记着,包括他新交的那个小女朋友,连长什么模样什么性格他都知道。 从那以后,傅航果真每天都过来给齐抒郁送补汤,他对自己三言两语就和齐抒郁重归于好十分高兴,走路带风,满脸笑容。每次来,查房的小护士们都认得他,笑着跟他打招呼:“傅少又来给齐少爷送汤啦。” 齐抒郁出院,他暂时还用不好双拐,刚迈一步就往旁边倒。管家在旁边刚要扶住,傅航眼疾手快先他一步,弓起背道:“我背你下去好了。” “不用。”齐抒郁挣扎着后退一步,对保镖说:“扶我走。” 傅航等人走远了才站起来,莫名有点失落。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次之后两人虽然说是好了,可他总觉得齐抒郁跟他疏远了很多,难道还在生气? “这些日子辛苦你,回去吧。”医院外面,齐抒郁在上车前对傅航说。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我有自己的车。”齐抒郁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躬身上了车。 傅航去部队之前过生日,他兴冲冲去找齐抒郁。 “就我们两个过怎么样,在你家?” “你还是跟自己的朋友一起吧,我腿还没好,不方便招待你。”齐抒郁靠在沙发里,旁边卧着的玛雅只是在傅航刚进门时瞥了他一眼,就再没动。 “我之前都和朋友过好多次了,这次想跟你过嘛。你不用准备什么,我自己来布置,只是吃个蛋糕吹个蜡烛,没什么困难的。”傅航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死皮赖脸贴上去,“我可是好久没来你家啦!” 齐抒郁一时沉默,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他在想什么。 傅航等得有些急:“好不好啊?” “你女朋友呢,她也同意不和你一起过生日?” “她?”傅航一怔,“她我会去讲,就这一次生日而已,她哪有那么小气。” 齐抒郁摇摇头:“你可不太了解女人。” “嘁,小语跟你的那些情人可不一样!”傅航脱口而出,没有注意到齐抒郁脸上一闪而过的一丝表情裂痕,他去抓齐抒郁的手,本来想说的话被一声惊呼代替,“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齐抒郁趁机缩回手埋在玛雅厚实的毛里。 “是不是气血不足,喝那么补汤也不管用吗……”傅航皱起眉头嘀咕。 “我们不是在说过生日的事情么,”齐抒郁把话题重新拾起来,“我不让你来还有个更主要的原因,我现在不清闲,万一那天家里来了人,我顾不上你。” “你不是一向讨厌人来烦你,这家里又会有谁来?”傅航更觉得他是在找借口。 齐抒郁勾起唇角,他极少笑,可一笑起来却非常好看,尽管这笑容里藏着太多心事,“我和以前总不一样,如果哪个事业上认识的人要过来,我还要把人家往外赶吗?” “……可是我过生日,一年就过这一次。”傅航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难过地说,“再说过完这次我就走了,怎么说也得个三年五载才回来。” “我这么说,就是不想到时候让你扫兴。”齐抒郁勉强露出个安慰的表情来,“你还是去和朋友们过生日吧,届时我会把礼物派人给你送过去。” 傅航心里早就生起气来,偏生无法发出来,怕又惹得像之前冷战那么僵,嘴角下撇,“你人不在,送礼物又有什么用。” 齐抒郁只当没听见。 傅航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憋屈得要死。他没在齐家多留就走了,也是有点赌气的意思。回去的路上他想着连日来齐抒郁对他的态度,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结果,齐抒郁并没真正原谅他。这人还真是不一般的记仇,傅航恨恨想着的同时,又苦恼该如何将两人的关系修复得完好如初…… 最后傅航还是决定豁出去这张脸,生日那天想法设法也要和齐抒郁一起过。不过当他的女朋友提出过生日的计划傅航拒绝后,还真就被齐抒郁说对了,他的女朋友生气了。 “以前不都是一起过的么,少这一次又不会怎样。”傅航觉得无法理解。 “以前是以前,你这次过的是16岁生日,以前过的也是16岁生日吗?”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交往之前过的生日是不是都得补上啊?” “那时候我们没有交往当然不算!”女友毫不退让。 “喂你也太不讲理了吧?一次生日而已,你非要这么斤斤计较有什么意思?”傅航沉下脸来,他毕竟是个少爷,除了对齐抒郁,他对谁都算不上好脾气。 “我不管!生日本来就要一起过,凭什么你要和另一个朋友单独过?如果他想来,就让他跟我们一起!” “他可不是普通朋友,我们两年多没讲过话了,我们俩一起过生日是必须的!”傅航语气强硬,“你别胡搅蛮缠。” 女友羞恼得红了脸,“傅航,到底谁才是你女朋友!区区一个朋友,你看得比我这个女朋友还重要,你太过分了!” “过分的是你,别再拿这事儿烦我,就这么定了!”傅航心硬下来毫不怜香惜玉,“你要是觉得我这个男朋友不称职,我们就分手。” 女友又惊又怒:“你说什么,你敢说分手!” 傅航冷漠:“怎样?” 女友眼里堆起泪水:“分就分!你个混蛋!”她不甘,上前要甩傅航耳光。 傅航攥住她手腕,冷眼睨着她,“闹够了没?” 女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哭着走了。傅航心里也很不痛快,冷静下来后他又有些懊恼和莫名奇妙,觉得其实自己大可不必跟女友闹到分手的地步,可当时那一瞬间,他根本连思考都没有就脱口说了出来…… 生日那天,傅航订下蛋糕,到了傍晚自己亲自去取兴致勃勃地往齐抒郁家赶去——因为这事他把女朋友都弄丢了,所以他更得去齐家,不然太亏了! 然而万没想到,迎接他的管家却告知齐抒郁根本不在。 “他腿还没好,去哪里了?”傅航气道。 “昨天少爷去拆的石膏……” “哇!蛋糕!”管家话没说完,两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过来,是齐家的两个小孩。 傅航郁卒得想死,即使有这两个小天使似的孩子也不能让他心情好一点。他丢下蛋糕转身走了,垂头丧气回到家。 爸妈知道他去齐家,却见儿子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十分奇怪。 傅航把自己关在屋里,越想越气。他瞪着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九的时候,他猛地一捶床,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傅航从车库里开出自己去年买了一直没骑过的哈雷,风驰电掣再次赶到了齐家。 管家正对着两个拿蛋糕边吃边玩的小祖宗无可奈何,外头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就见傅家的少爷往这边冲来。 “告诉我抒郁在哪里,我去找他!”傅航长腿一伸撑在地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要不说,我就带着他们俩去飙车!”他为了增强说服力,对那两个孩子喊道,“要不要跟哥哥出去玩?” “要!”两个小孩齐声回答,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威武的摩托车,一脸向往。 “……傅少这是在逼我往被炒鱿鱼的路上走啊。”管家苦笑。 “你放心,我一定不让抒郁怪你。”傅航坚定的许出承诺。 管家犹豫半晌:“少爷在千乘楼。”他话音才落,傅航就骑着摩托一溜烟走了。 千乘楼没见过傅航,门口的两个西装大汉拦着不让进去。 “对不起先生,您没有卡不能进去。”两人那是相当敬业。 傅航见闯不进去,后退两步,气沉丹田,站在楼门口喊起来:“齐抒郁——齐——抒——郁——” 他这一喊,让外面里面的人一下子都朝他看过来。傅航毫不在意他人目光,继续喊人。西装大汉汗颜,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也不能动手,只能上来劝,可傅航铁了心根本不听他们的话。 就在两人耐性用尽不管那些路人要把傅航拉走的时候,里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傅航,你做什么?”声音冷冷清清,带着点怒气。 “齐少!”俩大汉当即停手。 傅航计谋得逞,不无得意:“抒郁,你总算出来啦!” 齐抒郁一身绫子做得月白色唐装,腰侧是精细绘制的墨竹纹样,长身玉立。他身边,一个穿着锦绣团簇的大红旗袍的美丽女人,挽着齐抒郁的手臂,一脸好奇地望着他。 “让他进来。”齐抒郁吩咐一句,两人立即给傅航让出道路。 齐抒郁在一众目光中一语不发,等傅航跟着他进了包间,门一关,他薄怒瞪过去,“傅航,你知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闹成这样,是要给你们傅家丢脸吗!” “谁让你不在家里等我自己跑出来,”傅航幽怨地瞟他一眼,做楚楚可怜状,“你有美女陪着,我却被女朋友给甩了。” “少贫嘴!你今天实在过分,站在千乘楼门口大喊大叫一点教养都没有,还敢骑摩托车,你才多大,够岁数了吗?”齐抒郁一叠声责问,神情冷厉。 “反正没警察拦我,我大喊大叫是因为门口的保安不让我进去。”到了这份儿上,傅航也就是没皮没脸了,任由风吹雨打他自岿然不动。他甚至捡了张椅子坐下来,好奇地打量周围。 千乘楼建筑风格仿古唐,里面人的穿着都十分复古讲究。齐抒郁的这个包间里,雕花桌椅、垂地纱帐、红纸宫灯以及里面陈横着的暖榻,全部做得极其精致。旁边还有两个长相秀丽的小丫头,也穿着古装长裙,怀里抱着琵琶,想来刚才正弹着曲子,被自己这出意外给打断,此时正有些不安地站在那儿。 “好啦好啦,今天我是寿星老,你还训我。赶紧坐下来,好歹给我弄一桌好菜补偿一下我吧?”傅航拿起盘子里堆成宝塔状的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本来有蛋糕的,结果被你儿子女儿抢走了……” 齐抒郁冷着脸看他半晌,竟然想不出来将他赶走的办法。最后也只好坐下,叫来服务员点了些菜。两个弹琵琶的小丫头也落座继续弹曲。 “齐少,这位是?”旗袍美女柔声开口,“您给介绍一下吧,好让我打个招呼。”她很有眼力见,看得出这个少年跟齐抒郁关系不一般。 “他是傅家的少爷。” “哦,原来是傅少。”美女笑着,眼珠微动,目光落到傅航脸上,“一直听说过傅家少爷的大名,今天总算见到面了。” “我有什么大名?”傅航下意识问。 “都说傅少聪明绝顶,文武双全……” “太夸张了吧!”傅航全然不信,转而问齐抒郁,“你现在的女友?” 齐抒郁眉间微挑,不置可否。美女的笑容里隐隐露出些尴尬。 “这地方挺不错的,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听听小曲什么的?”傅航说,“为什么保安不让我进去啊?” “进来要有卡,都是邀请制的。你没在这种地方混过,自然不知道。”齐抒郁慢慢喝茶,“如果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他们会主动给你卡。” “啧,这么特权阶级啊!”傅航感叹,表情一变不满道,“之前你还跟我说你有工作上的人要招待,结果却是偷偷跟女友约会!齐抒郁,你太不够意思了!见色忘友!这可是我入伍前最后一个生日!” “我没确定是谁,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我一起过生日。”齐抒郁轻嘲,“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怪谁?” “当然是怪你,你故意的!”傅航啪一声拍了下桌子,吓了周围人一跳,“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其实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不是。” “口是心非。”傅航紧紧盯着他,“你明明就还没原谅我,要不然你才不会跟我这么冷漠。” 齐抒郁眯起眼睛,“你先走吧。” 他没说是谁,但聪明人都能听出来。他旁边的美女站起来,“好。”一点不情愿的表情都没有表现出来,十分得体的离开了。 旗袍美女刚离开,服务员就在外面敲门请示是否立即上菜。齐抒郁让他们进来,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被端上来,门口唱菜名的服务员随之报名字。 “都出去。”菜上好后,齐抒郁道。 “干嘛,要跟我说悄悄话?”傅航正想两人独处,齐抒郁如他所愿,他扬起嘴角起身凑过去。 “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傅家的少爷在这里无理取闹,连累我也跟着没面子。”齐抒郁嘲笑一句,“赶紧吃吧,全当我给你备置的生日宴。” “还不都是我要求的,根本没诚意。”傅航懒洋洋夹了一筷子菜,“味道平平,还不如家里阿姨做的菜好吃。” “不好吃就放下筷子,没人逼你。”齐抒郁靠着椅背,一只手肘支着扶手上轻轻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手指慢慢磕着,完全一副十分无聊的样子。 傅航哼了一声放下筷子:“我的礼物呢?” “派人送到你家去了。” “不行,我现在就要。”傅航耍无赖,“我说要什么就给我什么!” “这里除了美女就没别的了,要不要给你找一个?”齐抒郁似笑非笑。 “我看哪个美女都没你好看,我看你一个就够了。”傅航摇头晃脑。 齐抒郁沉下脸:“傅航,你太口无遮拦了。”傅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整个包厢里就只剩下他的声音,那种带着点小痞子似的表情深深放大在他眼前,他下意识握紧了手,用生气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我说的是实话你生什么气,再说我这是夸你呢!”傅航只想逗齐抒郁“骂”他,好像这样就能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一些。他忽然离开座位来到齐抒郁身边,弯下腰,“我想到我想要的生日礼物了——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齐抒郁心里巨震,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你有毛病吗!” “每次生日我女朋友都给我个爱心之吻,这次我被甩了,爱心之吻没了,让你给个兄弟之间的安稳之吻不过分吧?”傅航指指自己的脸,“来,亲这儿就行了。”边说边凑近。 齐抒郁不由往后躲,灯光太亮,少年脸上稚嫩的汗毛清晰地展现在眼前,犹如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齐抒郁喉头抖动了下,他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咽了口唾沫。 “哈哈哈看把你吓得!” 傅航忽然爆发出的大笑声把齐抒郁的魂儿给拉回来,他黑沉沉的眼珠像沉入了冰水中,透着阴冷的水汽。 “喂别生气嘛,我逗你玩的,开玩笑行不行?”傅航用胳膊撞了下齐抒郁的肩背,“你这人跟我还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我就是这个脾气,看不惯你可以不看!”齐抒郁伸手推翻面前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洒出来洇湿大片精致刺绣的宝蓝色桌布。他随之握起拳头,突起的指骨青白一点,手微微发抖。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看不惯,我就是说说!”傅航看他真生气了,吓了一跳,“是我嘴贱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这个生日,过得实在没意思。你如果不喜欢吃这里的饭菜就回家吧,我让人送你。”齐抒郁不愿看他,淡淡说。 “我吃我吃!这饭菜很香,我刚才是瞎说的。”傅航兔子似的跳回座位上,端起饭碗凶猛地扒饭,才两口就噎住了。慌忙找茶,一阵兵荒马乱的咳嗽,傅航含着眼泪瞅着齐抒郁。 齐抒郁知道他全是做样子给自己看,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紧。他想如果刚才傅航再坚持一下,自己一定会亲上去吧…… “你不吃?”傅航给他夹菜,“跟我一起吃吧。”一脸讨好的笑。 “今天是我不对,咱们吃饭。”齐抒郁压着嗓子,把所有的情绪都挤回肚子里,“生日快乐。” “……谢谢。”傅航颇为受宠若惊,抬眼去看齐抒郁,后者吃着菜,脸上看不出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 齐抒郁回到家时,胃正翻搅着疼得厉害。管家看他脸色苍白满是冷汗,吓得要立刻叫医生过来,被他阻拦。齐抒郁本想喝口茶压一压,却猛一阵尖锐的疼痛感袭来,他一下子吐了出来。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少爷!”管家腿一软差点跪下,佣人也立即过来收拾。 齐抒郁大半身体伏在沙发上,一阵虚喘。等漱过口他抬起手摇了摇,“不妨事,吃饭吃得有些急。” “还是叫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我累了,不想折腾。”齐抒郁缓了一阵后觉得好些,就让人扶着进了房间。 其实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开始胃疼,只不过不想扫兴,才强忍着陪傅航一直到把他送回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痛苦,他只觉得在面对傅航的时候,一切感官都被他占据。他无法思考无法拥有一直以为最特立独行的自我。傅航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要了他的命,那是攥住了他的心掐住了他的胃吞噬了他灵魂的剧烈毒药。如果他能亲昵地揽住这个少年,他大概会疯的…… 齐抒郁深深埋在枕头里,让稍稍的窒息来控制自己有着无法遏制的灼烧感的神经。 原来,爱上一个人这么痛苦。 生日过后,傅航很快就去了部队。他本想让齐抒郁送送他,可得到的消息却是齐抒郁得了胃病,住院了。两人这一分别,整整五年。 “诶,尝尝这个,好东西~” 深绿色缎绒沙发里,两个年轻男人挨得极近,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只不过一个甜腻一个幽冷。 齐抒郁把自己深深陷在沙发里,任由旁边的青年的手对他不规不矩。这青年穿着件紫色衬衣,下头一双长腿被紧身裤裹着,脸孔虽然年轻英俊,却被怎么也掩饰不了的银靡之气给折了大半精神气。他一手托着个精致的小瓶搁到齐抒郁鼻子下面,另一只手则在齐抒郁胸口上慢慢揉着。 “又有新货了?我闻闻——”齐抒郁缓慢悠长的深吸一口气后,闭上眼睛头向后仰,睫毛颤抖,满是被迷幻出来的满足笑意,“不错,够劲儿。” “那是,我对你可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绝不会用次货来糊弄你。”青年放下瓶子,大半身子挤过去,像柔软黏腻的水草一样缠住齐抒郁,“我给你的,都是最好的。”他蹭到齐抒郁一小块露出来的皮肤,凉津津和玉石似的。偷眼看齐抒郁还闭着眼睛,他飞快地在上面舔了一下。 齐抒郁从鼻子里哼笑几声:“你要是活腻歪了就再舔一下,我让人把你手脚折断了扔出去。” 他声音轻飘飘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青年心里一抖,笑着说:“我哪能活腻歪了,只要有你在,我就是活上个七八百年也不腻歪啊!” “贾辰骏啊贾辰骏,也这话可也太假了。”齐抒郁讽道。 这个叫贾辰骏的青年,是个在国外长大刚回国不久的新贵,胆子大喜欢疯玩,什么刺激玩什么,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他认识齐抒郁后就黏上了齐抒郁,走哪儿跟哪儿。哪怕齐抒郁嘲笑他骂他,贾辰骏也是甘之如饴。加上他嘴巴甜会来事儿,总能摸到齐抒郁最软的那根儿肋骨,一来二去得了齐抒郁的心,齐抒郁也就任由他在自己身边黏着了。 一年前齐抒郁患上了头疼的毛病,贾辰骏就让他抽大麻。不多时,齐抒郁就有点上瘾。贾辰骏正希望如此,他家的生意和这些软毒品沾边,弄到大麻对他而言简直轻而易举。大麻抽得不过瘾了,他就给齐抒郁换其他的,渐渐的让齐抒郁戒不掉,他就算是真正在齐抒郁身体里扎了根儿。 他对齐抒郁的欲望,汹涌得从来不加掩饰。 “我这可不是头一次毛遂自荐了,你真不跟我试一把?”贾辰骏头枕着齐抒郁的肩膀,把玩着他细长好看得手指头,“我保证你用过一次就上瘾。” “就是怕上瘾,染上了你的毒,可就再也甩不掉了。”齐抒郁半阖着眼睛,眼珠里淡色的光华忽明忽暗。 “怎么,自己抽不怕,跟我上个床就让你怕了?”贾辰骏飞眼看他,他有一双带着媚意的眼睛,目光飘出来带着钩子。 “我不是同性恋。” “少拿这烂借口搪塞我,你骗得了任何人都骗不了我,我这鼻子眼睛可都毒着呢!”贾辰骏在他手背上轻轻拧了一下,“我当初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就是个天生的基佬!不然我也不可能死粘着你不放。” 齐抒郁瞥他一眼,没出声。 贾辰骏兀自说:“别看你的女人那么多,可你换得比换衣服还勤,分明是要掩盖什么。不过到了我这里,你做这些也只是欲盖弥彰。我说的对不对?” “你的嘴长在你脸上,当然你怎么说都可以。” “到了现在你都还瞒着我!”贾辰骏顿了顿,“除非你有一个一直喜欢却无法得到的人藏在心里!” 齐抒郁脸上仅有的一丁点笑容消失。 “我说对了?”贾辰骏不禁沾沾自喜,“哎呀让我猜猜,能让咱们齐大少牵肠挂肚的人是谁呢?” “啪”一声脆响,齐抒郁甩开贾辰骏的手,冷然道:“你走吧。” 贾辰骏早就习惯他这个脾气,也不生气,只是嗔怪:“你这是恼羞成怒吗,不想让我继续猜下去,怕我猜中?” 齐抒郁额角青筋浮动:“滚!” 贾辰骏做了个鬼脸,慢腾腾起身:“我滚我滚,等你气消了我再来找你。不过就算你跟我生气,我也还是不会放弃要跟你在一起的想法!”说完转身走了。 齐抒郁把装着酒的杯子朝他扔过去,玻璃杯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贾辰骏对他的说过的话还真是说到做到,没过两天就找到齐家去了。 管家想要将他拒之门外,“对不起贾少,少爷今天不见客。” “为什么?”贾辰骏捧着几乎将他大半个身体都遮挡住的蓝色妖姬。 “少爷不舒服。” “您别拿这话来挡我了,他今天还在公司开会接待客户,我都知道!你要是再不让我进去,我可就喊人了啊。”无奈贾辰骏从来不懂识趣两个字。 管家还想再说什么,齐抒郁从楼上下来走到门口,“让他进来吧。” 管家只好让开,贾辰骏高傲地昂着头走进去,“我来请罪来了。” 齐抒郁并不看他,只让佣人布茶,“来就来了,花不要带进来,孩子对花粉过敏。” “看我这记性,好,”贾辰骏转而把花交给管家,“麻烦了成管家,把这花扔了吧。” “喝茶。”齐抒郁抬手示意。 贾辰骏自觉地贴着他坐下,柔声说,“这两天又犯头疼了没?” 齐抒郁摇头,不过他脸色并不算好,透着疲惫。 “这两天没见你可想死我了!”说着要去抱他。齐抒郁躲了躲,只让他虚虚搂住自己。 “你不是活的好好的,什么时候死了我自然去悼念。” “真是心狠。算了,不说这些,我们出去透透气怎么样?” “我下午要陪孩子去游乐园。” “什么?”贾辰骏惊呼,瞪着眼睛,“你多大了去游乐园,也不臊得慌!孩子想去就让人带着去,还非得让你跟着做什么。我这儿孤家寡人一个,你好歹应该陪陪我吧。”说着就拿身体来回蹭。 齐抒郁有些烦躁地推开他:“你是谁,能和我的孩子比?” “我是你的预备情人!”贾辰骏嬉皮笑脸地扯住他手臂,“别对我这么绝情好不好,当心哪天我真对你死心了,你就是用一千匹马追也追不回来了!” “那正好,省得再烦我。” “不过现在我还没死心,所以就得缠着你烦着你。你陪陪我吧,我把地方都订好了,好不好?”贾辰骏软着声音哀求他。 齐抒郁瞧他微微嘟起的嘴巴,上头涂着淡淡的透明唇蜜,闪着光。贾辰骏臭美,身上喷的香水跟他人一样,透着股风骚气。 “你让我安排一下。”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贾辰骏喜笑颜开,眼睛弯得像狐狸,“我们一会儿出去吃午饭,我知道一家法国菜做得很正宗……” 两人出门吃了午饭,去马场骑马。贾辰骏虽然出身富贵,可他天生手脚不协调运动细胞太少,所以不会骑马。齐抒郁自己骑着马绕圈,贾辰骏哀怨地望着他,最后终于如愿的让齐抒郁带着他。 之后两人来到人工海滩。贾辰骏让人带着他乘快艇在海上玩,一阵阵尖叫。齐抒郁懒散地躺在躺椅上,遮阳伞外大片灿烂夺目的阳光,照耀得远处海绵泛着钻石一样的粼光,让他昏昏欲睡。 “喂!你怎么睡着啦?” 齐抒郁差不多要睡沉时被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贾辰骏推醒,他迷糊地睁了下眼睛就又要转身继续睡。贾辰骏拉住他,“走走,我带你去晒日光浴——看你白得,跟白斩鸡似的!” 齐抒郁只好跟着他走,一路目光不时看向身边贾辰骏袒露的身体,面露不屑。讲他皮肤白,自己还不更是一只白斩鸡! 贾辰骏带他进了酒店,经理迎着二人带他们进入一个房间。 “来来,温度已经调好啦!”贾辰骏拍拍房间里摆着的日光浴浴床,“小爷今天就晒出个古天乐给你看!” “你去吧,我不喜欢这个。” “你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年纪轻轻把自己弄得跟个无欲无求的小老头似的,当心真的开始掉发掉牙!”贾辰骏十分不满。 “你晒吧,我在旁边等你就好。”齐抒郁根本不听他的话,跟经理吩咐一声,让他带了两个漂亮的服务员进来,帮他修一修指甲,然后精油按摩。 贾辰骏撇撇嘴,好吧,他在身边让他免费参观也不错。 来的服务员都是既有经验又安静的,一句废话都不说,安心干活。 齐抒郁一开始拿了本书来看,但由于两个小姑娘的按摩力度实在太舒服了,他又有些要睡着的意思。 然而他又一次被打扰,外面服务员敲门。 “齐少,您的手机响了,有短信,要我拿进来给您吗?” 齐抒郁本想拒绝,但怕是公司里的事情。他虽然人不怎么样,可对待工作就像机器人一样精细认真、毫不懈怠。 “进来吧。” 服务员一手托着托盘走到他身边,齐抒郁拿了自己手机。 ——抒郁,我要回来了,后天的火车。 傅航,他要回来了。 一瞬间,齐抒郁听见自己心底一个声音说。 贾辰骏最终也没能把自己变成古天乐,他说日光浴浴床的盖子盖上时,他会觉得窒息。他一时间并没发现身边的男人早就变了副模样,消沉的、寡恹的。 五年了,不知道那个没脸没皮猴子一样的孩子长成了什么样。他思索着、想象着,不由自主目光飘到了旁边喋喋不休的贾辰骏脸上,总归不会长成这幅沉浸犬马声色之中的样子吧。 “你这么深情地看着我,是不是终于开窍看上我了?”贾辰骏挑起他的下巴。 齐抒郁捉住他的手,贾辰骏每一处都保养得很精心,手摸上去光滑细腻,不软不硬非常舒服。如果是去当兵,那怎么说也该锻炼出一声糙皮厚肉……齐抒郁走神间,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只手。 贾辰骏呼吸急促起来,“你可别挑逗我,我这人本来就受不了别人逗,你还招我,当心我霸王硬上弓啊。” 齐抒郁回过神,复杂地看着他。贾辰骏甚少从齐抒郁打量自己的眼神中看到如此深邃的感情,便任由他看下去。 “你以后别在脸上抹那么多东西,”齐抒郁忽然来了一句,“免得日后给这些女人才用得玩意儿泡软了。” “切!还以为你在想什么,”贾辰骏郁闷,过了会儿又惴惴问,“你说真的?” 齐抒郁,“随你相不相信,不过你这个样子想让我看上你,比做梦还荒谬。” “那我明天改了你就看上我了?”贾辰骏眼睛亮闪闪地看他。 “也不一定,”齐抒郁见他泄气,勾起唇角,“不过总归比现在机会要多一些。” 贾辰骏眼中闪过惊喜,旋即又有些疑惑地说,“你吃错药了,怎么会突然改了口风?” 齐抒郁没说话,也不再看他。 隔了一天,到了短信里所说的后天。齐抒郁一晚上没睡好,翌日早早起来。 “少爷您脸色太差了。”管家忧心忡忡,“不然就让我去帮您接傅少?” “没事,备车。” 齐抒郁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列车时刻表,时刻提醒着自己傅航乘的那辆列车到站的时间。他早早过去,忐忑不安地在心中无数次设想两人见面应该说些什么,是不是还要拥抱一下?但已经过了五年,那小鬼长成了大男人,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他一定会很尴尬,自己也可能根本就抬不起手。 齐抒郁在苦恼的纠结中度过了漫长的等待,直到车里完全黑下来,司机小声提醒:“齐少,您等的列车两个小时之前就该到站了……” “……去问问列车是否晚点。” “已经问过了,没有,准时到站,乘客里没有傅少。”司机声音更小,“您是不是记错了列车……” “再等等。”齐抒郁仔细看向外面,路灯都亮起来,车站外那些旅馆店铺全部都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少爷,已经半夜了,这趟所有列车已经停了。” 安静的车里,司机的声音再次响起。 齐抒郁隐藏在黑暗中,只留给他一个模糊的轮廓:“走吧。”他静静说。 管家翘首企盼结果只见到自家少爷一个人回来,身后跟着的保镖对他沉默的摇摇头,管家就不再说什么了。 傅航被手机疯狂的铃声吵醒,他狂躁地按下通话键:“何毅!大清早你打个屁的电话!” 里面的人哈哈大笑:“赶紧起来,这都快中午了还大清早?我们都等着请你吃饭,给你接风洗尘呢!” “吃你狗屎吃!不去!”傅航怒吼,“老子昨晚就被你们几个孙子灌得现在还头疼,你们倒是精神,一群王八蛋!”吼完直接摔了手机。 手机砸到地上,壳子跟电池板全蹦了出来,屏幕瞬间黑了。 傅航转身蒙头大睡,可脑子里就像被一根棍子给不停搅动着,又沉又疼,让他想睡也睡不着。傅航闭着眼挣扎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爬起来从地上重新捡起手机装好,仔细翻看起来。确定没有其他短信和未接来电后,他泄气地仰头摔回床上。 那个人明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却一个电话都没有给他。傅航窝火了半天,全让忘了自己先放了对方鸽子的事儿。 傅航打定主意,那人不联系他,他就不主动露面。然而如此等了一个星期,傅航到了极限,他无论如何也等不下去了,败下阵来,带着礼物去了齐家。 “傅少!”管家大为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航少不了心虚尴尬,只好含糊道:“刚刚回来的,那个……抒郁呢?” “少爷他已经很多天没回家了。”管家提及齐抒郁,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似有难言之隐。 傅航十分意外:“他去哪儿了?” “这个……”管家迟疑片刻,正赶上一辆车开进来,停下后两个长相极其相似的小孩子先后跳下了车。 “小少爷,小小姐。”管家迎上前去喊道。 “成伯伯,爸爸今天回来吗?”齐静言充满希冀的问。 “我也不知道,少爷没来电话。” 小女孩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扁扁嘴:“爸爸都好几天没回家了,我想他。” 齐静颐侧头打量着傅航,半晌问:“成伯伯,这是爸爸的客人吗?” 没等管家回答,傅航笑着说:“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你们俩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们了。我叫傅航,你们是静颐和静言对不对?” “傅叔叔好。”两个小孩乖乖叫人,很有教养。 管家将三人迎进去,傅航放下礼物,“成叔,您知不知道抒郁去了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不过少爷是和贾少一起走的。” “贾少?” “是少爷的一个朋友。”管家表情中透出些难以言喻的担忧。 傅航听后心里不是滋味。 “爸爸那个朋友真坏!”一旁的静言开口,小脸上布满怨气,“都是他,才让爸爸没和我们去游乐园!” 傅航一怔:“什么?” “我讨厌他!”静言继续说道,“他每次来都要带走爸爸,他还喷香水,好难闻!” “小言,你话真多。”静颐有模有样地说她。 “本来就是,你不也很讨厌他?”静言反驳。 傅航从小孩子简单的几句话里大概了解了这个贾少的形象,他不由纳闷儿,按说齐抒郁并不该喜欢这种喷香水的娘娘腔才对。难道这五年不见,他交友的方向也变了。 “傅少要不要在这里等等,少爷出去好几天,我觉得今天差不多应该回来了。”管家说。 傅航想了一会儿:“我想去找他,他现在在哪儿?” “这我也不清楚,贾少去的地方很多。” “……那等他回来的时候,告诉他一声我来过。”傅航交代完就走了。他心里十分不痛快,觉得齐抒郁也太不够意思了,明知道他已经回来了硬是这么多天都没和他联系。想了想,傅航打电话给何毅,叫他们出来吃饭。 何毅是傅航在军队里认识的,两人同在本地长大,只是之前一直无缘认识。何毅是红三代,奉了祖父和父亲的命令到部队磨砺。通过何毅,傅航认识了不少很有名气的军二代一流。 当晚,几人凑到一处,开着越野跑到郊外一处农家乐里面吃喝玩乐。这个农家乐也有不小来头,老板在圈子里很有名,名下很多酒店和酒庄。开的农家乐原本是他自己平时来放松身心垂钓吃野味的,后来才在朋友们的捧场下开起来,吸引很多有钱人来这边消遣。农家乐依山傍水,规模很大,垂钓的鱼塘烧烤的场地都很开阔,甚至后边还有温泉池子可以泡。 于是酒足饭饱后他们几个随即去泡温泉。温泉是开放式环境,中间只有几座假山点缀,冒着热气的温泉水袅袅从山石上淌下,让这片大大小小的温泉池子被雾气缠绕着,颇有意境。 “贾少,您看我们这儿真没有泡温泉的单间,您的房间里浴室的水也都是温泉,您看?” “在我屋里,效果没这里好,那泡着还有什么意思!” “还请您体谅、体谅!” “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我都说了给你钱包场,你只管将人都赶走!” “这恐怕不行啊贾少,来者都是客,我一个小小的经理没有那么大的权限啊!” “你没有权限?我看你是连这点权限都不想要了!今天少爷就是想包场一个人泡,你要是不照办,就等着收拾铺盖卷滚蛋!” 两个人的声音不小,所有泡温泉的人都听见了,包括傅航一行人。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慢慢走近了的两个人,一个点头哈腰满脸苦笑的自然是经理,另一个穿着亮粉小衬衣的年轻男人就是正在刁难的客人了。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愣的二逼,他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由得他说包场就包场!”何毅痞笑着讥讽说。 “穿得那么骚包,估计是被哪个大款包养着的少爷,不知天高地厚!”许禾舒冷冷说着。他是傅航这一帮人中家底最硬的,从父辈到叔辈都有在京就职的军衔。他名字虽然稍显女气,可人却是实打实的心狠手辣,很少有人敢惹他。 傅航也觉得这人是在找死,不过他没说话,趴在池子边上看好戏。 那个贾少见经理怎么也不答应,怒极,指着经理鼻子大骂:“我告诉你,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今天可不是我一个人来,齐少也来了,你要是把我们俩都得罪了,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经理一开始还有点仗着自家背后老板有恃无恐的样子,然而听到齐少两个字后他的脸色却真正变了:“齐、齐少也来了?” 贾少哼了一声。 经理冷汗下来了:“别,别,贾少,咱们有话好好说,什么都好商量行不行?” …… 那边还在说着,傅航却没听见,他满耳朵都被齐少俩字儿给占满了,立时直起身子往那边紧张地看着。 “齐少?”有人嘀咕了句。 何毅斜了他一眼,“还有几个齐少能把那个经理吓得半死?” 正说着,就看见一个清瘦的人影往这边走来。 “贾辰骏,你干什么?”他很不习惯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出现,等了半天也不见贾辰骏回来,听人说是在和经理吵架,才忍不住过来看看。 “我想泡温泉,可这位经理却说不行。”贾辰骏对着那个经理一副有你好看的样子。 “齐少,不是这样的,贾少说他一定要包场……”经理见到此人,战战兢兢,真是给吓到了。 “不行就不泡,回房。”那人却并没有为难经理,冷淡的回了一句就要往回走。 贾辰骏不乐意了:“喂!我是为你好,温泉驱寒的!” “回房。”那人压低声音重复一遍,很不耐地先走。 “抒郁!” 骤然间一声大喊,齐抒郁一愣,下一秒手臂就被一只有力而温湿的手给抓住了。 齐抒郁回过头,看见满身水珠热气只在下身围了条宽毛巾的男人,对方一双眼睛黑亮深邃,直直盯着他。 “你谁啊!”贾辰骏头冲上来推了傅航一把,没推动。 齐抒郁看了他一眼再回来看傅航,目光最后落到自己手臂上。袖子上被水洇湿一大片。 “傅航,”他淡淡开口,“你回来了。” 傅航从池子里蹿上来拉住人时根本没有经过思考,这时候回过神来,一时间大为窘迫,立刻撒了手:“齐、齐抒郁,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 齐抒郁还是不咸不淡的,“是啊,很巧。恭喜你回来了。” “谢谢。”傅航干巴巴说。 “贾辰骏,”齐抒郁不再看他,“我们回去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贾辰骏狠狠瞪了傅航一眼,跟着走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傅航身上,何毅他们走过来。 “怎么回事儿,你认识齐抒郁?”何毅勾着他肩背问。 “别在这里说了,我们也走。”许禾舒说。 回到了没外人的地方,何毅继续刚才的问题。 “我们俩小时候就认识了,论辈分我还得管他叫声叔呢。”傅航说。 何毅:“我靠,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能和齐家扯上关系,难怪刚才……要不是我清楚你的为人,刚才也要以为你是在攀交情。” “没那个必要……” “不过我看齐抒郁对你的态度,你们俩并不是多亲厚。”何毅道。 傅航苦笑一声:“他生气了。” “什么?”何毅没听懂。 “你还记得刚到部队的时候,我曾跟你说过我有个特别在乎的朋友,每周都给他写一封信可他却从来没给我回过信么?” “嗯,记得。” “当时你告诉我以后不要再写信了,朋友而已不必这么犯贱,我就再没写了。” “是啊……我操你这个朋友概不会就是齐抒郁吧!”何毅一拍大腿,“我他妈一直以为你是在追女朋友!” “这次回来本来我也没按车次回来,是坐你们的车回来的。”傅航道,“白天我去齐家,看见齐抒郁的司机,他说那天齐抒郁在车站等到我半夜……” “这、这……”何毅瞪大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事儿办得不地道。”许禾舒说,掷地有声,“我早就听闻齐家少爷脾气不好,喜怒无常,你如此怠慢他,他没整治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今天你冲上去叫他,他能跟你说话,真是给足了你面子。” 傅航懊恼:“这五年没见,他变了很多,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和姓贾的那样的人混到一起。” 何毅也结舌了半晌后嘬了嘬牙花子,“我是搞不懂你和齐抒郁之间的感情是怎么回事儿了,就他那个阴阳怪气的模样,你能和他做上朋友也真够为难你的。” “你不知道就少放屁!”傅航最讨厌别人说齐抒郁的不好,当即骂道。 “瞧瞧,连说都不能说啦!”何毅竖起两只手掌无奈道。 “他生气你把他哄好了不就得了,”许禾舒道。 “他要是有那么好哄我也不至于发愁了,之前我曾经跟他吵过一架,他整整和我冷战了两年!” 许禾舒冷嘲:“这么爱闹别扭,不就是个娘们儿么!” “闭嘴!”傅航瞪他。 没人敢对许禾舒下命令,但许禾舒对傅航的态度却根本不生气,继续说:“依我看那个姓贾的就是个鸭子,跟齐抒郁搞在一起。你要是看不惯,我们把姓贾的给教训一顿,让他滚远点。” 其他人听了立刻跟着附和。 “行了行了,他最烦人多,你们一闹他还不彻底跟我掰了?”傅航抱住头,“让我自己想想吧。” 另一个房间里,贾辰骏也在纠缠不休:“那个男的谁啊,看着脸生。” “傅航。”齐抒郁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为什么跑过来拉你,你们认识?”贾辰骏很敏感,他看出那一瞬间齐抒郁的神色中藏着太多东西,心中危机感大盛,“我看你们关系不一般啊。” “是吗,你眼神那么好?” “你别敷衍我!”贾辰骏扑过去夺走他的书,“老实交代!” 齐抒郁本来正心情不好,此时被贾辰骏问得心烦,一个耳光就甩了个过去! 贾辰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不是没挨过齐抒郁的耳光,但那大多数都是闹着玩的。 “你打我干什么,我还不能问问了!” 齐抒郁推开他,慢条斯理地拿回书翻到自己刚刚读的那一页,“你说对了,你不能问。” “你!”贾辰骏气得七窍生烟,“齐抒郁,我对你死心塌地的,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齐抒郁没搭理他。 贾辰骏拿起桌上的烟灰缸摔在地上,“你说话!” 噪音让齐抒郁皱了皱眉头,“你别跟个泼妇似的。” “你他妈才是泼妇!”贾辰骏怒吼着,像一条暴躁的狼,眼神狠戾连一向英俊的脸孔都变得有些狰狞,“我警告你,你要是和那个傅航有什么的话,我——” “你怎样?”齐抒郁也有点生气了,抬起眼冷冷盯着他。那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插在对方心口上。 “我饶不了你们!”贾辰骏接着说。 “我们才说了两句话你就跟我大吵大闹个没完,你太过分了。”齐抒郁沉着脸色,“再有下次,咱们以后就不要见面了。” 贾辰骏狠狠盯着他,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齐抒郁自顾自看了会儿书方才觉出不对,去看贾辰骏,发现他竟然哭了。 “你哭什么?” 贾辰骏似乎也才发现自己哭了,拿袖子粗鲁地擦了把脸:“我恨我自己没出息,竟然看上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人,还死皮赖脸缠着你!” 齐抒郁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尽管笑吧!小爷为了你窝囊成这样儿,你就得意去吧!”贾辰骏色厉内荏地骂道,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齐抒郁无声的叹口气,放下书起身,掏出手帕给贾辰骏擦眼泪:“你可是个大男人,动不动给我哭鼻子看,比身上整天喷香水还让我受不了。”尽管这么说,但他擦眼泪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贾辰骏第一次见到齐抒郁这么主动的靠近自己,心中十分欣喜,眼泪自然就收了回去。他撇着嘴,“爷偏要在你身边让你恶心!明天我换橘子味的香水!” “行了行了,你不恶心,别这么糟践自己。”齐抒郁把手帕塞到他手里,“自己擦擦,擦好了就回房间去睡觉,明天我们还要去爬山。” 贾辰骏刚得了安慰早就没了怒气,他出门之后想想齐抒郁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把他哄开心了,他还真是够贱的。 齐抒郁洗了澡刚要躺下睡觉,敲门声就响起来。他以为是贾辰骏,就不去搭理,谁知过了半天门依然在响。齐抒郁无法只得去开门。 “你还要……”齐抒郁的话在看清来人之后戛然而止,他先是小小的惊了一下,随即恢复到波澜不惊的样子,“你有事吗?” 这个时候的傅航已经穿戴整齐,他特意看着贾辰骏离开之后又过了半天才来敲门的。 “抒郁,我想……”傅航抿了下嘴唇,克制住乱跳的心脏,“我想和你谈一谈。” 齐抒郁静静看着他。五年前这个小鬼才到自己额头,可如今已经超越自己半个头还要多,起码得有185的个头了。手脚修长身体更结实了,即使隔着衣服但仍能感觉到下面掩盖着的漂亮肌肉。而且脸长得也更有男人味了,只有细看时才能从他五官中看出昔日精致的影子。 傅航被他看得直冒汗,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齐抒郁开口了:“谈什么?” 傅航颇不好意思地笑道:“抒郁,我们五年没见了,要说的话肯定很多吧。” “哦?”齐抒郁慢慢挑起了眉,那眼神里充满的戏谑华丽张扬,衬得他一双眼睛在灯光中熠熠生辉。 傅航还要说的时候,齐抒郁侧开身体,“进来吧。” 齐抒郁径直走进卧室里在床边坐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薄薄的烟雾散开。傅航走进来时,看见他翘着腿,细白的脚踝从睡袍下延展而出,镶着浅浅一层柔腻的阴影。 “坐。”齐抒郁用下巴示意对面的椅子。 傅航坐下,腰背挺直,和懒散的齐抒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房间里只有烟味弥漫。 “你什么时候会抽烟的?”傅航虽然也抽烟,可他莫名觉得齐抒郁抽烟不好。 “很多年前就会了。”齐抒郁回答,但表情却在问难道你只要问这个。 “我在部队的五年生活很苦,但也很有趣,我……我慢慢讲给你听,让你知道我这五年的情况好不好?”傅航生硬的找到话题开头。 齐抒郁示意他可以。 傅航就给他细细说起来,事无巨细,连早上洗漱的事情也跟他讲了。渐渐他讲得入了神,也就放松多了,语速流利神采飞扬。 这样一个如同暖阳般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诱人味道,齐抒郁的眼睛躲在烟雾后偷偷观察,最后激动的心跳告诉他,他依然爱他如初。 在傅航刚入伍的时候,他曾经每周都能收到来信,信的内容就和他现在说的话一样,连每一件最细微的事情都告诉给他。部队生活那么严谨,真不知道他哪来的时间给他写信。不过齐抒郁明白,如果他给与回应就相当于助纣为虐,他自己就是那个纣王。他要想尽办法把傅航从自己心里赶走,所以他从来没给傅航写过一封回信。终于有一天,傅航好像终于装过弯来,不再给他写信,两人就此断了联系。齐抒郁没再向之前那样派人打听过傅航的消息,他要和这个一直折磨他的人彻底断了。 然而齐抒郁心里还是比谁都清楚,他们俩不会这么轻易就断。当年的丧礼上,他们俩就注定了缘分。 “……后来我去了特种部队,还有幸参加了两次任务。这个不能告诉你,但是给你看个东西。”傅航神秘兮兮地掀开自己的上衣,露出线条流利的胯部,指着左边皮肤上一个圆形伤疤说,“看,我的勋章!”他的表情和从前炫耀自己跳级一样,充满了将要被夸奖的期待。 齐抒郁不由伸出手去摸,冰凉的手指尖与火热的肌肤相碰,傅航抖了一下,被齐抒郁专注的神情吸引到。 “你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你父母一定很欣慰。”齐抒郁收回手。 “嘿嘿。”傅航听见夸奖,脸上竟然浮现出一小片红晕。 “要说的都说完了?” “差不多吧,你呢,你过得怎么样?”傅航犹豫了一下说,“今天那个姓贾的……” “我认识的朋友。”齐抒郁回答,“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 傅航心道他可不想跟那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人认识,于是转移话题说:“你倒是没怎么变,就是又瘦了,你平时多吃点。” “这和吃得多少没关系。”齐抒郁并不愿深谈自己的问题,“我看你的那几个朋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看来你如今过得很好。” “都是在部队里认识的,那天……”傅航挠挠头,“那天我没坐火车回来,我被他们带回来喝酒去了,忘了告诉你。”他可不敢说是故意的,那不等于找死吗。 “嗯,我猜到了,如果你是坐火车来的,我一定会接到你的。”齐抒郁并没什么剧烈的反应。 傅航小心翼翼:“你不生气吧?” “我还没那么多气生,你想多了。” “那今天在温泉池子你为什么不跟我多说说话?” “我不喜欢人多。”齐抒郁淡淡说。 “是,我忘了。”傅航小心应对着,却仍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毕竟已经隔了五年,他不知道现在的齐抒郁脾性是否还和当年一个样。他很像和从前一样坐到齐抒郁身边腻歪着,但抽着烟的齐抒郁,如同用烟雾划开一道厚厚的屏障,让他无法接近。 “还有别的事儿吗?”齐抒郁把烟捻灭,问。 “没了。” “那你走吧,我累了。” “可我还想和你说说话!”傅航被齐抒郁困倦的模样刺了一下,再也忍不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抒郁,我很想你!对不起一直没和你联系,但我真的很想你!” 齐抒郁觉得那温暖的手掌简直要把他烧化,他压下心里涌上来的苦涩,哑声开口:“那很好……傅航,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很好。” “抒郁,你想我吗?”傅航诚恳的凝视着他,“我真希望这五年对我们而言就像五天那样,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们的感情还是最好的,没有其他人掺合进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连够都够不着你!” 齐抒郁眼睫颤了颤,“什么都会变的,尤其是人,变得最快。不过只要你想,我还把你当我最好的……兄弟。”他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仿佛这两个字带着锋利的刃,吐出来时会把他的喉咙割破。 傅航听了这句话,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展开大大的笑容,惨白的牙齿直晃人眼:“太好了抒郁,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明天我把你介绍给我那几个哥们,怎么样?” 直到傅航离开很久,躺在床上的齐抒郁才回过神儿来,他居然答应了傅航。齐抒郁莫名起了冷汗,他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傅航影响至此,他说的话跟魔咒似的,自己一点反驳的意识都没有。那些兵痞子,他打从心底没有任何想要结交的欲望。 贾辰骏睡到快中午才起来,精心梳洗打扮过后去找齐抒郁,这才发现齐抒郁竟是早就离开了。他找来服务员问,被告知齐少一大早就结了帐,跟着几个年轻男人离开了。 年轻男人……贾辰骏顿时火冒三丈,就是昨天那个傅航! 怒从中来,贾辰骏把房间里所有能砸的都砸了,然后恶狠狠瞪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服务员:“看什么看,老子待会儿会赔钱!” 服务员讨好的笑道:“是,贾少您慢慢砸,我去外边等您。”说完就帮他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贾辰骏一脚踹上茶几,却因为茶几太过沉重反而弄疼了自己的脚。他痛呼一声栽到地上,结果手掌又被自己砸碎的瓷片给扎破了,贾辰骏大怒,破口大骂:“操你妈的连老天爷都跟我过不去!齐抒郁!你真是个混蛋!” 齐抒郁车上只带着傅航,其余的人都开着来时的车,一同回去。回到市中心,几人一同找地方吃午饭。 “大家都是傅航的朋友,齐某今天就担个叔叔的虚名,请大家去千乘楼吃饭吧。”齐抒郁浅笑道,虽然他脾气出了名的古怪,但在社交上并没出过任何差错。 “千乘楼?”傅航笑,“那地方不错,还有美女吹拉弹唱,色香味俱全!” “行,全凭齐少安排。”许禾舒是这一伙人的代言人,客客气气回答,“我们都是部队里出来的粗人,只要能吃饱就行了!” 再进千乘楼,傅航感觉这里和齐抒郁一样,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古色古香,亭台楼阁雕廊画柱,悄声穿梭于其中的美女侍者,玉手上托着好几斤沉的东西,脚步还轻盈如燕。 “这可真是个功夫啊。”何毅悄声和同伴议论着。 齐抒郁要了个大包间,点了菜后,又招了声乐班子来弹琴,一时间房间里焚香飘渺乐声迷人。 酒满上后,齐抒郁拿着酒杯站起来:“这一杯是我敬给各位的,作为傅航的叔叔,我谢谢你们这五年里对他的照顾。如果没有你们,以傅航的性格,可能会吃很多亏受很多委屈。我先干为敬。”说完仰头喝完,酒杯翻下来示意。 “齐少太客气了,傅航是我们的兄弟,做兄弟的,出生入死不离不弃!”许禾舒道。 “没错,傅航比我们谁都讲义气重感情,我们都把他当成最好的兄弟!” 其余的人也都站起来附和,随即喝下酒。 齐抒郁点头,酒再满上:“傅航。” 傅航连忙站起来。 齐抒郁含笑看着他,两人挨着坐着,傅航惊奇地发现齐抒郁的眼睛里盛满温润如水的光。 “这一杯,我敬你。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又是叔侄。你长得很好,为人正气,文武兼备,我为你感到骄傲。”说完再次干了杯中酒。 “抒郁……”傅航十分感动。 “这个时候该叫我什么?” “……叔。”傅航十分别扭,跟着喝了酒。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齐抒郁总是以长辈的身份来说话,让他有些不习惯。 “我盼着你日后能更有出息,给傅家长脸!”齐抒郁坐下,他连喝两杯白酒,眼睛很亮,脸色却丝毫未变,“你们这次回来,有没有想过要做些什么?” “有,我们想合伙开公司。”傅航回答。 “自己创业啊,不错。” 许禾舒说:“我们什么都不懂,以后会有很多地方想请齐少指教。” “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决不推辞。” 这一顿饭吃下来气氛格外好,送走许禾舒他们后傅航回来找齐抒郁,看见他歪在里面的暖榻上昏昏欲睡。 齐抒郁喝了不少酒,他还是那种喝酒不上脸的人,看着虽然什么事儿都没有,可从他表情能看出来并不好过。 傅航叫了醒酒茶给他端过去:“抒郁,喝点茶醒醒酒。” 齐抒郁费力地睁开眼睛,“人都送走了?” “嗯,你起来醒醒神,我叫司机接我们回家。” 齐抒郁推开他的手,“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走。” “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的。”傅航坚持用胳膊环着他坐直,“实在难受我陪你去卫生间,把酒抠出来。” 齐抒郁摇摇头:“我只是困了。” “那你先把这茶喝了。”傅航把茶送到他嘴边,“慢点喝,听话。” 齐抒郁喝了一口,那又酸又苦的味道蛰痛了他的味蕾,刺激了神经,倒真清醒了几分。清醒了,他才发觉自己和傅航贴得毫无间隙,傅航强健的手臂揽着他,他则靠着对方的胸膛。 “我能坐好,你松手吧。”齐抒郁挣了挣。 傅航反而把他搂得更紧,“别乱动了你,喝多了哪有个准儿?我不把你夹紧了,一会儿你摔地上怎么办。” “我还没醉到那份儿上。”齐抒郁觉得自己身体热得发烫,他狼狈地偏过头,躲开傅航近在咫尺的吐息。 “你先把茶喝完再说。” 齐抒郁想早一点脱离开傅航,半点犹豫也没有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傅航并没多想,依言放开了他。 “我知道你今天跟他们说的话都是为了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上心。”傅航忽然说,“是我不好,总让你为我操心。” “几句话的事,别说得这么严重。”齐抒郁摆摆手,“开公司不是说开就能开的,你要先学一学相关专业知识再实干。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能帮的我就帮你一把。” 傅航听话的点点头。 司机来得很快,将两人分别载回了家。 贾辰骏因为生齐抒郁的气,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他。齐抒郁忙着公司里的事情,一时间也没把他记起来。 这天齐抒郁去参加一个聚会,基本都是些商业上往来的伙伴,找个地方吃饭喝酒谈生意。待所有人都到齐了,齐抒郁才过来,而且身边还带着人。因为只是私下里的聚会,来的人都带了个伴儿,男女都有,谁也不见怪。唯独齐抒郁带来这个,让人有些吃惊。 跟在齐抒郁身边的是个十分清瘦的少年,肤白貌美,像旧时养在深宅大院里头的小少爷,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娇气。他垂着头跟在齐抒郁身侧,被齐抒郁揽着腰,入了席也闷声不吭的。 众人心里嘀咕,都知道常伴齐抒郁身边的是贾辰骏,这次忽然换了人,难道是把贾辰骏给甩了? “呦,新人啊!齐少,不给咱们介绍一下?”一个和齐抒郁算是相熟的老总笑着先开了口,问出所有人心中所想。 齐抒郁抬手在少年脑后拍了一下,像对待宠物似的,“小苑,你第一次见人,先给各位老董敬个酒吧。你年纪小,都叫叔叔吧。” 少年端起酒杯,依旧垂着眼帘:“叔叔们好,苏苑敬各位叔叔。”他声音很低,听上去有些压抑。说完就喝酒,大概是头一次喝酒,他喝得又太急,一下子呛住,坐下后不听咳嗽,瓷白的脸颊上透出淡淡的红。 “小苑认生,各位多担待。”齐抒郁道。 众人忙附和无妨,笑话,就是这个少年拧着性子不给他们敬酒,看在齐少的面子上,谁又敢不担待?况且看齐抒郁对他这么维护的态度,不少人也开始猜测这个少年究竟有什么来头,以致这顿饭吃得就有意思多了。 齐抒郁偶尔给苏苑夹菜,眼神中的关切也不假,但却不见苏苑对齐抒郁有什么表示。他精致的脸蛋上满是木然,只是低头吃自己的饭,齐抒郁给他夹菜,他略一点头,就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了。以他这种态度根本不是个当情人的料,看来两人的事儿大有文章。 一顿饭吃了三四个小时,结束时已经深夜,齐抒郁喝得微醺,由苏苑搀扶着上了车。 “齐少这是要羞辱我吗?”车上,苏苑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齐抒郁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我带你出来见见世面,怎么,反倒惹恼了你?” “你分明是把我当包养的情人给他们看,日后他们如果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还有什么脸再待下去!”苏苑怒道。 “我在席上从未提过你是我的情人,你非要这么想的话就随你,不过以后我兴致来了,还是会带你出来。”齐抒郁勾起一抹浅笑,眼里却殊无笑意,“你还没飞出我手掌心的能耐,就老老实实的听话。” 苏苑紧紧攥着拳头,怒视着他:“齐抒郁,你除了仗势欺人还会什么?欺负我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我欺负你?”齐抒郁斜睨着他,“我供着你的吃穿用度,把你养得跟个少爷似的,这叫欺负你吗?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不如街边的乞丐过得好。也许,你凭着自己的一两分姿色在夜店里谋生,但那样,跟现在纯洁的你相比,哪个更好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苏苑一时语塞,只能咬牙切齿。 “闭上嘴,别再烦我了。”齐抒郁感到头又在隐隐作痛,沉声警告一声后偏过头倚着靠背养神。 苏苑眼里闪过怨恨的光,紧紧咬着嘴唇。 车开到门口,管家早早站在那儿等着,见到苏苑扶着齐抒郁下来,脸色有些不自然。 “齐少让我跟来的。”苏苑察觉到,说。 管家略点了下头后接手过扶住齐抒郁,后者摆摆手:“我可以自己走,让厨房做点汤,我胃有些难受。” “少爷,贾少在里边。”管家在他耳边低声说。 齐抒郁皱眉:“他来做什么,你没跟他说我不在家吗?” “说了,贾少非要留下来等您……” “齐抒郁!”一声怒斥,贾辰骏拉开挡在自己前面的管家,“你是不是想甩了我?” 齐抒郁被他声音震得头更疼,“你先躲开。”说着要拨开他。 贾辰骏余光正好瞥见一旁的苏苑,登时眼睛都气红了,拉住齐抒郁大声质问:“你甩了我,找了个新情人是不是?” “住口!”齐抒郁断喝一声,“你马上滚,我不想看见你。” 贾辰骏如遭重击,脸色煞白地瞪大眼睛:“我在这里等了你大半天,就是为了等你一句让我马上滚吗?” 苏苑冷眼看着这两人,大概猜出七八分,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忽然动了,走上前,亲密地挽住齐抒郁的手臂,“我们进去吧,外面很冷。”说着缩了缩脖子。 “你给我放手!”贾辰骏果然被刺激到,对着苏苑大吼,“你算哪根葱,他是你能碰的吗?” 苏苑歪着头:“那你又算哪根葱?” 管家急得满头汗:“苏苑,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少爷不舒服,还不赶紧让他进去!” “成管家,您可别看错了,明明就是他堵在门口不让我们进去,我可没添乱。”苏苑不忘火上浇油。 贾辰骏气得就要打苏苑,齐抒郁抓住他的手,“你敢当着我的面打人试试?”话音落下,他身后保镖往前走了一步。 “你就这么喜欢他?”贾辰骏哆嗦着嘴唇,话音颤抖,“以前你对我连正眼看都懒得看,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我撇下。现在换了个人就带出去吃饭……齐抒郁,你真混蛋!” 齐抒郁头疼得厉害,脑子里不断响着嗡嗡的尖锐噪音,根本没听见贾辰骏在说什么。他张了张嘴想让贾辰骏躲开,却倏地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少爷!” 管家一声惊呼,贾辰骏才反应过来,一把接住往地上栽的齐抒郁抱在怀里:“快!叫医生!” 齐抒郁醒过来时,看见贾辰骏坐在自己身边,满脸焦急。看他睁开眼才算松口气,放开了已经握得汗津津的手。 “医生说了,你得忌烟忌酒,要不这头疼症会越来越严重。”他故意板着脸说。 “……苏苑呢?” 贾辰骏顿时沉了脸,“早就睡去了,他可是吃得饱睡得着,哪会管你的死活!” “他确实不该管我的死活,除非他疯了。”齐抒郁慢慢说道,“你以后别再因为苏苑的事情和我吵,他不是我的情人,我没有动过他。” “那他是谁?”贾辰骏追问。 齐抒郁:“几年前,庆大老总苏崇山指派人开车撞我想要我的命,我没死成,想报复他,所以把他唯一的儿子弄到了手,就是苏苑。” 贾辰骏吃了一惊:“我从没听你提起过!你把这小子弄到手做什么,我看他的样子,实在不想吃苦的。” “苏苑在我手中一天,他老子就要听我一天的话。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齐家台面下的生意,我不好出面,就让他代我去办,如果出了事,他就再也别想见到苏苑!”齐抒郁语气骤然冷肃,眉宇间透着病态与煞气,让人心惊。 “你,你就不怕苏崇山再暗中加害你?” “哼,他晚年得子,恐怕这辈子也就只有苏苑一个儿子,如果他要害我,那他姓苏的就断子绝孙。”齐抒郁忍不住咳嗽一阵,“我头还是疼得厉害,你带着药吗?” 贾辰骏皱眉:“你还真不想好了,这个时候还要抽,嫌自己命长是不是?” 齐抒郁轻笑两声,像看透了人生似的:“我早没什么指望了,能活一天、能享受一天就是一天,我可不愿这一天是头疼着过来的。我知道你是真的心疼我,可你要是还想咱们俩还能继续这个情分,就把药给我。” 贾辰骏咬牙犹豫了半晌:“我现在没带着,你忍一晚上,我明天一早就带来给你。” “好。”齐抒郁说完闭上眼睛,头疼折磨得他连睁眼睛都成了件辛苦的事。然而大抵唯有头疼时,他才无暇去想别的事情,不必为了得不到的东西而跟自己过不去。 傅航和朋友们合伙开的公司正式启动,几个人忙得昏天黑地基本没什么休息时间。等傅航能有点休息时间时,他才想起来有好一段日子没见到齐抒郁了,于是立即去了齐家。 从管家口中得知齐抒郁在花房看书,傅航放下东西来到花房,推开虚掩的门,从繁茂枝叶的缝隙中看见齐抒郁的背影。 他悄悄走过去本想吓一吓齐抒郁,不想到了跟前发现齐抒郁已经睡着了。 浓郁花香缭绕中,齐抒郁睡在躺椅上,对傅航的靠近毫无察觉。他大概是做了什么美梦,神态轻松舒适,唇角微微勾着。傅航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醒来时就看见沉睡中的齐抒郁,年幼的面孔和此时此刻眼前这张脸重合,竟没有一丝违和感。 傅航正看得入神,齐抒郁冷不丁睁开了眼睛。两人均是一点防备也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中对视,傅航愣愣的没有动。齐抒郁眼神还很朦胧,他对贴近的这张英俊面孔亦没任何剧烈的反应,只是温柔地注视着。 在傅航看来,大概过了足足半分钟齐抒郁才真正清醒过来,眼里的光骤然有了棱角,能够刺痛他的皮肤:“傅航,你什么时候来的?” “哦,我、我刚来。”傅航立刻站直了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他四下乱瞟,余光注意到齐抒郁手边的小桌子上一个瓶子。瓶身上贴着的标签全是英文注释,他一时没看清。 “既然来了,怎么不叫我?”齐抒郁注意到他的目光,伸手把瓶子放进口袋,“你来是跟我汇报你公司的进程吗?” “不是,我只是来看看你,上次吃过那顿饭后,咱们有好久没见面了。”傅航顿了一下,“刚才那个小瓶……” “只是治头疼的药,类似阿司匹林、西比灵。”齐抒郁不甚在意的带过。 “西药副作用太大,你头疼实在厉害的话,我朋友中有认识比较厉害的中医,等我联系了他们就带你过去看看。” “不用,我只是偶尔头疼。”齐抒郁想也不想拒绝,想了想又加了句,“大概是天气冷了我有些着凉。” “那你多穿点。”傅航道,看到他身上穿的缎面褂子,确实很单薄的样子,“就算这花房里暖气充足,你也穿得太少了吧。” “我会注意。”齐抒郁说着想站起来,却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僵睡时间太长,抻到肩膀引起一阵酸痛。他暗暗吸口气,扶着肩慢慢揉。 “麻了?”傅航一见立即道,“我来帮你揉揉,你这是血液循环不畅。” “你?就你那两下子还不把骨头给我揉散了。”齐抒郁嗤笑道。 傅航跃跃欲试地活动着手腕,“放心,以前在部队我们训练完了经常互相按摩,早就有经验了,绝对让你舒服!” 他最后半句话让齐抒郁心中一跳,莫名升起一股紧张又期待的情绪。 他不答,傅航已经帮他把躺椅放平,“来,你趴着躺下来。” 齐抒郁慢慢趴好,本想叮嘱一句轻点,可傅航的手已经贴到他的后背,他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傅航的确没说假话,他手掌大而有力,可能是因为学习过一些人体穴位,按的地方也都精准无误,力道也轻重有度。渐渐的齐抒郁只觉得全身热腾腾的舒服,四肢百骸如同灌进去无数真气缓慢游走,熨烫得他恨不得从骨头缝里呻吟出来…… “是不是我力道太大了?” 身后傅航一问,齐抒郁才发觉自己竟真的发出了声音,顿时丢脸得无地自容。 傅航倒没多想:“你要是感觉不舒服就说一声,我随时改变策略。” “没事,你按吧。”齐抒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淡。 傅航专心致志的给齐抒郁按摩,后者穿着一身致薄致柔的衣服,他手掌贴合处就能清晰感知到下面的皮肉。齐抒郁很瘦,背上几乎没什么肉,蝴蝶骨更是薄得想要刺破皮肤飞出来。他的腰也细,傅航从没在哪个男人身上摸到过这么细的腰,幸好,下面的臀部肉还算不少,只是从服帖的布料塑造出来的形状就能看出来。 “……下面不用按。”齐抒郁闷闷的声音响起,实际上他是在努力憋着笑——他的腰上全是痒痒肉,谁也碰不得。 “不按怎么成,我今天可是要帮你做全套,来个全身按摩,保证你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爬五楼全都不费劲儿了!” “你这都哪来的废话,照你这么说我还不如个老头……唔!你别碰我腰!”齐抒郁再也绷不住,全身都突然间颤抖起来,他背过手去抓傅航,连着大半身体都跟着用劲儿。 “咦?你有痒痒肉?”傅航得知了齐抒郁这一大弱点,惊喜交加,躲开他的手不退反近,加倍骚扰起齐抒郁脆弱的腰部来,“哈哈!这回被我逮到了,看我让你好好乐一乐!” 傅航手指修长,挠人痒痒跟点穴似的快稳准。齐抒郁就像下了油锅的鱼,猛地翻身打挺,边喘着气笑个不停边努力躲闪着傅航的攻击。他从来没笑成这样过,此番被傅航逼的笑得一点贵公子的形象都没有,头发散乱面红耳赤。 “行了行了!你别闹了!傅航!”齐抒郁十分羞恼,实在躲不开了就抬起一条腿朝傅航踹过去。可傅航眼疾手快,一把就擒住了他的脚踝。齐抒郁只穿了单鞋,却没穿袜子,傅航捉入手中只觉触手一片不可思议的光滑细腻,随即一闪而逝过这只脚踝小巧到他能一只手给环绕过来!但这只是刹那间的一个念头,这念头消失时,他已然大半身体都嵌入齐抒郁两腿间,借着体重与力量的优势把齐抒郁压了个结实,另外一只得空的手则继续捣乱。 “啊!”齐抒郁惊呼一声,以他的敏感早就察觉到两人姿势诡异古怪,心里大为震骇,脸上也是青青白白不自在到了极点,想要喝止傅航胡闹却只有喘气的份儿。 “哈哈哈哈!怎么样抒郁,看你平时还会跟个小老头似的不苟言笑!”傅航有心逗他,又岂肯轻饶。他还是个孩子的心性,根本没注意两人过于亲密的姿态已经越过了朋友的界限,只顾着自己开心。 “够了!”齐抒郁浑身燥热,再和傅航这么纠缠下去只怕要坏事,他咬着牙一拳打在傅航的下巴上,怒喝道。 傅航本可以出手抵挡,但他潜意识里根本不会反抗齐抒郁,所以就任由拳头打到自己,也不得不松开了齐抒郁,往后退了好几步:“哎呀!”他夸张地痛叫一声,捂着大半张脸蹲到地上。 齐抒郁平复过来后见他还没起来,心里开始担心了,刚才他只是胡乱出拳没看见自己究竟打在哪里,连忙起身过去看:“打在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好疼好疼,抒郁你下手也太重了……”傅航一边装模作样的抱怨,一边趁机再次偷袭,将齐抒郁贴面抱了个满怀! “快放开我!”齐抒郁气急败坏。 而傅航,因为感觉到某个不正常的坚挺,一时愣住被齐抒郁轻而易举地挣脱开了。 齐抒郁自己当然也知道!傅航一瞬间的怔愣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到了他的心上!短短刹那他脑海中划过万千种想法,多得要淹没他的灵魂。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然而最终,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衫,淡漠地开口。 傅航也隐隐松了口气,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不用道歉啊,不就是那个了嘛,都是男人我理解的。我给你按摩的力道我自己有准儿,而且男人一激动呢,难免的。” “我们出去吧,今天谢谢你,我肩膀好多了。”齐抒郁放纵欢笑过后的脸在此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以后别这么闹了,多大个人,太丢脸了。” 当晚,齐抒郁就在睡梦中大汗淋漓的惊醒了。醒后安静的房间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黑暗里弥漫着汗水的咸湿味道,还有某种让人羞耻难言的气味夹杂在里面。他掀开被子,睡裤里两条腿抖个不停,下面被洇湿的床单无声地诉说着它得知主人刚才做了怎样一个醉人的春梦。 梦里男人火热的身体结实的胸膛,修长的手脚捆绑住他,两人就像海上的浮舟不断起伏。那些交叠在一起的呻吟低喘,都是最好的情话,比陈年的美酒更加浓烈,比燎原的大火更加炽热。 这样的春梦,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做过了。如今再次出现在他头脑中,不由得让他想起那段最难捱的日子里,几乎天天被那人折磨得彻夜不敢眠。唯恐一进入梦境,就又被缠上。 齐抒郁垂着满头的汗,凝视着黑暗的眼神缓慢的冰冷下来。 贾辰骏惊讶齐抒郁竟然会有主动找他的一天:“齐大少爷竟然能屈尊降贵来我这小地方,真令寒舍蓬荜生辉!” 他这话纯属卖乖,好歹是位少爷,住的是栋民国时期司令留下来的洋楼,外面看着别致气派,走进里面看装潢古色古香。 齐抒郁脱下风衣,露出里面倜傥的衬衣背带裤,活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属于这栋洋楼的真正的主人。贾辰骏眼睛黏在他细得极具风情的腰上,心里可是真的想把他变成这儿的主人。 “我来看看你,希望你别介意。”齐抒郁难得和他开句玩笑,作势朝卧室方向张望一下,“别是惊扰了贵客,要不要我回避?” 贾辰骏飞了他一眼:“我这儿也就你是真正的贵客,别人都算不上什么。” 齐抒郁朝他弯着眉毛笑了笑,随意坐下,“贾少爷家里除了碳酸饮料,有没有茶?” “白开水行不行?”贾辰骏皱了皱鼻子,“我真喝不惯茶叶。” “算了,我也不久坐,只是来问你要点东西。” 贾辰骏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齐抒郁有求于他,其实也不是齐抒郁求他,反倒是他贾辰骏心里巴巴儿的求着齐抒郁跟他要这要那。他若能满足齐抒郁,他自己就特别舒坦。 所以贾辰骏十分痛快:“行,你要什么?” “我知道你家里做生意路子广,除了给我平时吃的止痛药,有没有其他的?” 贾辰骏眼珠转了转凑过去,“你想要哪方面的?” 齐抒郁瞟向他下身,眉目传情一般目光灼灼。 贾辰骏明白过来,掩不住笑意:“你年纪轻轻,还用得着这种药?” “我不喜欢劲儿大的,只是想制造一些情调。”齐抒郁往后靠着,下巴抬起来,颈线华丽得犹如天鹅,遗憾的是是一只黑天鹅。 “你又看上哪个美女了?说出来让我也开开眼。”贾辰骏从来不介意齐抒郁身边的女人,爱有多少有多少,反正他能看出来,女人再多,之齐抒郁而言不过是障眼法,玩玩就过去了。如果齐抒郁身边出现个男人,那才是贾辰骏最忌讳的。 “一个混血,有机会让你们见见面你就知道了。”齐抒郁更不避讳,直接回答。 “药嘛,有是有,我说过,只要你要的,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不过——”贾辰骏揽住他的脖子,鼻尖往他颈窝里拱,“你也得给我点奖赏吧?” 齐抒郁暗暗捏住他的手臂,不动声色:“我知道你喜欢蓝钻石,我叫人特意从国外给你带过来一颗,人工打磨的,给你做个玩物,怎么样?” “你就是给我一整片蓝宝石做的大海,也不如你自己陪我一晚上。”贾辰骏腻着他,“我的好少爷,齐公子,我都求了你多少年了,你一直不答应。这世上怎么还有你这么吝啬的人,一晚上都不给?” 齐抒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两人挨得极近,贾辰骏清晰地捕捉到从他眼中忽闪忽暗的璀璨光华。 “我不碰你,还不是为你好?贾少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不必为了我破了这个规矩。”齐抒郁平静的说,“药我可以不要,贾少要是想给就给,蓝钻石明日就送上府门,贾少不给也无妨,丝毫不会影响咱们之间的感情。” 贾辰骏是不敢赌的,他平时小打小闹的还行,可真要热闹了齐抒郁,贾辰骏想都不敢想,于是只好佯作生气:“真小气!齐少就这么不待见我?” 齐抒郁见他转过身背对自己,无奈地摇摇头,拍拍他的背:“我若真把你睡了才叫不待见你呢。” “那我宁愿你不待见我。” “你啊,”齐抒郁叹道,“就是没受过罪,没心没肺的东西。” “你才是东西!”贾辰骏扭头怒道,眼圈微红。 齐抒郁不答他,只是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齐抒郁走后,贾辰骏又独自生了好一阵闷气,又觉得齐抒郁当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克星,自从遇到齐抒郁,他哪里还像是个巨贾人家的富足子弟,简直比最卑微的奴才还谄媚。偏偏齐抒郁眼里根本没有他,他就是立时以死明志,估计齐抒郁也就只是稍微伤心那么一丁点,绝不会因为他怎么样。 越想越气的贾辰骏堵着气开车出去逛,结果就和一辆车刮上了。 “操!”贾辰骏急刹车险些窜起来头磕到挡风玻璃,他狠狠拍了下方向盘跳下车,跑到那辆突然拐过来的车前拍车窗,“你他妈瞎啊!怎么开车的?” 车窗滑下来,露出一张紧紧皱着眉的男人面孔。贾辰骏乍一看觉得眼熟,仔细想来更是吃惊,还是个“熟人”。 男人也认出他来,眉头一下子皱得更紧,“是你闯红灯吧,反倒赖我?” “明明是黄灯,你色盲啊!”贾辰骏一点不留客气,“赶紧下来,还坐车上干嘛,下来下来!” 男人没办法,打开车门下来。 “你说,怎么办吧?”贾辰骏用手指点点自己的爱车,前保险杠被刮下大片鲜亮的漆,甚至都有些微微变形。 “我的车也被刮了,你说怎么办?”男人道。 “你活该!谁让你开车不长眼!”贾辰骏瞪他。 “别不讲理,摄像头都会拍下来,打电话报警,到时候自然知道谁对谁错。” 贾辰骏冷笑:“孙子!别仗着自己家里那点事儿就说报警就报警,到时候你警局里头有人还不都栽赃给我啊?你以为我不认识你,你就是那天拉着齐抒郁不放手的人!叫……傅航是吧?我早认出你来了!” 傅航一点也不意外,“我也认识你,久闻大名,贾少爷。” 贾辰骏哼了一声,“少套近乎啊,你先把车钱给我赔了!” 傅航前段时间就已经知道了贾辰骏的底细,对他很没有好感,所以也是一点都不客气:“那你先把我的车赔了。” “就你那辆破车还用赔!少坑钱啊!”贾辰骏心疼自己的阿斯顿·马丁,对傅航那辆满是泥浆的路虎根本看不上眼。 “怎么回事还没谈成,是不是要讹钱啊?”话音响起,只见从傅航车上又下来两个人,何毅和许禾舒,问的是何毅。 贾辰骏并不怎么认识这两人,但能猜出一定也是那天跟傅航泡温泉的朋友,便一脸警惕道:“干什么,你们要仗着人多抵赖是不是?” “嚷嚷什么啊,别好像我们怎么着你了似的。”何毅不耐烦道。 许禾舒冷眼打量他,一时没出声。 “我说报警你不让,你说是谁在抵赖?”傅航问。 贾辰骏翻了个白眼,“刚才我都说了,想走门子不行,你就痛痛快快赔钱比什么都强。” 傅航火气也上来了,刚要往前走就被许禾舒给拽住了。 “你是要我们赔你钱是吗?”许禾舒走上前,瞄了眼车,“阿斯顿·马丁,还是限量版的,挺烧钱的吧?” “这就用不着你管了,你就赶紧赔钱。” “你这张口闭口都是钱的,我看你也不像开得起这么好的车,别人的车吧?”许禾舒慢悠悠说。 “爷就是喜欢提钱怎么着,别自己买不起就觉得全世界都是穷光蛋啊。”贾辰骏有点火。 “行啊,既然这样,我们赔你钱就是了。不过,你因为这点小刮擦就去修也不值当,干脆我帮帮你,让你一次去个够本!”许禾舒话音未落,长腿猛然抬起“咣”一脚踹到了车门上! 车子发出惨烈的警报声,他那一脚足有几百斤的力道,生生把车门踹得凹了进去。 贾辰骏足足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登时怒火难遏涨红了脸,扬着拳头朝许禾舒的脸打过去。不过他连许禾舒的一根汗毛都没碰到就被许禾舒一拳打中肚子,痛呼一声摔倒在地。 “我操你大爷的你他妈找死!”贾辰骏只觉得自己胃疼得要裂开了,不由破口大骂,“你他妈叫什么,老子 要是不弄死你就跟你姓!” 许禾舒轻轻冷哼了一声,满眼讥诮地睨着他:“行啊,记着我叫许禾舒,你要是有能耐尽管来,看看到最后谁死得难看!” “你——”贾辰骏吃了亏,羞恼不已,“我要报警!你等着!” “呵,刚才不是还不让报警呢吗,你这卦变得够快的!”何毅搭腔,痞笑着说,“要报警就赶紧报警,知道报警电话吗?” “你们——”贾辰骏恨得咬牙切齿。 许禾舒像看垃圾似的看着他:“今天是给你个教训,下次再让我们碰上可没这么客气了!做鸭子就得有做鸭子的操守,别以为傍上个有钱的你就成大爷了!” 贾辰骏脸色铁青:“我操你妈你才是鸭子,你们全家都是鸭子!” 许禾舒眯起眼睛,额角青筋隐隐突起,他抬脚要过来,被傅航拉住。 “行了,跟这种人动手都嫌脏,咱们走吧。” 许禾舒指指他,威胁意味十足:“你给我记着!” 三人上了车扬长而去。吃了好大亏的贾辰骏又气又疼,恨不得将这三个混蛋剥皮抽筋…… 贾少爷本想泻火,没想反倒惹了一肚子火,郁闷的叫人把毁了容的车子拖走后,他郁闷地沿着马路牙子走。走了一会儿他越想越窝火,拿出手机给自己一个许久没联系过的朋友打电话。 “喂,塔克,你在哪儿呢?我有点事想托你办。” 里面人问了一句,贾少爷便磨着牙回答:“帮我收拾一个人,叫许禾舒的。对,让他去医院住几天!还有,顺便把我的车钱给赔了!” 放下电话,贾辰骏想象着许禾舒那张嚣张的脸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顿时气消了一大半。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电话没把许禾舒怎么着,反而让他吃了此生最大的一次亏。 酒店高层某个房间里,只开着床头灯,落地窗的窗帘原封不动地绑在两边,外面群灯绵延的钢铁森林景象映在玻璃上,和房间大床上正缠绵的一对身体交叠。 “齐少……” 停下后,女人翻过身来,弯着柔韧光滑的脊背,用充满爱意的目光凝视着背对她穿衣服的男人。 齐抒郁皱着眉系好浴袍带子,身上汗湿的粘稠感让他十分难受,对于女人喊他也置若罔闻。 等齐抒郁冲好澡出来,女人刚好为他点上了烟,待他坐过来后便递到他嘴边。齐抒郁接过去,任女人猫一样贴着他腰腹。 “齐少今天好像有心事。” “我经营着家里的产业,哪一天没有心事。”齐抒郁靠在床头,目光散漫地盯着从自己口中喷出的淡蓝色烟雾。 “哪有呢,齐少纵使有心事每次到了我这里也都抛开了,只有今天,”女人纤长的手指滑过他紧绷的腰线,“就连埋在我身体里的时候都不专心。” 女人的声音带着七分娇嗔,并不是真的在抱怨,只是卖乖讨好。 “你在说我不行?” “没有……”女人飘给他一个媚眼,“齐少别误会人家。” “我若有心事,也是关于你的。我在想,”齐抒郁指间捻起女人一缕带着香气的发丝,“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齐少这样的人物,谁能不爱?”女人很小心的回答,不知道自己的金主脑子里在想什么。 齐抒郁察觉到她的紧张,温声道:“你别多想,我随口一说。” “齐少……是不是爱上了什么人?” 齐抒郁揽着她肩头的手指一紧,“……大概是吧。”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 “那个人……” 齐抒郁看了她一眼:“你想的没错,他不爱我。”他顿了下,自言自语般说,“这该如何是好?” 女人恍惚了一下后倏然一笑,精心修剪涂抹过的指甲轻轻划着齐抒郁的手臂,拿眼角飞着他道:“齐少,我说一句真心实意的话,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错过了就再没有了,到最后只能自己后悔难过。人也是如此,爱上了谁就要不择手段的得到,只有到手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齐抒郁神色复杂,却含着笑容对她说:“那么你对我也是这样吗?” 女人笑,竟格外坦然:“是的,我很幸运,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齐抒郁不置可否,似乎还在咀嚼女人刚才那句话。 一件事的最终结果往往取决于所谓的最后一根稻草。 傅航在齐抒郁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来到他面前,质问他和贾辰骏的关系。 “朋友。”齐抒郁回答他。 “他是个鸭子!”傅航很不客气,随即稍有犹豫,“他是不是……被你包养的?” 齐抒郁有些恼,耐着性子说,“以他的身家,还不至于沦落到被谁包养的地步。” “可何毅他们调查过他的事情,他在国外的时候私生活就很乱,是个人都能跟他上床,和鸭子有什么区别?你和这种人怎么可能是朋友!” “那我应该和那种人是朋友呢?”齐抒郁反问道,“傅航,你去了部队,就不再相信我了是吗?” “我只相信事实。”傅航道。 “事实就是我们只是朋友。”齐抒郁挑起眉梢,“不过,就算我和他是别的关系又怎样?” 傅航一下子露出个震惊中带着恶心的表情:“你……和男人……” “你想说什么?”齐抒郁眼神阴沉下来。 “你和女人那些事情我从来不管,可是你跟男人……”傅航艰难的说道,“不恶心吗?” 齐抒郁脸色都变了,他本是坐着的,听到这话霍然起身盯着他的脸半晌后,低声说:“我不恶心,怕是你恶心了吧。” 傅航也知道自己说话说重了,但因为他内心里一直把齐抒郁看成最完美最贵气的那类人,而贾辰骏就是污渍,玷污了齐抒郁。或许换了别人,他就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齐抒郁怒极反笑,抬手指门外:“滚吧。” 傅航又是一惊,他知道自己说话太重,可没想到齐抒郁会让他滚:“我是好心劝你别再跟他混在一起!” “你的好心我受不起,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他话音未落,肩膀就被一双手大力箍住,跟着眼前青年英俊的面孔放大,带着蓬勃的怒气。 “抒郁!我不管你高不高兴把什么心里话都跟你说,贾辰骏就是个垃圾,你跟他在一起纯粹是自己贬低自己!”傅航急切地说,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用了几分力气,让被他抓住肩膀的齐抒郁脸色越来越难看,“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全是被他带的!他们家生意不干净,早晚要被收拾,你还跟他掺合在一起,难道不怕受连累?” 齐抒郁脸青青白白,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不牢你操心,你放手!” “我要不是把你当最亲的人,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个!”傅航也怒,他再迁就齐抒郁也有个度,何况他和多年前的少年时期又有了太多不同,他虽然还是担心齐抒郁会和他冷战,但他更怕永远失去齐抒郁。 “我叫你放手!”齐抒郁觉得自己肩膀骨头都开始慢慢错位,面对傅航愤怒的面孔,他隐隐有些畏惧,这样的傅航盛气凌人不容人置喙。他不认识这样的傅航,多年前那个和自己闹别扭的孩子,只会说狠话,不会用这种方式给他压力,或许他所熟知的那个人早在划过去的时光里消失,只剩下他的脸他的声音,没有变。 傅航从齐抒郁眼里看到太多感情,他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自己需要的,不过他终于肯放松一些力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有些僵硬的痛感。 齐抒郁趁机挣脱开,漠然地看着他:“请你离开,傅少爷。” 傅航一震,张了张嘴:“抒郁……” 齐抒郁已经不愿多听他讲一个字,转身要走。然而他才侧过身体,傅航就扯住他的袖子:“别走!我错了!” “你没错,让你这样的人来看喜欢和贾辰骏搞在一起的我,确实恶心。”齐抒郁一字一字清晰吐出,他心里说的却是,如果被傅航知道他真正想搞得人是谁,那么他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不是身体的死亡,而是灵魂。 傅航见他顿住脚步,忙冲到他前面,用比刚才更焦急的语气说道:“我不是有意拿这话伤你,我、我是急得!我的话都是针对那个贾辰骏,我不恶心你……” 在战场上,傅航曾经面临着好几天没有进食并遭到敌人围击的情况,可那时他丝毫没有过像现在这么慌乱的心情,他十分害怕。 齐抒郁勾起唇角,半是无奈半是讥讽的两种感觉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奇怪:“傅航,你长大了。” “什么?”傅航一愣。 “你有自己的想法没什么错,你说的那些我不爱听,但我不会让你改变想法。所以,”他缓慢又坚定地抽出自己的手,漆黑的瞳仁儿里一丝光都没有,“你不用委曲求全。” 傅航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怎么办,我又搞砸了!” “什么怎么办?”许禾舒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漫不经心地说,“你就是把头发都拔光了,这事儿也不是已经发生了?” “我本来没想那样!” “那你想怎样?”许禾舒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齐抒郁那种阴沉沉的人,一听你开口肯定就要把你拉入黑名单,你偏偏不信,非要撞墙了才信。” “那我也不能任由姓贾的缠着他不放!”傅航提起贾辰骏,眼里又升起怒火。 “我也早就说过了,那个鸭子由我来解决,你偏不让。再说,你本来就应该先对姓贾的下手,好好的和齐抒郁说什么?”许禾舒忍不住带上了些幸灾乐祸的笑。 何毅跟着搭腔:“小傅,你跟齐抒郁的相处模式也真够奇怪的了,要不是我们俩知道,准以为你是和女朋友闹别扭了。” 傅航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正经帮我想想办法?” 自从那天从齐家出来,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和齐抒郁联系了。一开始他还沉得住气,不过眼看快要过年,他不免有些着急。 “听说齐抒郁去了哈尔滨。”许禾舒开口。 “你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的,毕竟齐家这位少东家很少出门走动,这次为了生意亲自跑到哈尔滨,早就有人注意到了。” 傅航不自觉的皱眉,齐抒郁身体不好,这么冷的天还往哈尔滨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要不你也去哈尔滨,借此机会抱大腿痛哭流涕让你家齐少回心转意?”何毅仍是不正经的调笑道。 “抱大腿倒不至于,不过可以装一下可怜,假装自己钱包丢了。”许禾舒跟着凑热闹。 “滚滚滚,指望你们两个我真是大错特错!”傅航更加心烦。 不过就算傅航赶走了何毅和许禾舒,他仍觉得追到哈尔滨去找齐抒郁主动求和是个办法。于是临近年关的时候,傅航就到了哈尔滨。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整他,离开火车站之后傅航发现,他的钱包和手机真的不见了。 傅航不知道齐抒郁在这座城市的哪个具体位置,他本打算到了再给齐抒郁打电话直接问,现在倒好,身无分文的傅航只能流落街头。 一月份的哈尔滨用天寒地冻来形容绝对不过分,傅航身上那件驼色的风衣早被风吹透,他耐着性子去有充足暖气的商场里逛了逛,最后实在扛不住自己没钱的压力,狼狈地在街头溜达。 齐抒郁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一阵刺骨寒风扎得他脸都隐隐作痛。上了车之后,他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疲惫地叹口气。 “少爷,您想去哪里吃饭?”看着天色渐晚,坐在副驾驶上的助理轻声提醒。 “我不饿,直接回酒店。”齐抒郁睁开眼睛,寡淡地扫了眼车窗外长街上亮起来的路灯,为着在这里的项目跟对方谈了一个下午,他的头又开始有些疼了。 助理本想劝他,但回头看到他的脸后又把话咽了回去,想着到了酒店再给他叫点粥喝。他回过头,目光从外面的街道上划过,不经意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爷!那不是傅少吗?”助理忍不住惊讶地叫出了声。 齐抒郁愣了一下,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坐直了身体朝车外看去,“停车!” 傅航觉得自己快要没有知觉了,忍不住抱怨起这座城市不近人情的冷天气。看到接灯亮起他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不禁担心起他晚上该怎么办…… 就在傅航正哀叹自己时运不济时,他身后突然响起了汽车急刹车的声音,随即里面的人走下来拍上车门。 “傅航!”怒气冲冲却无比熟悉的声音。 傅航扭过头,“……抒郁!” 齐抒郁顾不上行人对他投来的目光,大步流星冲到了傅航面前:“你怎么在这里?”他看见傅航的脸都冻得青白了,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我的家当都在火车站被人偷走了,我还以为今天晚上要冻死街头了!抒郁,见到你太好了!”傅航吸溜了一下鼻子,显然是已经被冻得有些伤风了,自己却还不自知地傻笑,“我就是来找你的!” “你找我做什么,有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齐抒郁的心狠狠一跳,控制不住地攥住了傅航的手,后者身上厚重的凉气跟着侵袭到他身上,“跟我上车。” 到了车上,齐抒郁让司机把温度打到最高,并把自己身上的厚外套脱给傅航:“披着。” 傅航嘿嘿笑着接过来,乖乖裹到身上,鼻端溢满了从那外套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气,大概是中木质香,闻起来非常舒服。他挤在齐抒郁身边,被对方紧紧攥着手掌,被冻得刺痛的皮肤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温暖,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很凉吧。” 齐抒郁瞥了他一眼,“你是傻的么,不会坐飞机来?” “我现在可没那么多钱,你知道,开公司正需要用钱。”傅航认真地解释。 “那也应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万一我没有走这条路没遇到你,你就等着第二天被人发现冻僵在路边吧。”齐抒郁想到这种可能性,不由后怕。 “我想给你个惊喜,再说我吉人自有天相,这不是遇到你了么。”齐抒郁带着无法忽略的关心的责备让傅航听起来格外受用,像一只温顺的大狗贴着他,声音也低沉动听。 青年身上的寒气逐渐消失,齐抒郁注意到两人姿势太过亲密,不自在地挪了下,结果立刻被傅航追过来。他只能努力收敛心神,摆出苦口婆心的模样,“惊喜没有,只有惊吓。你多大了做事还这么不靠谱,看来我有必要跟你爸妈好好谈谈。” “我爸妈对我放心得很,我只跟他们讲了一声要出去几天,他们就答应了。”傅航丝毫不在意,“反正过年时候他们要去海南度假,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也没意思。” “你是嫌闷得慌所以来找我?”齐抒郁想起从前傅航还在上学的时候,几乎每次放假都要跑到他那儿腻着。 “也不全是,”傅航抬起眼睛,“我来看看你还生我的气么。” “都过去了,我哪有那么多气要生。”齐抒郁淡淡说。 “我一直担惊受怕忐忑不安,连何毅都笑话我说这哪是对朋友的态度,比哄女朋友还上心!”傅航根本不顾及车里的司机和助理,脱口而出。 “胡说什么!”齐抒郁却一真难堪,低声斥道。 傅航朝他挤挤眼睛,“看在我这么诚心诚意的份儿上,你就把那事儿忘了吧?” “早就忘了。”齐抒郁道。 回到酒店,齐抒郁吩咐助理给傅航订下房间,又帮他叫了饭菜,傅航吃饱之后身体也早就回暖,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钟。他躺在床上摆弄着遥控器换电视台,换了一圈发现没有好看的,一番无聊之下他忽然很想去看看齐抒郁在做什么。 齐抒郁刚刚吸完从贾辰骏那里带来的药粉,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享受着不可多得的快感,就听见了敲门声。他猛地从醉梦中清醒过来,引起一阵头晕目眩,勉强站起来,“谁?” “抒郁。”门外的声音告诉齐抒郁自己是谁。 齐抒郁打开门,傅航立即走进来:“我自己待着没劲,过来和你待会儿——这什么味儿,你干什么呢?” “没什么,你坐吧。”齐抒郁背对着他使劲掐了掐眉心,慢吞吞往卧室走。 傅航跟在他身后,他比齐抒郁高出半个头还多,看见穿着睡袍的齐抒郁,修长的脖子下头一块突起来的小巧的骨头。齐抒郁大概刚洗完澡,发尾还湿着,贴在后脖颈上,衬得发黑肤白。 跟着进了卧室,傅航敏锐地嗅到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更重了,不由四下寻找味道的来源。齐抒郁察觉到,抬手在半空中扇了扇,“房间里有电视,能收到四个国家的电视台,没你喜欢的节目吗?” “没有,再说我这次是来找你的,想跟你说说话么。”傅航笑得没心没肺,他有一张端正英俊的面孔,糅合了东方人最吸引人的精粹,尤其是笑起来时,简直是个璀璨的发光体,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好,我们说说话。外面酒柜里放着一瓶83年的拉菲,你连杯子一块拿来,我们边喝边聊。”齐抒郁叠起靠枕,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着坐下,说。 “有酒,你可真会享受!”傅航眼睛一亮,赶紧去客厅拿了酒,回来前还捏了片水晶盘子里头摆好的水果放在嘴里,“来来,我们俩把酒畅谈。” 红酒倾入杯中,荡出醇美的芬芳酒香,傅航先喝了一大口,那满足的表情活像一只吃到鱼的馋猫。 “牛嚼牡丹。”齐抒郁嘲笑他。 “先来解解渴嘛,我是个粗人。”傅航这才肯像个绅士一样,细细品味。 齐抒郁看着他被酒液涂得红润水亮的唇瓣,莫名一阵干渴,只得掩饰性的垂下眼帘喝酒。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把你珍藏的一整瓶雪利酒都喝光了,醉得不省人事,那是我第一次喝酒。” 齐抒郁轻轻哼了一声,“那种度数的酒,也亏得你能喝光。” “我爸知道后差点揍扁了我,还好你帮我说话。”傅航笑道。 “一瓶酒而已。” “你当时也说了这句话。” 齐抒郁想起来傅航被他父亲打得眼睛红红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的样子,眼里透出笑意。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多半是在说从前有意思的旧事。齐抒郁发现,如果不是傅航提起,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这样的性格,还能经历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不过原因很简单,都是因为他的人生中出现了傅航。回忆似乎就是一坛美酒,甘醇诱人,后劲儿十足,一瓶酒见底时,两人都有些熏熏然。 “我帮你把底儿打扫干净!”傅航是天生馋酒的人,眼见酒不多了,抢过酒瓶对着瓶嘴一口气喝完,然后得意洋洋的笑道,“嘿嘿,都到我肚子里了!” “一半酒都被你牛饮了,下次真不敢给你这么好的酒了。”齐抒郁勾着唇角,晃着只剩一口酒的高脚杯。他手指修长指甲干净,和杯口一起在灯光下闪着柔润的光。 “唉,真舒坦!”傅航放下酒瓶,整个人忽然往前一扑就摊在了床上,“我不想动了,今天就睡这里吧。” “出门左拐就是你房间,没有十步远,去你自己的房间睡觉。”齐抒郁看他长手长脚地趴在自己床上放赖,有些无奈,用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下。 “不走了不走了,我就睡这儿!”傅航却就势一滚,抱住打扮的被子仰过身体,嘟囔道。他幼稚的霸道,也只有在齐抒郁面前,才肆无忌惮的表现出来。 “……那我呢,兔崽子?”齐抒郁忍不住骂了一句,放下腿从床上站起来。 “咱们……一起睡。”傅航大概是真的困了,借着微醺的酒劲儿,闭着眼睛仿佛真的马上要睡着了。 齐抒郁站在床边垂头看他,傅航的话拨动了他的心,他忍不住想象起如果和傅航相拥而眠会是怎样的情景。青年漂亮的身体修长的手脚,衣服下沉稳起伏的胸口蕴含着一股力量感。这是他喜欢了将近十年的人,此时就躺在他的眼皮底下,脸上带着酒醉的红晕,硬挺的眉毛下面,闭着的眼睛上,交叠的眼睫黑、密、直,像鸦翅一般,留下一圈扇形的浅浅阴影,随着主人的呼吸微微颤动。 齐抒郁像着了魔似的缓缓靠近,待到两人呼吸能够交缠厮磨时,他顿了一下,之后他试着埋下头,吻上了那对还散发着酒香的唇瓣,柔软而温暖,比想象中还要美好的滋味。齐抒郁听见从他心里发出的一声叹息,如此满足。 房间里静谧无声,连空调中输送的暖风都慢下来,弯着腰的男人,姿势如同祭拜似的虔诚,他忍不住探出舌头,在青年唇瓣上舔过,将让他沉醉的气息尽数卷入口中——这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所以此时做起来,就要用尽一生的深情。 我该如何安放自己永远不见天日的爱情?一吻结束后,齐抒郁眼底升起了悲意,长年累月的作茧自缚将他缠绕得太紧,在此刻稍稍给了他一丝喘息,只会让他又抱起毫无希望的幻想。齐抒郁mode捂住自己的脸,身体像在抽泣般颤抖着,慢慢退离了房间。 他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没发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表情震骇。 房门被关上,傅航慢慢坐起来,脸上的愕然凝固了似的还没消褪,方才那点悠然的酒劲儿也因为这个湿漉漉的吻而消失殆尽。等他反应过来,衣袖早就忍耐不住的使劲擦着嘴唇,直到传来灼痛感才停下。 这算什么!傅航又惊又怒,他想不通为什么齐抒郁会吻他,还吻得这么情深意重暧昧缠绵。即使知道齐抒郁和贾辰骏不清不楚,他也从来没把齐抒郁往同性恋的方向想过。可现在,齐抒郁在做什么,他对着喝了酒的自己发情!傅航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为齐抒郁的行为开脱,一时间他竟有了种被背叛的感觉。他把齐抒郁当做自己最看重的人,后者却把他当成了发泄欲望的对象。他要糊涂到什么地步才能对自己的侄子、朋友、兄弟亲下去?傅航捏紧了拳头,恨恨咬牙——都是那个贾辰骏! 是他,把齐抒郁变得不正常! 可怜情商如此之低的傅航,根本没把这个吻的源头往爱情上想。 翌日两人再见面,齐抒郁神色如常,傅航脸色憔悴。 “没睡好?”齐抒郁喝着咖啡。 “酒喝得有点多了,头疼。”傅航抬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坐下后边吃早餐边偷眼打量着齐抒郁。其实他早就知道齐抒郁相貌长得极好,气质也高华,但却从来没深入的往心里去过。此刻细细看来,方把齐抒郁精致的眉眼全刻进眼中,于是心里越发痛恨起贾辰骏来。 傅航不知道,齐抒郁的心里也不平静。他几乎一晚上没有睡,都用来懊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就算偷偷吻上了又能怎么样,如果那时傅航醒来他不是万劫不复——他并不知道傅航那时根本没睡。 各怀心思的两人竭力作出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样子,却不知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更糟糕的一件事。 回到家之后傅航第一件做的事就是给许禾舒打电话:“喂,禾舒,我改主意了,我现在不光想狠狠修理一下那个姓贾的孙子,我想直接灭了他!” 电话里许禾舒的声音懒洋洋的,“这么大火气啊,你不是去千里寻夫了么,怎么又找到贾辰骏头上了?” “你别问那么多了,总之我一定要让这个贾辰骏从哪里滚哪里去!” “行了行了,这事不用你操心,”许禾舒顿了一下,声音奇异的上扬,像是很享受地说,“那家伙已经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什么?”傅航一时没听明白怎么回事。 “我是说贾辰骏以后不会再去骚扰你家抒郁了,你可以放心了。”许禾舒说了这一句就不愿再多说,匆匆挂了电话,留下傅航对着响起忙音的话筒发怔。 窗外阳光正好,难得冬日里还有让人觉得温暖的光,许禾舒极尽能力地伸了个懒腰,身上漂亮而有力的肌肉随着拉出流利的线条。他只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运动长裤,低低挂在胯骨上,性感的人鱼线丝毫不隐藏的袒露在外面,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个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男人。只是如果是此时此刻看过去,大概最吸引人的并非他的好身材,而是肩膀上两排深深的牙印以及后背上几道指甲划出的痕迹。谁都能看得出,这身体的主人刚经历过怎样激烈的一场性爱。 放下手臂,许禾舒慢腾腾走进卧室。房间里还积攒着腥膻的味道,凌乱的大床上,赤身裸体的青年蜷着布满青紫淤痕的身体,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通红浮肿,嘴唇也肿着,唇角还有块疑似被咬坏的血迹。他呆滞而木然,把靠近的男人完全当成了空气。 “你还真是招人惦记,我哥们儿从外地大老远的回来就先打电话问候了你一番。”许禾舒抬起一条腿随着坐在床上,贴着青年脸颊说道,“还让我好好‘照顾照顾’你。” 男人喷在脸上的灼热吐息在他皮肤上隐约带起一阵刺痒,青年眼里闪过一丝屈辱,随即睫毛一颤,又哭了出来。 许禾舒饶有兴致地掰住他的下巴,“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爱哭的男人。幸好你长得还行,哭起来也不难看,要不可真够恶心的。”他等着对方像昨晚那样,即使被他狠狠贯穿也决不停止对他的诅咒谩骂,可等了一会儿不见任何反应,他不由皱起了眉,“你哑巴了,骂我的劲头儿呢,跟我玩沉默是金?” 青年忍了一阵还是没忍住,猛地挥开了他的手。 “还挺有劲儿的么,看来我还没把你操老实啊!”许禾舒冷笑一声,突然将他按倒在床上,一只手从青年大腿下面穿过,带着薄茧的手指毫不留情地刺入两腿间的蜜薛。 青年痛叫了一声,破口大骂:“操你妈的许禾舒!你个王八蛋!” 那穴口已经被蹂躏得肿起来,里面也是高热的温度,手指探进去转动起来时,因为还有没被清理的经验,所以发出了吱吱水声,惹得青年不住颤抖。 许禾舒露出的笑容充满邪气的恶意:“你这假洋鬼子骂人功夫不怎么样嘛,骂来骂去就这两句,以后多学学换个新鲜的,不然我都听腻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会继续拷问你上下两张嘴,让你记住有句老话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齐抒郁药吃得快差不多了才恍然想起,贾辰骏已经有段日子没联系他了。他给贾辰骏打电话,接通后响了几声,竟然挂掉了。 这是破天荒头一回,齐抒郁不免惊讶,但他没往深处想,反正药还剩下一些,够他吃一个月的。可等到寒冬过去,他的药彻底没了,齐抒郁记起来贾辰骏竟然一直没有联系他。他再打过去就是关机,偏偏赶上头疼发作,齐抒郁在家里发了好一通脾气,把自己最喜欢的那套茶具都摔了。管家看他头疼的受不了立刻叫了私人医生来看,被冷落了好几年之久的医生过来看完后无可奈何的叹气说,这哪是头疼惹得,根本是毒瘾发作了。眼看着齐抒郁疼得都要撞墙,医生只能先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然后建议及早戒毒。 看着瘦骨嶙峋的主人浑然无知地躺着,老管家颤颤巍巍跪下谢罪,他辜负了上一代齐家主人的重托没能照顾好少爷,让少爷受了这样的罪…… 傅航得知这个消息后火速赶到齐家,当看到齐抒郁弓着背抱着头痛苦的模样时,震怒地冲上前揪住了齐抒郁的衣领:“你什么时候吸的毒,你是白痴吗,竟然去吸毒?你、你竟然背着我吸毒!” “给我……拿药!”齐抒郁早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或许说他根本没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巨大的痛苦割锯着他脆弱的神经,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掉,所有的神智都被他用来泪眼朦胧地喃喃着,“贾辰骏……给我药!” “你被他还成这个样子还念念不忘,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傅航恨不得把牙根咬出血来,怒吼道,“你给我清醒一下,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他气急无法压抑住怒火,一拳砸下来,在管家的惊呼声中擦过齐抒郁的脸颊后击中木质的床头,生生砸出了个印子。 齐抒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一声巨响在他正沸腾的脑子里被无限放大,他更加凄厉的惨呼一声,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看样子是要往墙上撞。 “傅少,这、这可怎么办呐?”管家急得又一番掉眼泪。 “爸爸!”一声稚嫩的惊呼声瞬间刺激了两人,回过头,只见双生子正站在门口,惶然怯然地望着里面一片狼藉。 “快把孩子带走!”傅航下意识把状如疯魔的齐抒郁紧紧箍进怀里,一手扣住他的头脸埋在胸口。他不能让两个小孩子看见自己父亲这幅模样,他要维护齐抒郁的脸面。 管家也反应过来,擦擦眼泪赶忙连哄带劝把两个小孩子带出去,并关上了门。管家一开始是抱着不想让此事被张扬出去的想法,遣散了大半的佣人,导致孩子放学回家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被佣人们招呼住。 门关上的一刹那,傅航猛地推开了全身抖如筛糠的齐抒郁,实打实给了齐抒郁一个耳光!齐抒郁的脸立刻肿起来,嘴角都破了。他被打懵了,脸上的疼痛盖过了脑袋里的疼,他愣愣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你……” 在傅航心里,齐抒郁的存在从没像现在这样让他都感到了一丝丝厌恶鄙夷过,他面如覆霜冷然道:“齐抒郁,你不配做父亲,也不配做我的兄弟。现在的你,就是一把渣滓。”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似乎从齐抒郁茫然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划过的哀痛,只是转瞬即逝。齐抒郁又愤怒又惊恐地后退,差一点从床上跌下去:“……滚……滚!”他尚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意识到自己挨了耳光,这是对他极大的侮辱。从小到大,没人敢碰他一个手指头。不过很快难捱的剧痛又侵袭入大脑中,齐抒郁十指紧紧扒进头发里,重重坠在床上,发出一声闷响。 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里,傅航真的起了彻底舍弃掉齐抒郁的想法。他无法忍受一直以为在他心里占据最重要位置的人堕落得如此不堪,还不如街头乞讨的乞丐看着有骨气。他曾经在出任务时遇到过那些被毒瘾缠身以致出卖灵魂给恶魔的人们,逼迫妻子卖银,亲手把自己骨肉卖给人贩子……齐抒郁现在不会,他家大业大,就是吸一辈子的毒也不会倾家荡产,只是他现在的模样,已经是个彻头彻尾丧失尊严的瘾君子了。 但紧接着傅航的思绪就被让人胆寒的玻璃碎裂声给拉回来,他抬眼看去,只见齐抒郁竟然摔碎了床头的台灯,随手抓起一片碎片就往自己脸上划!傅航行动快过思考,一把攥住齐抒郁的手腕,力气之大几乎要把掌中的腕骨捏碎,齐抒郁被迫张开手指,碎片掉在地上,万幸没有划到脸。然而那碎片全是锋利的边缘,他疯狂之下完全丧失了基本的意识,细嫩的手掌被割破,鲜血淋漓。 “你!”傅航心痛如刀绞,表情比自己的手被割破了还疼一万倍。他攥着齐抒郁的手忍不住颤抖,“你真是疯了,你不疼吗你!” 毒瘾发作的人力气大得出奇,齐抒郁置若罔闻只是挣扎,巴掌指甲全劈头盖脸落在傅航脸上身上,傅航眼皮一阵火烧火燎的疼,他的眼皮被齐抒郁指甲划破了。傅航咬着牙努力按住他,齐抒郁只是胡乱拍打,纵然是傅航有实力,可他并不想真伤了齐抒郁,所以这一阵折腾下来,自己反倒出了一身汗落了一身伤。 管家开门进来就看见这混乱的场景,傅航扭头对他吼:“找绳子来!” “找绳子?”管家一愣,“您要做什么?” “别废话了,快点!”傅航无暇解释。 管家被他一吼,顿时不敢再多问,赶紧去找来了绳子递给傅航。傅航接过来,“快帮我按着他!” 两人使劲了全力才把齐抒郁压制住,傅航腾出手来把他牢牢绑在了床上。 管家眼圈一红:“我真是对不起齐家……” “成叔,您再自责也不如赶紧想想办法,抒郁这样下去人就完了。”傅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放下手时竟然看见上头染了一抹红,怕又是哪里被齐抒郁打坏了。 “医生说,必须要戒毒,可是,要怎么给少爷戒毒啊?” “不能去戒毒所,那里更毁人。”傅航沉思须臾后,沉声道,“就在家里,我帮他戒毒!” “啊?!”管家瞪大眼睛,吃了一惊。 傅航扭头看着不住痛吟的齐抒郁,眼眸深深,“我一定把他毒给戒干净!” 第一阵毒瘾过去后,齐抒郁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出的冷汗把被褥都洇透了。湿漉漉乱糟糟的漆黑头发黏在他苍白中带着不正常红的脸上,随着他一下虚过一下的喘息,从里到外散发着透支的疲惫之态。 傅航忙给他小心翼翼松了绳子,让私人医生过来处理他手掌心里的伤。昏睡中的齐抒郁被镊子一下一下挑出血肉里的碎玻璃碴,加上双氧水的刺激,虽然没有醒,可眉头一直皱着眉又舒展开,手也跟着痉挛般轻轻抽动。 傅航把他的手捧着,看到他露出来的手臂上陈横着的被绳子绑出来的淤痕,心疼不已,不住要求医生动作轻点。 “这手估计要留疤了,”医生一边清理伤口一边低声说,“齐少命运多舛,掌纹杂乱,加上这几道疤,以后怕是麻烦更多。” 傅航不爱听这话,可他垂目看到其中一道最长的伤口划过掌心里的生命线,硬生生拦下磨出了断痕时,也是一阵没由来的心慌。 “光是这么强制戒毒对身体伤害很大,我认识一位朋友,是个权威性的老中医,擅长针灸理疗,不如让他来给齐少治治看。”医生说。 “可以,但绝对不能靠药物戒毒,那样复吸可能性太大了。”傅航一阵低落,“他吸了这么些年我居然一直不知道,前一阵子我总看见他手里边有奇怪的药,可我却没往这方面想。” “这不怪你,齐少吸的都是神经性的软毒品,虽然短时间里只能麻痹神经得到心理上的满足也不至于成瘾,可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加上齐少本来身体素质就偏差,久而久之毒瘾深入骨髓,想要戒掉必然会非常痛苦。”医生顿了顿,“齐少吸毒的原因,多半是出于心病。他心里有解不开的结,只能依靠毒品来暂时缓解。” “他有心病?”傅航一怔。 “我想一并带个心理医生过来,从根源上帮齐少戒掉毒瘾。否则身体上的毒瘾除了,心理上的依赖没有戒掉依然很危险。” “好。”傅航凝神注视着齐抒郁的脸容,你到底有什么心事,非要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他在心里不断问道。 傍晚时分,齐抒郁清醒过来,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空乏疲劳,眼神都是散的。瞪着前方很久他才回过神来,渐渐记起了自己毒瘾发作时的疯狂,不禁死死握住拳头,然而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右手手掌破了,被缠上了纱布。 “抒郁,”门开了,傅航走进来,端着香气四溢的粥,“你一天没吃东西,来喝点粥。” 齐抒郁什么都记起来了,那种把他最黑暗肮脏的心脏剖出来暴露在烈日下的感觉给他带来强烈的羞耻感,他最不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被傅航发现他吸毒,可就在不久的刚才,他功亏一篑。 “别老动受伤的那只手,本来手心就不容易好。”傅航放下粥,轻轻掰开他的手,“我扶你起来。” 齐抒郁硬撑着自己坐起来,现在的他状况非常不好,脸苍白中还透着青,颓唐至极。 “成叔呢,叫他来。”齐抒郁漠然道。 傅航知道他素来骄傲,怕是之前的事情叫他心里存了芥蒂,于是好声好气哄他:“成叔在哄小孩呢,一时半会来不了。从今天开始我照顾你,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你有什么偏见,咱们俩的感情还像当初一样。你要是气我打你那一巴掌,等你好了,我不还手让你打个够好不好?” 齐抒郁阴沉沉地撩了他一眼:“不需要,齐家不缺人。” “我知道,可你想把自己吸毒的事情搞得人尽皆知吗?”傅航问。 “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早这个准备。你难道没有别的事情做,可以一门心思照顾我?”齐抒郁话锋一转,讥诮地说,“反正我也没有打算戒了,如果联系不上贾辰骏,我就找别的人……” “有我看着,你只能老老实实戒毒。”傅航说,“你身体差,我不跟你生气,但毒必须戒。下次你毒发我还把你绑起来,直到你能克制住为止。” 齐抒郁怒道:“保镖!” “他们听不见,房间里只有你我、成叔和两个孩子。”傅航神情坚毅,看上去少见的成熟稳重,“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以后每周都请中医来给你针灸,并且让心理医师给你催眠式的戒毒。” “你敢!齐家的主人是我!”齐抒郁怒瞪着他。 傅航好整以暇:“我当然敢,现在一切都是我说了算。等你好了那一天,随便你要做什么,我都不管你了。” 齐抒郁怒极反笑,指着他:“好!你很好!” “还有要说的吗,没有就赶紧喝粥。”傅航端起粥,没等端稳就被齐抒郁扫到地上,熬了几个小时的粥就这么被糟蹋了。 齐抒郁冷哼一声翻身躺下,傅航默不作声收拾干净后出了门,但很快,他又回来了,手上端着新盛来的粥。 “起来,喝粥。”傅航叫他。 齐抒郁不理他,傅航等了一会儿,忽然出手把他直接拽了起来。齐抒郁没准备,身体还虚,这一拽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傅航,你有病吗!”齐抒郁彻底抛弃了以往的矜持,对他大吼道。 “喝。”傅航面无表情把粥端到他嘴边。 齐抒郁气得直喘气,恨恨瞪了一会儿后抢过碗,不顾得粥烫直接喝了一大口。他一个大少爷哪里受过这份罪,差点把粥吐出来,眼泪立刻就出来了。 傅航也吓了一跳,一把捏住他下颌让他张开嘴巴,看得直皱眉:“黏膜破了,估计得疼个两三天。” “滚!混账!”齐抒郁打开他的手,“成叔!老成!老成呢!”他嘶吼着,直呼把自己从小照看大得管家名字。 “你疯了?”傅航难以置信地看着此时风度全无的齐抒郁。 管家赶过来:“少爷?” “谁让你放他进来的,让他滚,不然你们全都滚!”齐抒郁把粥朝管家丢过去,好在他没什么力气,碗在半路就落下。 管家也吓坏了:“少爷您别着急——” “成叔,你出去吧。”傅航转身把管家推了出去,“我会想办法,你只要照顾好小孩就行了。” 管家没来及说上一句整话,关上门的刹那,他看见傅航的脸,是从未有过的阴沉的暴怒。他心里一跳,预感要坏事,忙伸手去推门,不想傅航直接把门反锁,他就是有钥匙也没办法打开。 “傅少,您开开门!”管家刚喊一句,就听见里面猛地一声巨响,随即是接二连三的杂乱声响。管家一颗心差点跳出来,又拍了几下门后转身跑到外面去叫人,然而才没跑几步,就听见里面隐隐响起了哭声,那是齐抒郁的声音。齐抒郁哭了,管家莫名的停下了脚步,良久后他折回来,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上了楼。 屋里面一片被暴风雨摧残过的狼藉,傅航把能砸的东西全砸了,齐抒郁脸上又肿起了两个掌印。他抱着自己埋头在膝盖中,跟个小孩子似的瑟瑟发抖,克制不住地哭起来。 傅航黑沉着脸,眼里满是煞气,他冷声问:“还闹吗?” “你滚!”齐抒郁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我恨你!” “我会滚的,在那之前得先把你的毒戒了。”傅航说。他打得毫不留情,打得自己掌心火热,心里抽痛。 这一闹,齐抒郁倒是真不在吃饭上闹脾气了。可他死活不同意让心理医生给他治,又大闹了两次后傅航见他真是铁了心,就只叫中医给他针灸理疗。 “为什么又是鱼片粥?”齐抒郁看着碗里白玉粉红的粥,却一阵反胃,差点吐酸水。他刚刚毒发过去,浑身虚脱,说话也轻飘飘的。 “明天换其他的。”傅航也累得没什么力气,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俩都瘦了一大圈。不过瘦得最厉害的还是齐抒郁,像抽干了水分和精气神般,两颊深深凹陷,眼睛下面尽是青黛。 “我吃不下。”齐抒郁勉强挥挥手。 “必须吃。” “我吃了还是会吐的。”齐抒郁苦笑一声。 “那也得吃,不吃东西,毒没戒掉你人先废了。”傅航贴着他坐下,“来,靠着我,我喂你。”说完扶着齐抒郁靠住自己肩膀,勺子放到齐抒郁嘴边,后者却半阖着眼睛嘴动也不动。他低声哄劝,“张嘴。” 齐抒郁连呼吸都轻了。 傅航凝视着他尖尖的下巴颏,以及挂在肩上明显宽大了不止一点的衣服。他不看也知道,衣服下面的身体上全是纵横交错的捆绑淤痕。 齐抒郁并不是闹别扭,只是他真的没力气再动,只好放任神智一点一点坠入黑暗。可就在他彻底昏睡过去之前,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紧紧贴住他的嘴唇,接着一口温热的粥被渡到嘴里,苦涩的口腔中渐渐弥漫开鱼片粥的淡淡香味。齐抒郁反应过来后惊骇地瞪起眼睛,“你——” 傅航一脸风轻云淡:“这有什么,你以前不是还趁我喝多了偷偷亲我。现在你没力气喝粥,我就亲自喂你好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把亲自两个字咬得很重。 齐抒郁一直以来苍白得面孔上,难得沁出抹艳丽的嫣红。 傅航的话真把齐抒郁骇到了,他万万想不到那天傅航居然是醒着的!他醒着,他什么都知道了。一瞬间齐抒郁脸上的红晕全部消退,完全不敢去看傅航的眼睛。 他不知道傅航此时也是心里没底,唯恐齐抒郁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嘴对嘴的喂,虽然说曾经在野外出任务,战友之间也做出过类似的事情,并没什么尴尬的。但换了齐抒郁就多了些别的意思,他想起齐抒郁喜欢男的,又忍不住心虚,齐抒郁该不会觉得他喜欢上了他吧? “咳,我——” “我自己吃,刚才只是太困了。”没等傅航说完,齐抒郁就打断他并接过碗。他的解释很合理,闹腾了一天一夜,早就筋疲力尽了。 傅航见他没有追究也赶紧转移话题:“那你慢慢吃,我也、我也饿了。”说完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齐抒郁食不知味,脸上的悲苦越发明显。原本还有那么一点希望的事情,换做今日他这幅模样,也全无希望了。 “傅少,您不用跟着少爷一起吃粥,您身体顶不住啊。”管家看在眼里,忍不住劝说。 “这粥也挺好吃的,再说我吃得多,也不会饿。”傅航几口把粥喝光,“抒郁胃不好,加上毒瘾一发作连累着,我看他这几天吃得都很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明天医生来了,我让他看看能不能开些药膳,我给他煲点汤喝喝看。” “傅少,要不是您在,我、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别这么说,抒郁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什么都比不来,我照顾他是应该的。”傅航想了下,“倒是成叔你,照顾两个小孩挺累的吧?” “是啊,最近小少爷小小姐总吵着要见少爷。”管家轻轻叹口气。 “抽时间我带着他们出去玩玩吧,要不就今天?”傅航提议。 “可以,今天正是双休日,一会儿就到了放学时间了。”管家真说着,接小孩上下学的车就到了门外。 “静颐、静言。”傅航打起精神露出灿烂的笑容迎上去,照顾齐抒郁的同时他没忘抽时间来陪两个小家伙,早和他们打成一片,“今天我们去游乐园怎么样?” “真的?”静言先欢呼起来,搂着傅航脖子不撒手,“爸爸也一起去吗?” “爸爸太累已经睡着了,哥哥带你们去行不行?”傅航见到小姑娘有点失望,凑到她耳边说,“我们吃冰激凌。” “我要三个球的!”小姑娘眼睛一亮。 “没问题。”傅航哄完小姑娘,又对一直安安静静的静颐说,“游乐园有卖模型的,哥哥给你买好不好?” 静颐眼睛里虽然满是希冀,可还是人小鬼大地说:“哥哥你赚钱也很辛苦,不用给我买模型。”齐家两个小孩,男孩稳重女孩也很乖巧,得益于齐抒郁从未对他们放松过的家教。 “放心,哥哥的钱足够给你买很多很多模型。”傅航让两个小家伙去换好衣服,就带着他们出门了。 傅航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了齐家。 “苏少?!”管家措手不及,一时乱了分寸,“您、您怎么来了?” 苏苑穿着简单的格子衬衣和长裤,站在门口,耸耸肩:“我没零花钱了,过来要钱,顺便看看齐少最近怎么样。不行吗?” 管家挡住门:“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我马上把钱打到您的账户上。只是少爷现在不方便见客,您请回吧。” “哦,好吧……诶,齐少,你怎么出来了?”苏苑表情一变,趁着管家愣神回头的间隙溜了进去。 “苏少!”管家在后面追着喊。 苏苑先他一步抢进了房间:“齐少,我进来了!”当他看见床上睡着的齐抒郁时,一时间所有准备好的话都被迫咽回肚里。 “苏少,请您赶快出去!”管家追上来不客气的说。 苏苑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扭头问:“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您——” “成叔,你去倒杯茶,招待客人。”齐抒郁被吵醒,神色倒还平静,“小苑,过来坐吧。”他伸出手指指旁边的座椅。 苏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下,把憔悴得几乎彻底变了模样的齐抒郁看得更加清楚,再看他那只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忍不住说:“你病了吗,这么严重?” “让你见笑了。”齐抒郁淡淡带过,“你来是要钱,让成叔给你打到卡上就行了。” 苏苑见他如此反而有些赧然:“也、也不光是要钱,你好久没去看我。” 齐抒郁勾起唇角:“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 “是啊,我当然很高兴。不过,那么大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也怪害怕的。”苏苑明显口不对心地反驳道。 齐抒郁从来只把他当小孩子看,听他这么说也不去计较。 “你……你好好养身体吧。”苏苑被安静的氛围压抑得忍不住说了句。 “我会的,有件事我还要跟你说,本来打算等我好了再讲,现在你来了正好。”齐抒郁见苏苑一脸紧张,轻笑一声,“不是坏事,我是想把你送到英国去留学。” “啊?!”苏苑顿时愣住。 “你曾说过,你有个阿姨在英国,你小时候去过,很喜欢英国。我现在把你送去那里,供你读书到完成学业。你读到本科、硕士或者博士都可以,等你找到工作成家立业,我也会给你送个红包。”齐抒郁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展现出向往的眼神,“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好不好?” 苏苑用了不短的时间消化这段话后,一脸复杂地开口问:“你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你不怕我恢复自由报复你,还有我爸爸……” “那样就是我的报应——我太累了,想好好休息。” “我……”苏苑木然张开嘴,他听见自己说,“我不同意。” 齐抒郁微微惊讶。 “我不去英国,我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你既然一开始就把我软禁在身边就要负责我一辈子,你不能半路把我丢下,那样的你……太过分了!”苏苑越说语气越激烈,嘴角撇成一个十分倔强的弧度,气咻咻瞪着齐抒郁。 苏苑长得很嫩,明明十七八了,看着还跟十三四似的,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青涩又娇嫩的气息。他把苏苑带出去的几次,知道内情的人都说是他把苏苑养得太好了。不过,齐抒郁不介意苏苑这么嫩,他喜欢闻苏苑散发出来的鲜活生命的味道。那是和让他深深迷恋的傅航身上完全不同的,独属自由和青草的味道。 苏苑得不到齐抒郁的回答,不由心慌,偏生还要嘴硬:“反正我不走,我就待在这儿!” 傅航回来时就看见这幅场景,美少年撅着嘴红着眼圈坐在床边,而齐抒郁面带微笑,注视着对方的眼神里是他从没见过的纵容和宠溺。 “哥哥,他是谁?”静言被傅航猴儿在肩背上,她趴在傅航耳边问。 “我也不认识,你们先回房间,哥哥去看看。”傅航让管家把两个孩子带走,管家对他使了个眼色,满是无可奈何。 “你……”苏苑见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表情却很阴沉的年轻男人走进来,赶紧站起来。 “抒郁病中不能见客,管家没跟你说吗?”傅航沉声问。 “我……”苏苑有些畏惧,可又不愿示弱,仰着头,“你又是谁?” 傅航早就把他划成和贾辰骏之流的人等同,蔑然道:“我是谁没必要告诉你。” 苏苑脸一下子通红,羞恼不堪:“你这人怎么这样!”他果真是被齐抒郁养得太好了,一点气也受不了。 齐抒郁开口:“小苑,你先走,让司机送你。出国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苏苑都要哭了,咬着嘴唇强撑到门口后忽然扭头喊:“反正我绝对不走!”接着抛开了,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傅航极度不悦,虽然他没有想自己的不悦从何而来:“你都这样了,还见他们?” “我也不知道他要来。”齐抒郁累极地长出一口气。 “如果不是你滥情,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你竟然会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的,看把他宠得!”傅航在他床边坐下来,“这种人,估计给钱就会卖,你觉得他们会真爱上你吗?” “行了,他不是卖身的。”齐抒郁淡淡说。 “贾辰骏你也这么说,结果他害你染上毒瘾。”傅航眼眸黑沉,“你真的爱他们吗?” 齐抒郁对有些揪着不放的傅航不胜其烦,脱口而出:“我爱的是你,可这有用吗?” “什么?”傅航身体一震,差点跳起来。 齐抒郁斜眼睨着他,似笑非笑:“看你吓的,我逗你玩的。你看不出来我喜欢的都是什么样的,就你这五大三粗的,我可应付不来。” “你能不能正经点,我是很严肃的跟你说这事,你反而开我玩笑。”傅航既尴尬又郁闷,自从两人亲吻后他总是忍不住想些有的没的,偏偏齐抒郁还总招他。他只当自己是恼羞成怒,却根本不愿深想心底竟然有那么一丝丝隐晦的希望。 治疗了大半年,齐抒郁毒瘾发作间隔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发作起来也一次比一次轻,傅航总算觉得能松口气了。齐抒郁的身体逐渐好转,傅航就不再形影不离的陪着他了,开始经常去公司,过了两个多月,齐抒郁得知傅航有了女朋友。 “你有女朋友来了?”晚饭时,齐抒郁问。他已经不用躺在床上像个废人似的只吃流食,可以和从前一样端坐于座位上,优雅吃饭像个贵族。 “啊,是……以前高中时候的同学,没想到还能遇到,聊了几句觉得很投缘就相互交换了号码。后来我们一起吃了几次饭,看了几场电影,满满的就在一起了。”傅航不自觉的紧张,竟然气也不喘的把两人从认识到交往的全过程给说了一遍。 齐抒郁无声的笑了笑。 “抒郁,你……”傅航本想问他是不是不高兴,可话在嘴边转了转他却说,“你比我大,早就应该找个女朋友定下来了,你的孩子也是,不能一直没有妈妈。” 齐抒郁放下碗,表情出奇的平和:“你不要操心我,这个是靠缘分的。既然交了女朋友就别藏着掖着,有时间带来给我看看吧。” “这不好吧,她挺闹腾的,你又在休养身体。”傅航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想让两人见面。 “是怕让她知道你有个吸毒的朋友,丢你的脸?”齐抒郁问。 “当然不是!”傅航赶忙解释,“你不喜欢吵闹,我怕她惹你不高兴。” “你别紧张,我只是以长辈的身份见她,不会为难她的。” 齐抒郁这么说傅航更不好再拒绝,但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虽然齐抒郁的神色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就是不放心。 “对了,我的毒差不多完全戒掉了,以后你就没必要时常过来了。我有医生和成叔就可以了,你把时间多留给公司的事业和自己女朋友吧。” “这才半年多,一般也要一年以上,我既然要帮你一定要帮到底。”傅航想了想又说,“你不必在意我女朋友,她也不需要我怎么陪。” “行了,这么啰嗦磨叽,烦。”齐抒郁有些不悦,“我自己的状况当然是自己最清楚,费这么大功夫终于戒掉了,你觉得我会再复吸?” “不是……” “那就听我的话,从今天开始,回去住吧。”齐抒郁站起来,“我吃好了,你慢用,一会儿让司机把你送回去。” 齐抒郁并没有敷衍傅航,见到了他的女朋友,齐抒郁把他最好的一面都展现出来。温文尔雅谦和有礼,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第一次见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齐抒郁把一个六边形的精致盒子推到女孩面前的,“请吴小姐一定收下,里面有我对两位爱情长久的祝福。” 女孩打开盒子,里面古色古香色泽温润的玉璧静静躺在锦面底托上,玉璧中雕花精致复杂,是祥云中的龙凤呈祥,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太贵重了……”女孩又惊又喜,有些不敢收。 “吴小姐喜欢吗?”齐抒郁笑着说,“它如果能得到您的欢心才有价值,不然就只是一块石头。” 傅航在旁边看着表情复杂,想说什么但看到女朋友脸上欣喜的笑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趁着女孩好奇去参观花房的间隙,傅航低声说:“抒郁,我和她还只是在交往,你这么送万一以后我们分手了岂不是很尴尬?” “那就权当我送给吴小姐的见面礼,我挺喜欢这个女孩的,性格很真,不做作。以后会是个好妻子。”齐抒郁道。 傅航怔然:“抒郁,你、你对我真好。” 齐抒郁没有意义地勾了下唇角,“我只希望,日后你不要恨我才好。”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那样的,”傅航咬咬嘴唇,“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齐抒郁没说话,只是在傅航扭头去看自己女朋友的时候,用幽深的眼神注视着他,那里面藏着逐渐聚集在一起的风暴,形成可怕的漩涡。 虽然齐抒郁拒绝傅航再陪着他,可傅航仍旧不放心,时常过来看看他。不过事实好像确实如齐抒郁所言,毒品于他真的成了过去式。现在的他脱胎换骨,每天除了在家里认真处理家族事业会见企业中的元老级人物之外,便是摆弄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年代久远的画板画笔。傅航认识齐抒郁那么多年,知道他会吹小号拉大提琴,却从来不知道他还会画画。 “画画可以让我心态平和。”齐抒郁这么说。 “那是不是可以让我看看你都画了些什么?”傅航不由心痒痒。 “不行。”齐抒郁半开玩笑似的说,“画工不济恐污了尊客贵眼。” 傅航求了他半天,齐抒郁一直不答应,傅航只好放弃。 冬天又来临的时候,齐抒郁的毒已经完全戒掉了。傅航正想着怎么请齐抒郁出来庆贺一番时,后者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我明天要去哈尔滨,你一起去吗?” “哈尔滨?”傅航自然而然回忆起之前他脑子一热就追到冰城找齐抒郁,被偷了钱财差点冻死街头的窘迫事,心里一时感慨,“好啊,我们去看冰灯。” 翌日两人一同登上飞机抵达冰城,当地大雪刚停,是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好天气,空气里充斥着寒冷却清新的冰雪味道。傅航一方面因为齐抒郁身体完全康复开心,另一方面这也是为数不多的齐抒郁主动请他一起出来,二十好几的人却像个孩子似的闹,拉着齐抒郁从冰雕滑梯上滑,在一片飞扬起来的淡淡雪屑中大叫大笑,他也是第一次发现,齐抒郁玩个滑梯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两个人一直玩到了晚上,身上厚厚的衣服都湿了,回到酒店后,全身又出了许多汗。傅航跟着齐抒郁进房间,四五下甩开外套扑到沙发上,还在兴奋:“太爽了!” 齐抒郁同样出了一身的汗,他极少出这么多汗,显得整张脸像一块从温水里打捞出来的璞玉,透着滢滢的光泽,向来苍白的皮肤中也透出些漂亮的红。他不自知,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喝水。傅航一抬头正好看见他,居然看得一时呆住。 “你渴不渴?”齐抒郁放下杯子问他。 “啊,不渴。”傅航回过神,眼底狼狈一闪而过。他猛地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惊叹,“白天明明大晴天,现在却又下起雪来了。” 齐抒郁朝那边望了一眼,“瑞雪兆丰年,我喜欢下大雪。” “没错,但愿来年我们两个的事业都蒸蒸日上。”傅航附和道,“我身上汗味太重了,我先回去洗个澡,一会儿找你来一起吃点宵夜怎么样?” 齐抒郁点头:“你去吧,我叫人送点吃的上来。” 傅航便回了自己房间冲澡,酒店里面暖气充足,他换了件薄羊绒衫就出来了,再进齐抒郁的房间,主人也换了衣服,比他还少,只有一件浅灰色的衬衣。 “正好,饭也上来了。”齐抒郁笑道,“我叫了道汤,喝了身体暖。” 傅航走过去揭开盖子拿手扇着闻了下,“汤做得还行,味道听醇厚的。”接着左右看看,“没有酒?” “大晚上的喝多了酒,不怕明天早晨头疼?”房间只有他们两人,齐抒郁亲自动手给两人盛了碗汤,“这里的厨师是咱们本地的,应该会附和你的口味。” 傅航没应声,他正为自己提出喝酒而后悔——上次来哈尔滨,不正是因为酒才叫两人都喝得醉了,齐抒郁稀里糊涂亲了他。如此尴尬的事情两人都没再提过,但每次一提起酒来,他必然回想起这事儿。傅航偷眼观察齐抒郁的表情,后者正专注的品味着这道松茸八珍汤,大概根本没把他那句话放在心上。傅航悄悄松了口气,也开始专心喝汤。 毕竟是五星级的酒店,厨师做出来的饭菜都还比较合两人的口味,加上白天运动量那么大,等两人都撂下筷子时,叫来的汤和饭菜基本都被吃光了。 “真是饿了,我以前从没吃过这么多。你觉得今天饭菜怎么样,傅航?”齐抒郁抬眼,问旁边的青年。 “啊?”傅航迟钝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不知为什么他有些头晕,难道是室内外温差大让他有些感冒?他打起精神回答,“很好,我都有点撑了……” 齐抒郁似乎也没注意到傅航精神不佳,兀自说道,“是了,汤足饭饱,天也这么晚了,咱们都早点睡吧。” 傅航求之不得,连忙站起来:“好,我正好困了!”话音刚落,他就一阵天旋地转。 “傅航!” 傅航眼前冒起金星来,耳朵里也嗡鸣不止,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差点跌倒,又是齐抒郁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免于让他额头磕到桌角的厄运。 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从心里密密麻麻爬出来,傅航皱起脸来充满孩子气地喃喃,“好难受……” 齐抒郁把傅航半拖半扶地放到卧室床上后,额头上重添了一层薄汗。他轻轻喘息着,贴着人坐下低头看着傅航无意识地抓挠喉咙。 “傅航?”他凑近试探着叫道。 傅航隐约听见有个声音在叫他,可他头昏眼花的厉害,好像看见了另外一个世界,脑子里塞满了五彩斑斓的东西,导致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他身体很热,脑子很乱,陌生的刺激让他措手不及,他只想抓住一个牢靠的支撑能够不被这纷乱的感觉所淹没。所幸他真的抓到了,带着熟悉却想不起来的温度与之相贴,被淡淡的麝香味包围着他,让他陷入了迷乱的疯狂。身体里有一团火在东跑西撞让他无法平静下来,他需要一个能够发泄的通道。 “傅航,你认得我吗?” 就在这时,他耳边一个带着湿热吐息的声音温和地问道。傅航甩了甩头,忽然发起狠来,将说话的人死死扣在了身下,然后毫无章法粗暴蛮横地啃咬了上去。 齐抒郁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他伸出手抓住了傅航的肩膀,没有向外推开反而更近地朝自己搂紧。他配合的张开嘴让对方的舌头甚至牙齿都能够触碰到他唇瓣与潮热的口腔内壁,隔着单薄的衣服,男人温度炽热的肌肤几乎要烫伤他。 他脱下自己和傅航的衣服,让两人赤身裸体地纠缠交叠在一起,听见傅航在他耳边急躁的呼吸,攥住傅航的手往自己身下指引而去。 “想要吗?”他轻轻咬住傅航的耳尖,像引诱人堕落的恶魔般絮絮低语道,“傅航,你想要我吗?” 傅航被药力逼发的欲火让他理智全无,一阵旋转之后他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极其狭窄却紧致温软的甬道,被紧紧包裹住的他舒服地长吟了一声后,再也忍不住,原始野蛮的攻池掠地。 身体仿佛被撕裂成两半,随着男人疯狂的动作齐抒郁身下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很快有细细的液体从两人结合的地方被蹭出来。面目苍白的齐抒郁咬牙吞下痛呼,渐渐露出一个茫然中透着妖异的微笑。 凌晨,冰城一片清寒的寂静,路灯幽幽照在被扫开的积雪上,反射冰凉的光。所有人都沉睡的时候,却有个人影幽灵般的孑然独行。 齐抒郁拖着步子每走一步都觉得肺被冻结了一分,呼进呼出皆是冰冷的寒气,也亏得这寒冷麻木了他身体上的疼痛。脚快要僵掉的时候他终于肯停下来,走进旁边的公园中,捡了松树下一个长椅坐下。雪落满园还没来得及打扫,长椅上树上尽是厚厚的雪。齐抒郁视若无睹直接坐下,压下一片细微的咯吱声。他缓缓调整坐姿,像在自家沙发上似的靠上椅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真好,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傅航被酒店的服务电话叫醒,睁眼便觉得一阵宿醉后遗症般的头昏脑涨。缓过劲儿之后他见自己身上穿着睡衣,想要回忆起昨晚自己和齐抒郁吃过饭之后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然而他紧接着发现身处的是齐抒郁的房间,卧室之外还有昨夜两人吃过的没被收拾掉的杯盘。傅航走了两圈没见齐抒郁的人影,刚要打电话就有人来敲门,是跟着齐抒郁身边的助理,来告知他齐抒郁一大早就因为公司里的事情赶回去了。 “那他昨天晚上在哪儿休息的?”傅航揉着太阳穴问。 “您昨晚有些感冒早早睡下,齐少去了您的房间。”助理回答,“昨天您说头晕,齐少还特意叫来了医生给您瞧瞧。” “是吗,我怎么都忘了?”傅航只觉有些不对,苦于无从开口,想了半天只说,“既然这样我也回去吧。” “好的,我立刻去订机票。” 傅航回去之后马上就联系齐抒郁,电话是打通了,然而后者却给他挂断了。傅航越想越疑心,正要去齐家亲自询问,就被何毅的电话给叫住,让他立刻去公司处理最近投的一个工程标问题。 两人好像各自都忙碌起来,冰城的那个晚上就这么被搁置下来,等傅航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这时候再问自然更是尴尬,他几次按下电话键的手又这么缩了回来。他冷静下来仔细回想,那天他明明吃饭前还好好的根本没有感冒的症状,可等他吃了点饭就开始头晕,之后的事情就像被人蒙上了磨砂玻璃一片模糊,他隐约间好像记得自己摸到了一个人的肌肤,细滑的冰凉的,像伏在雪里的丝绸。难道他稀里糊涂就和别人上了床?一想到这点傅航如坠冰窟,那晚房间只有两个人,能有机会给他下药的明摆着只有齐抒郁一个人,那么和他上床的也是齐抒郁了!? 傅航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痛苦而愤怒的揉着额头,他恨不得能时光倒流回那天晚上亲眼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和齐抒郁上床,更不相信齐抒郁陷害他。然而细想之后他又不禁冷汗涔涔,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了解过齐抒郁的内心深处究竟在想着什么。这几年两个人变化都很大,齐抒郁的冷漠抑郁和喜怒无常简直让人无所适从,如果他恨上自己…… 这边傅航沉浸在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中,而齐抒郁那边就像打定了主意绝不主动现身似的,整个寒冷严酷的冬季中,齐抒郁就像需要冬眠的动物一般消声觅迹了,外界更是没有他一点消息。 傅航再一次站到齐家大门前时,深深感觉到一种无法说出口的挫败,回忆过去每次两人之间有了什么事情都是他主动来找齐抒郁,不管谁对谁错,最后认错的也总是他……也难怪要被好友嘲笑——他对自己女朋友都没这么有耐心过! 傅航还在愤愤不平自己的没骨气,身后忽然响起了汽车鸣笛声。傅航回头去看,滑下来的车窗里探出两个小孩的笑脸。 “哥哥!”齐静言对他摆手。 随后车停下,小孩从车上跳下来跑到他身边。 “放学啦?”傅航蹲下来抱住静言颠了颠,“小丫头又沉了。” “我长高了当然就会变重,”静言很是得意,又一指齐静颐,“我比大哥还要高了!” 齐静颐跟傅航乖乖打招呼,傅航道:“你们爸爸在家吗?” “爸爸已经好久没回家了。”齐静颐说。 “那他去哪儿了?”傅航立刻追问,心里也马上揪了起来,他想到齐抒郁还没完全戒掉毒瘾,他担心如果齐抒郁再遇到贾辰骏,被他哄得复吸了可就更不好戒掉了。 “去了西海别墅。”齐静颐答。西海别墅是齐抒郁在H市买的临海别墅,风景很好,从前齐抒郁每到了严冬就会去那里住几天。 “自己去的?”傅航皱眉,虽然以前齐抒郁也不是没自己去过那边,但大多数时候他都要带上一两个人。 “不知道。”小孩诚实的摇摇头。 傅航得知齐抒郁并不在家也就无心再进去,跟两个小孩又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翌日傅航就赶往西海别墅,当齐抒郁给他打开门的一刹那,傅航怔怔想着,他们俩真是好久没见了。 对于他的到来齐抒郁丝毫不意外,反而像等候他多时,“来了?” 傅航还有点愣,“嗯。” 齐抒郁侧开身体:“那进来吧。” 别墅太大,却只有一个人住,傅航进去之后就嗅到了空荡荡的味道,他很难想象齐抒郁这些日子都独居于此处。 原本采光极好的落地窗全被窗帘挡住,没有开灯,傅航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转过身,看见躲在逆光中的齐抒郁。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丢下孩子自己跑到这儿来享受,也太没责任心了吧。” 齐抒郁一只脚绕着另一只脚踝,微微歪头:“他们有人照顾,不用担心。你来找我有事吗?” “从上次从哈尔滨不告而别你已经很久没露面了,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傅航没好气的说。 “如果我被绑架新闻里一早就会播报,你担心过头了。”齐抒郁轻描淡写。 “这么多天你就一个人在这儿?”傅航问。 “是,一个人清静。” “你有什么烦心事需要清静?” “很多。”齐抒郁走过来,“你要是真没事就赶紧走吧,我困了。” 两人擦肩而过时,傅航道,“哈尔滨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指什么事?”齐抒郁背对着他,单薄的肩背在衬衣下轻悠悠地支撑着。 “我们吃完饭之后发生了什么?”傅航闭了闭眼睛,鼓起勇气说,“我只记得一些片段,我、我好像做错了事。” 房子里安静异常,过了一阵傅航仿佛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他诧异的抬起眼睛,正对上齐抒郁转过来的脸,后者苍白的脸上确实带着笑意。但那笑容冰冷讥诮,让人毛骨悚然。 “做错事的人不是你,是我。”齐抒郁慢慢说道,力求每一个字都能让对方听清楚,“我给你下了药,然后我们俩上床了。” 傅航听见他说的话,可他仿佛忽然丧失了理解力以至于听不懂话里的意思,“什么?” 齐抒郁扬眉冷笑:“我说我们俩上床了,你不会单纯到连这个词的意思都不懂吧?”他说完这话的下一秒,脸颊就遭到了拳头的重击,剧痛袭来,他随之摔倒在地上。 “齐抒郁,你混蛋!”傅航还拎着拳头,他脸色铁青满是震骇至极愤怒至极的表情,“你、你真是个疯子!” 齐抒郁用手背擦了下火烧火燎的嘴角,擦下一道血迹,想是嘴角裂开了。他满不在乎地说,“谁让你招惹我的,你早就知道我男女不忌,还一天到晚在我身边晃。如果不是我涵养好,早就动手了——” 傅航一把拎起他来目眦尽裂:“住口!” “傅航,你真幼稚。就算长得再高,你脑子还是跟十几年前一样,一点长进也没有。”齐抒郁扬起唇角,露出诡谲的笑容,“你一直纠缠我,我如何能做柳下惠?” “我他妈那是把你当兄弟!最好的兄弟!”傅航再次将他狠狠推开,怒吼,“你自己都还把叔侄辈分挂在嘴边,背地里却给我下药,你真卑鄙!亏我这么敬重你,你不配!” 齐抒郁冷哼一声:“别把自己放在道德高度上来指责我,我不止一次暗示过你让你离我远一点,可你反而贴得更近,是你自己蠢吧!” 傅航气得理智全无:“你放屁!齐抒郁,你真是……太恶心了!”他咬牙切齿地说。 齐抒郁脸上殊无血色,眼睛却亮得出奇,“的确,对你这么纯洁的人来说我是恶心,跟你上床也不过是图个乐子。咱们俩日后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你就把我当成贾辰骏那样的人是不是?”傅航难以置信,他心底隐隐希望能够听到齐抒郁否认,然而他失望了。 “是。”齐抒郁毫不犹豫地回答,“想要抚慰金吗,不过那天晚上你也挺享受的……” “别再说了!”傅航狂躁的打断他,他双目赤红,瞪着齐抒郁活像要吃了他般凶狠,“是我这么多年瞎了眼,把你当什么狗屁兄弟、朋友。咱们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他决绝地推开站在跟前的人,头也不回地走出阴暗的别墅。 巨大的拍闷声落下后,空旷的别墅里响起低低的笑声,齐抒郁闭上眼睛,冰冷的泪水流下来。没错,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无可挽回的糟糕,哪怕几十年后想起来依然会让他恨之入骨!就像不知多少时日前曾躺在他身边的女人说的,既然早知道不可能有结果,那就想法设法留下一段足够刻骨铭心的记忆。 一年后,机场中。 苏淳死死攥着面前男人的风衣,满眼不甘。 “快进去吧,该登机了。”男人淡笑着摸摸他的头,“到了英国记得来个电话,那边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只管安心读书就好。” “我今天走了就绝对不会再听从你的摆布,我一定逃课、去酒吧、逛红灯区、K粉打群架。我会变成个一无是处的小混混!”苏淳像只小豹子,一脸张牙舞爪的倔强,“即使这样你也不在乎对不对?” “别那么做,你不适合做坏孩子。好好学习,日后接受你们苏家的产业。”男人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眼中。 苏淳咬住嘴唇,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水落下来。 “好了,去吧。”男人看了下大厅中的挂钟后,抬手轻轻将苏淳的手指掰开,松开,“一路平安。” “苏少,咱们走吧。”专门配给他的年轻管家温声温语地劝道。 苏淳垂下头跟着往登机口走,脑中纷乱如麻。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很可能就是和男人真正的分离,从前那些日子一一在眼前划过,男人的一笑一怒都被他深深刻在心上。苏淳忽然停下脚步扭头对男人道:“齐抒郁,我——” “我知道。”齐抒郁却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竖起手来打断他的话,“快走吧。” 苏淳再也忍不住,眼泪涌出,哭得伤心委屈。旁边管家忙掏出手帕来帮他擦泪,后着摇摇头,仿佛死心了似的 迈出脚步。 齐抒郁望着男孩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后才转身离开,带起的风衣一角在半空中留下潇洒而冷漠的弧线。上了车,齐抒郁靠着皮座揉太阳穴。 “总算是送走这个小祖宗了。”他叹道。 助理附和:“苏少很舍不得您。” “留在我身边只能害了他,他只是太小了。”齐抒郁顿了下,“回公司。” “好的。”车子发动后,助理又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齐少,明天傅家少爷大婚,今日送来了请帖。” 齐抒郁面无表情:“我太忙了,你代我送去礼金就行了。”——没人看见的地方,他的手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才克制住濒临崩溃的表情。 “是。”助理识相的闭上了嘴。 而当晚,一直以工作为先从不肯放松丝毫的齐抒郁在深夜里离开公司后,赶走了保镖和助理,独自一人进了许久都没去过的酒吧喝酒。把自己彻底灌醉之后,他才跌跌撞撞走出来,像个飘忽不定的幽魂在无人的昏暗街道上孑孑独行。 深秋的夜里萧瑟冰冷,齐抒郁一阵恶心,顾不得脏与不脏,匆忙跑到僻静的巷口扶着墙吐得天昏地暗——他没有看见,身后一个人影正慢慢靠近他,手里一把匕首的寒光在夜里骇人心魄。 在齐抒郁被推进的抢救室的时候,傅航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正翘着长腿坐在椅子里,捏着张喜帖面无表情的端详着。自和齐抒郁闹翻之后他愈发变得肃然冷漠,每一丝表情都往外沁着锋利的冷冰。 “别看了,没啥破绽。再说正常人谁会拿婚姻大事骗人?诶你说,齐抒郁看见了会不会被气吐血?”何毅弯下腰,手臂搭在椅背上,笑着问。 “不知道。”傅航冷硬地吐出这三个字来。 “得啦,你快别跟自己较劲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俩都闹得可以了,既然你也明白了他的想法,就别拧着了。这次他一来,你就给他来个乾坤大挪移,让他也被你涮一回怎么样?”何毅吊儿郎当地说,“这样你们俩就算打平手,谁都不欠谁了,怎么样?” 傅航没说话,他扭过头去,窗外夜色正浓,万千广厦浮光点点。 说起傅航如何得知齐抒郁的心思,当然不可能是他自己参悟出来的,这其中全靠了许禾舒。 被最信任的人给拐带上床这种事儿傅航自然不能到处说,但许禾舒看出他不对劲,威逼利诱套出话来,然后一副毫不吃惊的表情,似乎他早就知道齐抒郁对傅航意欲不轨。 “你这个眼神看我做什么?”傅航一脸烦躁。 “别打扰我,我在看白痴。” “你!你他妈什么时候被何毅附身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行,说正经的。”许禾舒慢条斯理地说,“我奇怪的是,明明享受的是你受罪的是他,怎么你的反应倒向被强了的那个?” 傅航捏起拳头,“难道我不是?” “从体位来说不是,而且你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你气什么,气齐抒郁给你下药让你做了个不清醒的春梦?”许禾舒眼里带上了嘲笑。 “我是气他把我当鸭子嫖!”傅航低声怒吼,额上青筋根根暴起,“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全是我一天到晚在他身边晃勾引他!妈的,当我是什么!”他想到这里就暴怒,一手扫下茶几上几只杯子。 许禾舒冷眼看着,“他又没说错。” 傅航瞪着他:“你是来捣乱的吧许禾舒?” “我也是正经的,这么些年,谁都会变,你要是还把齐抒郁当成多年前的玩伴那就是你自己幼稚。我敢打赌,你从来没试着真正了解过齐抒郁的内心,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压根儿不知道!”许禾舒笃定地说,顿了顿又道,“至于他把你当什么了,你就算不清楚也该知道他绝不会把你当成鸭子,否则他该给你点补偿什么的。” 傅航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朋友之间,哪里还用想这么多……” “可偏偏齐抒郁想了。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他还是个喜欢自虐的人,看着你跟他绝交,他心里虽然快要崩溃,但表现出来的一定是正和他心意的样子。” “那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闹到这步田地很好玩吗!”傅航头痛地拿拳峰抵着额角。 许禾舒翻了个白眼,“这还用想,你这些年脑袋光长个不长内容是不是?除了他看上你了还有其他解释吗!” 傅航一愣,随即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你不信?”许禾舒挑眉道。 “我当然不信!他身边男男女女从来没断过,光是像贾辰骏那样的人我知道就有两个,剩下我不知道还说不准有多少个呢。他、他就是个混蛋!”傅航激动地嚷嚷起来。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齐抒郁喜欢自己?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了。 “这你还真就说错了,据我说知,他虽然女的情人有过不少,但男的,”许禾舒哼笑一声,“一个都没有。什么贾辰骏,不过是他给你施的障眼法,也就你个傻子能信。” “你说……他和贾辰骏没关系?” “硬说有关系,也就是跟贾辰骏买点毒品抽抽,其他的就再没有了。”许禾舒耸耸肩。 “你胡说!你怎么断定他们没关系的?”傅航凶狠的瞪着他,“许禾舒,你他妈要是敢蒙我,老子就跟你绝交!” “他少他妈拿绝交说事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不知道是你的事儿,我知道自然有我的方法。”许禾舒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傅航,我问你,你不止一次跟我抱怨过说齐抒郁滥交,喜欢男人让你厌恶。可是我也喜欢男的,这点你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觉得厌恶?” “因为你们俩对我来说不一样,他、他……”傅航想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说服许禾舒,可他发现自己连最蹩脚的借口都说不出来。 许禾舒摇摇头,“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你心里就真的一点没有齐抒郁?其实何毅的眼神比我还要好使,是他最早看出你对齐抒郁的感情超出了正常范畴,他还借此挪揄过你。傅航,你这人哪儿都好,可最大的缺点就是你对爱情真是一点窍都不开,就连自己对齐抒郁有好感都得我们来提醒你。如果齐抒郁这次不做绝,你是不是一辈子都稀里糊涂的,根本不可能看清楚?” 傅航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是啊,这么多年来,他对齐抒郁究竟是什么感情呢?叔侄、兄弟,还是朋友?仔细想想,好像都不是。他们之间吵吵闹闹,冷战后由他来求和,一次一次,就像……就像一对恋人。 “想起来了?”许禾舒看他愣在原地,用手指拨了拨他脑袋。 沉默半晌后傅航才重新开口,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就算他喜欢我,可到了现在他万一已经……死心了呢?” 许禾舒确信自己在傅航眼中看见了脆弱的挣扎,他叹口气:“这还不好办,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知是谁打开了音响,打断了傅航的回忆。他抬头看去,只见何毅正一脸陶醉的沉浸在柔和的音乐声中。再瞄一眼喜帖,傅航脑中隐隐作痛,他忽然有些后悔拿这么幼稚甚至是莽撞的办法去试探齐抒郁。以他对齐抒郁的了解,那人多半根本不会来参加他的“婚礼”。那到时候要怎么办,难道要他再开着辆喜车去接他,然后告诉他自己要娶的人是他? 第二天的婚礼终究还是没有举行,一大早的新闻里,记者播报出齐式企业董事长遭遇歹徒袭击、生命垂危的事,就像一枚炸弹投到地面,引起了巨大的爆炸。 傅航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跑在马路上,像个疯子似的拔足狂奔赶往市中心医院——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有车。 医院里外被来探望的人和企图抓到第一手新闻的记者围堵得水泄不通,齐抒郁遇袭事件已经成为本市最大的新闻。等傅航挤过层层人墙来到手术室所在的那条走廊上时,他身上崭新的新郎西装已经变得褶皱不堪,打了发胶的头发也凌乱的散下来,汗水从额头上滑下来,落入眼中,蛰痛了眼球。 “对不起先生,您不能往前走了,请回吧。”保镖面无表情地堵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我是傅航,我来看看他……”傅航机械地开合嘴巴,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他现在只有一个意识就是想亲眼确认齐抒郁没事。 保镖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强行将他推出了走廊。直到两扇门被严丝合缝的关上,傅航才像被触发了情绪的开关似的猛地冲上去,发狠地拍打着门。他疯狂的行为引来了保安,他被拖了出去。 “抒郁,抒郁……”傅航狼狈而凄惨地望着前方,良久喃喃自语,“我对不起你。”他绝望地捂住脸,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这次事故,不论是警方还是齐式临时代理人都三缄其口。事情的起因,齐抒郁的受伤程度和治愈与否,他们对外界只字不提。齐抒郁被无形的墙与外界完全隔离,唯一能够自由进出医院的就是齐家的老管家。 管家收回窥探猫眼外的目光,不无悲伤的叹口气。傅航已经在齐家门外连续等了大半个月,也不主动敲门,只是在管家出门时,总要上来问一问齐抒郁如今怎么样了。 管家什么都不能告诉他,只能不断重复一句话:“谢谢傅少关心。”其它的他再无能为力告诉更多。 傅航魔怔似的盯着那扇门,终于等到大门打开,管家从里面走出来。他迫不及待迎了上去,“成叔!抒郁今天怎么样了,有比昨天好些了吗?他什么时候能出院?” “傅少!”被傅航追着走了好几步,管家耐不住停下来打断他,低低喝一声,“您还是赶快回家吧,别再过来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关心一下!”傅航连忙解释,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 “我知道,可您不能总在齐家门口待着,就算您一直待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管家第一次对他如此强硬。 傅航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才虚弱的浅笑道,“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我只是想……能不能请您帮我转告一声给抒郁,告诉他,我没有结婚。” 管家有些动容地看着他,尔后眼神里带上了同情:“对不起,我不能帮您转告。请您不要再来了。” 傅航如同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望着管家开车离去的影子,眼里一阵灼痛。十分缓慢的,他抬起手摸到自己的脸上,竟然全是泪水。 其实他早就有预感了,他不可能再见到齐抒郁了。他们之间已经从那一天开始,就划开了一道万丈深渊。他怎么能那么蠢,而齐抒郁又怎么能那么绝情。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对于齐抒郁遇袭的各种猜测时,一个新的齐式继承人进入了众人眼中。他接手了庞大的齐式集团,得体的应答和高贵的举止,简直是齐抒郁的翻版。不,他比齐抒郁还要完美。而真正的齐抒郁,就像吹出来的泡泡,升到了一定高度时,“嗤”一声轻响便彻底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被治愈,更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而从那一天起,傅航觉得自己心里某一处也开始死去。它就像一株才刚刚发芽就被暴风雨摧残夭折的幼苗,死得无比仓促。他曾去那栋一夜之间荒废了的豪宅前一坐一整夜,朦胧中他似乎回到幼年时期。那时宅院内外飘荡着素白的灵帐,低低的哀乐中那个少年站在灵堂前,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里,细细碎碎的全是眼泪。别人看不见的眼泪,只有他能看见。那时傅航就想,他如果能立刻上前帮他把眼泪擦干,该有多好啊!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对这个玻璃一样的少年,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他想靠近他,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傅航环住冰冷的虚空,闭上眼睛。他想,他真的错了,如果能让他早明白一天,哪怕一个小时,或许他和齐抒郁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偏偏天意弄人,他弄丢了自己最爱的人,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诶!诶诶诶!醒醒!” 傅航迷糊中听见有人在叫他,他不愿醒来,那人就毫不留情地拿脚踹了他好几下。傅航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刹那间被刺眼的眼光灼得不得不又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敢重新睁开。眼前人的轮廓逐渐清晰,露出略显柔和的眉眼。 “……贾辰骏?!”傅航回忆了半天,总算记起了这张被他早不知丢弃到哪里的脸孔。 贾辰骏斜斜挑起嘴角,“还能认出我来啊。我说你,啧啧,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傅航对他殊无好感,当即冷冷道:“跟你无关。”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找到你,别不知好歹了。”贾辰骏撇撇嘴,蹲下来和傅航视线持平,似乎在端详他。 “有话快说!”傅航皱眉,直想推开面前这张脸。 “我知道齐抒郁的下落,你想不想要?”贾辰骏冒出一句。 “你?”傅航却讥嘲地瞥了他一眼,“你该不是在梦里知道的吧?” “那我何苦出来辛苦找到你,我闲的没事干吗?”贾辰骏瞥了他一眼,“算我狗拿耗子,你不信拉倒,小爷还不乐意看你白眼!”说完起身就要走。 “等等!”看他果真要离开,傅航喝住他,“你真的知道?” “废话。”贾辰骏懒洋洋道。 傅航眼里燃起亮得诡异的光彩,他冲到贾辰骏前面钳住他肩膀,“你快告诉我,抒郁他在哪里!” “他在英国,都去了大半年了。”贾辰骏微微歪着头,“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觉得抒郁太可怜了。而且我固然得不到他,但也不想让苏苑那个小屁孩霸占了他。傅航,你要是还剩点良心渣渣,就赶紧在抒郁彻底被苏苑洗脑之前找到他,跪地认错,把他——喂!我他妈还没说完呢!”他朝傅航跑得飞快的背影不甘地嚷嚷道,然后他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少爷我难得好心一次,还连台词都不让说完了,真他妈王八蛋!” 两个小时以后,傅航已经身在机场中整装待发。巨大的玻璃穹顶上,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洒在他脸上,和他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的笑容融合到一起,闪闪发光。 这是最后一次,傅航在心里默默起誓,这是他最后一次和齐抒郁冷战。他们的以后,只是爱情。 番外 贾辰骏此人,生来就是个纨绔子弟,精于吃喝玩乐,就是不往正道上走。他父母忙于生意,贾辰骏从小就被送出国,说是要给他最好的教育和最自由的空间,实际却只是放纵而已。贾辰骏在这一点上绝不会让父母失望,既然放纵,他就要做最放纵的人。在他生活的那一片,夜场里几乎人人都认识他。贾辰骏一度以为自己会这么疯着玩着过完一辈子,直到他遇到齐抒郁。 贾辰骏相信一见钟情,因为他每个带上床的伴儿都是缘自一见钟情。可齐抒郁不一样,贾辰骏想如果自己能够得到这个人,他宁愿做下面的那个。偏偏老天爷也要让他痛苦一回,他没能被齐抒郁上,反而被另外一个本该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给上了。 说来也是贾辰骏自己活该,他记恨自己的车被许禾舒这兵痞给踹了,就找机会给人家下药。许禾舒早看出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早叫人暗中盯着他。贾辰骏前手下完药,后手就被人按着强灌下那杯掺了药的酒。他堂堂一位养尊处优的少爷,就被许禾舒当泄欲工具给翻来覆去折磨了一个晚上,等许禾舒爽透了,贾辰骏只剩下出气的劲儿了。 贾辰骏虽然脾气不小,但他本性很怂,知道自己得罪不了许禾舒,内心催眠权当被狗咬了一口日后绕道走就行了,不想许禾舒玩他玩上了瘾,拿他爹妈的生意威胁他。 “要是敢耍花样,后果自负。”许禾舒手掌侮辱性的拍了拍贾辰骏的脸,转身潇洒地离去。 贾辰骏欲哭无泪恨不得吐血三升,在国外的时候他曾和一位阿拉伯的贵族少爷有过交集。那人妻妾成群嫌太过枯燥,后宫里还养着许多性奴,每天全身赤裸颈上戴圈手足腕套铃,一生的追求就是等着被这位少爷临幸。贾辰骏望着自己被掐出斑斑淤痕的大腿里子,哀哀想着,自己现在差不多就沦落到性奴的下场。 贾辰骏不知道许禾舒对其他情人如何,反正对他,许禾舒就是个暴君。他从来不顾贾辰骏的感受,只管自己舒爽了就行。如果贾辰骏敢反抗,他不介意用拳脚来教育贾辰骏,告诉他谁才是掌握着控制权的王者。 “他妈的!让你吸得深一点!走什么神儿呢?” 头上挨了一拳,贾辰骏被迫回魂,对上了许禾舒充满野性的脸。男人因为欲望冲顶而有了些微扭曲的五官看上去极度危险,贾辰骏垂下眼帘,专心致志吞吐着嘴里的粗硬。头顶传来男人粗沉的喘息声,倏地头皮一阵疼,他被抓住头发狠狠往下按。性器一下子捅到了喉咙口,贾辰骏差点干呕出声。 就在贾辰骏强忍着恶心继续为男人口交时,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从他嘴里撤出去,扳着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脸。 “我的宝贝好吃吗?”许禾舒对着满脸涨得通红的贾辰骏,戏谑的问。 贾辰骏别过眼睛不作声,从前他疯狂时,什么话都敢说敢接,可不知为什么到了如今被许禾舒压制时,他受不了对方任何一句下流粗鄙的话。 而他越是表现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许禾舒越高兴:“你这上下两张嘴伺候我的宝贝能伺候得这么好,可真让你说句人话时你反倒成了哑巴。现在我每次干你,都像奸尸似的,很有心理压力呀。” “那就别干。”贾辰骏哑着嗓子反驳。 “想得美,少爷就要干到你死!”许禾舒眼神一变,狠戾如兽。他按住贾辰骏的肩膀将他压倒在床上,另一手掰开他一瓣臀肉,不借助任何润滑的把自己送了进去。听到身下人痛得闷哼一声,他冷笑道,“记着,你死也是被我干死的!小贱货!” 贾辰骏心猛地缩成小小一团,几乎要将里面所有的血水都挤出来。他狠狠攥住被单,咬牙不吭一声。男人饱胀火热的性器蛮横地挤进他的身体里,连停歇都没有就直接大开大合地征伐起来,一下一下,仿佛要把他直接捅穿! 天大亮时贾辰骏才睁开酸涩的眼睛,有那么一瞬他还和之前一样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等身体的酸痛感复苏,重新席卷了他的神经,他才不情不愿的回忆起来。 “如果醒来发现……自己在古代,就好了。”贾辰骏缓慢的翻了个身,喃喃道。 许禾舒一如既往早就不见人影,贾辰骏一滩泥似的摊在床上半晌后,慢吞吞起来洗澡。 “操!傻逼不戴套!”一边痛苦地清理着后茓甬道里的经验,贾辰骏一边骂骂咧咧。 洗澡将贾辰骏所剩无几的力气全部用光,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时已然面色惨白如鬼。恰巧此时门铃响了。贾辰骏一愣,第一反应就是许禾舒滚回来了,但他很快想起许禾舒有钥匙没必要按门铃。犹豫了一会儿,贾辰骏去开了门。 门外一身华贵套装手拿坤包的中年美妇用挑剔的目光上下刷了贾辰骏一遍后,优雅而又刻薄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姿色,原来不过如此。” 贾辰骏呆愣一阵后开口:“你是许禾舒的什么人?” 女人端着下巴,“我是他母亲。” 贾辰骏侧身让路:“您请进。” 女人有些诧异,按照她的预想,这人听了她的身份后应该大惊失色才对,怎么一副喜形于色倒像是等了她好久的样子? 进屋后,贾辰骏情真意切的恳求道:“阿姨,请让我离开你儿子吧。” “什么?”女人更加不解。 “我真不想再和许禾舒待在一块儿了,我想出国,我姑妈就在澳大利亚,我想去找她。如果你能帮我离开这里,我感激不尽。”贾辰骏急切道,就差给女人跪下了。 女人默默消化了一阵,“你的意思,你是被迫跟我儿子在一起的喽?” 贾辰骏没有直接回答,“阿姨,你今天来找我,想必应该早就调查过我的底细了吧。我不是卖的,我要是想和谁在一起也不用这么委曲求全的。你儿子,说实话,我对他真没这方面的想法。虽然当初是我不对在先,但这么些天许禾舒没少折磨我。而我之所以没走,是因为他拿我的父母威胁我。我们家的生意见不得光,您家大势大我得罪不起只能忍着。现在我求求您给我条生路,我保证出国以后绝对不会再回来了!” 女人虽然对自己儿子强逼着人家这一事实仍有些接受不了,但她也并不是个糊涂的人,当即道:“可以,我立刻给你买机票。” 贾辰骏长舒了口气,眉开眼笑道:“谢谢阿姨。” 女人不动声色细看,发现这年轻人长得确实不错,细皮嫩肉手脚修长,个头也不矮,除了全身没点正气之外几乎看不出什么缺点来。她一向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男人,也从来都选择沉默,因为她更知道自己儿子不是个长性的人。而这一次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没有想到自己儿子把之前联系着的那些床伴情人全部断了关系,只和面前这人在一起。所以她不能放任,她要想法设法把这条勾引她儿子魂儿的狐狸精给弄走。可世事难料,许夫人做梦也没料到,这次还真不是贾辰骏硬往上贴,而是她儿子用非法手段强留下来的。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贾辰骏彻底松了口气卸下了包袱,他瞬间恢复成之前那个风流倜傥的贾少,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眯着眼睛。 “嘿,你也要去澳大利亚么?”旁边一个略带羞涩的男孩声音响起。 贾辰骏扭头,对上一张青春年少的漂亮脸蛋,他悠然抬起手撑着脸,缓缓展开勾魂夺魄的笑容:“是啊,我去度假,你呢?” 贾辰骏又回到从前夜夜笙歌的日子,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上次在飞机上遇到的混血小帅哥已经成功勾搭成了炮友,两人达成共识,除了约炮其余时间各自自由。 在阳台上满足的喝着咖啡,贾辰骏眯着眼睛,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什么齐抒郁,什么许禾舒,本来就不该出来搅乱他的生活轨道。 不过很快,残酷的事实就告诉贾辰骏,他把许禾舒想得终究太过简单。 某一夜又经历了地狱般的狂欢之后,贾辰骏和他的小炮友躺在凌乱的大床上睡得正沉,一阵急促粗暴的砸门声突然而至。 贾辰骏昨天大麻吸得多了点,正云里雾里呢,被吵醒后也完全没反应过来,一摇三晃过去开门。 “许少,您看是不是他?”门外站着好几个人,这些人簇拥着中间一个年轻冷峻的男人,其中一人低声询问道。 贾辰骏揉了揉仍有些模糊的眼睛,“唔……你们谁啊?” 男人看着全身只有一条遮羞浴巾围着胯部的贾辰骏,而后者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不言而喻的激情痕迹,面若寒霜,眸子里迸射出来的森寒光芒让人胆战心惊。他抬起手来向后摆了下,其他人一言不发立刻离开了。 “看来你日子过得挺滋润啊。”男人拖长了声音慢慢吐出一句话。 贾辰骏扯开个呆滞的笑:“那是当然——啊!”他话音未落陡然发出一声惊呼,男人长腿一迈走进房间,大手扣上他头揪住他的头发,麻利关上门之后把贾辰骏一路拽到了卫生间。 “贱货!给老子好好清醒清醒!”男人痛骂着,将贾辰骏一头按入马桶中,同时按下抽水阀。顿时响起了巨大的抽水声和贾辰骏的痛呼声。 贾辰骏被突然冲入口鼻眼中的冷水给呛得不行,条件反射地大力扑腾起来,然而按住他头的手仿佛有千斤力气,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 “救……唔!救命!放开……唔!”贾辰骏手脚徒劳的在地板砖上划来划去,其间碰到了男人的衣衫,他几次想抓住都被对方无情的掰开手指。 眼看着贾辰骏动作幅度越来越小,男人才松开桎梏一把将他甩到地上。 被水冲击得落花流水的贾辰骏脸色苍白,半睁着浮肿的双眼躺在地砖上断断续续咳着。半晌后他嘶哑开口:“许、姓许的,我、我操你妈……” “哼,看来是清醒了。”许禾舒轻嗤一声,重又拉起半死不活的贾辰骏,像拽着条狗似的往外走。刚到门口,他就看见方才还在床上睡着的金发少年站在那儿正一脸惊恐地瞪着他。许禾舒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与他对视,吐出一个字,“滚。” 少年打了个冷战,转身胡乱抓起一把衣服就落荒而逃。 许禾舒把贾辰骏扔到床上,俯身将他双手按到头顶,“来,咱们好好算算账。” 贾辰骏被他冰冷的视线浸着如坠冰窟,他没力气推开男人,只能虚弱地反驳:“算你妈的帐,老子跟你没关系!” “啪!” 贾辰骏一说完,许禾舒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他力气大得恐怖,一掌下去贾辰骏半边脸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你凭什么打我,你算什么东西!”贾辰骏被打得胸中气血翻涌,他瞪起眼睛骂道,“王八蛋!畜生!你个卑鄙下流的无耻混蛋!我要报警,我要……我操你八辈儿祖宗。” 许禾舒等他说完后,再落下一巴掌。如此连打了十几个耳光后,贾辰骏鼻血流下来,嘴角也被打裂了,变成了猪头惨不忍睹。 “还骂吗?”许禾舒运动了一圈手腕,慢条斯理的问。 贾辰骏只剩进出气的劲儿了。 “一秒钟看不见就能四处勾搭,我没踹你已经不错了,还敢跟我爆粗。”许禾舒捏住他的下巴,恶狠狠道,“你就这么浪,这么欠操?” 贾辰骏朝他的脸啐了口唾沫。 许禾舒侧开脸,唾沫星子沾到他的脸颊上,他阴沉的脸色正酝酿着巨大的暴风雨。指节暗暗用力几乎要掐碎对方的下颌骨,他倏地狞笑一声:“你找死。”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贾辰骏被救护车拉到了医院急救。一连串检查下来后贾辰骏有胃出血、多处软组织挫伤……医生一开始以为这为形容凄惨的亚裔病人遭遇了抢劫之类,不由连声感叹世风日下之类,可他一转身就对上张如覆寒霜的男人面孔。 “是我打的他。”男人道。 医生战战兢兢:“你、你是……” “我是他丈夫。” 医生内心开始默默感叹现在同性恋家庭里潜在的家庭暴力…… 经过一番抢救病人基本稳定下来,医生竭尽全力的叮嘱了一系列注意事项后才忐忑不安的同意男人进入病房探望。 许禾舒轻手轻脚进了病房关上门,坐到病床旁边看着沉睡中的青年。 脸消肿了些,眼眶和嘴角的青紫淤伤更加明显的突显出来,衬得青年低垂的眼睫和无意识下撇的嘴看上去十分可怜。 “还是睡着了老实点。”许禾舒说了句,抬手去摸青年的脸。 贾辰骏有一身好皮肉,即使他自己并不爱惜可劲儿糟蹋,却依然细滑幼嫩。每次许禾舒抚摸上去时,总有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不过,现在的贾辰骏比起许禾舒刚开始见他时消瘦了许多,以至于他此时躺着,即使盖着厚厚的被子也只有薄薄的一片隆起。 许禾舒知道,贾辰骏和他在一起完全是被迫的,一点也不快乐。说起来贾辰骏这人除了长相好看点之外都能称得上一无是处了,许禾舒也说不清自己究竟看上了他哪里。若说样貌,许禾舒之前的情人没有一个比他差的,性格就更没法比了。但莫名其妙的,许禾舒就是无法忍受贾辰骏离开自己半步。而且许禾舒虽然脾气不好,但他对从前的情人也甚少动手,可到了贾辰骏这里,他几乎是回回都要把贾辰骏揍一顿,这是打得最恨的一次。之前每次挨打贾辰骏一和他哭得眼泪汪汪他气也就消了,可这回他想到贾辰骏竟然不惜求他母亲也要离开自己,他就止不住怒火。况且贾辰骏还刚刚和别人鬼混完,可想而知离开他这段日子里这人过得有多糜烂!许禾舒下手毫不留情,直到他一脚踹到贾辰骏肚子上,后者抱着肚子弯成一只虾米然后猛地吐出了一口血,他被怒火冲昏的头脑才冷静下来。 现在他气消了,想到刚才自己所作所为,许禾舒感到一丝后悔。在两人的相处中,他总是以暴制暴,连丝毫温存都不曾给过贾辰骏。不要说贾辰骏,任何人只怕都难以忍受。凝视良久床上的人之后,许禾舒抬起手指轻轻刮了下对方的鼻梁,“我以后会对你温柔的,别生我气了……” 只可惜,许大少这句话只有他自己听见了,而他所做的承诺,也在两天后发现贾辰骏再次玩消失时,被怒火烧得几乎消失殆尽。 阴雨连绵的夜里,路上的人行色匆匆,街角的电话亭,从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个人冲进去。那人把被雨水淋湿的兜帽摘下来,露出一张青白削瘦的脸,正是贾辰骏。他先是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后,拿起电话塞入硬币飞快的按下一串他八百年都没打过了的号码。 响了好几声后电话被接通,里面响起女人的声音。 “喂,您好。” “妈,是我。” “骏骏!”里头一声惊呼,“哎呀我的宝贝,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贾辰骏吸了下鼻子,“给我弄点钱花。” 女人疑惑的咦了一声:“你的那些卡呢,里头的钱可不少诶,你买什么了都花光了?你该不会跟你爸似的一抽风买了个鸟不拉屎地图上都没有的岛吧?!” “啧!我有那么神经病吗!我卡全丢了!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要是再不想办法给我钱,我就要睡大街上去了。” “你遇到打劫的啦!那、那你可以去找你姑妈啊,我这边显示你在澳洲,你去找她让她先给你钱不就得了。我跟你爸还在澳门,怎么马上给你钱?” “我没法去找姑妈。你别磨磨唧唧的了,赶紧想办法。”贾辰骏焦急的催促道。 “好好好,骏骏你别急,我想办法啊。这样,我叫那边的朋友去找你好啦,给你送点钱过去。” “行,尽快吧。你知道我在哪个位置吧?” “知道知道,你先挂了吧,我这里还有点事要办。” 贾辰骏放下电话,贴着潮湿的玻璃疲倦的叹了口气。从医院里跑出来以后,贾辰骏遭遇了此生最狼狈的三天。他外面套的一身衣服还是和人家小孩赌球侥幸迎来的,更糟糕的是他的胃还没好利索,他已经连着两顿饭没吃过胃正一阵阵抽的疼。 雨势减小,贾辰骏戴上兜帽遮住脸推开门跑进雨中。 贾辰骏没能等到他妈派来的救援,现在的他成了惊弓之鸟,许禾舒又在满世界找他,他无处可去。想了半天,他想到那个混血炮友。他曾去对方家里搞过一次,凭着模糊的印象,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贾辰骏给找到了。 然而对方从门缝里一看是他,立刻就把门给关上了。贾辰骏死命拍门几乎招来保安,才让对方重新开了门。 “你来干什么?”少年像见了鬼似的。 “我他妈成了流浪狗了,没地儿去了,饿死了。”贾辰骏没骨头似的瘫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嚷嚷道,“有吃的吗,赶紧拿出来。” 少年苦着脸:“你赶紧走吧,你那个情人实在太可怕了,他差点让我被学校开除、被我老爸老妈知道我瞎搞……他威胁我,如果再和你接触,他就直接把我丢到海里喂鲨鱼。你、你也过分,既然有伴侣为什么还要跟我搞,我可不做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 “我呸他二大爷!谁告诉你我跟他是情人关系,我他妈就跟他没关系,他就条牲口!我上辈子欠了他钱才让他害到这个地步。你看看!”贾辰骏一把掀起衣服下摆,腰肋处尚未全部消退的瘀伤看着仍旧触目惊心。他道,“哪个傻逼能把伴侣打成这样,他就是个虐待狂!不玩死我他不甘心!” 少年看着这些累叠的伤吓得咽了口唾沫:“你把他老婆QJ了还是把他妈给QJ了,他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贾辰骏翻了个白眼:“不光这个,我还有内伤呢,那孙子把我踹得胃出血,要不是少爷机智,现在还被他折磨呢!你废话少说,先把吃的拿来,我要饿死了!” 少年嘴唇动了动,最后给他拿来了半盒披萨、三明治、牛奶和炸鸡腿。不出十分钟,这些东西就被饿极了的贾辰骏一扫而光。 仰在沙发上打了个嗝,贾辰骏道,“谢了啊,以后有钱了少爷请你吃大餐。” “不用,你既然吃饱了就赶紧走吧。”少年道。 贾辰骏瞪大眼睛,“嘿你个小基佬,不就是个许禾舒吗,你怕他个鸟!你是外国人,他要敢动你,那就是伤害国际友人,问题可就大发了!你听他吓唬你——” 他话音还没落下,房门就被一脚踹开,当前闯进来两个黑衣保镖,许禾舒随之走进来,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他们两人。 “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啊……”许禾舒的嘴角扬起刀刻般的弧度。 下一秒,就听贾辰骏嗷一嗓子跳起来往屋里跑,还把少年推给要过来抓他的保镖。等许禾舒追到屋里,贾辰骏已经打开窗户,正打算往下跳。这里是四楼,盲目的跳下去肯定会受伤,但对于贾辰骏来说,受伤远比被许禾舒捉到要好受。 “贾辰骏!”许禾舒大喝一声,突然把那个金发少年抓到跟前,掏出枪来抵在了对方额头上。 贾辰骏见了,吓得一哆嗦。 “你可看好了,我没吓唬你。你今天要是敢跳下去,我就一枪崩了他,然后推到你头上!”许禾舒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保险。 贾辰骏怨恨地瞪着他,两人对峙一阵后,贾辰骏慢吞吞从窗台上爬下来。 许禾舒收回枪推开少年,对保镖吩咐:“去,把他带出去。” 贾辰骏耸拉着头,他认命了。 许禾舒端详着他,这人这三天肯定过得很凄惨,脏兮兮的外套里头还是褶皱不堪的病号服,灰头土脸。 “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跑谁那儿去不行非得跑他这儿来,想气死我是不是?”许禾舒质问后没得到回应,皱眉,“说话!哑巴了?” 贾辰骏不想理他,也不怕许禾舒揍他了,杵在那里半个字都不说。 “恨我?”许禾舒忽的笑了一声,走过去捏住贾辰骏的脸,发现对方又瘦了,他几乎捏不起来多少肉。 贾辰骏还是装聋作哑。 许禾舒啧了一声,略嫌粗鲁地揉弄了下他的头发,“别他妈的跟我玩这套啊,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说话。趁我没生气之前赶紧给我交代清楚,你病还没好瞎跑什么?” 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上散发着浑厚的热度,那是一种强势得侵略感,每每都让贾辰骏心里畏惧。他后退一步,“你到底怎么才肯放过我?” 许禾舒眯起眼睛,他开始生气了。 贾辰骏恍然未觉,继续说:“我让你当条狗似的玩了快一年了,如果是给当初下药那件事赔罪,我早就赔够了。你究竟要怎样才肯不再折磨我?” “折磨你?”许禾舒反问。 “对,不管是床上床上,你动不动就揍我,你就没把我当人。要不是你拿我爸妈威胁我,我宁肯死了也不愿意待你身边一秒钟。”贾辰骏累极似的长出一口气,“许禾舒,许少爷,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 许禾舒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他抬起手朝贾辰骏伸过去。后者却以为他又要打人,下意识用手臂挡住头。许禾舒眼里划过意味不明的光,然后把人抱进怀里。 “我以后不打你了,只要你听我的话。”许禾舒嘴唇蹭着怀里人的耳廓,嗓音低沉里透出难得的温和。 贾辰骏心道:你他妈骗鬼去吧! “我……我也会对你很好,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我就想离你远点行吗?”贾辰骏推开他。 许禾舒本就有些不怒自威,听了这句话后眉目间的戾气就挡不住了,脱口道:“不行!你再敢跑,我就——” “打断我的腿?”贾辰骏讥诮地睨着他,带着“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你——”许禾舒咬牙,他顾及着贾辰骏的身体强忍着动手的冲动,耐着性子硬声道,“你给我坐下听我说完!你他妈就知道老子打你揍你,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揍你?还不是你他妈的欠揍!你整天穿的花枝招展的四处勾搭,一天床上没人就屁眼痒痒——” “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是被人上的,从来都是老子上别人!要不是遇到你这混蛋老子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吗?”贾辰骏看出来许禾舒不会和他动手,脾气也就随之上来了,扯着嗓子嚷嚷起来,“你就是个土匪!我他妈又不欠你的,明明是你踹坏了老子的车,就算我想坑你也不是你折磨我的理由,况且我还没成功!” 许禾舒拿手指点点他,“你还有脸说,除了滥交你还吸毒。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许吸毒抽大麻,结果呢,你当老子说话是放屁!我就是揍你还不够狠,应该见到一次就把你皮抽烂一次让你长记性!” 贾辰骏不甘示弱:“滚你妈的,你凭什么管我,我吸毒我抽大麻我乐意!我滥交?又没跟你交,你急个屁!” “你是老子的人,老子就得管你!”许禾舒像条恶狼似的盯着他,“我认定的就必须是我的,你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老子的。” “凭什么!” “凭老子都把你操熟了,你要是个女的早该给老子生出个儿子来了!”许禾舒不知想到了什么,挑起个下流的笑容,手掌轻佻至极地拍了拍贾辰骏的腰臀,“就冲你在床上的浪样,天生就该被人操。明明每次含着我的宝贝都舍不得松开,却下了床就翻脸不认帐,你说你不欠揍吗?” 贾辰骏顿时羞愤交加:“滚!谁他妈舍不得你!” 许禾舒被他这幅样子勾得心里痒痒,忽然倾身把贾辰骏压倒在后面的大床上,“你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王八蛋!你他妈天天吃春药吗!”贾辰骏明显感觉到男人扑面而来的情欲,他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加恶劣,手脚并用连踢带打,“这可是在别人家里,你有没有人性,老子胃还疼呢!” 他最后一句让许禾舒停下扒他衣服的动作,“叫你跑,胃还没好你跑个屁跑!以后得胃癌都是自己作死作的!跟我起来去医院。” “我不去,我不跟你走——啊!”贾辰骏一声惊呼天旋地转,却是男人把他整个扛到肩膀上,轻轻松松往外走。他被坚硬的肩膀硌着腹部,头又朝下,难受无比,拼命用拳头捶男人的后背。然而他那点力气只够得上给男人捶背按摩,毫无杀伤力。 门外,金发男孩望着许禾舒将肩上的人一把塞进车里扬长而去,回想上一秒与之对视时,男人给他那个充满警告的森冷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决定马上联系房东,他要换个房子租。 自从这次胃出血事件之后,许禾舒真像他说的那样,对贾辰骏温柔了许多。虽然偶尔还是忍不住动手,但也都是宠溺多过生气。可贾辰骏对许禾舒这么巨大的改变一点都不放心,反而觉得毛骨悚然,愈发想逃开他。许禾舒早就看出贾辰骏的小九九,也不主动戳破,开始专攻某一方面…… “你好了没有,别磨磨蹭蹭的!唔……” 贾辰骏跪伏在床上,上半身和脸都埋在被子里,屁股高高翘起。男人在他身后拿手指蘸了许多润滑剂,像玩什么似的慢悠悠给浅色的后茓做扩张。贾辰骏被他磨得既难堪又急切,忍不住催促起来。 “我要是不把这儿给扩张到位,待会儿你又疼得哭爹喊娘。老子好心伺候你,你反倒嫌弃起来!”许禾舒也忍得辛苦,恶意的增加第三根手指,突然的进入让被润滑剂填满的后茓发出轻微而银靡的水声。 贾辰骏惊叫一声,红着眼圈扭头瞪他,“半个小时……石头也给磨出水了。我说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不行?”许禾舒眯起眼睛,深深往里插了几下后抽出手指,指尖和穴口之间牵连起一小段透明的液体,迅速滴落下来。他捏着贾辰骏的臀肉用力咬了一口,在上头印下自己整齐的牙印,然后直起脊背扶着自己早就昂扬滚烫的性器,对准了柔韧的穴口一捅到底。 “啊!”贾辰骏条件反射地挺起胸膛,腰背处随之陷下一个诱人到极致的弧度。他绷紧了小腹,双手攥紧了床单,没等他匀出第一口气来,身后的男人便开始了力道凶狠的抽插。 双手掐着贾辰骏的腰,许禾舒一边大刀阔斧的征伐一边咬牙切齿地质问道:“老子一插进来你他妈就吸着不放,还说老子不行,嗯?说,我干你干得爽不爽?” 贾辰骏抬起一只手抓住许禾舒的小臂,他被撞击得如同大海中遭遇风暴的小船疯狂摇摆不定。一开始他还能勉强咬住嘴唇不出声,可当体内的凶刃愈发饱胀火热,插得一次比一次深时,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不由自主从他嘴里泄露出来。 “怎么不说话,爽得说不出来了吗,啊?”许禾舒问道,接着也不等贾辰骏回应,就着两人相连的样子把贾辰骏翻转过来,低喝道,“看着我!” 贾辰骏满脸迷离之色,上方男人浸在柔和灯光下挂着细细汗珠的强健身躯,让他无比直观的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浓烈的雄性气息。对于贾辰骏而言,性如同大麻,食髓知味难以戒除。从前他总是上位,可如今身在人下竟也能有令他抓心挠肺的快感。于是乎,和许禾舒做爱,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快……啊……再快一点……哈啊……”他主动抬起腿环住男人紧实的腰背,声音沙哑中透出诱惑人心的柔媚。后方的小穴紧紧包裹住粗大的性器,随着性器的抽动分泌出细细的肠液。 “妈的,都浪出水来了……”许禾舒感受着高热的甬道紧紧包围着自己时密不可分的激情,爽得低咒一声,手指摸到湿漉漉的穴口周围若有似无的摩挲了片刻后,倏地和插入的凶刃一同钻了进去。 “嗯!许、许禾舒!”贾辰骏尖着嗓子高亢的叫了一声,指甲几乎掐进了男人结实的手臂中。他高高扬起下巴绷紧了脖颈,已经说不出到底是痛还是爽,“拿出来……不行……” “怎么不行,我让你爽到天上!”许禾舒缓慢而坚定的将手指探入更深的地方,直到他触碰到某一点时对方的呻吟声直接变了调。他挑起个邪气十足的笑容,舌尖舔过嘴唇,“呵,舒服吧?”说着发狠的一按之后从容抽出,仍埋在对方体内的性器继续深入浅出地撞击,每一下都准确的落在那处。 贾辰骏彻底迷失在狂风骤雨般的性爱里,他不住扭动着腰让自己苏醒的性器去磨蹭男人的下腹,同时不断收紧穴口把男人的粗大缠得更紧。穴口周围娇嫩的肌肤不断被粗硬的耻毛搔刮得奇痒难耐,他蜷起脚趾,嘴里说着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银词浪语。 高朝到来的那一刻贾辰骏脑海里炸开粲然的白光,一时间他什么都看不清,过了很久才恢复了无感,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闻到经验和汗水的味道…… 许禾舒低低笑了两声,他停下动作熬过想要射经的欲望,然后接着打桩机似的蛮干,肉体的撞击声在房间里愈发响亮。贾辰骏已经没有力气叫喊,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带着些委屈鼻音似的低吟。 直到男人经验喷发在自己体内时,贾辰骏像被烫伤了一般轻轻颤抖几下后,眼神方才清明了些。男人压在他身上,两人的心脏贴得如此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们互博的沉稳声响。贾辰骏缓了一会儿积攒了些力气后,给了许禾舒一拳。 “下次给老子带套!”他骂道。 “不带!上你带个屁套,老子就是要射你身体里,让你肚子里灌满我的经验……”许禾舒尖利的犬牙轻轻磨着贾辰骏的耳朵。 贾辰骏被他说得打了个冷战,“操,你恶不恶心!” 满足感爆棚中的男人并不计较贾辰骏的小脾气,反而马上生龙活虎起来,“我们再来……” “滚蛋!老子都要累死了——唔!唔!” …… 如胶似漆厮磨了一个多星期后,某天午后许禾舒所在的别墅中发出一声巨响,伴随着男人发狂般的咒骂声,仿佛连房子都跟着晃了晃。 客厅内一片狼藉中,许禾舒紧紧捏着一张可怜巴巴的纸条,眼里射出森冷的寒光。 “贾辰骏!有种你这次别再让我抓住!”他一字一顿,脸上的暴戾之色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而此时,身处头等舱即将抵达戴高乐机场的贾辰骏,手中摊着本赴法旅游指南,一脸优哉游哉。空姐甜美的声音响起,他抬起眼睛,眼中盛满得意洋洋的笑意。 ——许禾舒,想看我一辈子,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在不短不长的以后……的某一天,月色下静谧的院子里,夜来香散发着柔美的香气。笼着厚重窗帘的房间里,隐约传来两个人低低谈笑的声音。 屋内紫色铺就的大床上,齐抒郁靠着两个靠枕半躺着。他刚洗完澡,裹在月白的丝质睡袍里,大片玉色的肌肤袒露出来,在深色的被单映衬下显得愈发白皙诱人。在靠近床尾的地方,傅航盘膝而坐,大腿上搭着齐抒郁一只脚。他只穿了石灰色棉布睡裤,光裸的上半身肌肉结实强健,泛着蜜色的光泽。 “你究竟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傅航又开始追问起自己问了无数遍的问题,俊脸上满是得意而挪揄的笑容,“你藏得也太好了,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齐抒郁把书随意翻了一页,头也不抬地说:“是你自己迟钝,除了你,长着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你一见到我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动不动生气,我一直觉得你看我不顺眼。”傅航暖热的手掌覆上齐抒郁的脚背,“你倒是说说,都有谁看出来你喜欢我?” 齐抒郁轻轻笑了笑,“比如……贾辰骏。” “能不能不提他?”傅航对贾辰骏仍持有很大意见,尽管他能找到齐抒郁全亏了贾辰骏,但一想到齐抒郁曾经戒毒那段痛苦的日子,他就无法原谅贾辰骏。 “贾辰骏除了有点爱玩之外,其他地方还挺好的。”齐抒郁想了想道,“说起来很久都没有他消息了,不知道又去哪儿玩了。” 傅航暗暗磨牙:“看来你还挺想他啊,你忘了自己现在身体这么差都是谁害的?” “自作孽不可活,他又没逼着我吸毒,怪不到他头上。”齐抒郁看书看得有些累了,合上书放到旁边柜子上,缓缓滑到完全平躺下来。 傅航顺势起身覆到他身上,“我们不提他了,聊点别的……”他声音逐渐低下来,手从齐抒郁一条腿下穿过摸到对方还在沉睡中的性器,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齐抒郁轻轻颤抖,“隔几天了?” 傅航手指在他浴袍下缓慢有致的动作着,垂下头去吻他的嘴唇,含糊道:“三四天吧……别管了,你说的什么科学性生活根本不靠谱。” 齐抒郁张开嘴巴回应他,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腰背:“现在需求无度,当心以后供不应求……啊……” 傅航的手指兜住沉甸甸的囊袋轻轻揉弄起来,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像窖藏于橡木桶中陈年的美酒,“我不会的……因为我得把你欺骗我的那次连本带利要回来。” “我只骗了……嗯……那一次。” “不,你骗了我好多年。”傅航抬起眼睛,一边凝视着他的脸一边身体向后撤,然后埋下头,将半立起来的性器含入口中。 齐抒郁悠长的吐息,他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着,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傅航专心致志的用唇舌伺候着那娇嫩的事物,舌尖绕过柱身在顶端稍作停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性器在他口中彻底昂扬起来。 齐抒郁手指插入傅航的头发中,他要尽全力克制住自己才能不去把傅航的头往更深的地方按下去。 经验喷薄而出的刹那傅航并没有撤离,他把温热的液体吞下去,残余下来的则顺势被他用舌尖送进那紧致的穴口中。对方细嫩的大腿内侧紧绷到微微颤抖着,傅航则像个尽职尽责的农民一样开垦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别弄了……”齐抒郁细细喘息着,“进来……快!” 傅航抬起头,修长的指头缓缓钻入高热的甬道继续开拓着:“我怕你受伤。” 温柔缱绻的前戏因为两个人涌起的欲望而显得格外漫长,当傅航终于进入齐抒郁身体时两人都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齐抒郁的身体因为情欲而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汗珠从他额头上滑下,让他原本清亮得眼睛变得迷茫起来。傅航俯身吻上他的眼睛,继而往下深深浅浅的吻去。 “喜欢我上你吗?”做到情深处时,傅航总不由自主冒出一些粗糙却无伤大雅的话来,“你只让我上是吗?” 齐抒郁用主动的深吻回答他。 凌晨时分,房间内才安静下来。傅航抱着刚刚清洗完的齐抒郁,像霸道的孩子不肯松手自己喜欢的玩具一样。如果不是担心齐抒郁不舒服,他还想搂得更紧一些。齐抒郁早在洗澡时就疲倦不堪,此时到了床上更是昏昏欲睡。然而傅航却还是精力旺盛,偷偷拿牙齿磨着他的耳朵。 “你不困吗?”齐抒郁低声喃喃,他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了,“果然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再过几年,说不定你做到一半就会发现我已经睡着了。” “跟我做爱有那么无趣吗?”傅航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看来我要好好磨练技巧了。” “谁叫我年龄大了呢。”齐抒郁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我年轻的时候,可比你强多了——嘶!”他痛得抽了口冷气,却是男人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他一手肘打在傅航胸口,“你属狗的啊,怎么还咬人?” “谁让你跟我说你光辉的情感史了!你是猎艳群芳,我可是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傅航不甘心地继续在他脖颈上磨牙。 “谁让你那么笨——你从小到大的聪明是不是都用在读书上了?”齐抒郁并没真的生气,闻言反驳道。 “对了!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傅航顿了下,倏地坏笑起来,“你不说也行,我可以猜。我猜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从小时候第一次看见我就喜欢上我了?否则你怎么会让我跟你走,还去你房间,让我睡在你床上,你明明有洁癖来着……喂,是不是啊抒郁?抒郁,抒郁!靠!居然真的睡着了!” 傅航嘴上小声嘟囔了几句,但并不真的想吵醒齐抒郁。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后也闭上眼睛入眠,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怀里人的嘴角悄悄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