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6岁那年,他从梦中来,听到他说,我叫花斐君,我是你小叔。 有一种想爱不能爱的伤痛,他一直深藏在心中。 【四海阁】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爱情这事儿,或许两个人的星座合了,五行合了,家庭也合了,但还是没能在一起,那除了性格不合,便就是性别不合。 花逸没心没肺的折腾,花斐君就只有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他说看不惯他比自己有桃花,他将桃树都连根拔起,他说看不惯他清心寡欲,他就隔三差五的给他往回领漂亮的“小婶”。 他说恋爱,他掩护,他说结婚,他赞助,他给的痴心一片,让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忍看见。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当依赖成为一种习惯,爱变得贪得无厌。 之于花斐君,花逸这一辈子都要占尽上风,一个奥特曼大战小怪兽,一个机器猫与大雄的长相守,总之,有肉花逸来吃,有亏花斐君去咽。 直到最后花斐君才发现,若说有什么比“我不爱你了”更像一种死刑的宣判,那便是——我从没爱过你。 相濡以沫的结局永远是相忘于江湖, 最苦最悲的恋爱,不是分离和等待,而是你就近在咫尺,却许诺了别人的长相依,不分离。 第1章:有斐君子,从梦中来1 花逸六岁生日的那一晚,月光清婉,夜凉如水,他四肢伸展的及其舒适,睡在老房西屋的藤床上,柔软的手掌不时的紧握,梦里,他正和隔壁莫尧家的旺财进行着入侵者与守卫的角斗,为了那片无限向往的草莓地。 旺财是一只极其尽职尽着的大狼狗,它时常让花逸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生的方式不对,导致了无法用等同于一只狗的力量去和它抗衡。 他被旺财狗眼看人低的德行盯的浑身不自在,翻了个身,嘟囔着:“旺财,你别看了啊,我就吃两个,就两个。” 见旺财不理自己,他便开始没命的吃起了草莓,吃的满脸都是汁水,然后莫尧出现了,他瞪着眼睛跺着脚,手指花逸,“花小贼,偷草莓,抓了你去把狗喂!” 花逸猛的惊醒,窗外日光正足,刺的他睁不开眼,他抬起小小的手掌,遮住这片万丈光芒,遗憾的长叹口气,却突然一怔,发现自己枕边竟莫名出现了一个小男孩,口水一抹,眨巴着求知的大眼睛问:“旺财,你成精了啊?” 这是花逸第一次见到花斐君,当时他刚刚从梦里醒来,梦中的旺财化身成了极美的小少年,梦中满脸的草莓汁化身一滩口水,他骨碌一个翻身拱了起来,跪在少年身边,近乎乞求的说:“旺财,既然你成精了,咱们就好沟通了,你看,你们家那草莓,你一狗,吃不了,那么大一片,莫尧吃不完,就算他老子老娘也吃不完,这要是吃不完,将来就会烂在地里,那还不如给我吃,你就别一逮着我就跟看见了五花肉一样,好么?” 那个时候花逸还不知道,其实精排是比五花肉贵很多的,在那个能吃饱饭就善莫大焉的年代,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块惹人垂涎的五花肉, 可惜的是,他只是一块不知道轻重的精排。 少年花斐君枕着手臂,眉眼如画的看着满下巴口水的花逸,不知该怎么回答。 花逸好奇的伸出手来,摸上他的衣襟,感叹着:“旺财!以前你总脏兮兮的,这成精了就跟城里来的一样,这衣服可真好看啊!” 花斐君双颊泛起羞涩的红晕,他拉开他的小手说:“我不是旺财,也没成精,我叫花斐君。” 花逸眼珠一转,咧开嘴傻笑起来,“好巧啊,我也姓花。” 花斐君看着他独自欢乐的模样,淡淡说:“可我是你小叔。” 儿时的梨花寨,小孩儿之间的斗嘴,总围绕在“我是你爹”,“我是你爷”这样以占便宜当大辈展开,所以当看起来和自己同龄的花斐君面无表情的说出了那句“我是你小叔”之后,花逸被他突如其来的无礼震撼了,他狠狠的呸了他一口,抹了一把自己的口水呼在他的脸上,愤恨的说:呸!我还是你大爷呢! 然后,得意的看着花斐君红着羞愤的小脸擦掉口水,那纷嫩纷嫩的样子,比梨花寨最好看的姑娘还漂亮。 这时,花逸的母亲拿着一个水瓢走了进来,她喝完了水瓢里的水,用空水瓢在他的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花逸,这是你叔,你以后得叫小叔。” 花逸捂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梦中的旺财会变成自己的小叔?为了不再挨母亲的第二瓢,他极不情愿的叫了一声:“小叔。” 这是花逸对花斐君厌恶的起始,他一长的跟姑娘似的小孩儿,怎么从狼狗变成了小叔。 第2章:有斐君子,从梦中来2 那个年纪的小孩,大抵都爱稚气的记仇。 花逸就是如此,他讨厌花斐君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母亲的那一记水瓢。他预见未来长久的日子里,他会因为这个花小叔挨到更多的水瓢,家庭地位也有可能变得更低,所以从即刻起,他怨恨起来。 小孩儿的怨恨,再直白不过。 花逸蹲在院子里一边看着蚂蚁搬家一边大口的往嘴里扒着饭,转头看见花斐君端坐在圆桌上吃的那叫一个端庄,而他的面前,居然放着一个水煮蛋。 呸!鸡都是老子喂的!蛋居然由你来吃! 他走到花斐君的面前,拿起那颗还温热的鸡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质问道:“你凭什么吃我的鸡蛋!” 花斐君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吃自己的饭。 母亲拿起筷子,在他还没来得及躲的时候,来了一个当头棒,“你得让着你小叔。” 见她正欲打第二棒,花逸眼一闭脖一缩,预期的当头棒没有来,睁眼一看,只见花斐君举着纤细的手臂,抵住母亲的手腕,眸光浅浅,“嫂子,别打了,给花逸吧,我不爱吃鸡蛋。” 花逸抱着脑袋看着母亲,得意的做了一个鬼脸,揣着鸡蛋,捧着大碗跑开。 这次没有跑到蚂蚁窝旁边,而是找了院子里的高地,望着隔壁的旺财大口大口的扒饭,关于花逸吃饭的问题,似乎显得很随机,在哪里吃取决于当下他对哪里好奇,他站哪哪就是饭桌,天大地大也抵不过他花逸心大。 吃过了饭,花逸开始漫天挥洒这手里的小米,一群小母鸡被他折腾的东奔西走,而花斐君只是坐在院子里的老石磨上安静的看着。 花逸走过去戳着他的肩膀,“小花,以后我爱吃的东西你都不许爱吃,你是小叔,你得让着我,听见没?” 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花斐君浓浓的眉毛拧成了麻花,极其不悦的说:“小小花,你得和我叫小叔。 花逸突然一窜老高,大吼一句:“我呸!”,之后扬长而去,出门前在榆树篱笆旁拾起一根木棍,准备再次和旺财去斗智斗勇去。 那一年,花斐君也不过才8岁而已,8岁的孩子本应和花逸没什么两样,整天想着怎么偷隔壁的草莓,偶尔和伙伴们撒泼尿和泥,再或者,去梨花寨的东边,那里有条浅河,清澈见底,游荡着黑灰色的小鱼。 而那一年,6岁的花逸,还不懂得爱恨情仇,为什么命运会将这个原本不属于自己世界里的人硬塞给了自己,他只知道,他和花斐君,他要占尽上风,占尽便宜,管他是小叔小爷,谁也别想欺负自己。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多数时间,只要他一露出獠牙,他妈就会立马拿着水瓢出现,呵斥他,他是你叔! “你叔”这两个字,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所以当莫尧拿着两颗娇艳欲滴的小草莓递到他面前问他,你家来那不姑娘不小子的小孩,叫什么啊? 他口水横流的盯着草莓,想都没想便回答:“叫你叔!” 于是,草莓没有了,他抹了抹口水,吸了吸鼻子,无精打采的走回自家的院子。拿着那根平时和旺财进行搏斗的小木棍胡乱的拍打着榆树篱笆,暖白色的榆钱飘落一地,他抓起一把连带着泥土塞进嘴里。 花斐君从屋里走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跑上前一把打掉他的手,用他弱不禁风的纤细手臂捏花逸的下巴,将他嘴里的东西全部抠出来,白希的脸蛋涨的通红:“你是小傻子吗!土不能吃!” 他以一个8岁长辈的身份,对6岁的晚辈做出这样粗暴的行为,让原本心情就不佳的花逸彻底崩溃了,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豪不斯文,一边哭一边抽打着花斐君,惊天地泣鬼神。 他哭着闹着喊着,“你才是小傻子呢!谁吃土了!我吃的是榆钱!我吃不上草莓还吃不上榆钱吗!我在我家吃我的榆钱,你算哪根葱!” 花斐君看着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蹭在衣袖上,心理一酸,也跟着哭了起来,在他8岁以前的世界里,从来不存在榆树这种东西,更别说榆钱,他从何知道那是可以吃的东西呢? 当然他哭,不是因为他没吃过榆钱,而是因为花逸说,他在自己的家吃自己的榆钱,对啊,这里是花逸的家,他也想家了,想念他自己的家。 第3章:童年旧梦,暗暖明伤1 花逸母亲抱着空竹框从外面回来,在离小院还老远的地方便听见了她家花逸那不可复制的狼哭鬼号的惨哭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指的就是他们家花逸,她快走了两步到院子门口,只见花逸和花斐君像想朵拧巴的牵牛花,正扎在对方的肩膀上抱头痛哭。 她随手抄起凉在老石磨上的小布鞋,狠狠的拍在了花逸的脑袋上,“你又欺负你叔。” 被这么一拍,花逸反倒不哭了,大概是无解为何挨揍,他泪眼模糊的看着母亲,小脸哭的跟山里的野花猫一样,“他为啥是我叔?我哪来的叔?哪来的让他回哪去!这是我家!” 母亲又操起鞋底给了他一下:“没有为啥,就是你叔!这就是他家!再乱说话看我不揍你!” 花逸很不服气,换了谁也都不会服气,为什么因为一个外人,身为一个里人的自己却倒霉的频频挨揍,他歪着脖子冲母亲大喊,“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母亲再次落下的鞋底,被花斐君挡了过去,他也哭的像只花猫,但明显是家猫,抽噎着说:“小嫂,花逸没欺负我。” “天天让你叔给你说好话!没出息!” 大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花逸觉得花斐君欠自己的,他就是把命让给自己,也是应该,因为母亲偏袒他,因为他是他叔。 院子里的小母鸡咯咯哒的来回溜达,隔壁莫尧家的鸭子也被赶回了圈里,各种声响,交织了这个寨里每日循环的歌唱。梨花寨的晚饭时间要来了,从花逸家的这个位置望下去,炊烟袅袅,牲口回巢,有些人家开着门窗,会传出来铁铲和铁锅碰撞的声音,若是谁家炒了朝天椒,东风一过,站在花逸家的院落里便会被呛的直打喷嚏。 花逸气不过,扔下手里的棍子跑回屋里看电视,黑白画面,大风车。 花斐君捡起他扔下的木棍,将地上的榆钱归拢至一堆,想起花逸说过,这榆钱是能吃的,就从树上摘了几片下来,放在嘴里小心翼翼的嚼着,其实也没多好吃,大概是在这地方,小孩子们也没什么可吃的零食,所以就连廉价的榆钱也成了美好的消遣。 梨花寨里基本没什么车走动,若是有,也是牛车马车,昨夜下过雨,小路便泞的一塌糊涂,他将自己的运动鞋脱下来,放到老石磨上,挽上裤脚,拎着小木棍整装出发。 花逸母亲正在洗菜,出门就将一盆水泼在院子里,看见花斐君像要离家出走似地,吓的大喊,“君子你要上哪去啊!也不穿鞋!” 花斐君回头摇了摇手里的小木棍,“出去玩,一会就回来了。” “快吃饭了,别瞎溜达,早点回来。” “知道了,小嫂。” 花逸哀怨的盯着桌面上的两个煮鸡蛋,他知道,那是母亲留给花斐君的,可是却不知道母亲为何独留给他,自从花斐君来到他们家,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母亲从东边小河沟里捡来的孩子。 稀里糊涂的扒了几口饭,他早早回到屋里看着从莫尧那里骗来的小人书。 晚风微凉,他就那样抱着小人书睡着,梦里依旧没日没夜的和隔壁的旺财进行殊死搏斗,说来也怪,莫尧家的后院,就像一片宝地,夏天有草莓,西瓜,冬天还能开梅花,冻柿子冻梨,实在馋大劲了,他就开始幻想自己姓莫,叫莫逸,那可真是天大的幸福。 第4章:童年旧梦,暗暖明伤2 母亲拉过薄被,给他轻轻盖上,走进院子坐在老石磨旁边,用手摸了摸花逸的小布鞋,还没干透,便又放了回去。 花斐海扛着木锯从外面回来,坐到她身边,将自己的水靴脱了下来,等待她将洗脚的水给自己兑好,放在面前,沉着声音问:“孩子都睡了?” 花斐海不老,也可以说是很年轻,可是在这山里生活的人,风吹日晒,哪有老的不快,他的声音有些哑,是因为伐树时要高喊那些整齐的口号。 “君子还没回来,说出去溜达了。” “都快八点了,还没回来?你这么大个人连孩子也看不好。” 顾不上洗脚,锁上篱笆院那扇没有任何防盗作用的大门,两人一起出去找人,找了大半夜,也没找到,花斐海叹口气:“不找了,反正没人要的孩子,死了清净。” 一觉醒来,花逸没有看到花斐君的身影,身边的被褥也没人睡过,他揉着眼睛起来,母亲要早起去赶到集市上卖点土产,父亲去山上伐木,他走到水缸旁边,盛起一瓢凉水,咕噜噜的喝完,打开吱呀作响的矮门,一眼便看见花斐君斜着小小的身体坐在老石磨上浅浅的睡着,他的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的大碗。 花逸以为又是母亲留给他的独食,有些怄气的走了过去,却在看见盆里的东西之后,眼睛亮成了星星——满满一大碗被洗的干干净净的小草莓,上面还挂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他心花怒放的大口吃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睡梦中的花斐君。搭在老石磨上的小手被刮破了几处,小小的指甲里还有泥沙,被水泡过一样发白的小脚丫垂在石磨下。 他的睫毛很长,如同归巢的倦鸟匍匐在眼睑,整齐的刘海倒向了一侧,和他一比,梨花寨里的孩子们不是剃着光头就是难看的板寸,尤其一个个的额头上还留了一朵毛,和他妈拿去卖的土产一样,特别富有乡土气息。 这些所见并不影响花逸吃草莓,更不影响他没心没肺,要知道,他才六岁。 等到花斐君悠悠转醒的时候,白色大碗里的草莓只剩了两颗,花逸正踌躇着,是不是要给他一颗,要给他还心生不舍,不给他还显得自己很不讲义气。 “好吃吗?”花斐君眼睛溜溜的转着。 “好吃呗,小叔,你在哪弄的草莓啊,和老莫家的一样。”这是花逸第一次叫花斐君小叔,也不过是因为被他带回来的草莓收买了。 看他吃的嘴巴红的也和草莓一样,花斐君特别自豪的一笑,“这就是老莫家的。” 花逸一愣,用特别崇拜的眼光看着他,奉上最后两枚草莓,讨好的说:“小叔,你怎么打败旺财的,教教我呗。” 花斐君笑着拿起一颗放进花逸的嘴里,把剩下的一颗放进自己嘴里,这整整一小盆的草莓,他只吃了这唯一一颗,“小人书上不是写过,擒贼先擒王吗?我先打败了莫尧,旺财就乖乖听命了。” 花逸傻傻的摇头,感受着最后一颗草莓甜美的滋味,“我又不识字,对了,小叔,你还识字呐!” 花斐君仰头一笑:“我是你叔嘛!” 其实小孩,是最容易摒弃前嫌的,不过就需要几颗草莓而已,花斐君在花逸的心里的地位,得到了质的飞跃。 第5章:童年旧梦,暗暖明伤3 临近黄昏的时候,花斐君和花逸两个人头顶着头蹲在地上画五子棋,花逸母亲从集市上回来,拿着空空的竹筐,她脱下来的花围裙还有花斐海的一件脏衬衣,被湿淋淋的挂在在院子中央晾衣服的铁丝网上,原本因为花斐君乱跑的怒气硬是不忍的咽了回去,一个八岁的孩子,努力的讨好着这一家人,再多不对,他也不过才8岁。 “君子,你昨天跑哪玩去了!你再乱跑小心让山里的狼给你吃了啊。” 花斐君抬头,抿着嘴,一张小脸笑成花,“知道了小嫂,我又不是小孩,这山里哪有狼啊!” 花逸母亲被他那副人小鬼大的样子逗笑,“你就是小孩。” 就在花逸拽着花斐君的袖口说,“该你的了”的时候,莫尧他妈扯着莫尧的衣领子凶神恶煞的闯进了花逸的家。 老莫家算寨里的大户,占有了梨花寨最大面积的耕地,说白了,就是土地主,她几乎不用干活,除了给莫尧做饭洗衣,不像花逸的母亲,需要像个男人一样到处奔波。 “我说花逸妈啊,你们家到底跟哪儿整回来这么个野孩子,脑子倒是不笨,学会上我们家骗吃的了啊!”她那副刁钻的样子,奠定了花逸未来世界里对恶女人的基础标准,但凡想到恶毒,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莫尧他妈,穿着棉布碎花裙子,烫着满脑袋都是卷子的头发,妖里妖气。 花逸母亲站到花斐君的前面,“莫尧妈你说什么呢,谁家孩子是野孩子,我们家孩子都有名有姓的,哪个是野孩子啊!再说谁上你家骗吃的了,别听你儿子说风就是雨了。” 这个封闭的山寨,所有女人在出嫁以后都被忘却了姓名,而是被冠上了“谁谁媳妇”“谁谁妈”这样的名,这里的女人注定为男人而活,无论你活的会是多么难堪或者精彩。 “妈,咱回家吧,他不是拿鱼和我换的吗?”莫尧扯了扯母亲的衣角。 “你闭嘴你,那鱼是河里捞的,草莓是我辛辛苦苦种的,那能一样吗!”她白了自己儿子一眼,又看向花逸母亲,“肯定说的不是你们家花逸,花逸才没那么猴精,说的是那个不像姑娘不像小子的小偷!” 花斐君皱了皱眉头,他是小子,并且不喜欢听别人说他不姑娘不小子,8岁的孩子听不不出这是对他外貌的一种嫉妒,只觉得难听的要命。 花逸母亲的脸色也不比莫尧妈好看多少,连莫尧都说了君子是用鱼换的,她倒是连个孩子都不如。不过话又说回来,君子在哪弄的鱼回来。 她低下头,扯过花斐君,“君子,草莓呢?” 花斐君抬头,有些委屈的看着小嫂,“吃完了啊。” “看看!承认了吧!你们家花逸就整天惦记着我们家后院那点吃的,现在倒好,又来一个小贼,一窝贼!” “都说了用鱼换的,你那草莓多少钱,我们买,把鱼还我们。” 莫尧妈嘴一撇,“给5块钱得了,小孩子家家我也懒得计较。” 5块钱啊,在花逸6岁的那个年纪,那可是个大手笔,他跳了出来,指着莫尧的脸,大骂:“莫尧,你妈可真随你,忒损!” 那时的花逸,还不知道,关于“随”这种事,不能妈随儿子,只能儿子随妈。 花逸母亲拿出刚在集上卖的一把零钱,点了点,那么厚一小把,才5块。钱一到手,莫尧妈嘴一咧,扯着莫尧的脖领子拧着2尺水蛇腰就走了。 装着鱼的红色塑料袋越过篱笆,被扔到花逸脚下,那鱼才叫一个大,得有3、4斤。 花逸母亲看着这么大一条鱼,扯过花斐君,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你在哪偷这么大的鱼!才来几天就学会偷东西!” 花逸嘴里啃着西红柿,心里的内疚和幸灾乐祸各参一半,内疚的是到底是因为给自己换了草莓才惹了莫尧他妈那老妖婆,幸灾乐祸的是他妈终于火眼金睛看出来谁是亲生儿子了,花斐君也终于挨了打。 花斐君撇着嘴,委屈的望着生气的嫂子,眼泪像金豆子似地吧嗒吧嗒掉,“小嫂,我没偷东西,那鱼是我昨晚在东边小河里抓的,我抓了一夜,我没偷……” 第6章:童年旧梦,暗暖明伤4 那个黄昏,夕阳如血,天边有大朵大朵的火烧云,密布着半个天空,像一团团染了色的棉絮,堵在花斐君的心尖,这是他从未受过的委屈,他从未因讨好一些人而去做这样的事情,原本应该飞舞在黑白琴键上的小手要在漆黑的夜里去不知倦怠的浅河里去抓鱼,原本只需勾勾手指就会到嘴边的草莓需要彻夜不睡的去换取,原本每个清晨都会出现在自己早餐里的水煮蛋现在成了奢侈品,原本的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变成小桥流水枯丫矮房,原本他从不吃的鱼,闻起来竟是这般的香。 那股香味,环绕了半个梨花宅,任谁从篱笆院前走去,都会说上一句,呦,花家烧鱼了,真香。 真香。 那时的花斐君,还不知道生活成了这样是为何,也不知道,未来的生活,该如何。 他更不知道,他对花逸的谦让,放纵,到最后,竟成了无法逆转的一种习惯,长久的伴随着他的生活,经年不散。 老人都说,吃鱼眼可以名目,花逸母亲将两只鱼眼夹了出来,一只给了花逸,一只放在花斐君的碗里。 花逸看着从来都属于自己的两只鱼眼如今竟要被瓜分,吃着饭都开始了喘粗气,一双清明的大眼睛恨不得给花斐君瞪出个大窟窿。 花斐君被看的不舒服,将鱼眼夹起来放进花逸的碗里,而花逸则很小人的怕他反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塞进了嘴里,一边满足的嚼着一边笑开了花。 花逸母亲敲着装鱼的长盘说:“君子,挑食可不行,挑食不能长大个,你要是长不过花逸,他长大了更得欺负你。” 花斐君本想解释,不是他挑食,只是花逸想吃而已,不料花逸却先不干了,筷子一摔,指着花斐君,“敢情是你挑食了不爱吃了才扔我饭碗里了!你当我是垃圾桶啊!你不吃了你扔给我!” 花斐君吸了吸鼻子,百口莫辩,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要把鱼眼睛夹回来估计这会儿也快到花逸的小肠。 花逸母亲拿起筷子“啪”的敲在花逸的脑袋上,怒斥,“怎么和你叔说话呢,坐下吃饭!” 晚饭之后,花逸坐在院子里的老石磨上,认母亲怎么叫去洗脚也不肯动弹,吃饱了喝足了要看星星看月亮才显得惬意。 花斐君见他不肯进屋,就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过去,“下来,小叔给你洗脚。” 花逸眼睛一转,还有这等好事,一个轻巧从老石磨上跳了下来,连踢带甩的脱了鞋,袜子也顾不得脱就直接踩进了凉凉的水盆里。 花斐君皱了皱眉,这不知道是不是乡下的孩子都这么邋遢,还是只有花逸这么邋遢,他在水里扯着他的袜子,“抬脚,袜子脱了再洗。” 花逸扶着他的肩膀,金鸡独立,等他给自己脱好了袜子,猛的在水盆里一蹦,溅了花斐君满身满脸,他自己却笑的前仰后合。 这就是花逸,无恶不作,霸道小气,捣蛋调皮,在他和花斐君相伴的这漫长的童年里,每日以捉弄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叔为乐。 而花斐君,永远一副好脾气好心性的样子,毛都没有,却有了小叔的样子。 第7章:醉是那一抹隐忍的温柔1 有一件事很令人匪夷所思,那便是莫尧格外钟情花斐君。 这让花逸很费解,不过想想也能明白,换做有一个人天天拿着小木棍和他家大狼狗斗智斗勇,他也看不上。 花斐君虽然不会挣钱,但是还懂得原始社会的交易方式,以物换物,自打那次被莫尧她妈骗去5块钱之后,他就变的聪明许多,不再换一盆,最多换10颗,而且坚决不能用大鱼做交换,一来鱼不好抓,二来鱼目标大,莫尧自己不会消化。 交换的物品改为一颗水煮蛋对换10颗草莓。 花逸不知道花斐君到底会什么魔法,总之就是将莫尧那厮制服的特别彻底,到后来,水煮蛋也不需要,莫尧就像例行公事一样,每天上缴10颗草莓,直到草莓地里的草莓被瓜分完,年复一年,而那些被他藏在口袋里的小草莓,花斐君从未独食过一颗。 花斐君的到来,可以说扭转了梨花寨的流行趋势,秃头和板寸一水的变成了刘海齐齐的西瓜头。 可这西瓜头是一个非常挑人的发型,不是所有人剪成那样都会像花斐君一样好似乖巧的富家小公子。 更多的时候,他们的西瓜头,只像西瓜。 饶是这样,花逸在母亲给自己剃头的时候还是嚎的气吞山河,死活就要留他叔那样的发型,他上蹿下跳的不肯发,母亲手一抖,居然就剃秃了一块,花逸不闹了,老实的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异常蔫吧。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花逸的性格就已经注定,小事大闹,大事不闹。 花斐君站在门边上搅着手指看那滑稽的一幕,内心其实是想笑的,但是他知道,倘若笑了,花逸指不定又怎么折腾,所以得憋着,而他心里憋着事的时候,通常就搅动那两个无辜的大拇指。 花逸的脸上还有刚才哭闹的泪痕,他眨巴着眼睛,极不情愿的说:“妈,我完了,连板寸都留不成了,我要替秃瓢了……”说着,竟也好像花斐君那样矜持的哭了起来,如果人在一起久了,习惯是要相互传染的,就好比这哭法。 其实花逸长的浓眉大眼,虽然和花逸的斯文乖巧不同,却也是标准的小帅哥一枚,剃了光头就像那卡通版的小和尚,看着特别招人稀罕。只是在六岁的孩子眼里,那是一种无法接受的无比丑陋的发型,重点是,花斐君在那边引起了寨子的潮流,他却背道而驰,这让他很不爽,每天跟在花斐君的屁股后面盯着他的脑袋瞪,那飘逸的,黑亮亮的西瓜头,仿佛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如果那是假发,肯定早就被他抢过来戴在自己头上。 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当然,前提是他发觉自己尿了床,极不舒服的翻身起来,惊讶于自己已经是6岁的大男人了还尿床,而更令他接受不了的是,明天早上起来,花斐君一定会看见自己尿了床,然后招来母亲,他就免不了一顿水瓢,所以他决定提前报仇,找来了一把裁布用的大剪刀,几剪子就给他的头发剪成了狗啃式,然后心满意足的爬上藤床,准备睡觉。 被尿过的地方潮湿,他就往花斐君的身边拱,花斐君被他拱的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就伸出手臂搂着他,在他背上拍了拍,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8章:醉是那一抹隐忍的温柔2 这一觉到天明,睡的可香。 按照花逸设定的剧情发展,花斐君一定会在发现自己这前卫的发型时暴跳如雷,破败了他连日以来所展现的虚伪的乖巧,并且待母亲回来以后像姑娘一样扑进她的怀里大肆告状,顺便指出他尿床一事,以坚定花逸就是能干出剪别人头发这事一不靠谱的孩子。 可是剧情居然斗转。 首先是花逸一觉醒来,竟然忘记了昨天晚上他尿了床并且忘记了他起了夜最重点的是他忘了他给花斐君换了一个全新的发型。 他从花斐君的怀里拱起来的时候,竟被他诡异的发型吓的瞠目结舌。 花斐君被他拱醒,睡眼惺忪,“你饿了?”由于他这本能的提问可以浅显的看出花逸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喊饿,并且会以欺行霸市的态度拿走属于花斐君的水煮蛋。 花逸摇了摇头,眼睛瞪的和张开的嘴一边大,“小叔,你今天可别出去玩了,你是不是被隔壁旺财给啃了,脑袋怎么这样啊?” 他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那不是一场虚梦,他是真的给花斐君剪了个一个奇怪的头发,而此刻又说是被旺财啃的,以等量代换的方式来计算,他不就成了旺财吗?如果他成了大黄小黑或者二虎都可以,可是一想到成为的是和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旺财,他顿时觉得自己活的很失败,一定要加强逻辑的学习。 花斐君伸出手掌摸了摸脑袋,头发有点短了,似乎挺凉快,地上有一撮碎发,他走去东屋的大衣柜旁照镜子,这镜子的年纪估计比他和花逸还大,四边画着芦苇和鸳鸯的图案,但这根本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面对如此惶恐的发型,花斐君的心里一阵委屈,眼看金豆子就落了下来,硬是头一仰,憋了回去。 用脚趾头缝里的泥来想,也知道是花逸干的,他坚信就算真的把脑袋伸去给旺财啃,也势必不会啃的这么难看。 如果是旺财干的,反倒好办,他一定会拉着小嫂像莫尧她妈那样风风火火的冲进莫尧家,也讨个5块钱,再不济,也得讨一盆草莓,毕竟狗是你们家的,狗惹了祸主人就得担当。 可眼下,他只恨花逸这个恨铁不成钢只会窝里横的小家伙不成器,这头发变成他剪的,他该找谁说理去呢?找小嫂,他肯定挨揍,他挨揍自己还得去挡,最后那一巴掌准定落在自己身上,何苦呢?找大哥?从他来的第二天开始到现在,他就没见过大哥,他和大哥之间有着永远的时差,为了告状而处心积虑的苦等,这不是他花斐君的行事风格。 花逸站在他身后的门槛上,有些扭捏而略怀歉意的看着花斐君从镜子里反射给自己的哀怨神色,用穿着布鞋的脚丫在地上划了个圈,说:“小叔,你别难过,要是因为这样你长大了娶不到媳妇,你就娶我吧,我勉强委屈委屈。” 花逸觉得,他嫁给花斐君是委屈的,可是花斐君也觉得娶花逸是委屈的,这意味着未来的无数年里,他将一直遭受着花逸的迫害。 第9章:醉是那一抹隐忍的温柔3 要说花逸对花斐君的崇拜,那绝非一日之举,而是在长久以来的生活里细水长流般的积累起来,好比他对待发型这态度,明显是比他的光头要丑,可是态度却没有自己恶劣,这说明他比自己富有男子汉的气节,着实佩服,而更让他佩服的,还在后面。 花斐君转过身,看着他的脖子,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手臂刚一抬起,花逸就放开了嗓子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救命啊,我叔要打人了啊!” 在他眼里,花斐君这手掌一抬必然是那那所谓的宝剑出鞘一样,必须见血。 他哭的花斐君一愣一愣,心想这会儿该哭的不是自己吗?这孩子怎么这么会抢戏份呐?他这不吃亏的性格真是从小练就从娃娃抓起啊! 花斐君伸出手指,在花逸的脖子上抓下一个黑色的小甲虫,捏着放到他的眼前,说:“你哭什么啊?我又不打你,再说我打你你还手就好了,有什么可哭的,你脖上有虫,我给你拿下来而已。” 他这么一解释,反倒显得花逸很小人,因为只有小人才会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花逸的哭声暂时停顿了若干秒,待擦干泪眼模糊之后发现眼前正是他的另一个不共戴天的敌人时,竟一把打翻他手里的小甲虫,落在地上被他踩个粉身碎骨然后扑进花斐君的怀里哭的好像要不是要出家就是要出嫁了一样。 他与小甲虫的不共戴天缘起于他3岁的那个夏天,他因为刚在水盆里折腾够而赤身果体的躺在藤床上,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小JJ有些痒,于是坐直身体,定睛一看,是一小黑虫。 本来只想看看这小虫在他这么隐私的地带要做甚,可是最后竟悔于下手捏死它过晚,那虫狠狠的咬了他的小JJ一口,让他那个原本很小的小JJ硬是肿了三天,裤子都不敢穿,穿个开裆裤满寨子晃悠,被一些不正经的大孩子看见,都调戏他说,呦,花逸要娶媳妇了。 那个时候还没有流行“你妹”这两个字,如果有,他将会说了无数遍“娶你妹!”。 “小叔!我小JJ !我小JJ!” 花斐君把手伸进他的裤子里摸了摸,拿出来拍拍他的头,安慰道,“没事啊花逸,你小JJ还在呢!” 他又哭:“肿了!肿了!” 花斐君再次把手伸进去摸了摸,安慰道:“没肿没肿,别哭了。” 虽然花逸平日里大部分时间是看不上花斐君的,但是他是他叔这是必经已经根深蒂固,对于长辈的话,还是相当的有说服力,他说没肿,他就坚信不疑。 哭声戛然而止,这情绪收放自如的比演员还要演员,比水龙头还要水龙头。 花斐君用水在自己的头上抹了两把,将两边参差不齐的头发向脑瓜顶集中,弄出一个鸡冠一样的造型,自信满满的带着花逸出门遛弯,他在前,花逸在后,嘴里还啃着属于花斐君的水煮蛋。 这是一个类似莫西干的发型,由此可见,早在20年前,花斐君就已经是个潮人,懂得如何引领寨子里的潮流。 一天下来,寨子里的孩子们都纷纷嚷着要梳花斐君的新发型,自己爹妈会剪的就在家剪,自己不会剪的,就到寨子里唯一的理发大师老李那里去剪,李大爷观摩了一番,觉得这发型真没西瓜头好剪,这么没章法这么没层次这么没秩序,他竟不知如何下手! 导致所有去了那里的孩子,也都跟被旺财啃过一样,兴高采烈的回了家。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但首先前提是你得先长的像个人,或者长的像个佛,你长相随意的和地里的土豆萝卜似的,那便不可能领会到花斐君英俊的精髓。 第10章:你的成长我不舍错过1 花斐君在梨花寨,造就了一场不可复制的成功。 他每每换上一个头型都会在梨花寨里刮起一阵君子风,这让原本默默无闻的花逸也跟着混出了名,也可以说是一夜成名,无论花斐君走到哪,后面都跟着个小尾巴,那就是花逸。 就连花斐君要上学了,花逸也死活要跟着。 9岁那年,花斐海觉得该让花斐君去上学了,再不济也得是个小学毕业,不然就算在寨子里,那也很难讨到老婆,大字不识一个那是很可怕的,即将面临的就是长大了都没办法去赶集,因为他将会不认识大客车的线路,不认识男女厕所,不认识自己的户口本,甚至不能给自己的儿子取一个像样的名字,难以想象花斐君自己的名字这么诗情画意,他的儿子将来叫花二狗,花铁蛋,该多么的令人惶恐。 那个下午,花逸再一次的躺在院子里打滚,莫尧站在凳子上从篱笆墙外向里看着热闹。 花逸母亲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对着脑袋就是一巴掌,“咱家现在就能拱得起一个孩子上学,你叔比你大,他先上,过两年你再上!你耍什么驴!” “我不管!他上就我就上!我要上学!” 花逸母亲叹了口气,拉过花斐君,“君子,要不你等两年,先让花逸上吧?” “行。” 他非常爽快的答应,爽快到让花逸觉得自己又变得很小人,一点大将风范都没有,他不再打滚,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黄土,“凭什么你说行就行!你不上我就不上,你上我就上!” “啪”花逸又挨了一巴掌,“我看你就是皮子紧!欠揍!” 母亲接二连三下来的巴掌打的花逸直发蒙,哭都顾不上哭,就直往花斐君的身后躲,花斐君像个小母鸡护雏似的挡在他的前面,自然也挨了不少巴掌。 “小嫂,别打了,别打了……” 三个人拉扯了很久,久到连看热闹的莫尧都失去了兴趣,跳下板凳走到后院去给花斐君准备今天要上缴的草莓。 争吵,哭喊,求饶,花逸母亲最总叹了口气抹着眼泪离开孩子的视线。她低头看着自己布满硬茧的双手,也曾在黑白键盘上敲出过优美的旋律。 总有一个人,让你爱他如生命,放弃所有,忍受一切,只为长相厮守,只是有些人的爱情被写成了故事,而有些人的爱情,仅仅是过着普通的日子。 除了身为梨花寨的达人,花斐君在梨花寨有着更重要一项建树,就是捕鱼达人。后来他有了智能手机,在电子市场里看到了这个游戏,不由的也自豪一把,早在二十几年前他就捕鱼达人了,不仅引导了梨花寨的潮流,还引导了全世界人民的潮流。 那个花逸嚷着要上学的夜晚,他趁大哥和嫂子睡着,又偷偷的跑去东边的浅河里去捞鱼,晚上捞了鱼白天就去村口卖,大鱼小鱼,鲤鱼鲫鱼,小虾泥鳅,但凡能捞上来的,都视为真金白银。 花斐君不会吆喝,但是他有正太的必杀技,那渴望的小眼神,足以秒杀一切路人,“大婶,买鱼吗?野生的。”“奶奶,买鱼吗?原生态的。” 所谓天赋,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执念,比如经商对于花斐君,这一年他9岁,便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作为营销手段,并且将产品卖点作为口头广告宣传。 第11章:你的成长我不舍错过2 少时,上天注定花斐君是善于经营自己的少年,成时,上天注定花斐君是善于经营自己的男子。 很多人都将自己的天赋异禀埋没在了懒惰和无数的借口之下,也就是所谓的伤仲永。 花斐君是恰恰相反,他总是能找到莫名其妙的理由或者借口去逼迫自己做一些事情。 比如对于花逸死活要跟着他上学这一事,原本和他无关,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对,连着一个月半夜不睡,跑去河边抓鱼卖鱼,那段时间,他几乎就要破坏了东边浅河的生态平衡。 而且按着一般小说的发展顺序,这事儿应该好景不长。寨子里的女人平日没事做,最爱的消遣便是东家长西家短,谁家老母猪又生了,谁家婆媳又闹翻了。很快,花家君子当起了卖萌的小贩这事就穿到了花逸母亲那里。 这个寨子里连一家小超市都没有,想要买点孩子平日爱吃的糖块都需要去集市上买,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挣钱来干嘛,可又觉得君子那小孩精明的很,怕他不说实话,只好连吼带吓。 小嫂平时话不多,也不会因为小事责备自己,但是这么吼他还是头一次,他被吓的愣了片刻,磨蹭着回到西屋的藤床下,扯出一个生了铁锈的月饼盒子,将近日来卖的那些零钱全部拿了出来,放进她的手心,“小嫂,我知道这些钱不够,离开学的日子还早,我还能去抓鱼,你就让我和花逸一起去上学吧。” 花逸的母亲看着那些一毛一毛攒齐来的钱,被叠的整整齐齐用发黑了的橡皮筋捆成小小的一叠,心里一阵酸楚。 小嫂没有回答,他思考一番,觉得这点钱可能不能动摇小嫂,于是接着在心里策划着理由。 “小嫂,你看,你让我去上学的话,我能保证花逸不受欺负,花逸那么霸道,也能保证我不受欺负,就算我们两个人有一个真的挨了欺负,另一个也算帮手。再者,小嫂,如果花逸和我一起去上学,就能保证他不欺负别人,只欺负我,他要是总欺负别人,咱们老得赔钱,他欺负我没事,我抗欺负,我是他叔,我让着他。” 半个月以后,花逸的母亲卖了家里全部的小鸡小鸭和小鹅,凑足了学费,连夜缝了两个看似书包的小书包,给花逸的布鞋从新纳了底,将他们俩人送进了镇上唯一的小学。 它有一个与花家叔侄两人很随缘的名字——花田小学,用花逸的话说就是:真巧,我也姓花。 小鸡小鸭没有了,这意味着在新的小鸡仔和小鸭仔长大之前,他们是没有水煮蛋可吃了,无论煮鸡蛋还是煮鸭蛋。 这一度让花逸有些沮丧。 花斐君安慰他,“你没听寨子里的大婶们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 “听过,可是叔,那什么意思啊?谁用孩子去套狼啊?一准是后妈。” “花逸你怎么那么笨呢!这句话的意思,就等同于你要是不卖小鸡小鸭就不能和我一起上学啊!” “噢,那我这就是舍得了鸡蛋套得了小叔!蛋我都舍得了!小叔,你看看,你比鸡重要!” 多年以后,花斐君重回梨花寨,站在老房的院子里,看着黄昏时的牲畜归巢,炊烟袅袅,心脏就像被安置了沙漏,反反复复的回忆着,一切有关他成长的时光。 梨花寨最美的季节,是夏末和深冬,夏日黄昏,冬日清晨,这是在城市生活很久不曾见过的美景。彼时他已身型修长挺拔,眉眼如画,莫尧从里屋出来,拿着一个洗好的草莓,从背后环住他,在他的颈窝印下浅浅的吻,将草莓塞进他的嘴里,轻声问:“在想什么?” 花斐君微笑,“我在想,我到底有没有鸡重要。” 第12章:你的成长我不舍错过3 花田小学的名字,起源于它坐落在一片花田里,从学校斑驳的矮墙望出去,一片一片的大烟花争奇斗艳般的绽放,红的粉的白的,好生鲜艳。 花逸歪着脑袋,有些不解的问:“小叔,大烟花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啊,它明明不大,为什么叫大烟花?” 花斐君只是大他两岁,又不是百科全书,思考了半天,回答:“花逸你真笨,你看地瓜花长也不长的像地瓜啊!” 他想想觉得有道理,就好比他们寨子有一个男人叫二狗子,可他并不是狗。 具体知道了什么是大烟花的时候是在初中以后,莫尧偷偷趴在花斐君的肩膀,“大烟花就是大烟的花,我妈说,那是罂/粟,用好了是药,用不好了,就是毒!” 自此以后,花斐君每每看见大烟花,心里都有说不出的厌恶,它那么好看,可竟然是毒,他最讨厌表里不如一,在他心里,世上最好的花莫过于他的小侄子,小小花,这世上简直没有比他在表里如一,再直白的花了。 他能这样想,是因为一次课堂上,老师声情并茂的讲着如何生动的描写人物,比如描写母亲,就要充分利用岁月的沧桑感,就要说斑白的鬓发,沟壑般的皱纹,树皮一样的枯手。 莫尧霍地站起身,桌子被他撞的晃动了两下,他指着老师的脑袋,气急败坏的说:“你妈才长那样!” 花斐君点点头,在心里附和着,我妈也没长那样。 坐在花斐君旁边的花逸哇的大哭了出来,又见气吞山河的架势,边哭边喊:“完了完了,我妈就长那样……” 花斐君抬起袖口,擦着他的眼泪,安慰道:“别哭了花逸,你妈也没那么丑。” 他不听,继续哭。 “你再哭,我就给你送回家。” 哭声戛然而止,为了不被他送回家,花逸决定先让他妈委屈一会儿。 至于为什么莫尧会突然和花家叔侄的感情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大概也是在那个上午,老师挥舞着手里的竹板,说:“莫尧,花斐君,花逸,你们仨,到门外站着去!小兔崽子不学好,瞎打岔!” 三个人站在窗外,斜靠着红砖,抬头看天,真是应了那句歌词——鲜艳的红领巾飘荡在胸前,不怕困难,不怕敌人,顽强学习,坚决斗争。 一瞬间,三个人觉得竟是同命相连,多灾多难。 “君子,你长大想干什么啊?”莫尧上下来回的翘着脚,打发时间。 花斐君想了想,又问花逸,“你想干嘛?” “我想当地主!收了莫尧家的草莓地!小叔,到时候你来给我种草莓啊!” “切,我们家的地永远是我们家的,就像你叔永远是你叔,不会是我叔!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君子。” 花斐君有点委屈的说,“恐怕我什么都干不了了。” “为什么?” “花逸让我去给他种草莓,唉。” 当放学铃声欢快的响起,孩子们比铃声还欢快的一个个从教室冲了出来,直奔那个勉强叫做食堂的食堂。 食是自家的,堂才是公家的。 以前花逸讨厌莫尧,从不一起吃饭,现在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他觉得自己应该用一颗男人的心去包容他,于是给他让了一个小小的地方。 花斐君将唯一的一颗煮鸡蛋放到花逸的手心,说:“多吃才能长大个。” 莫尧看着他们俩的小铁饭盒里那绿油油的青菜叶,心里直酸。他将自己的红烧肉拨到花斐君的饭盒里,说:“吃点肉吧,长壮了花逸才不能欺负你。” 花斐君看看自己面前的肉,又看着低头猛扒饭的花逸,心里也跟着一酸,象征意义的吃了一小口肉,然后趁莫尧不注意,夹起一筷子红烧肉就塞进花逸的嘴里。 花逸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些肉,又看见莫尧那如同旺财的眼神,兴奋的嘴角最终还是撇了下来。 花斐君就这样一筷子一筷子,将那些红烧肉偷偷的塞进花逸的嘴里,想想这个漫长的过程,竟有5年之久,直到他们升了5年级,也直到花逸觉得吃够了红烧肉。 第13章:情窦初开错连绵1 那时候有一首非常流行的歌谣在花田小学广为传唱——花田有个姑娘叫春妮儿,长的美丽又大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春妮儿是谁,确切的说,她在花斐君的人生里,就是一股炮灰。 春妮儿就像一阵春风,闯进了花逸不够坚硬的心底,连带着他的心湖,也被荡起层层涟漪。 关于那场邂逅,花斐君的记忆不是很清晰,只是依稀记得是个放学的时间,他和花逸留作值日生在打扫教室的卫生,春妮儿梳着传说中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子,站在讲台上。 貌似传说中每个男人心底都会有的那么一个碎花棉布裙姑娘,站在落日余晖下的讲台旁。 花逸的眼睛直成了一根钢板,想掰弯都难。 春妮儿将大辫子往后一甩,说:“你就是花斐君?” 花斐君连头都懒着抬,“嗯”了一声,继续扫地。 “这是我给你写的信,麻烦你看一下。” 花斐君终于抬头了,确是蹙了蹙眉头。 春妮儿在花田小学仙一般的存在等同于花斐君在花田小学神一般的存在,而神仙一般存在的人,原来长的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大辫子,碎花裙子,白布鞋,迷惑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孩子还行,花斐君只觉得这打扮土的掉渣儿。 花逸走过去:“我俩一家的,我帮他看呗。” 春妮儿摇了摇头,“你谁啊,走开你。” 一般女神都是有点点小脾气的,这个可以理解,不管你是从3岁开始当女神,还是从30岁开始当女神。 花逸有些沮丧。如果一定要一个男人在哥们和媳妇之间抉择,正常的男人都会选择媳妇,虽然春妮儿不是他媳妇,但是,不是媳妇胜于媳妇,初恋,那是比水煮蛋还要美妙的存在。 噢,对,这就是花逸所谓的初恋,他自己说的,“小叔,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的,我应该是恋爱了!” 那一年花逸12岁,花斐君14岁。 12岁的花逸还不能很好的分辨单恋与恋爱的区别。他以为他的心脏跳动了,便是恋爱了,如果只有一个人在心跳,那么即使你跳个锣鼓喧天,她也会视而不见。 春妮儿从不缺少关注与关爱,一个女孩,如果不缺少关注和关爱,也就意味着她不缺少零食与美食。 总会有大把痴心的汉子慕名前来,送一块巧克力或是一瓶酸奶。 她自己不吃,总是揣在兜里,等到放学之后故作与花斐君的巧遇,然后塞到他的口袋里。 其实最初她是抱着必死决心去的,因为她的信花斐君始终都没接受,可是他居然能接受自己的零食,而且不管她拿的是什么零食,他从不拒绝,这多少是让她欣慰的。 有时候她会问,“好吃吗?” 花斐君便点头,“挺好吃。” 其实他一块一口都没吃到,回家就给了花逸,看他美的跟娶媳妇似的坐在老石磨上荡着腿脚欢快的吃着,自己不吃也觉得开心。而真正令花逸欢快的原因,是花斐君每次给他零食之前,都会说上一句,“春妮儿给你的。” 这样,就算花斐君给他一块黄连,他也能嚼出红糖的味道,爱情都有起死回生的能量,怎么能连化苦为甜这种小事还办不到。 花逸深深的沉浸在对春妮儿的爱恋里。一个姑娘不仅长的和你心意,连做人的方式也这么和你心意,重要的是,送的零食也这么和你的心意,叫人如何不喜欢啊。 就是那样情窦初开的年纪,在夕阳如血的黄沙操场,春妮儿踮起脚尖蜻蜓点水的吻在了花斐君的脸上,原本打算要亲嘴的,可是花斐君诧异的避开,令她只亲到了左脸,他错愕的看着春妮儿脸红的和夕阳一样,有些恼怒,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春妮儿七荤八素。而这激情残忍又虐心的一幕,恰好被正从教室奔出来的花逸和莫尧撞了正着,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碎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碎的,他们的心脏还不懂得何为真正的心碎,但是总觉得自己家的驴被隔壁村的二傻子骑了一样难受,而花斐君之于花逸和莫尧,岂能是自家的驴能比拟,这比被二傻子骑了更甚严重。 花斐君用力的蹭着自己的脸蛋,恨不得蹭下来整块皮,目光里有着明显的谴责,“你要不要脸!” 女神春妮儿傻了,她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屈辱过。就算一个整天被被人骂做不要脸的女孩,在被自己暗恋的对象骂一句“不要脸”时也会崩溃,更别说这个从来与不要脸一词无缘的春妮儿。 “你不是要了吃了我的零食吗?” “那怎么了?”他不悦的瞪着她,心想她难道准备讨回去,他又要陷入每天都要抓鱼的困境了? 春妮儿脸一红,指着他的眉心,说:“你要了吃了我的零食,就说明你接收了我!既然你要了吃了我的零食,你不接受我也应该接受我!你要了吃了我的零食,可你为什么不接受我?如果你不接受我,那你为什么要了吃了我的零食?” 第14章:情窦初开错连绵2 花斐君傻了,他傻的原因和愣在一旁的花逸以及莫尧傻的原因不太一样,花逸和莫尧傻是因为还绕在春妮儿那段绕口令里无法自拔无法自省。而花斐君傻,是因为他活了14年,头一次见这么傻的姑娘,不对,就算姑娘和小伙全加上,春妮儿也是他14年来见过的最傻的,她反反复复说的那些话,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他用极其厌恶的目光,望着春妮儿,内心翻江倒海,却只说出了一个字——滚。 这个字看似简单,但别把它想的太简单,它是极度富有内涵的字,说这个字的人,总是将内心的万语千言汇成这一个字,万语千言啊,可见它内涵丰富。 而这丰富内涵背后的万语千言也不尽相同,这取决于它后面的标点符号。 句号显然比感叹号冷静,问号显然比省略号有情绪,逗号显然是未完待续,而这个符号“~”,显然是欲拒还迎。 春妮儿被吓了一跳,她心里的花斐君不是这般野蛮和粗暴的,他是那个年代最迷人的代表,淡漠,清高,倨傲。暴怒不适合他这一身男主角似的完美标签。 她绝望而哀伤的跑开,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子,在身后甩出夸张的弧度。 花逸看着春妮儿远走的身影,那颗原本扑通扑通的小心脏瞬间碎成了粉末,他抓起花斐君的衣领,有生以来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花斐君!你这个大混蛋!那些零食根本就不是春妮儿给我的!是春妮儿给你的!你不稀罕了才给我!” 他先质问了花斐君有关于食物的问题,可见食物在花逸的心里是略高于春妮儿的,只是他自己不这样承认,因为一旦承认,就会显得自己像个吃货。 花斐君任他拎着自己的衣领,心里不禁委屈起来,谁说他不爱吃,他爱吃,他爱吃草莓,爱吃水煮蛋,爱吃一切春妮儿给的零食,巧克力,饼干,果冻,他都爱吃!谁说他不稀罕? 他只是更稀罕花逸罢了。 “花斐君,你说,你为什么亲春妮儿!你要是亲了她,你就得和她结婚!” 他的话,让沉浸在委屈里的花斐君变得异常惶恐,就在这时,莫尧拯救了他。 莫尧走到花逸的身边,拎鸡仔一样将他放到一边,狠狠的拍了他脑袋,护在花斐君的身前,“花逸你是傻还是瞎,没看见是春妮儿主动亲的君子吗?她这样不守妇道,怎么能给你做小婶,传出去多丢人。” 莫尧与花斐君同岁,个子比花斐君还要高,花逸对他稍稍有些许畏惧,毕竟花斐君是自己的小叔,但是莫尧不是,也就是说,莫尧没有让着他的必要,揍不揍他只是看他心情好不好。 花逸挫败极了,红着一双眼和一张脸,默默离开了学校。 他沉默的样子,让花斐君第一次觉得,他已经不是个小孩,而是一名少年。 他转过身,推了一把莫尧,“你再动我家花逸一下试试!” 莫尧被他推的莫名其妙,将书包往身后一甩,“好赖不知!” 第15章:心疼是微酸的辛苦1 花逸觉得自己失恋了,确切的说,是未恋先失,这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说,是窒息般的疼痛。 他不理睬花斐君,不再热络的叫他小叔,若是情况所需,他也会喊他“花斐君”,夜晚睡觉的时候也不在左滚又滚的滚进花斐君的怀里。 他不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姑娘去喜欢他潜意识里并不喜欢的花斐君,这是奇耻大辱,是对他身为男人魅力的否定。 花逸长的也算漂亮,白白嫩嫩,五官端庄,看得出来是个英俊小生的好苗子,可是这个年纪,女孩们喜欢的男孩必须具备三点要素,这三点都是花逸没有的。 第一,?身高够高,第二,学习够好,第三,说话够少。 显然只有花斐君集这些迷人要点于一身。 他坐在浅河的大石上,怀里捧着一大把石子,一颗一颗抛的又高又远,看那石子在浅河溅起涟漪,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没有了食欲,不想吃饭,不想写作业,不想睡觉,最重要的,是不想看见花斐君。 水声潺潺,月光温婉,花逸跳进浅河里,开始借着月光去摸鱼。 鱼儿又小又滑,吃奶劲都使了出来,也没抓到半条,他累的满头大汗掐着腰,鼻子一酸,眼泪就扑簌的落了下来。 那些个日日夜夜,花斐君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这浅河里抓到鱼啊! “花逸,作业我替你写好了,回家吧,你还没吃晚饭。”花斐君站在岸上,背对着月光,看不清脸庞。 “我不回。”他固执的站在河里,转过身,继续去捞鱼,只要花斐君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他也一定要捞到鱼! “花逸,我不喜欢春妮儿。” “春妮儿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凭什么不喜欢她?你伤害了她,她哭了!”他狠狠的拍打着水面,指着花斐君的方向,用尽全力的吼了回去。 花斐君低着头,碎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头,他眸光清婉的似晨间的露水,晶莹剔透却也脆弱,羽扇般的睫毛微微颤抖,“因为……因为你喜欢她。” 他呢喃的声音最后还是被埋没在了花逸在河里扑腾的水声。 花斐君抬起头,看着花逸卖命的扑腾,知道他是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忘记有关春妮儿的一切,他提高了声音,音:“花逸!别玩了,湿透了要着凉,回家吧!” 花逸猛的从水里站了起来,一窜老高,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老子在抓鱼!” “你抓鱼干什么啊?” “你管老子干什么!”他又是暴跳如雷的一窜老高,这次脚下一滑,摔进了河里。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水,不知道有没有小鱼仔跑进他的肚子里,他想站起来,可河底卵石滑腻,越慌越站不起,只能一边喝着水一边喊着:“小叔,小叔。” 花斐君原以为他在闹,眼见形势不对,大步的跑进河里,将胡乱扑腾的花逸捞起,用力的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将呛进去的水吐了出来。 花逸吓的浑身发抖,泪眼婆娑的看着花斐君,嘴角向下撇着,没有大叫大闹,他安安静静的流眼泪,一定是怕极了。 花斐君慌乱的用湿漉漉的手给花逸擦脸,将他同样湿漉漉的刘海向上翻起,眼底满是心疼:“花逸,没事了,小叔在呢,别怕。” 花逸还是颤抖,像上了马达一样,哆嗦着说:“小,小,小叔,我,我,差点,死,死了……” 花斐君将花逸搂进怀里,收紧了臂膀,“不会,不会的,有我在。” 第16章:心疼是微酸的辛苦2 那年夏天,心跳与蛙声齐鸣。 回家的路,要穿过一片小树林,路窄石多,花逸走在前,背影异常的安静,花斐君默默的走在他的身后,偶尔抬头看看皎白的月亮。 “你怎么不走前面?”花逸随手抓起一根路旁的蒿草,对无辜的花草抽打。 花斐君拧了拧袖口的水,说,“以后我都走你后面。” 花逸一听就来气了,前方有危险都让自己给占去,好没良心的小叔啊,他站住脚转过身,不悦的瞪着他。 花斐君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脚步也没停,直接装在他的脸上,疼的花逸呲牙咧嘴:“你说,凭什么我老走前面啊,来个劫道的我替你顶刀子啊!” 花斐君心跳如鼓,抬手揉了揉他湿漉漉的脑袋:“别闹了,走吧。” 他转身的时候,花斐君呢喃着:你走在前面,我才能看得到你有没有发生危险啊。 给花逸重新擦过身体换上干爽的衣服,花斐君自己累的满身是汗,看着花逸像个木偶一样任自己摆布,不像往常那般见着水盆就死命的往他身上扑腾,安静的像断了线的娃娃,这令他一边感叹爱情是一种有魔力的东西同时,更加讨厌春妮儿。 西屋的藤床由于两个少年的成长,已经变得没那么宽绰,但也不算拥挤,只是不能像花逸小时候睡的那般千姿百态,千奇百怪。 花逸目光涣散的望着13瓦的鹅黄色灯泡,在这小屋里发出惨淡而落寞的光,确实很惨淡很落寞,当你失恋的时候,你会觉得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悲剧,门口的篱笆很惨淡,院里老石磨很惨淡,窗外的月光很惨淡,狭窄的藤床也很惨淡。 花斐君翻了个身,在花逸背后的墙上摸到关灯的细绳,“啪嗒”,漆黑一面,月光蔓延进来的时候,花逸也翻了个身,用同样惨淡的背影对着他。 花斐君觉得,花逸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误入了春妮儿那个村姑美丽外表的圈套,才会如此,而他如此迷恋春妮儿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这地方确实也找不出比春妮儿再漂亮的村姑了。 花斐君往他的身边挪窜了一些,像拍着一个婴儿一样拍着他的肩膀,:“花逸,我觉得春妮儿不是你的最终目标,将来咱还得上初中,上高中,还得上大学,外面的世界可大了,比春妮儿漂亮的小姑娘数不胜数,你不能现在就栽在她的手里,咱也不能一辈子在这寨子里住,将来小叔还要带你住楼房,开轿车,吃西餐,你要是跟了春妮儿,这些就都没有了,一辈子在这寨子里种地,放牛,生娃,然后娃放牛,娃种地,娃成亲,娃又生娃,到时候春妮儿就是斑白的鬓发,沟壑般的皱纹,树皮一样的枯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花逸就猛的转身,非常郑重的说:“小叔,我不想我媳妇长成那样,太丑了……” “那就忘了春妮儿吧。” 他向花斐君的怀里拱了拱,头顶抵在他的下颏,听着他如鼓的心跳,含糊的答应:好。 第17章:为君冲动为君汹涌1 那个14岁的夜晚,花斐君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梦里有草莓,有藤床,有花逸,还有脸红和心跳,翌日清晨,他才竟发觉下身有莫名的粘腻感,脸色窘红,安静而平静的处理干净。 少年花斐君梦遗了。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有斐君子把花开。 他一整天都粉红粉红的脸,让周遭所有人都以为,他深深地陷入爱里面,事实上他只是羞于自己的成长。 花逸捏着他的脸,“叔,你怎么变成粉色的了?” 花斐君的脸更粉了,透粉透粉的。 莫尧也跟着热闹:“对啊君子,你干嘛,弄的娇艳欲滴我见犹怜这小模样?” 他伸出手,掐着他的另一边脸,刚一触及他的皮肤,莫尧原本嬉笑着的脸也瞬间发起烧来,他笑:“跟水豆腐似的……” “滚。”花斐君低低的诅咒一声。 不要以为花斐君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一般表象没有脾气的人,其实都特有脾气,就像高压锅,慢撒气,一旦操作不规范,那就是爆炸。 而花逸才是纸老虎,张牙舞爪的来掩饰自己的色厉内荏,其实是个面瓜,一旦有比他或者比他依赖的花斐君更加孔武有力的人出现,他就会立马软绵下去,这个问题,一度被莫尧称之为见风使舵没有立场里外不分六亲不认。 忘记春妮儿,新的人生新的启程,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少年美好大好特好的时光,未来无限源远流长,他们是如此计划。 可是放学的时候,春妮儿依旧站在夕阳下的黄沙操场,穿着碎花裙子白布鞋,非常纯情的站在那里等着花斐君。 少年的心,根本不抗撩动,原本要忘记春妮儿的花逸看见那姑娘又来等自己小叔,瞬间就将花斐君列为自己的情敌行列,不共戴天。 “君子。”她怯生生的叫着。 花斐君厌恶的瞪了她一眼:“滚。” “我不滚!” 他站住脚步,望着她的眼神有些许疑惑,“村姑,你觉得我长的像包子吗?” 包子?春妮儿蒙了,就算全世界的人民都化身为包子,这个画里走出来的少年,也不会是包子,光听过画里走出美少年,没听过画里走出过热包子啊!她摇摇头,如实回答“不像。” “那你能别像狗似的,老跟着我行吗?” 歌里只唱了,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的好看又善良,可是歌里没唱,小芳脾气很倔强。 春妮儿脸色羞红,指着花斐君侧身而立的身影,“你等着,你不喜欢我,我就打到你喜欢我。” 花逸震惊了,她对君子的爱之深,造就了他对君子的恨之切啊! “没脸没皮。”花斐君白她一眼,跟着被莫尧推走的花逸,一起回了家。 他以为,她是因为被伤了心肝脾胃肾才会说出那样绝情而决裂的狠话,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动真格的,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在我泱泱大国,你若想有一定的号召力,首先得有美丽的外表,啊不,这是错误的,光有外表不行,首先得有引起人神共愤的话题。 这个人神共愤话题现如今已经具备,一是花斐君夺走了全校大部分情窦初开女孩的心,导致大部分也情窦初开的男孩的心无处可归,二是花斐君夺走了全校大部分情窦初开男孩心里的女神,也就是春妮儿的心,使得他们的梦中情人不在只属于自己的梦里。 他是大部分情窦初开男生的情敌,恋爱使人冲动,冲动就是魔鬼。所以凡人门总是看到校草吃肉,却没看到校草挨揍。 第二天,花斐君惯例一样先收拾完了书包,站在操场上等着花逸和莫尧,校门口走来几个相对于他来说属于膀大腰圆的小流氓,推搡着把他带走。 花逸和莫尧出来的时候,早就没了花斐君的身影。 因为春妮儿,花逸怄气几天都没搭理过花斐君,这会他先走了,无非也是嫌弃自己矫情而已。 他推着莫尧,“快走吧咱,我叔肯定先走了。” 莫尧踹了花逸的书包一脚:“你说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啊,为了个小丫头片子,你叔你都不要了,你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 “你才白眼狼!”两人你一脚我一脚的踹上了回家的羊肠小道。 忽见前面一群人,像是正围着一个人打,花逸抓着莫尧的袖子:“咱绕路吧,前方有事故,群殴了,刀枪棍棒都是不长眼睛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莫尧觉得,花逸真不是条汉子!他的想法是对的,花逸还是个孩子,不是汉子,汉子所指的是他和花斐君这种已经开过花的,哦,也就是梦遗过的,这是长大了的标志,是男人的体现。 “等等,花逸,我怎么觉得,地上躺着那人,眼熟呢?” “什么眼熟脚熟的,我小叔说过,隔岸观火不可打草惊蛇,假痴不癫还是走为上计,走吧。” “你叔还有这文化呢?靠!你叔!花逸!挨打那人就你叔!” 挨打那人,确实是花斐君,他侧卧在地上抱着头,被人踩的踹的灰头土脸,瘦弱而单薄的肩膀显得单薄无助。 “靠!敢动老子的人,你们活拧歪了!”莫尧大吼一声,甩开书包就冲了上去。 一群彪悍的小流氓停下脚,看着莫尧从地上操起半块砖头风风火火的奔过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花斐君从地上抬起头,眼角青紫,口水掺着鲜血顺着嘴角留在地面,光是看着都让人揪心。 花逸看着莫尧冲上去,自己若是不冲,显得很没义气,于是也甩开书包,往上冲。 花斐君的拳头攥紧了松开,再攥紧,费力的从地上撑起来,对着花逸大喊:“快跑!回家!” 花逸怔住,不知道该往前往后,往前是敌人,往后是背叛,作为一个男人,人生第一个艰难的抉择,到来了! 第18章:为君冲动为君汹涌2 小流氓和小地痞有一个通性,就是面对强大的敌人时会作鸟兽散,瞬间无影踪,除非有高额的报酬,才能勉强的支撑发软的双腿双手站在那里做摆设。而当面对弱小的敌人时,他们所体现的通性是极其小人的,起哄,嘲笑,揶揄,越战越勇,觉得自己的形象异常的高大威猛,就算他身高只有一米四,也会有两米的错觉。 这些个小人们,在看到了势单力薄的花斐君团伙之后,信心倍争,决定连这俩赌枪口的一起收拾。 花逸还在踌躇,上还是不上,冲还是不冲。 事实不饶人就像岁月不饶人一样,还没等他定出一个结论,对方就已经定出了结论,说时迟那时快,已经冲上来个人一脚将他踹翻。 悲催的是,这个人的身高体重已经到达了花逸所能鼓舞自己去反抗的顶点,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敢反抗,更悲催的是,他不在莫尧的拯救范围内。 人性本来是懦弱的,但是总有那么一件倒霉的事或者有一个倒霉的人,会催化这种懦弱,使之变为勇气,所以我们常常所说的勇气可嘉,那是因为与别人的懦弱做了对比,什么是勇气,勇气就是个屁,放出响来就是勇气。 单单是花斐君一个人挨揍时,他是懦弱的,但是有人竟然触及了他的底线,那么他就必须展现一下自己的勇气,争取也可以做到勇气可嘉,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指着那个踹了一脚花逸的人:“你他妈的敢踹我侄子,老子要你命!” 正在一旁和几个小人厮杀的莫尧也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举着手里已经沾了血的半块砖头,吼着:“你他妈的赶踹老子的侄子,老子也要你命!” 花逸已经无暇顾及莫尧竟然也称自己为侄子,只能捂着肚子非常痛苦的喊了一声“小叔。” 花斐君脑袋里空白一片,只想到了这个:花逸肯定很疼! 你让老子的人疼,老子就让你全家人疼。 他突然发了疯一样,在草丛里摸出一块圆咕隆咚的类似鹅软石的石块,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分析这块石头是什么品种会带来怎样的危害,而圆润的棱角又是否具有砖头那样的杀伤力,他眼里只有三个字:杀无赦。 见人就疯狂的砸,哪疼砸哪,砸脸,砸脑袋,砸胳膊肘,砸膝盖,就算暂时失去理智,他也还是可以掌握一点常识,克刚的是柔啊,往肉上砸肯定不顶事,就得往硬的地方砸。 从这一件事上可以充分的说明,真正聪明的人,即使陷入困境,也要比一般人聪明。 董存瑞,个不高,关键能顶炸药包。当敌人抱着同归于尽的心里出现时,你最好选择逃跑,不然就是那个被炸的碉堡。 当敌人由弱小转为强大之后,小人们终于选择了作鸟兽散。 整个过程里,花斐君满身是伤,莫尧满身是伤,唯独花逸被踹在肚子上一脚之后躺在地上又被在脸上踹了一脚,流了鼻血,使之看起来也是个重要伤员。 花逸说:“小叔,你怎么看起来像要死了。” 花斐君的手还在抖,抖着抖着,“啪”的给了花逸一耳光,声色俱厉的训斥道:“让你跑,你没听见吗!” 第19章:谁家少年浓如油画 无论是刚刚的英勇还是现在这一巴掌,都太够让花逸刮目相看了。从小到大,别说动手,就是骂,花斐君也不曾骂过自己半句。 花逸捂着半边脸,有些委屈,“疼。” 花斐君眼里的戾气最终遇到了强大的花逸,也作鸟兽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是不忍,是薄薄的雾气,他扔掉手里的石头,转身捡起三个被扔在地上的书包,用衣襟蹭掉手心掺着血丝的灰土,将花逸搂进了怀里,拍拍他的肩:“回家吧。” 他和花逸走在前,莫尧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跟在他们身后。 夕阳落山了,只有一道诡异的橘红荡在天边还未散尽,羊肠小路两旁蒿草丛生,乌鸦从头顶飞过,发出撕破喉咙的低鸣声。 莫尧快走了几步,从花斐君的肩头上扯下那三个书包,甩在自己的肩上。 很多年以后,莫尧趴在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窗棂上,看着夕阳回忆着当时那一幕,真是好看的像油画一样,天空与大地竟被回忆渲染成了五颜六色,连他和花斐君的脸也是红绿青蓝紫,那时年少,不懂何为哀愁,也不懂何为悲凉,现在想想,他们两个人走在自己面前的背影,便是他此生最大的悲凉。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岁月可以回溯,他宁愿抛弃之后所有幸福的时间,只为可以停留在那个下午,那个生死与共的时刻。 三个人没有直接回家,不回家的原因很简单,这么狼狈的模样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询问,闹不好还得挨顿胖揍。 今天已经挨了太多的揍,想到还要继续挨,三个人都略有惶恐。 花逸坐在浅河河畔的一块大石上,裤角被花斐君挽起,脚丫在水里一荡一荡。自从那次落水事件以后,花逸从此再也不肯下河,能在这荡水,已经是最大的限度。 花斐君先洗干净了自己的手,然后蘸着水将花逸的脸洗了干净,才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能洗掉的只有泥灰和血迹,伤口和爱情一样,是掩藏不住的。 有时爱情就像这样一场搏斗,你可以扔掉有关爱人的物品,覆盖有关爱情的气息,可是你受伤的眼睛受伤的心,在外人眼里,那都跟明镜一样。 莫尧帮着拍掉花斐君身上的灰尘,在他身上来回摸了摸,说:“你有没有哪特别疼啊,别骨折了什么的,那可得上医院,别耽误了。” “家穷,骨折不起。”他淡淡的回应,抬眼看着莫尧的脸上也好几道小口,青的青,紫的紫,叹了口气:“他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遇见这样的事不知道躲吗?你倒是拉着他往别的地方跑啊,傻逼呵呵都跑来和我挨揍干什么?他们揍完了不就走了?这回好了,这事儿指不定得纠缠到什么时候。”他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发现屁股也疼的要命。 莫尧捡起一块小石子甩进河里,打起3个水瓢,“啧啧,才三个,我小时候打过15个,风光一时啊。” 他又捡起一块,侧身一甩,这次打了7个。他用言传身教告诉了我们,知识这种东西,要温故而知新,再好的技能不常练习,也会荒废。 在他能打出12个水瓢并且没有什么进展之后,叹了口气:“君子,你拿我当兄弟看吗?” “不拿我能让你跑吗?” “你既然拿我当兄弟,我能跑吗?兄弟是什么,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能叫兄弟吗?有肉一起吃,有揍也得一起挨,就算打不过,我不是也得替你分担几脚吗?这事要是换做你,你看见我挨揍,你能领着花逸跑吗?” 花斐君瞅瞅他,冷淡的说:“想什么美事呢你,我肯定领着花逸跑啊。” “靠,你们叔侄俩,真是一家人!” “废话,本来就是一家人。” 花逸坐在石头上,半天都没说话,他深深的陷在自责之中,莫尧那一个外人都能为了花斐君奋起而攻之,自己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没义气,胆小鬼,娘们唧唧,简直就是小人。如果下次花斐君再挨揍,他肯定也玩了命往上冲。 不对,这出发点就是错误的,他怎么能期盼着他小叔再一次挨揍,这岂止是小人,简直就是狼心狗肺啊。 “唉,我长的太矮了,什么时候能像你们俩那么高啊。”他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向另外两个人看过去。 花斐君抿抿嘴,心里也跟着犯嘀咕,想说这几年但凡算得上有营养的东西都给了花逸吃,就算不长个,也该长点肉,他怎么就能将那些东西消化的一干二净,啥啥不剩呢。 莫尧瞅瞅他,又瞅瞅花斐君,安慰道:“没事啊花逸,你这身高就跟你那智商一样,发育迟缓,但是发育迟缓不代表不发育,你将来准能是大个。你看你爸花斐海和你叔花斐君,都不矮,你再看你妈,在咱梨花寨的女人里数一数二的高个了,所谓爹矬矬一个,妈矬矬一窝,以你妈的身高分析,再加上你们花家传统优势,你矮不了,再等等吧。” 花逸觉得他说的道理的,可是又不太得意莫尧这人,尤其是他刚刚的英勇彰显了自己的小人,所以就更不得意,他追问花斐君,“是这样的吗?小叔?” 花斐君点点头:“嗯,你还小,长个的日子在后面。” 花斐君这样一说,他就心甘情愿的相信了。 不是不长,是时候未到。 夜晚睡觉的时候,花逸躺在藤床上,一直往花斐君的怀里拱,可怜兮兮的说:“小叔,可真疼啊。” 花斐君浑身没有一个好地方,被他顶的龇牙咧嘴,还得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没事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乖啊花逸,别拱了。” 第20章:已见未来许多年1 经历这件事之后,花逸便再也不喜欢春妮儿,每个男人都不喜欢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女人,尤其是当这个麻烦令你既惧怕又忌讳。 春妮儿固然好,但是天下何处无芳草,简直就是芳草碧连天,所以在一顿苦苦的思想斗争之后,他决定放弃对春妮儿的思恋。 他放弃的很快很好,大概只用了一夜的时间。 花斐君说他对春妮儿的爱恋只是误入歧途,不是真爱,由此看来,果然不是真爱。 他用这一夜思考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至少对于他是很重的,就是花斐君和春妮儿掉进水里,他先救谁。 临近睡着的一刻,他得出了答案,他可能谁也救不了,他怕水。 但是假如花斐君和春妮儿同时中了鹤顶红,解药只有一粒,那么他是愿意给花斐君的。 花斐君被花逸供着,疼了一晚上,早上起来依旧被供着,依旧疼着。不过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花逸真是拱了自己很多年。 当然未来还是要拱很多年。 莫尧骨折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花逸显得有些兴奋,“小叔,我还没见过骨折什么样,真想去瞅瞅啊。” “你别幸灾乐祸。” “啊。” 骨折算是大事,可是也不算大事。如果是右手就是大事,可是左手就不是大事,所以莫尧打着石膏回到学校的时候有些抑郁,他左手骨折,这就代表着他既要忍受病痛还要写作业,两全其忍,上天真他妈的没有好生之德。 放学时花斐君帮他背着书包,他笑的像中了彩票。花逸戳着他的石膏,“不疼吗?” “不疼呢,我就是没觉得疼呢,可能太多地方疼了,不知道哪疼了,要不是回家我妈看出来我手肘有点变形,估计以后我就残疾了。” “你真乐观。”花斐君悠悠的开口。 “还行还行,老师不都这么教导的吗?要积极,要向上,要阳光,要健康。” 花逸乐了:“你也就只有这四样了!” “我觉得我还有高大和帅气,而且很讲义气。” 花斐君也笑了:“看来只有这7样,再多都难为你了。” 莫尧觉得,他们俩似乎说的对,不过这不要紧,真正的男人一般是不在乎自己拥有什么的,在乎的是自己要去拥有什么。 由于莫尧骨折,他们的三人团伙就失去了主要战斗力,几次看见那些寻仇而来的小地痞,他们都落荒而逃,因为花斐君说过,隔观火不可打草惊蛇,假痴不癫还是走为上计,现在他们实行的是最后一条,走为上计。 君子不吃眼前亏啊,这里只有三个少年,不是超人蜘蛛侠和蝙蝠侠,英雄主义等同于傻逼主义,所以逃跑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是不能一辈子逃跑,最主要是要根除这种祸患。 花逸不太苟同两人的想法,一来他们和春妮儿已经彻底决裂,二来一旦失去了敌人的追杀,他就无法实现英勇现身保护花斐君一回这样的想法。 他的提案被否决,花斐君是这样说的:“拉倒吧,你去了就是送死。” 第21章:已见未来许多年2 他们决定,找春妮儿谈谈。或者说,他们决定和春妮儿谈判。 春妮儿到底叫什么?难道真的会有人姓春而且还叫妮儿吗?也许世上有此雷同,但也纯属巧合。春妮儿就是一股炮灰,炮灰是不需要有身份证的,只需要有个艺名。 春妮儿其实还是爱着花斐君的,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好的,其实她完全可以爱莫尧,因为他也很帅,可是莫尧似乎是个很热情的人,女神不喜欢别人轻易的对自己热乎,一般她们只倾心于冷漠那个,那才有征服的块感。 “如果你对我不满,可以冲着我一个人来,别牵连我的侄子和朋友。” 花斐君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直视着春妮儿,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此时无情胜有情。 春妮儿的惷心开始荡漾了,这可真他妈的男人啊,为了朋友和亲人挺身而出的男人才是真的男人啊! “你看,我朋友的手已经骨折,我会为此内疚一辈子,你希望我一辈子都活在自责中吗?你肯定希望我快乐的,爱一个人,都是希望他过的幸福过的快乐的,春妮儿,你希望我幸福快乐吗?” 春妮儿捣蒜似的点头:“我希望你幸福快乐!但是你得和我一起幸福快乐。” 花斐君挺想一脚踹在她的脸上的,但是为了莫尧和花逸的安全着想,他还是得妥协。 “春妮儿,其实我有个梦想,也可以说与你有关,你想听听吗?” “想啊,和我有关的别说是梦想,就是幻想我也想听。” 花斐君清了清嗓子,“我想做一个画家,在海边作画,画沙滩,画海鸟,画海,画风,画你。”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春妮儿的已经热泪盈眶,他继续说,“对于现在来说,这些都不现实,因为我要长期住在海边,就需要有一所房子,海景房很贵的,我要努力读书,努力赚钱,才能实现那个梦,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努力,为了那个梦想。” 春妮儿激动的扯住他的手臂,说,“我会的我会的,从此以后咱们并肩作战比翼双飞。” 花斐君尴尬的笑了笑,思考了半天,还是将手掌放在她的手背上,象征的摸了两下:“那说好了,我们在大学里见,我要上北大。” 他当时只是挑了一个春妮儿尽可能考不上的学校说,那时他还不知道有牛津剑桥,如果知道有,断然不会说北大这么近的一个地方。 春妮儿嘟起嘴,“不行,君子你就是大宝SOD蜜,得天天见!” 可是事实是残酷的,就算有一个人,他是你的大宝SOD蜜,天天见,你是他的欧莱雅,值得拥有,可也不见得你们就能双效合一双剑合璧无懈可击。 “你这样只会害了我们两个人,你每天缠着我,我怎么学习呢?我学习不好,怎么能带你走出大山走向世界呢?我不同意,就算为了未来,我们总是要学会忍耐的。” “不行不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花斐君真不是好脾气,这已经到达了他能忍受的临界点,想想花逸,想想莫尧,他咬了咬牙:“你必须听我的!妮儿!” 春妮儿“哇”的抱住他狠狠的大哭起来,哭的惨无人道天昏地暗:“嗯!我听你的!” 第22章:此生你我如影随形1 那一天的晚饭花斐君吃的极少,换了谁干了一件自认为很恶心旁人也觉得很恶心的事之后,可能都没什么心情吃饭。 “叔,你的梦想真是当画家啊,还画沙画海画鸟画风的。” “不是,当画家和当钢琴家是一样的,那得从小练就,哪有那么多天才啊,说家就家了,一般都只能当画当钢琴,当不了家。” 花逸咽下最后一口鸡蛋黄,说,“可是叔,我觉得在海边住挺好的,海景房很贵吗?” “嗯,很贵。” “为什么贵啊?” “可能不好盖。” “为什么不好盖?” “可能沙滩太软。” “噢,有道理。” 花逸没见过大海,花斐君小的时候倒是见过,灰绿色的,哗哗作响,没有什么卖相,不值得神往。 花斐君给他洗脚的时候,久违了的花逸母亲出现了,手里拎着个水瓢,准确无误的拍在他的后脑勺,“你都多大了,还得你叔给你洗脚,生活不能自理啊?” “没事小嫂,花逸还小,你别总打他脑袋,本来就不灵光,再打变成傻儿子了,给你娶个傻媳妇儿。” “你就惯着他吧,早晚让他欺负死你。” 花斐君笑笑,“没事,我是他叔,让着他应该的。” 洗了脚铺好被子,花逸大字型的躺在床上,说,“你不睡觉啊?” “不睡,我看书,你睡吧。” “有什么可看的啊,就那几页书,你都翻烂了,要不你看的我吧,我的还跟新的似的。” “你不懂,我这叫以不变应万变。” 没有各种题海辞海之类的练习册,只有教科书,花斐君就这样一遍一遍的看,看到最后连哪一道题在哪一页都说得出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们考上了高中,花逸打了个擦边球,而花斐君则是全镇第一,看来他以不变应万变的这个法则,对付小小的中考,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难题来了,小学初中是义务教育,价格低廉且没有额外收费,可是高中不是了。 只要你上了高中,我泱泱大国人民就立刻显现出自己的经济头脑了,学费,书费,杂费,补课费,班费,饭费,住宿费,宿管费,各项捐款,各种项目,玲琅满目,满目琳琅,五花八门,乱七八糟。 谁上,显而易见,肯定得让状元上,状元是免学费的,可是不免杂费。 如果状元上,那么花逸这个擦边球就肯定不能上。 很难定夺。 花斐君蹲在院子里,思考了很久,决定去镇上一趟,虽然学校就在镇上,他每天都要去镇上一趟,但是,这依旧是个重大的决定。 他要打个电话,给市一中。 他的主题中心思想大概内容条件就是:我是状元,如果你想让我去你们学校,你就必须得接收我侄子,不仅得接收我侄子,而且给我免的费用必须给我侄子也免。 校方也表明了最后可以妥协的不能再退一步否则没得商量余地的决定:花斐君同学一切费用可免,花逸同学要自费。 花斐君痛下决心万分不甘却不得不说了一句:你们别后悔。 第23章:此生你我如影随形2 他需要一个万全之策,既能让自己继续上学,也得让花逸继续上学。 他再一次做了一项非常重大的决定,他要从镇上赶去市里一趟。 市一中不行就找市二中,市二中不行还有市3456789中,还有众多没有编号的中,总之总会有一个中愿意为了留住他这个状元而接受另外一个擦边球。 明天早起早出发,所以今晚得早睡。 花斐君爬上藤床的时候,花逸刚从外面遛弯回来:“小叔你没给我洗脚呢?怎么睡这么早?你病了?”他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疑惑的嘟囔:“可是怎么才能摸出来病没病啊?” “没摸出来就说明没病,我要睡了,今天你自己洗。” 花逸不明所以,小叔给自己洗脚那从来都是风雨不误的,莫非是生气了?思忖许久,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小叔,你生气了啊?” “没有。” “你肯定生气了,你要是没生气你不能不给我洗脚啊?” 花斐君叹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倒水给他洗脚,花逸坐在床沿,突然伸手摸摸花斐君的头顶,像摸一直猫,花斐君低着头,脸色绯红。 “小叔,你头发真软。” “嗯”他轻声应和。 花逸嘿嘿一笑,然后双手并用的胡乱揉着他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自顾笑的前仰后合,花斐君抬头,看他笑的欢快,嘴角一扬,“你怎么还和小孩似的。”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我剪你头发,然后全寨子的那些傻小子都剪成你那样,哈哈哈!” “你还好意思说,是你自己乱跳才剃了光头,尿了床看我不爽半夜剪我头发,还哭哭啼啼的说你……那个什么肿了肿了。” 花逸脸一红,用脚扬起水花贱在他的脸上,“哎呀花斐君,你可真是,那种事就别提了。” 花斐君笑笑,转移了话题,“你信不信,改天我要是梳个小辫,全寨子的傻小子就都得和我梳一扬的小辫。” “信!”他重重的点头,“我就是第一个跟风的”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钢丝抹布一样的坚硬。 洗好脚,关了灯,花逸面对着花斐君侧躺在床上,看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合在眼睑,轻轻的叹了口气,小叔长的可真好看啊,要是将来他也能长的这么好看,就好了,最起码,不用愁讨不到老婆了。 梨花寨里的男孩,都是以将来能讨到个好老婆来作为人生目标的,哪有几个像花斐君,死了命的要上学。 他总是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可以改变命运,一是权钱,二是知识。他们家穷的别说权钱,就是零钱,也能用手指头数的过来,所以若想改变他与花逸的命运,唯有上大学,走出梨花寨。 关于少时的记忆,花斐君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那些他也曾像个少爷一样阔绰的日子,早就成了他儿时的一场梦,再也回不去的一场梦。花逸问过他,你知道你妈哪去了吗?我爷爷为什么不要你了?你怎么不回家? 他说,不知道,我都忘记他们长什么样了,这就是我家。 这就是他的家,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矮院就是他的别墅,梨花寨就是他的庄园,这有山有水,有风有景,有花逸有莫尧,其他的他什么也不要。 第24章:此生你我如影随形3 花逸的脑袋拱进花斐君的怀里,花斐君的手掌轻拍着他的背,“快睡吧,我明天要去市里,你在家等我,别出去惹祸。” “嗯,可是你去市里干什么?会给我买好吃的回来吗?” “你别管了,给你买就是了。睡吧。” 花斐君起来的时候,花逸还在梦乡,他侧身而卧,脑袋还扎在自己的怀里,他不知道这么没心没肺没吃过亏的花逸为什么睡觉的姿势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儿。 不过个人爱好这种东西,确实令外人无法揣测,就像他不明白为何花逸一直钟爱草莓和水煮蛋。 8月的天很热,城市里的车水马龙让他觉得分外的孤单和陌生,已经是下午4点,一整天他跑了7间学校,无论怎么说,这些学校都不肯给花逸免学费。 这一天,他彻底看清了什么叫人情冷暖,若你没本事,连求人的资本都没有。 就算花斐君是状元。毕竟他只是镇上的状元,又不是市里的状元。 他倚在一间蛋糕房外的玻璃窗下,想着不然就给花逸买一块蛋糕回去。兜里只剩了6块钱,他问过了,最小一块草莓蛋糕要3块钱,剩下的3块钱只够他从市里回镇上的车费,从镇上回去寨子里就得步行,虽然平日每天上学都要在梨花寨和镇上走一遭,可是今天他实在太累了,白衬衣湿透了一半贴在身上发粘,发间还在滴着汗。 真的是累透了,他倚在窗下就睡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暗。 可是既然答应了花逸,想到他像孩子一样期待的目光,他咬了咬牙,推开蛋糕房的大门,拿出五块钱递给柜台里面的小姐:“我要三块钱的草莓蛋糕。” 服务员原本热的有些迷糊,看见花斐君了就像突然原地满血复活一样,兴奋的两个眼睛直冒泡,花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已经习惯了女人对着他犯花痴,他突然笑了笑,尽管他当时很累,一点都不想笑,可是还是笑了,笑的春回大地般:“我好像认识你,我记得你叫……?” “绿茶。” “对,绿茶,就是这个名字,你穿白色的衣服比穿别的颜色漂亮,给我草莓蛋糕,我觉得这个真挺好吃的,你爱吃吗?” 绿茶手一抖,小脸羞红,接过他的五块钱,找了两块,然后给他夹了一份6块钱的草莓蛋糕,红红的草莓嵌在白色的奶油上,打上漂亮的纸盒包装,递给他:“我也爱吃。” 他笑笑,“我记住了,谢谢你的蛋糕。” 有句话说的好,男人之美,在于说谎说到白日见鬼。 他拎着草莓蛋糕,站在街头,再一次感受了城市里的拥挤和落寞,踏上回家的公车。 老人说,人这一生不能错过两样东西,一是回家的末班车,另一个,一个爱你的人。 花斐君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他推开篱笆院的矮门,看见花逸坐在老石磨上,看不清表情,等到近了看清了,竟发现他红着眼眶,眼底还有淡淡的雾气。 他将花逸按进怀里,紧张的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第25章:此生你我如影随形4 花逸推开他,转身回到屋子里的藤床上躺下,顺手关了灯。 东屋的父母已经睡了,花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不甘寂寞的月光不甘寂寞的照进院子的中央,透过那扇不大的窗,偷偷挤进他们的藤床。 花斐君将手里的蛋糕盒放在花逸的枕边,“答应给你买的,草莓蛋糕,你还没吃过吧,特别好吃,你是吃了睡,还是睡醒了吃?” 花逸眨巴着干涩的眼睛看着草莓蛋糕的小纸盒,他不知道蛋糕是什么味道,没吃过,只在电视上见过。 在院子里简单的冲了个凉,花斐君换上了干爽的衣服,看见蛋糕还一动没动的放在花逸的枕头旁,他以为花逸睡了,便要拿走蛋糕,手刚一放在盒子上,花逸猛的抽手夺走,“我的,放那别动,就这么睡。” “我帮你放起来,明早吃。” “不行,就放这。” 花斐君叹口气,坐在床上,借着月光揉了揉脚,走了一天的路,磨起了两个水泡。 “你脚怎么了?” “没怎么,你洗脚了吗?” “没有。” 花斐君又叹了口气,心想着这花逸估计真是快被自己惯的生活不能自理了,他走去外面打了一盆水,将他从被窝里拽出来,抻着他的腿,给他洗脚。 花逸不吭声,任他扯着自己,等到花斐君蹲到自己的面前,他伸手狠狠的蹂躏了他柔软的短发,花斐君没有抬头,倒掉洗脚水,给他按回床上,自己背对着他躺了上去。 花逸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声音有些哽咽, “花斐君,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花斐君的喉咙一紧,转过身,反手搂住花逸,轻拍着他的背,“我不回来去哪。” “小叔。” “嗯?” “以后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麻烦了,就再也不管我了,不要我了?” “不会。” “真不会?” “把心放回肚子里,小叔就是不要命,也要你。” 少年的誓言,像一根针,扎进另一少年的心里,随着血液油走,那么不起眼的一根针,可是轻轻一动,却足够的疼。 花逸的人生里,从来不曾知晓,那一天的花斐君到底走了多少路,求了多少人,说了多少软话,只为他能走到哪里,便让自己随到哪里。 花斐君醒来的时候,花逸正坐在藤床上大口的吃着草莓蛋糕,他插起一大块,递到花斐君的面前,花斐君撇开脸,“我不爱吃,你吃吧。” 花逸傻笑了两声,瞧他说话那样好像他吃过似的。就算吃过,也肯定是他来自家以前,这么多年了,花斐君的这点人品花逸还是摸得透。他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盘起腿,身体向前倾斜着,一本正经的说:“小叔,你昨天吃饭了吗?晚上回来也没见你找饭吃。” “吃了。”这个挺不起眼的问题,让花斐君心里一阵热乎,花逸那是什么样的孩子,资深级别的缺心缺肺,他自己吃饱全天下都不饿,这会儿能想起来自己吃没吃饭,昨天一天的路,算没白走! 可事实是他吃个屁了,应该说连屁也没吃着。灌了一肚子热乎乎的西北风倒是真的,也不是不饿,开始饿,饿过劲了就感觉不到饿了,再说,也没那个心情吃饭,有几个人像花逸心这么大,天塌下来他还觉得有花斐君这个大高个给自己顶着呢。 花逸吃完最后一口蛋糕,让印着小熊的蛋糕盒子踹翻在一边:“小叔,你别上火了,我不念了,我也去伐木头,我和我爸供你念高中,将来你能考大学。” 第26章:此生你我如影随形5 花斐君叠好被子,倚着有些斑驳的墙壁坐下,窗外日光正好,给破旧的窗棂镀上一层暖色,忽然之间,他就悲伤起来了,眼眶发红,可是又觉得这样太文艺了,太不像自己了,强咬着牙又把眼泪咽了回去,叹息着:“咱们家太穷了。” 花逸点点头,看他眼眶红了,自己的眼睛也跟着发酸,“咱们俩吃的太多了,要是俩丫头就好了,吃的少。” 花斐君瞅他一眼,天大的悲伤也愣是让花逸这句话给拍回去了,吃货就是吃货,什么时候也忘记不了提吃这一茬。 “咱俩都得念,花逸,咱们要想过好日子,就得上学,就得离开这里,一辈子伐木头,将来你儿子也上不起学,你儿子的儿子也上不起学,改变命运,得从你做起。” “你能别和我说这些人生大道理了吗?我都多大了,这些事儿我懂啊,可是现在不是咱家拿不起我的学费吗,还得住校,咱家有多些小鸡小鸭也不够这么卖啊,就咱家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别人家还得有个一亩三分地能卖卖粮食,咱家一块地也没有啊,我爸妈是后来这寨子的,有个遮雨的棚子就不错了。” 花逸说的对,他们的现况就是多余的瓦片都没有,更别说学费。花逸吃过饭就出去瞎溜达,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老石磨上,修长的腿已经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轻易的摇荡,他已经去了镇里又回来,对他笑的满面春风,“你能上学了,小小花。”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委屈了自己,找到一间私立高中,教学质量也是可想而知,反正他们说只要花斐君肯来,花逸的学费可以免,但是花斐君一定要保证能每次都在学年前三名,掉了两次以上就去掉花逸的免费资格。 这就是赤luo裸的威胁啊,人生还有个跌宕起伏呢,何况成绩。就算明知道是赤luo裸的威胁,他也不得不乖乖的妥协,这就是现实,真他妈的现实。 花斐君是很忐忑的,他也怕考不进前三名,他认为自己不是天才,顶多算人才,而人才背后都是要付出汗水和努力的,他怕自己会不努力会不舍得留汗水,这导致了他上了高中以后拼命的努力,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去为了花逸拼命。 莫尧已经高到不需要站凳子就能从那一排矮篱笆外望进来,他说,“君子,上哪了你?” “育才。” “妈,我要上育才。”他回过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莫尧称自己这叫如影随形,花逸说他是阴魂不散。 总之三个人还是热热闹闹的凑在一起,拿到寝室分配名单的时候,花逸皱着眉头举着一张嚷嚷:“他妈的,我被孤立了啊!” 花逸居然被分配在别的寝室,这是花逸不能接受的,也是花斐君不能接受的,而且是断然不能接受。 三个人找到了负责后勤的老师办公室,里面坐着两个老师,一男一女,莫尧使了一个眼色,三个人朝女老师走了过去。 软磨硬泡死乞白赖各种撒娇,花逸阐述观点莫尧补充说明花斐君放电,最后终于协调了,给他们三排安排在4楼最里间的寝室,8张床,只有他们仨,这基本就相当于单间,也就是说,他们想怎么睡怎么睡,随意的,放纵的,站着的,躺着的,横着的,竖着的,睡。 第27章:花家少年初绽芬芳1 莫尧端着一本不知从哪淘来的小说,黄某的《某记》,花斐君看了几页,虽然不知道黄某是谁,但是可以看得出,此书确实很黄。他警告莫尧——别拿给花逸看。 花逸坐在床上看《意林》,花斐君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给他洗脚。莫尧从床上做了起来,看了一会,他知道花斐君惯着宠着花逸,可是没想到已经宠到惯到了这个份上。 “花逸,你脑血栓啊?” “你才脑血栓。” “你要没半身不遂你为啥让你叔给你洗脚啊,你都16了,你以为你还六岁啊?丢不丢人啊?” 花斐君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又没让你洗,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侄子,我愿意惯着。” “对对对,你惯着你惯着,我嘴贱,我嘴贱行了吧。”他仰头躺在床上,不再看他们俩。 花斐君出去走廊倒水的时候,花逸也跟了出去,“以后我自己洗脚,不用你给我洗了。” “你甭听他的,你再大也是我侄子,关他什么事。” “我不是听他的,我早晚都要自己过日子啊,你也不能跟着我一辈子给我洗脚洗澡,将来我小婶也不能干啊。” 花斐君一愣,“有什么不能的,你一辈子不都是我侄子,你小婶要是不干,我就给你换小婶,你叔我别的本事没有,想给你换几个小婶,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花逸被花斐君的态度震撼了,他一直认为他是低调的,就算知道自己长的不是一般的好看可是也保持着一般人的生活态度,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自信! 他又开始崇拜花斐君了,身为一个男人,就应该这样收放自如啊,该腼腆的时候腼腆,该大方的时候大方。 熄了灯,花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和花斐君头对头,也是下铺。伸长了手臂就可以摸到花斐君的脑袋,在他的脸上蹂躏了一会,“小叔,我睡不着。” 花斐君扒开他的手,向床里让了让,拍拍床铺,“过来,睡这。” 花逸爬过去,钻进他的被子,拱着花斐君,特别的心满意足。 月光下,莫尧看着花斐君的手掌轻轻在花逸的背上拍着,几不可闻的叹息着,翻身睡去。 管不了的人不管,操不了的心不操,反正他们就是叔侄俩,莫尧不信,他们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那一年,花斐君18岁。18岁的花斐君一觉醒来,发现花逸正坐在床上一筹莫展,他迷糊着起来,问他,“怎么了?” 听见两人的说话声,莫尧也打着哈欠坐了起来,睁着一只眼闭一只眼,显然是没睡醒,“怎么了?你们俩” “我我我……” “你个屁啊!到底怎么了啊,这才几点……靠,才4点,你喔喔喔的你以为你是大公鸡到点打鸣还是以为你是老母鸡到点下蛋啊!”莫尧连珠炮似的损了他一通。 “梦梦梦……” “君子你侄子梦游啊?” 花斐君瞪了他一眼,瞅着花逸说,“你到底怎么了啊花逸?” 花逸脸色通红,慢腾腾的掀起被子,花斐君看了一眼,脸色也跟着泛红,“没事,男人都得有这天,脱了小叔给你洗洗,找条干净的换上。” 莫尧听出了所以然在一旁偷笑,“呦,你可够晚熟的啊花逸,是不是梦梦梦梦梦遗了?哈哈” “笑个屁,你没遗过啊。”花斐君回头吼了他一句。 第28章:花家少年初绽芬芳2 花逸被莫尧揶揄了整整一个早上,最后还是花斐君上去照着莫尧的屁股踹了一脚,他才闭上那张破车嘴,踹完之后最后还补了一拳在他的肩膀上,“你以为你晚上打灰机我没看到,花逸就一孩子,你没事老调戏一孩子干什么。” 莫尧被他打的疼了,揉揉肩膀,嬉皮笑脸的蹭过去,“你看看你,挺大一老爷们怎么那么爱生气啊,我就逗着他玩,你们叔侄俩怎么那么不识逗呢!再说打灰机怎么了,我这叫自给自足自力更生自强不息,我就不信你没打过,君子,你打过没?” 花斐君回手又给他一拳,他避闪不及再一次中枪,咧着嘴说,“你再动手动脚的我可不客气了!” 花斐君没理他,抱着书就去上课。这句话:你再动手动脚我可不客气了。他听了很多年了,除了他的嘴不客气,剩下他都很客气。 莫尧和花逸是一样的人,总以为自己张牙舞爪就能掩饰色厉内荏,其实屁都掩饰不了。 花逸是一个比较迟钝的人,智商情商身高外貌发育都和他的下半身一样迟缓。可是迟到总比不到好,从他人生翻向崭新一页的那一天开始,他所有的迟缓都开始有了突飞猛进般的变化。 男孩子的身高啊,那简直就可以用日计算,用花逸自己的话说,“他妈的,睡一宿觉起来被子短一截。” 这虽然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是艺术源于生活,修辞源于事实。他用两年的时间将自己的个头撵到了花斐君的眉间,好在当初校服定的大,才没导致穿着九分裤出场的搞笑画面。 小时候经常哭的野花猫一样的小脸,也越发的英朗帅气,为了让自己更生魅力,他决定去打篮球。举手投足之间的那种范儿,就是一个字,真他妈的男人啊。 终于有一天,他捏着一摞情书回寝室,狠狠的甩在床上,笑的花枝乱颤,“这都是赤luo裸爱的告白啊!这些姑娘们字里行间对我的爱慕之情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哈哈哈哈!” 花斐君正在钻研一道看似简单却充满了矛盾与挑衅的物理题,目光扫过他那些情书,清淡一笑:“恭喜你。” 莫尧举着一本《与美丽男老师们同居的日子》不屑的看着他,长腿一劈,弯腰从铺下面拽出一个纸箱,踹到他的面前,“这有一纸箱爱的告白,捧回家够你妈烧一冬天火。” 花逸操起一个信封就拍在他的脸上,“你们家才一冬天烧这么点火,冻死你全家。” “你们两个安静一点。”花斐君一边在草纸上演算一边不耐烦的抱怨。 莫尧在嘴上做了一个封锁拉链的动作,继续看自己的《与美丽男老师同居的日子》。 话说这个《与美丽男老师同居的日子》,真是一本神书。为何称之为神书,因为是大神出品,大神出品就必属精品。 大神是谁?花逸这样问。 莫尧懒得和他解释大神是谁,总之,大神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大神是一个神话般的群体的简称。他们总是能用200万以上的字数写出一个看似云雾缭绕而事实上更云雾缭绕的故事。 他拍拍手里的书,“揪心着呢,这里面的情感纠葛那是相当的……怎么说,让我想起一句诗: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花逸继续问。 虽然用现代的语言去翻译古代的语言是一件既没有诗情画意也没有实际意义的一件事,可是人生如此漫长,你不去做几件无聊的事情,该怎么消耗。 莫尧说:人还是那人,可是那人心里喜欢的却不是原先的人,而是另外的人。 花逸对这句比古文还深奥的解释给予了一下午的时间去思考,最后判案而起,指着莫尧,“靠!古人用了10个字,你翻译用了27个字,其实就是就他他妈的是四个字!移情别恋啊!” 这部同人小说用200万字写了一个移情别恋的故事。花逸很震惊,就连花斐君也很震惊,他们震惊于200万字,那得移情别恋一个炮兵加强连啊! 莫摇了摇头,只移情别恋了一个人。 花家叔侄更震惊了,大神果然是大神。 其实莫尧可以算的上花逸在文学造诣上的启蒙导师,是他最先引进了各种百万着作进入他的生活,从此将他引上了文学这条看似坎坷事实也确实是坎坷的道路。 第29章:花家少年初绽芬芳3 花斐君依旧保持各种测试的学年第一名,然后各种藐视各路情书,早恋是可耻的,必须让它胎死腹中。 育才高中有一个校花,叫做翠花。 翠花只是她的艺名,她的本名不重要,因为在花斐君的人生里,她是另外一股炮灰。作为一名不算资深的炮灰,她能具有一个艺名,已然算个重配。 虽然此炮灰不资深,但是他却成了花斐君人生中第一个女朋友。 不要觉得叫翠花就长的像酸菜,这是不科学的,长相和名字没有任何关系,一切纯属巧合,如有雷同,肯定算你抄我。 翠花很漂亮,亭亭玉立冰肌玉骨,双瞳剪水朱唇皓齿,如花似玉倾国倾城。 花斐君和她成为情侣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花逸说,小叔,这么多女生都没有你能看上眼的,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于是有了翠花。 翠花不似一般的女神,她为人并不娇纵,实属小家碧玉型,乖巧又懂事,自从有了她,花斐君再也不用自己打热水了。 可是高中不是大学,谈恋爱这种事不能太明目张胆,一般都属于地下情。但,地下情这事偶尔也得分人干。如果学年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处对象,那么必须找家长,必须开大会全校通报批评,必须开除学籍留校察看。但是如果是学年正数第一和正数第二,那么就是相互帮助,讨论课题,共勉共励。 翠花虽然相貌出众智商出众可是情商普通,她和一般泛着花痴的小女生一样,会找出各种借口理由在放学后挽留花斐君,比如这道题怎么做,这条辅助线怎么画,这个加速度怎么这么快,这个化学反应怎么这么大,最甚的是,她还问过花斐君,“君子,关于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你怎么看?” 花斐君真想一脚踹翻她,可是却依旧春风一笑,说,“我……一般翻政治书看。” 翠花很伤心,捂着脸呜咽:“君子,我们分手吧,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的每一句话都在应付我,就连对三个代表的看法也是应付我,你对我根本没有真心,我不想得到一个根本心不在我的你,我承认我不够完美,可是你却很完美,我也不知道一个根本不完美我自己如何才能去爱一个如此完美的你。我也承认,在这场感情的较量里,我输的彻彻底底,节节败退体无完肤,如果成全是我对你最后的爱,我愿意祝福你找到你真心喜欢的人!” 翠花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花斐君。 花斐君不知道,为什么他生命里的每一股炮灰都喜欢说绕口令一样的对白或者告白,所以没有等到翠花说完,他就已经让她变成了一股灰。 对于翠花来说,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起码她牵过他的手,干净修长的手指,真像个王子。 花斐君拎着翠花奉献给他的最后的一个礼物——一暖瓶开水,回了寝室,给花逸倒好了洗漱的水,自己躺在床上,随意翻出一本化学书看起来。 下了晚自习花逸就去操场打球,莫尧他放下手里的书,躺到花斐君的旁边,将他往里挤了挤,“怎么没约会去呢,你那地下小情人不在自习室缠着你谈人生谈理想了?” “分手了。” “她被甩了?” “我被甩了。” 莫尧眼睛一亮,一骨碌坐了起来,笑的疯癫:“靠!花斐君被甩了,真是初恋无限好,只是死的早啊!” “好笑吗?”花斐君就不明白,他被甩了他至于高兴成这样吗?敢情这人每天数着盼着自己被人踹吗? 莫尧摸摸鼻子,“其实也不好笑。” 花斐君翻身面对着墙,却被莫尧一把扳了过来随之身体压了上去。 花斐君皱着眉头看他,特别想一脚踹在他脸上,但是姿势不允许,只能无奈的说了一声,“别闹了。” “我没闹。” 两个人就这样一高一低一上一下的对视着,紧接着,晴天霹雳的一幕发生了,莫尧低下头,对着花斐君吻了下去,花斐君侧脸一躲,莫尧的柔软的唇落在他的脖颈。 往往这个时候必须要有戏剧性的切入点,就是花逸推门而入。 这个画面,在花逸看来,真是五雷轰顶,而且是五雷轰了个秃顶。 花逸看着重叠的两个人三秒,震惊到失手掉了手里的半块第二代美国大脚板。 这是一个他的爱慕者在他用一记漂亮的三分结束整场球赛以后殷勤奉献的爱的补给,是一种外面裹着巧克力和瓜子仁的奶油雪糕,他都没舍得吃完就一顿狂跑,想着平时总是小叔骗吃骗喝给他吃给他喝,终于有报答的时机,却不小心撞见了如此骇人的一幕。 听到他的声音,莫尧和花斐君迅速而尴尬的起身,莫尧两步跨回自己的床上,将脸埋在书里。 花逸低下头,看着在地面慢慢融化的第二代美国大脚板,眼眶一红,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花斐君匆忙的穿上鞋就追了出去。 “花逸!你去哪?” “老子去哪关你屁事!” 第30章:花家少年初绽芬芳4 “你生气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老子生气了!” “你炸毛的时候才说自己是老子。” 他的一举一动花斐君都看得出看得懂看得透,他径自跑上5楼,直到他躲进一件杂物室锁上门,才与紧追不舍的花斐君隔离开来。 摸不到哪里有灯,他只能坐在黑暗里。 花斐君在外面敲门,拧动着咯吱响的门把手,“花逸,你快出来,别绊倒什么东西砸到你,快点出来,别耍脾气了,你都多大人了,我们俩又没怎么着,他那人就那样,你也不是不知道,除了你他见着谁都想啃两口。” 花逸捂上耳朵,倚着门,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他觉得花斐君一定是疯了,莫尧估计也疯了。就算天生长的好看也不能这样,到处乱勾搭女生也就算了,竟然到处勾搭男的,俩男的,就那么摞一块,算咋么回事啊!真是禽兽不如的男女通杀啊! 等到身后没有再传拍门声,他低低的骂了一句:就这么走了啊…… 他拧动把手要出去,可是拧了半天却发现这把手竟然只能限制于拧动,根本也拧不开啊!靠!这废弃的寝室改成的杂物室搞不好以前都是死过哪个倒霉的跳楼的孩子的,他可不想陪着一室孤魂野鬼在这夜半歌声。 他烦躁的拧着把手,听到门外也有人在拧着把手,还有花斐君焦急的声音“花逸,怎么了,门打不开了吗?” “完了小叔,这门怎么打不开了,你锁住了吗?” “怎么可能,我在外面没有钥匙怎么锁啊!你再试试。” 他哗啦哗啦的拧的把手,还是不行。 “你先等着,我去找老师来开门。” “不行!小叔,你别走!”花逸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生气了,再生气就太2了,当下必须以大局为重,大局就是他现在出不去! “没走呢,怎么了,我不去找老师谁来给你开门啊!” “我害怕,小叔,这里面没灯,你别走。” 五楼本来就没有学生住,只有几间杂物间是开放的,里面放着学校大扫除用的一些工具。花斐君急的就快原地团团转,花逸那个粗心大意,没准会绊倒什么雪铲铁锹什么的。 “小叔?你走了?” “没有,没走,在这呢。花逸,你往后躲一躲,我踹开门锁。” “不行不行!小叔不行!” 已经进入助跑状态的花斐君把脚放下,问,“又怎么了?” “踹门的声音太大了,四楼的楼层老师听见会来检查的,损坏公物要赔钱的,还得给班级扣分,扣分不要紧,关键咱没钱给他赔啊!” 前怕狼后怕虎是绝对干不了大事,这事必须得有一个牺牲了,要么找老师,要么踹开门,而这两种方法最后逃不了的就是给班级扣分。 “小叔?你走了啊?” 花斐君摸了一下额头,叹口气,“我没有,我不走,你在这我能去哪。这样吧,我踹开门,然后咱们俩跑上6楼的天台,天台的门是坏的,如果老师上来检查就看不到我们,过半个小时咱们再下去,我要踹了啊,你别往后躲,站到侧面去,别绊倒工具砸到你……” “别啰嗦了,快踹吧!” 一个小助跑,“嘭”一声。 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花逸伸出个脑袋,“小叔,你连扞卫国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花斐君抿唇一笑,扯过他的手腕向六楼的天台跑去。 昏暗的走廊里,两个身穿蓝色校服的高挑少年,奔跑着。 时光的河,你可以不可以,不入海流,就这样停在这一刻,就这样将他们的背影,化作亘古不变的雕刻。 第31章:无法泯灭的凹痕1 以前花逸总是觉得,腿长除了耍帅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做裤子都废料,可是腿到用时方恨短啊! 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天台,绝对不是一个类似柯基犬的小短腿可以办到的。 天台一片宽阔,没有任何遮拦,花逸乱了阵脚,“怎么办,没地方躲,只能跳楼了。” 花斐君喘着粗气翻了个白眼,拉着他躲在门后。 花逸是打完了球回来的,头发还是汗淋淋,刚才又紧张又奔跑,现在身上开始黏的难受,他脱下校服上衣,劈头盖脸的仍在花斐君的脑袋上, “老子还没原谅你!” 花斐君扯下衣服,眼角带笑,“我是不是应该说,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你严肃点,老子还在生气!” 花逸也很严肃的回忆了一下,他刚才因为什么生气来着?对,因为他和莫尧俩爷们叠罗汉! 很多时候他生气,生着生着就会忘记了为什么生气,但是气一定得撒出去,让自己受委屈,那不是他花逸的性格,别说他想起来了为什么生气,就是想不起来,也得耍到高兴。 “你自己说说,你和莫尧怎么回事,老子早就看出来,你们俩个有歼情!” 花斐君倚着墙,看他炸毛的模样,和小时候真是一个样,越是没勇气的越要装作强势,口口声声称自己老子。 要说老子这事儿,只能是他这个小叔是花逸的老子。 可在花斐君眼里,他就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嘴里说出多么大逆不道的话,那也是童言无忌。 他笑笑,说,“都说了,他在和我闹。” “闹着亲你?你就让他亲?你怎么不和我这么闹啊?” “你想让我这么和你闹?” “老子不想!你别跑题!” 花逸不信他的话这没办法,其实他心里也忐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莫尧为什么要低头亲自己。若不是亲眼看见他总是痞里痞气笑嘻嘻的去调戏那些女孩子,他一定会认为他是喜欢自己的。 那个疑似纯情的校园时代里,莫尧就是育才中学里名副其实的高富帅。当然是因为真正的高富帅不会来这里上学,所以彰显得他成了第一高富帅。 可是就是性格糟糕了一点,倒不是爱惹是生非,就是没个正型。用花逸的话说,没有文化人的气质,白看了那几千万字。 而花斐君和花逸,最多算得上是高又帅,用一句比较潮的话讲:贫穷贵公子。 三个人一起长大,虽然花逸和莫尧一直不对付,但是真正有了危险,莫尧还是不会像花逸那么小人,会同花斐君一样像个家长一样挺身而出。 这是一种兄弟的情意,花斐君不愿去曲解。 可是,自欺欺人这种骗术,自从它存在以来,就不算高明。 花斐君用花逸扔过来的校服给他擦了擦汗,笑着说,“真的是闹,你怎么像个小媳妇似的,看起来特别像嫉妒。要不小叔也亲你一下,你就别生气了。” 说着,他的脸就凑了过来。 花逸愣了。 第32章:无法泯灭的凹痕2 花斐君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花逸会是那副表情。 他重新靠回墙上,在月光下淡淡的微笑,“花逸你看,这天台的围栏砌的这么高,想跳个楼都这么难,需要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助跑狂奔,跨栏跑的跳跃高度显然是不够,这时就得采用一个背越式的跳高方式窜出去,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 花逸被他绕的云里雾里,摇头,“说明什么?” “说明想跳楼,就得先有一副好身体,当然有了好身体,不一定非得用来跳楼。” “你在说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花斐君正愁着该怎么解释他不是因为想死才研究解释并说明该怎么死,他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而已,就在这时他听见老师们巡楼的声音正在向他们靠近。 花逸还要开口说话,被花斐君的微凉的手掌全部都堵了回去,他按着他的嘴,在天台大门被推开的一刻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沉重的铁门被老师们推开,眼看就要撞上了花逸的脑袋,他更是将他拉进怀里,手掌拂在他的后脑,幸好,陈旧的铁门在距离花逸后背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两个人大气不敢出一声,花斐君的手还捂在花逸的嘴上,另一只手,从他的头顶落下,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贴向自己,透过轻薄的校服,花逸可以听到花斐君如擂鼓般的心跳,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花逸抬了抬手臂,想要后退一些,他侧脸看着近在咫尺的花斐君,他正紧张的看着老师手里的手电筒所散发的光束。发觉了花逸欲躲开自己,花斐君转脸看向他,那一瞬间,不曾发现两个人竟离的这般近,唇角蹭过自己的手背,高蜓的鼻尖滑过花逸的鼻翼。 花逸瞪大了眼睛,身体瞬间僵硬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事儿……是叫暧昧吗? 花斐君的睫毛闪了闪,屏住呼吸,花逸这孩子眼睛是真大,水灵灵的像个漂亮姑娘,看得他心神荡漾。 天台不比寝室楼里,这里除了风声,异常安静,花斐君不敢动,花逸也不敢,生怕逃跑了隐藏了最后竟由于一点点小动作而被发现。 铁门之外的老师在天台上转了两圈,并没有发现躲在铁门后面小三角内里的两个人,关上了吱嘎作响的陈旧铁门,离开。 在花逸16岁生日的这一晚,月光清婉,夜凉如水,纵使时光荏苒,也在这一瞬回溯,6岁那一年,他一觉醒来,上天赐他一个礼物,叫君子小叔。 两个近在咫尺的少年,四目相望,各自彷徨。 捂在花逸嘴上的手掌慢慢滑落在他的腰间,花逸向后退了一步,却再一次被花斐君拉回。 花逸潮湿着的校服挂在花斐君的手臂上,穿着单薄的白色短袖T恤。已经渐渐有了一点点肌肉的手臂垂放在身体的两旁,目光无措的望着他。 花斐君的唇抿着,他想,花逸啊花逸,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呢? 花逸啊花逸,你为什么不是别人呢? 他闭上眼,凭着本能的吻过去,在他鼻尖触及花逸脸颊的时候,他听到花逸的声音似一只惊弓之鸟,颤颤的响起:“花斐君。” 他还是决定义无返顾的吻下去,只差那最后纸张一般厚度的距离,花逸将未说完的话说出了口,“你是我小叔。” 花斐君,你是我小叔。 我们之间有这个世间最不可能逾越的山河,最不可能泯灭的凹痕。 因为你是我叔叔,花斐君。从6岁那年,你在我梦里从天而降开始。 第33章:白衣翩翩美少年1 莫尧坐在床上靠着墙壁,内心将自己百般鞭策,抽筋拔骨的难受,他怎么想都觉的,自己潇洒的跟那小白龙似的,可是架不住花斐君他就是个哪吒! 他长出一口气,安慰自己要冷静,刚才只是气氛被渲染的恰到好处而已,一定是气氛,气氛这个东西,和酒一样,是乱性的最佳借口和万恶源头。 他照着自己脸蛋就是一巴掌,“靠,莫尧你脑袋清醒一点,那可是花斐君!是你哥们儿!别这么畜生!” 花斐君推着花逸进门,没听到他喊那一嗓子,只看到他那义愤填膺的表情,像要去搞革命的愤青。 莫尧趿拉着拖鞋,走到花逸旁边,拍拍他的肩膀,“花逸,又出去给你叔当老子去了啊?” “你能不说话么?我看见你就烦。”花逸瞪他一眼,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像随时准备大干一场的战士似的。 “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禁闹呢,我就逗逗你叔,我能怎么地他啊!你是不是看我稀罕你叔比你多你心里不平衡啊?要不我也亲你一口?”他说着就奔着花逸的脖子去了,花逸抬脚就踹了过去,不过没踹到,莫尧被花斐君扯着领子托到一边去了,“注意点你,那是我侄子,不是你侄子。” “你侄子我亲一口也坏不了。” 花斐君在桌子上随便卷起一本习题册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棒子,动静不小,但不会太疼,“别说坏不了的事,要是真坏了你赔得起吗?” 莫尧挡住花斐君第二棒子,起身一个反剪将他按在床上,笑嘻嘻的说,“赔得起,大不了我给你当侄子呗,正好我没叔。” “你现在就给我当侄子我也没意见!”他顺着莫尧的力气转了过去,一拳打在肚子上,幸亏莫尧躲的快,一闪身倒在床上躲过一劫,不然连晚饭都得吐出来。这个花斐君,单反涉及到他侄子的事,他就跟小母鸡护雏似的。 “你怎么这么暴力呢,就你这臭脾气,也就我和花逸忍得了,换第三个人,一准儿让你气死,谦谦君子,君子啊,你这动不动就上手太不君子了。”其实这话说的也不全对,花斐君脾气是臭,但是好像还真没对花逸臭过,以前莫尧觉得自己挺幸福的,有吃有喝有姑娘,但是现在这么一对比,还真是花逸幸福大过自己,上哪能找这么一叔,比亲爹还亲爹。 花逸洗完脸,瞅着自己手里的毛巾,特别想塞进莫尧的嘴里,这人就是一个话唠,逮着这件事一说就刹不住,要是有一开关就好了,无聊的时候打开,听他走一段,有聊的时候关上,落个清净。 一想到莫尧身上有一个开关,跟机器人似地,花逸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笑的花斐君和莫尧一脸的莫名其妙。 “笑什么呢?”莫尧站起来,蹭到他傍边,这孩子打小就一肚子坏水,指不定偷着想什么坏事要折磨自己,“你给我消停点啊,哪天你叔不在小心我真抽你一顿。” 说完这话他回头看了一眼花斐君,见他没什么表情,腰板顿时一直。 “我哪天都在,你打算什么时候抽他?” “我在等待时机。” “你先告诉告诉我怎么个抽法,我怕你姿势不对他不深刻,我帮你补充补充。”花斐君坐进自己的床铺上,往被子上一靠,在莫尧眼里,怎么看那就是一脸的藐视。 第34章:白衣翩翩美少年2 花逸拧了拧毛巾,一边擦着身上的汗一边越过莫尧的肩膀看向花斐君,“叔,今儿我生日,你怎么从来不给我过生日啊,我都16个也没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 他一句话炸蒙了两个人。 莫尧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背过气,这小子什么时候跟他叔学的,随时随地就能将自己藐视了,上一秒他还跟这发狠呢,这一会他就完全忽略不计了,敢情自己的就是一个保鲜膜,还是那种透明度最好,韧度最差,一捅就破的那种。 花斐君眨了眨眼,“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过生日啊今天?”莫尧转身窝进床上,看着花逸光着膀子擦汗。 “其实我不过也行啊叔,我看别人过生日早上起来都吃个煮鸡蛋什么的,我天天早上都吃,感觉天天过生日,没啥新鲜感了,煮鸡蛋固然美好,但是天天吃也不成,我估计天天早上吃鸡蛋和天天早上吃鲍鱼没啥区别,早晚都得够,其实鲍鱼和鸡蛋长的差不多啊,都椭圆的,就一个鼓起来了,一个干瘪的,叔,你发现没,我翠花小婶的身材就挺干瘪的,就跟以前那春妮儿一样,乍一看就跟洗衣板似地,哎,我以前怎么喜欢一洗衣板啊,你说我要今天晚上把校服洗了,明早能干么,有点汗味,洗衣粉呢,你去给我洗衣服呗,小叔?” 花斐君和莫尧默默的对视了一眼,无法理解花逸是怎么在一段对话先后扯上了鸡蛋,鲍鱼,翠花,春妮儿,洗衣板,校服,洗衣粉这7样东西的。 乍一想,它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太过玄妙的关系。 花斐君盘着腿坐直了身体,“莫尧兜里有钱么?” “穷的就剩钱了。”莫尧也坐直了身体,盘着腿,两个人在两张对铺上跟俩绝世高手一样,看起来似乎要用内力和真气这种意念上的东西大干一场。 “走!”花斐君猛的一拍大腿,从床上跳了起来,吓了花逸一跳。 莫尧一看他跳了起来,也跟着跳下床,一拍大腿,“成!”他不知道花斐君到底是什么意思,去哪,干嘛,什么都没交代,就是奋起那么一拍大腿,一个走字就把他召唤了起来,瞬间有一种自己化身旺财一样。 旺财,上! 汪汪! 挺悲剧的事情这么一想似乎就成了喜剧。好歹他莫尧也算玉树临风,怎么能和旺财相提并论。 “不就让你给我洗个校服吗?怎么弄的气势磅礴的?” 花斐君拍拍他的肩膀,在柜子里翻出两身干净的衣裳,“不洗校服,换上衣服,小叔出去给你过生日,莫尧请客。” 莫尧一愣,扯了扯嘴角,笑了,“行,都16了还没过过生日,今天就我做东了!” “你为啥是老子小叔,顶多算老子哥。” 花斐君推了莫尧一把,“换衣服去,别整天在这想着占便宜,没听过一句话,贪大辈,没好事儿,你要愿意给他当叔,以后你天天给他洗衣服洗脚。” 第35章:白衣翩翩美少年3 如果给花逸当叔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莫尧是果断不会同意的。 先不说那孩子一碰就炸毛,简直就是生活不能自理啊,他都没见过他自己洗过一双袜子! 在这事上,他不得不佩服花斐君,真是好家长,伺候的面面俱到,花钱请个高护都不见得有这么具体详细。 他看着花斐君和花逸穿上白衬衣和黑色的休闲裤,自己也找来一件白衬衣一条黑裤子,穿上以后扯着他们两人一起挤在镜子前,连啧了两声,“玉树临风三少年,……” 他顿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文采只够说出上半句,于是用非常押韵的调子哼出了无词下半句“嗯嗯嗯嗯…嗯嗯嗯!” 他嗯的倒是很和谐,花逸绷不住就笑了,看着镜子里的三个人,道:“如匪君子入画卷。” “ 哎呦喂,我侄子不错啊,张嘴就有啊。”花斐君抬手揉了揉花逸的脑袋,就跟是自己接上了莫尧那不着边的上半句似地,抿着嘴笑了半天,脸上又是欣喜又是骄傲。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这话说的真有文艺范儿。” 莫尧站在一边不乐意了,“你怎么不夸夸我呢?没有我那精彩绝伦的上半句,怎么会有他这文邹邹的下半句啊?你偏心眼也得有个限度啊。” 可是偏心眼这事,还真就是没有下限,心眼是他自己的,他爱怎么偏就怎么偏。花斐君掏出一双白色的系带球鞋,等着花逸穿上后蹲下来给他系上鞋带,速度之快手法之好打结之漂亮都挺令人叹为观止的,似乎这事儿就是他的加强型技能。 他弹了弹鞋面的浮灰,“我这是对事不对人。” 莫尧撇撇嘴,对他的话不敢苟同,“对事不对人”这概念,天生就不是为花斐君而存在,他就是典型的“对人不对事,帮亲不帮理”,若是花逸杀了人,他都得说,那人该死,杀的好,顺便给他拍拍手,跺跺脚。 花逸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9点半了,寝室楼的大门肯定是锁了,这个时间要出去,只能从二楼洗手间的窗户跳,他和莫尧倒是不要紧,打小在寨子里长大,什么墙没翻过,什么树没爬过,比这二楼高的地方他都摔下来过,现在一样活蹦乱跳,可是花斐君不一样,他从小就端庄的跟他那名字一样,想来都是自己在墙这边翻,他在那边接着,自己往树上爬,他在下面接着,自己从树上房上跳,他就准备好牺牲当人肉垫子。 “小叔,要不咱别出去了,这会儿得从2楼跳窗户了,你能跳吗?” 莫尧晃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你就别操心了花逸,你叔为了你啊,别说是2楼,就是20楼,那也是义无反顾的跳,谁不让他跳,他能把谁推下去。” “能有这么坚决?” “必须这么坚决,他不你叔吗!” 花斐君收拾好了一切,把灯一关,“出发!” 一声令下,三个白衣翩翩的美少年跟偷了鸡似地猫着腰往2楼跑,一路溜进洗手间,莫尧第一个跳上窗台,回头对花斐君说,“我先跳,接应你,你别直勾勾下去,蹦残喽,曲着点膝盖,脚尖先着地,站不稳就顺势往前滚两圈,摔不疼。” 花斐君皱着眉头,让他说的有点烦躁,他从小就是乖宝宝的典范,从来不爬墙上树跳房子,这事还真是第一次干,手心有点冒汗,“我又不是真从20楼跳。” “你要真从20楼跳我就不跟你啰嗦了,直接让你交代遗言就行,我下去了啊。” “嗯,上路吧。” “你大爷,说点吉利的。” “你要不敢跳你就下来,别耽误时间。” 莫尧没接茬,转过头找好角度就窜了出去,轻巧的落在草坪上。然后用脚在草坪上连蹦带踩的得瑟半天,抬起头,压低着声音对花斐君说,“就往这跳啊,没石头。” 花逸又开始犹豫了,他伸头看了一眼在下面准备当肉垫的莫尧,转脸对花斐君说,“小叔,咱别跳了,万一你受伤怎么办啊?” 花斐君被他说的心头一热,也向楼下看了两眼,其实他也不想跳了,但是莫尧都出去了,现在反悔,他准定得疯。 “花逸,你看小叔这腿长不长?” “挺长。” “你看,这么长的腿,我不跳回楼,多可惜。” “啊?” 第36章:白衣翩翩美少年4 花斐君跳下去的时候确实角度没找好,连着在草地上滚了三四圈,莫尧把他扶了起来,弹了弹身上的土,“没扭到吧?” “麻花啊,那么容易扭。” 尽管花逸已经无数次的跳过房子,可是每一次花斐君都跟着提心吊胆,比让他自己跳还提心吊胆,事实证明了他时纯属瞎操心,花逸落地的姿势相当帅气,紧接着继续猫着腰,手指一挥,“GO。” 谁能想到,全校第一的花斐君也会跳楼翻墙的逃寝,还是带着自己的侄子,在这三更半夜里。 三个人插着口袋看着前方,在美食一条街的街角站成了一道风景。 莫尧扬了扬下巴,对花逸说,“看看想吃什么,随便你选,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韩国烧烤,日本料理,炭火锅,私房海鲜……” 花逸看着满街红绿的招牌,思忖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都没吃过啊……哪个好吃啊?” 花斐君的心猛的一揪,跟喝了半碗酸菜汤似地,眼眶立马红了起来,“先挑一个吧花逸,以后小叔肯定让你都吃上,一样都不落下。” 他摸着下巴点点头,“要不莫尧你说吃什么吧,你不总跟着你爸出去蹭吃蹭喝吗?” “烤肉呗,走。”应该多吃肉,花逸倒是还好,他觉得花斐君已经要把自己瘦成一阵风了。 肉在烤盘上还带着血丝,花逸就开始迫不及待望眼欲穿了。 为了庆祝生日加跳楼逃寝成功,莫尧点了一打啤酒,又从外面买了一包烟回来,将烟扔在桌子上,“烟是我的,酒一人四瓶啊,今晚不回去了,一会开房睡去。” 花斐君蹙着眉头看着他,“一人四瓶?你自己喝10瓶,我和花逸一人一瓶。” “花斐君,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件事?”他跨坐在椅子上,撕掉烟的包装,抽出一根叼在嘴上,“你这人,将来准能干大事,心真他妈的狠,心狠起来是五亲不认,就认你家花逸这一亲。服务员!来个打火机!” 花斐君懒得和他狡辩,翻着烤好的肉放到花逸面前的餐盘里,再继续烤着新的,手肘杵着桌面,侧脸躲开莫尧吐过来的烟圈,“你什么时候会抽烟的,还已经抽到这个境界了。” “初中就会了,竟偷着我爸的抽来着。” “没见你抽过。” 莫尧弹了弹烟灰,把烟叼回嘴里,启开三瓶啤酒,给三个人都倒满,自己嘟囔了一句,“你能看见我什么啊,你眼里只有你家那一个大宝贝儿,我要是死了你能想起来上坟前给我送两朵油菜花我就知足了。” 花斐君翻动着烤肉的筷子顿了一下,夹起一块牛肉放进莫尧的盘子里。 莫尧受宠若惊的看着那块肉,好像那根本就不是一块肉,就是那朵油菜花似地,嘴上还不忘客气客气,“不用管我,我也不小孩,你就顾着你家大宝……你家花逸就行了。” 花斐君扯了扯嘴角,笑着低声说,“大宝贝儿那有肉吃,小宝贝儿光在这吃醋,显得我太不地道,要平衡一下。” 第37章:愿你永远如此快乐1 “你热啊?”花逸突然抬起头问莫尧。 他摇摇头。 “那你脸怎么那么红?” 莫尧伸手摸了一把脸,脸红了?“长的太白了吧,一烤就红了。” “你还有我叔白?”花逸夹起一块里脊,粘上辣椒酱,递到花斐君面前,“你尝尝这个小叔。” 花斐君张嘴从花逸的筷子上咬下那口肉,笑着说好吃。 花逸咧嘴一笑,“好吃就多吃点,太瘦了。”说着把自己餐盘里烤好的肉都放到花斐君的盘子里,“你吃小叔。” 花斐君笑着说,“不是你过生日吗?” “一起过一起过,你不也没过过。” 莫尧刚要举杯祝花逸生日快乐,愣是让他这一句话给噎了回去,“君子也没过过生日啊?” 花斐君笑着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小时候过过,也都忘了差不多了,我又不是小孩,过不过就那么回事。” “哪天生日啊?” “你要给我过?” “嗯,必须的啊。” “圣诞节。” “好生日啊,全世界人民都替你庆祝了,今年你就等我给你过啊,给你个惊喜。” “行,等着。” 花逸坐在花斐君和莫尧的对面,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啪一摔筷子,把正交谈着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花斐君!你给老子坐这边来。” 花斐君没说话,将自己的餐具推到对面,绕着桌子坐了过去,“祖宗,还有什么吩咐。” 花逸抿嘴一笑,一脸得意的看着莫尧。 莫尧也跟着笑了笑,花逸就是个小孩,是他的东西别人不能动,不是他的东西被他看上了你也得给他放那。莫尧举起酒杯,“花小贼,祝你生日快乐,天天都像生日这么快乐。” 花斐君也举起杯,“小叔也祝你生日快乐,一天比一天快乐。” 花逸开怀大笑:“你俩想让我怎么个快乐法,乐成傻子吗?” 这是花逸和花斐君第一次喝啤酒,虽然味道不怎么地,但是还挺清凉爽口,其实花逸当时想说,怎么和马尿似地,但是憋了回去,这要一开口,莫尧肯定揶揄他,你喝过马尿怎么着。 打比方这事,不能信口拈来。 花斐君说,他和花逸一人喝一瓶,这当然只是理想状态,一瓶下去以后,花逸的情绪就高涨了,死活要接着喝,不喝就说生日过的不快乐,反正就这一天,花斐君就是惯着他了,想怎么玩怎么玩,只要别闹人就行。 一打酒喝的差不多了,花逸用筷子敲敲烤盘,“来,你们俩给我唱首生日快乐歌。” 莫尧看了一眼手表,“没地方买蛋糕去了,唱什么唱。” 花逸接着敲烤盘,“必须唱!就对着烤盘唱!反正都是圆的,就差一层奶油呗,咱这蛋糕是铺肉的。” “唱,必须唱。”花斐君赶快给烤盘铺上肉,“牛肉蛋糕。” 于是,在韩式烤肉店里,两个长的跟画似的小伙子对着一烤盘牛肉唱着生日快乐歌,关键在于,唱的还挺深情,而且俩人也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旁若无人的唱,周围的几桌客人要么捂着嘴笑,要么跟着一块举着啤酒喊着,“生日快乐啊小帅哥。” 花逸举着酒杯,一脸喝开了的模样笑着回敬,“同乐同乐!” 他像模像样的闭着眼睛对着一盘子牛肉许了个愿望。 直到出了烤肉店,花逸还在笑个不停,就跟捡了五百万的彩票似地。 他心里想着,好一个深情款款的祝你生日快乐,哼哼了两句,然后就愣住了,他就觉得怎么自己哼唱的味道不对,靠,唱了好半天,居然是《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第38章:愿你永远如此快乐2 夜风有一丝凉气,花斐君的酒意被吹醒了不少,莫尧去旅店打听还有没有空房时,他和花逸两个人站在外面看着星星发呆。 花逸突然原地跳了两下,“小叔,有点冷。” 花斐君将自己仰望天空45度文艺范儿的脑袋转了过来,他解自己的衬衣纽扣,打算把衣服脱了给他穿。 “别啊,小叔,你不冷啊?”他抓着花斐君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花斐君摇摇头,“我不冷,你穿吧,别感冒了啊。” 花逸还是按着他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好半天,“这样吧,就不冷了。”他忽然张开手臂,给花斐君抱了个结实,鼻子蹭在他的颈窝,猛吸一口气,全是烤肉味。 花斐君确实不冷,不但不冷,还有愈来愈热的趋势,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滚烫滚烫,在脸上摊个鸡蛋放勺面一会就能出张鸡蛋饼了。 手臂僵了半天,才搂上花逸的腰。 花逸是个爱黏人的小孩儿,平时睡觉不是拱着他就是搂着他,反正得像个锅贴一样粘自己身上一块,可是再黏人,也没这般亲密过,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他嘴角扬起不自然的弧度,收紧了手臂,在花逸的耳边低语着,“小小花,你这是撒娇吗?” 花逸连蹭带点头,“啊,小花,老子就是在撒娇,怎么着,你有意见?” “没,今天你是寿星,是祖宗,不敢有意见。” 花逸傻笑两声,“老子天天是祖宗,你哪天不烧香供着。” 花斐君也跟着笑了,手一使劲,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让他整天老子老子,当老子还当出习惯了。 “啊!”花逸嚎了一声,对着花斐君的脖子就啃了一口,喝了点酒,嘴上没数,差点没把花斐君的肉啃下来,啃完还不忘伸手给他揉揉,“啃猛了啊小叔,喝晕了。” 这一口,绝对是打击报复,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叔,你猜我刚才许什么愿了?” 花斐君思考了一会,觉得被他抱的有些热了,清了清嗓子,“那个,天天都能吃烤肉?” 不是他低估花逸的智商和情伤,实在是,他觉得如果不把好吃的和花逸联想在一起,就很难展开常规的联想。 花逸皱着眉头从他肩膀上抬起头,一副受伤不浅的样子,“花斐君,我在你眼里,能干点和吃没关的事吗?” 这话说的挺让花斐君吃惊的,他想了想,“你许愿考北大?” 他更受伤了,脑袋重新埋进花斐君的颈窝里,鼻音浓重的说,“我的天,你还不如说我许愿吃烤肉呢!我刚才许愿,你能年年给我过生日。” 花斐君笑笑,“你想过,小叔肯定年年给你过,一个不落的给你过,换样带你吃好吃的。” 花逸猛的抬起头,一把推开他,力度不小,差点给他推个跟头,正好莫尧从旅店出来,看见这一幕,刚想开口提醒他轻点推,你叔长的一副不禁推的模样,就听见花逸几乎是咆哮的喊了出来,“我不要吃的!别老把我当孩子!我就是……我就是想要你!老子的愿望是你年年给我过生日,天天在老子身边受老子虐待!永远也别……扔下我一个人……” 第39章:知天知地知君心1 花斐君的睫毛微微闪烁,关于花逸的不安全感,他诧异于从何而来,也无奈于无从知晓。 他不舍得离开花逸,花逸就像自己身体里的另一半,一个人,怎能只拖着半边身体在岁月里前行,这种分离的疼,他不想要。 “花逸,别这么患得患失,除非你赶我走,不然我哪也不去,别说你年年过生日,你就是天天过生日,小叔也给你过。我不是说过吗,我就是不要命,也要你” 我就是不要命,也要你。 我能没有命,我也不能没有你啊,花逸,你就是我花斐君的命。 其实我也不想我们两个,以后会变成孤身一人。 忽然之间,他觉得很悲伤,关于未来关于成长,在隐隐之中,已经有了可以预见的痛,这个痛,必将在后面跟随着另外三个字“不欲生”。 花斐君很笃定,他不会离开花逸,可是,再坚强的执念,也抵不过无坚不摧的命运。 莫尧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月亮,虽然看似很矫情,可是还是不得不用这个办法将眼泪逼回去。他在心中感叹:花斐君啊,如果命中注定着一切都是不可能,我多么希望我是花逸,我多么想得到你这样的不离不弃,可是命中注定,我从不曾有半个理由和借口,留在你身边长长久久。 莫尧搓了搓掌心,试着打破这矫情的局面,“小小花啊,你小叔说的对,他天天都跟你在一块儿,你就在楼下打个球他都得扒窗户看个三四回,你别跟孤儿似的患得患失的成吗?你放心,将来你叔肯定给你找一个能接受嫁一赠一的小婶。” 莫尧是善于说废话的人,可是这句话,却说进了花斐君的心坎里,如果他的女人不喜欢花逸,那么他一定会让她成为别人的女人。 有一件事不得不承认,就是他们仨都很不想住在这个地方——爱情海客栈。 光听著名字就知道有点落俗,但是仨人都没带身份证,酒店住不成,只能勉强睡个旅店。 爱情海就爱情海吧,还只有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就一个房间吧,还是个大床房。 花逸躺在床上傻笑了两声,躺在了靠墙的最里侧,心想着床可真软,以后他有钱了,也要给家里换上这么软的床,让爸妈也睡一睡这么软的床,然后再买一张两米的,这样他就不会总拱的花斐君没有地方睡,算了,还是买一米二的吧,两米的太大,花斐君一翻身自己就拱不到了,一米二的好,一米二拱的瓷实。 花斐君躺的笔直看着有些斑驳的天花板,吸顶灯的一圈起了厚厚一层墙皮,看得出来那个地方被反复粉刷过,来掩饰它剥落过的痕迹。 可是,那些痕迹依旧清晰,只刷一层薄灰,是掩饰不了那么深的疤痕,就像肥胖的人腰间那无法掩饰的肥肉,就像老去的人眼角那无法粉饰的皱纹,就像,成长的我们假装有着如此欢乐开怀的青春。 花逸供着花斐君的肩膀沉沉的睡去,他慢慢闭上了眼睛,青春的列车你慢慢开,如果命中注定找不到幸福的路,那么至少让痛苦别这么快到来。 莫尧关了房间灯,走廊传来深夜投宿的旅客踩在陈旧木地板上的咯吱声,隔着好几个房间的门被猛的关上,震的一层楼的房门都跟着颤抖,他甚至能听到某一个房间里的床板发出的奏鸣曲。他翻了个身,嘴角挂着笑,叫床他还没听过,今儿倒是听到了床叫。 第40章:知天知地知君心2 经过了积年累月的锻炼,花斐君睡觉的时候那叫一个老实,身子骨能跟棺材板一样直,说不动,一晚上都能保持一个姿势,连头发都不会颤一下,呼吸又浅,弄的莫尧总是忍不住伸手探到他的鼻子下面,看看他还在不在喘气。 有些人喝了酒,就睡的死火山一样沉,雷打不动,比如花逸,有一些人,喝了酒躺在床上两个眼睛就跟浴霸上的大灯,锃亮锃亮,比如莫尧。 他来来回回的翻身,发誓高考之前一定先干掉半打啤酒,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在考场睡着,或者他应该每天早上起来都干掉半打啤酒,这样他不会每天上课都对着桌子磕头。 借着月光,他用手肘支撑起身体,打量着花斐君的睡相。 此刻他真觉是自己那上千万的小说白看了,除了“好看”“真好看”“真他妈的好看”,他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面前这幅容颜。 或者,他能想到花斐君脖子上顶的这个不叫“脸”,而叫“容颜”,就已经算是对花斐君的赞美了。每一副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皮囊,都可以被叫做“脸”,但是不是每一个都称得上是容颜。 就这般看着,也能入了迷。 “君子?”他压着声音轻声唤了一句。 看到花斐君没有任何的反应,雨刷一样的睫毛颤都没有颤一下,确定了他已经睡了。 莫尧叹了口气,低下头,轻柔的吻在花斐君的额头,见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顺着姿势,便那样用唇贴着他的额头,许久,才慢慢像下移去。 轻如棉絮的吻,落在了花斐君平整的眉间眼角,滑过脸颊停滞在他如同雕琢过的鼻尖。他能感受到花斐君的呼吸,像撩人的春风拂过他的颈间。 莫尧离开他的鼻尖,再一次向下滑去的时候,花斐君忽然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唇,莫尧的吻只落在他的手背。 这个动作定格了很久。 莫尧的脸跟被火烧了似的,就好像自认为穿戴整齐如运动员一般矫健奔跑在操场,可别人却说,“看那个二货,裸奔还这么带劲!” 花斐君伸手推了他一把,侧过身将莫尧按回枕头上,他的手虽然没有太用力,可是却如同压在莫尧心上一块千斤磐石。 莫尧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块墙皮剥落的痕迹,内心万马奔腾,他的小伎俩被人看穿了,可那人却静如止水,静如棺材板。 看穿不说穿,看透不说透,花斐君啊,你上辈子到底修炼了什么武功,怎么能这么淡然,我刚刚亲了你,亲了你的额头你的眼睛,你的脸颊你的鼻子,只差嘴了,你还能这么淡定,到底有没有事能让你这个波澜不惊的心稍微的惊一惊。 噢。有。如果他亲的是花逸,估计君子这会就惊了,没准能用三级跳的功力弹起来给自己当标枪顺着窗户直接扔到对面马路上。 花斐君就这样侧着身,按着他的肩膀,看起来就像搂着他睡着了一样。 第41章:嫉妒是场难逃的伤1 莫尧觉得此刻自己的心脏跳得跟战鼓擂一样响,衬衣左胸口的口袋一定在随着他的心跳而颤动,他憋着气,极度缓慢的呼吸,活了十几年,第一次发现,喘气是这么费力的一件事。 “君子,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喜欢我。 “刚刚……”对不起。 “没关系。”我没怪你。 “你会不会……”讨厌我。 “不会。”我不会讨厌你。 这是一段诡异的对话,以莫尧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告白起始,以花斐君的料事如神结束。莫尧的每句话都没说完,可是花斐君的每句回答都准的像瞄了靶子的射击。 花斐君没有翻身,也没有拿开手,真的就这么抱着莫尧的肩膀睡了。 喜欢他,这条路注定孤独,他有什么好,他什么都不好。 天微亮的时候,花逸被满世界找厕所的梦境累醒,他翻了身,半睁半闭着眼睛起身准备去厕所,站在床尾向床上一扫,这一眼,让原本睡的很毫无章法的头发彻底炸了起来。 花斐君抱着莫尧?睡觉?在他的人生观里,花斐君那必须只能搂他一个男人睡觉,如果他现在搂的是个姑娘,他可能还没这么震惊,可是他搂着别的男人,那万万不可! 他揉着眼睛,睡意全无,尿意却更浓。不得不先跑进洗手间解决一下,从洗手间跑出来的时候,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磕在方形洗手盆愣角上,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星光烂漫,额头发热,伸手摸过去,竟然出血了! 花斐君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到“嘭”一声,然后就是花逸的尖叫,“靠!小叔!我要死了!” 他的眼睛瞬间睁圆,从床上弹起来的速度简直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两步迈进洗手间,一进门就看见花逸双膝跪地一脸虔诚的捧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那满目惊慌的小眼神,看得花斐君心里一揪,“怎么了这是?” “撞这上了,小叔,我是不是得晕一下,我现在要不要晕一下,我应不应该倒下?好多血,怎么跟流产了似的!” 花斐君在毛巾架上抽一条干硬的毛巾,看得出来它本身应该是白色,虽然现在看起来不怎么白了,他用毛巾沾湿了水再拧干,捂在花逸的额头上,长出一口气,“别倒,既然没晕就别硬晕了,家穷,晕不起。” “靠!怎么了这是?”莫尧揉着眼睛站在洗手间的门口被这满目的红色的吓了一跳,这场面看起来怎么这么悲壮呢,“别愣着了,赶紧上医院包扎一下吧,整的这跟命案现场似的。” “能走吗你?”花斐君扶起花逸,眉毛拧成了麻花,左脸写着一个心,右脸写着一个疼。 “小叔,我……”他想说有点晕,是真有点晕,现在眼前还是一片星光烂漫。 “我背你 。”花斐君蹲下身背对着花逸,“上来。” “我来。”莫尧上前一把拉起花斐君,蹲下,背起,迈步,动作一气呵成。 第42章:嫉妒是场难逃的伤2 花逸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自己血流成河的样子,他只是有点疼,有点晕,可是架不住花斐君和莫尧给自己造成的紧张气氛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一命呜呼驾鹤西去,他慎重的思考了一番,自己会不会因为在洗手间里磕了一下而死去,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戏剧化了。 莫尧背着他从爱情海客栈飞奔出来的时候,旅店的老板娘刚从梦中被他们惊醒,穿着满身玫瑰花的睡衣冲出来大喊着,“你们怎么拿我毛巾啊!放下我的毛巾!” 花斐君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将花逸扶了进去,莫尧回头喊了一嗓子:“大娘改天我多带两个姑娘来捧捧你,人命关天的您就别计较了!” 花逸的衬衫领口被鲜血染红,单手举着毛巾堵着自己的脑袋,指缝里还有刚刚残留的血迹,他向花斐君的肩膀上靠了靠,然后又坐直了身体,看着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脑袋的花斐君,道:“小叔,你怎么抖成这样了?你冷啊?” “嗯?”花斐君被他问的一愣,“我抖了?”他抬起还沾着花逸血迹的手放到面前看了看,确实在抖,可他根本就没感觉到,他觉得自己现在没有任何感官了,心乱如麻还得故作镇定。 莫尧从前座回头看了一眼,“我看没事,就是磕个口子,可能得缝针,你别哆嗦的跟马达似的。” “缝针?”花斐君抖的更厉害了,他放下手在腿上搓了搓,然后从后面伸过一只手,搂着花逸的肩膀安慰他,“没事没事,别怕,小叔在这。” 出租车司机一直在后视镜里瞄着花逸,估计也是憋了半天才开口,“小伙子啊,还是少打架啊,现在打架就是在打钱啊。” 花逸将半张脸靠进花斐君的肩膀,这要是打架也就算了,起码还有个反抗的机会,他这是自己给自己开瓢啊!何其倒霉!敌人不费吹灰之力啊! 他伸手捏了捏花斐君的手,叹口气,“小叔,这还是我第一次坐出租车呢。 ” 花斐君反握住他的手,转头看向窗外,眼眶瞬间就红了,不光是心疼他受了伤,也心疼他说这样的话,坐出租车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可是花逸没坐过,吃烤肉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可是花逸没吃过,更让他难过的是,而他却无法同花逸一起感受这些所谓的第一次所带来的新奇和快乐,在他八岁以前,他曾经过的那么优渥过。 他用掌心揉了揉眼眶,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笑脸,“笨蛋,你还第一次给自己开瓢呢。” 花逸傻笑了两声,“还真是!” “我有一种预感。”莫尧付了车钱,背起花逸往急诊室走:“我觉得,在未来的日子里,花逸你会变得更废物,以后你半夜起来上厕所你叔都得跟着你去!” “呸!” “呦,你还能呸出来,自己下地走。”他作势就要将花逸放下来。 “你放我下来我就躺地上,你放吧。” 第43章:嫉妒是场难逃的伤3 不是莫尧不敢放他下来,他是真怕他会躺下来,花逸绝对是能干出来这事的人。 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伤口,双手一插兜,“这得缝针,先交钱去。” “你们先缝着,我去交钱。”莫尧转身走出急诊室去交钱。 他回来的时候,看见花逸还坐在那,一股火就上来了,拿着票子就摔在了桌面上,“赶紧处理啊!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吧!” 花斐君一般是不说脏话的,可是这会功夫在心里已经骂了这小护士几百遍,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这处理手段也太不温柔了,怎么看也不像白衣天使,这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倒像黑白无常。 小护士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给花逸处理伤口周围的血迹,虽然打了麻药花逸感觉不到疼,可看的花斐君直揪心,他一把抓住小护士的手腕,“姐姐,您能轻点吗?这孩子怕疼。” 小护士一愣,红着脸看了花斐君一眼,动作放轻了一点,嘴上却没饶人,“他感觉不到,都多大了还孩子,再说开瓢那时候想什么了,这会儿怕疼,怕疼别开瓢啊。” 花斐君没接她的话,低头问花逸,“你还晕么?” 花逸嗯了一声。 莫尧插着口袋像个小痞子一样晃到护士身边,“姐姐,姐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虽然这是医院,但是我们也是消费者,消费者就是上帝,您怎么能这么对待上帝呢?” 护士乐了,“呦,上帝让人开瓢了啊?” 花逸抬头,“上帝怎么就不能被开瓢了,上帝还自己开自己瓢呢!” “你低头,别动。”护士按了他的脖子,开始缠左一圈右一圈的纱布,“我这一天接待几百个上帝呢,哪那么娇气,你这回去不能沾水啊,洗头等两天,药给你包好了,一天换一次,下星期5来拆线。”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透了,清晨的空气里有一丝丝干爽的凉气,这让花逸原本浆糊似的脑袋顿时清亮了不少。 花斐君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那小护士一眼,道:“姐姐,一天接几百个客,真难为你了。” 没等小护士反应过来,莫尧搂着花逸就笑着跑了出去。 花逸戳着花斐君的肩膀,“小叔你得罪人了,我来拆线的时候可怎么办,她会打击报复的。” “不能,咱不让她拆就行了,你看她那手法还不如我。”花斐君向他保证,看着花逸被缠的像个负伤了的战士一样,颇有豪迈之感,“唉,你说你,好好的去个厕所也能受伤,下次小心一点吧。”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花逸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给自己开瓢啊,还不是看见他和莫尧抱一块睡觉,幸好这脑袋上的口子逢了针,不然现在火气肯定能窜出两米来高。 “就赖你!就你就你!花斐君!老子开瓢都是你的错!” 花斐君一愣,被他数落的莫名其妙,可还是抿了抿唇点头说,“嗯,赖我,对不起。” 花逸不屑的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这一个晚上外加一个早上,把莫尧的兜里的钱也折腾个差不多了,下了出租车站在学校的门口,他长出一口气,思考着周末是不是该回趟家,骗老爸点钱花花,不能这么过日子,上半个月挺硬,下半个月ying侹。 育才高中是封闭式高中,这会儿三人回去,等待他们的只有值周老师那总是板正的和鞋底一样的脸。 每次看见袖口别着“值周”小红布的老师们,花逸都能很愉快的想起一首歌: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歼。 那脸,跟铁板烧一样。 如果单单是没穿校服从校外回来,至少可以编造一个早上跳出去买老头包子老太太油条之类的,可是当下有一个伤患,而且包扎的跟战士一样的伤患,买包子油条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血案,说花逸自己开自己瓢显然也不可靠。 花斐君揉了揉额头,揉了揉这焦头的烂额。 怎么看都是出校外打了一仗,貌似还是一场败仗,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管他们打没打,老师都一定会认为他们打了。 百口没有,至少是三口莫辩。? 由于当事人誓死不从,噢不,由于当事人矢口否认加上值周老师的威逼利诱无效,最后只能给花斐君和莫尧一人扣2分,花逸扣5分。 “老师,我受伤了!我受伤了还要扣5分?有没有天理啊?” 铁板烧老师在值周本上记下三个人的班级姓名和所扣分数,抬头瞪了他一眼,“你受伤了说明你是主犯。” “靠……”花逸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花斐君捂着嘴给拖走了,憋的他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个地方爽快。 第44章:一生有你,我欲何求1 “你想说什么啊?你和老师还说脏话。”花斐君扯着他的胳膊往寝室走。 他想说,老子受伤了不是仅能说明老子是主犯啊,也有可能是老子是从犯但是老子无能所以他们俩完璧无瑕完好无损可老子头破血流了啊! 莫尧一早猜透花逸那个“靠”字后面要跟出来什么,他拍拍花斐君的肩膀,笑着说:“一生有你,花逸何求。” 花斐君穿校服有个习惯,就是要将拉链拉到最上端,然后将领子翻过来,一看就是三好学生的穿法,而且是一年四季都是一个穿法,冷这样,热也这样。对此花逸表示不解,他觉得冬天尚可原谅,可是夏天这不起痱子吗? 花斐君比量着自己的胸口,十分淡然的说,“锁骨太好看,过分性感,要藏好。”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花逸和莫尧就非要扯着他的领子看看他的锁骨到底有多性感,他一边躲着一边挣扎,“得不到的总是好的,看不到的都是性感的。” 相比花斐君,莫尧算是中等奔放,他的拉链都是随手一拉,拉到哪算哪,而花逸则是高等奔放,他一般都不拉拉链,要么敞着衣襟,要么随手拎着上衣往肩上一搭,校服嘛,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当西服穿。 花逸就这样扛着校服,顶着包扎的如同战士一样的脑袋,走在三人队伍的最前面,目的地——食堂,目标——水煮蛋,肉包子。 花斐君杵着下巴支着脑袋,看着花逸嘴里叼着肉包子两只手扒鸡蛋皮,时不时的还用大眼睛扫自己两眼,小模样还挺可爱的。 他喝了一口豆浆,然后开始磕自己的水煮蛋,刚咬了一口,就被花逸劈手抢过去,他自己的水煮蛋还没吃完,一口咽下大半个,噎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赶快喝了两口花斐君的豆浆,好半天才倒过气来。 “你想吃就拿去好了,急什么,我又不会和你抢。”花斐君帮他在后背捋顺两下,蹙着眉头说。 莫尧叼着油条,悠哉的看着他,“你这个就叫恶人有恶报,你干嘛老抢君子东西吃,你饿死鬼托生吗?” 花逸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一边啃着花斐君的水煮蛋一边看向他,“我抢你东西了吗?” 花斐君眨了眨眼,坚定的回答:没有。 他又骄傲了,不仅骄傲,还很傲娇,只要花斐君在,他花逸对抗莫尧那就是战无不胜,显然被噎也不算事,必须笑他个惷光灿烂。 其实水煮蛋有什么味道,连点咸味都没有,花逸竟然还和花斐君抢着吃了这么多年,他都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何如此钟爱这种没有外表也没有内涵的食物。 早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很多人不能理解。一小波同学在抄作业,这其中包括埋头苦抄的莫尧,他抄的是花斐君的,花斐君的作业一向是宝典,一会还得继续传承下去。另外一小波同学用常用或不常用或者从来没翻过的书在桌面堆出一个堡垒,猫在后面吃吃面包喝喝牛奶,或者照照镜子涂涂指甲油,总之如果你到班级的时间稍微靠后一点,一进门那股混杂得五花八门的奇妙味道,着实让人忍不住把刚吃进去的包子吐出个整个。 当然,还有很微小的一波同学是真的在做早读,预习复习什么的,比如花斐君,比如花斐君后座的翠花,带着个耳机捧着英语书,可是没人知道那里面放的究竟是流星花园主题曲还是英文单词。 这样对比下来,花逸显得百无聊赖,他早在花斐君写完作业的30分钟内就将作业抄的工工整整,现在他既不想早读,也不想打扫卫生,只能趴在桌子上出神,确切的说,是趴在桌子上看着花斐君的侧脸出神。 花斐君用圆珠笔在本子上敲了敲,侧过头看着花逸,压低声音,“好看吗?” 花逸笑着吸了吸鼻子,“脸真大。” “大吗?”花斐君修长的手指覆上自己的脸颊,眉头紧蹙,“他们都说我脸小来的。” “他们瞎。” 对于这个说法,花斐君表示出不能苟同,虽然花逸说他脸大,他也真的就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自己是不是真的脸大,但是根据群众们的呼声,他应该是小脸才对,毕竟群众们除了心灵不透亮,眼睛还是很雪亮的。 第45章:一生有你,我欲何求2 漫长的40分早读临近结束时,剽悍的班主任带着一股杀气迈进了班级,让这炎炎夏日顿时变得清爽不少。 她烫着和莫尧他妈一样的一脑袋卷,令花逸打第一眼看见她就完全没有好感。当下她带着一股杀气而来,他已经猜透了八九分,肯定是已经知道他们仨给班级一下扣了9分,这个月的优秀班级肯定得不上了。果不其然,就在他想着该怎么应付的时候,班主任已经站在了讲台旁边,压着火的点名:“花斐君,花逸,莫尧,去走廊。” 花斐君握着手的笔一顿,抬头看了一眼花逸,在桌子下面握了握他的手,嘴角弯了一个极小的弧度,还是被花逸迅速的捕捉到。 花逸说不准为什么,可是他就觉得他的小叔靠谱,只要花斐君拍着胸脯保证的事,他都能做到深信不疑,也许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他从未失信于自己。所以他相信他,相信花斐君嘴里所说的将来会给自己带来的一切,比如大学,比如漂亮姑娘,比如汽车,比如西餐,比如海景房。 三个人在众人充满同情的注目礼中慢腾腾的挪到了走廊。 莫尧倚着走廊的窗台,看着各个班级的课代表从办公室的方向走来,抱着不知哪一科的随堂测试卷子,偶尔路过两个其他班级的女学生,他还不忘调戏两句,“你莫尧哥哥英姿飒爽的把你帅呆了吗?口水都流到卷子上了!” 花斐君看着他对罚站一事不以为然的模样,心里稍微有一点点的内疚,昨天毕竟是因为他起头说要给花逸过生日才会引来这么多事,让他破费了不少钱倒是小事,那孩子对钱没心没肺的程度不亚于花逸对任何事的没心没肺程度,可是现在竟也要跟着自己挨罚。他们现在的性质不是简单的半夜逃寝这么简单,而是三个完好无损的学生跑出去回来的时候却出现一个伤患,如果让家长知道了,学校肯定要负责。 他们现在处境不是自愿打架,而是“被打架”,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和谁打了架,但架不住老师们一口咬定他们是打架了,而且是和校外闲散人员。 花逸还是那副没有正型的样子,用双臂手肘杵在身后的走廊窗台上,敞着衣襟歪着脑袋,咋一看,这姿势简直就帅呆了。花斐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发现自己站的跟准备接受检阅的大兵似的,不由的也活动了一下肩膀,稍微放松放松。 班主任把他们三个撵出来以后,在班级里检查着卫生,用脚趾甲想都知道她肯定在说,“水桶的水没满,黑板怎么没擦透亮,拖布怎么没洗干净,扫把怎么没放正……” 花斐君侧过身,靠近花逸的耳朵,悄悄的说,“小小花。” 花逸“噌”的站直,用手揉了揉耳朵,刚才花斐君这一口气喷在他的耳朵上,怪痒痒的,他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热,但是不知道红没红,稍微低了低头,“小花?” 小小花和小花,听起来就像接头暗号:小花小花,我是小小花,听到请回答。每次想到这,花逸都觉得有些好笑,接头暗号都是颇具神秘感的,而神秘感这东西,玩好了才神秘,玩不好就是神经。 “一会我一看你,你就吐。”花斐君继续压低着声音说。 “吐?”花逸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小叔,我吐不出来啊,刚才也没吃撑。” 花斐君还想说话,班主任却在这时从班级走了出来,她犀利的眼神穿过罐头瓶底一般厚的眼镜片扫射着三个人,如同准备审判特务的国民党员。 老师非常沉重的叹了口气,“花斐君啊,你啊,啊?多不应该,身为学习委员,三好学生,先进团员,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呢?你怎么能学会逃寝和打架呢?你怎么想的,啊?” 花斐君的站姿跟解放军似的,笔直笔直,低着头,尽管他很想给老师留个脑瓜顶,可是抵不住班主任实在太矮,他都把脖子折到了90度,还是能看见班主任那宽阔的额头,索性盯着自己的脚尖,或者瞟向花逸的脚尖,瞟到花逸的脚尖他就分神了,花逸的鞋该刷了,晚上回去刷鞋吧。 “怎么不好意思回答我的话了,打架那会儿不挺勇猛的吗?”班主任背着手,继续教诲着。 花逸有一瞬的错乱,他开始回忆自己昨天是不是失忆了,为什么他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而老师却已经将故事形容的绘声绘色了,她从哪个角度方位分析出他们打架了并且很勇猛的打了一架,难道是他被打傻了?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被人开瓢还是被己开瓢? “我们……好像没打架……。” 班主任瞪了花逸一眼,“还好像?你打没打架你都说不准了?啊?” 莫尧在一边翻了个白眼,心想着孩子心理素质真不咋地,他补充着,“不是好像,就根本就没打,老师,我们真没打架。” 第46章:一生有你,我欲何求3 “没打架你们的大半夜跑出去回来一个这样的,这样的,”她指着花逸脑袋上纱布,“上战场了啊这是,啊?” 莫尧叹口气,靠回窗台,保持缄默,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他们不过就是出去给这个没过过生日的孩子过回生日而已,可花斐君没说,他就更不能说。 他这一连串无奈的动作,都被花斐君尽收在余光里,他知道莫尧很重义气,就是冤死也不会出卖朋友。 花斐君蹙了蹙眉头,突然抬起头,接着面露难色,眼眶也有些红,满目诚恳的看向班主任,“其实我们没打架,花逸的脑袋是他睡迷糊了起夜的时候磕的。” “你给我说说,校外到底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你这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也跟着玩的忘了形,你给我说说,说说。” 花斐君用手掌揉了揉眼眶,原本皮肤就白希,轻轻揉了两下着眼眶就红的更明显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昨天是花逸16岁的生日。” “过生日是理由吗?是理由吗?啊?要是每个同学过生日都逃寝,学校还不乱套了,你说乱不乱套,乱不乱?” 花斐君吸了吸鼻子,回答:“乱。可是,我们花逸没过过生日,老师,您家里有小孩的吧,您小孩肯定特别幸福吧?别管几岁,一个生日没落下过吧?不说您家孩子,就是您,过生日还有同学们想着念着送本书送束花吧,我们花逸都16岁了,16年没过过一个生日,他就是一个小孩儿,一个小孩儿希望自己过一个生日我觉得没什么错,他是我侄子,我们一起长大,我心疼他,就和您稀罕自家小孩儿是一样的,您能想象您家孩子可怜巴巴的对着你说,‘妈妈,我都16岁了,还没过过生日’吗?他和我这些的时候我心都揪一块儿了,我承认我违反了校规,在原则上是错误的,但是我认罚,花逸和莫尧没有要出学校,是我想着给他过一个像样的生日才带他们俩出去的,这事儿我要不点头,他们俩谁都不敢出门,您要罚就我罚我一人吧。” 说完,他又象征性的揉了揉一眼眶。 大概是他的说的太诚恳,剽悍的班主任竟然融入了这个情景,女人毕竟都是感性的动物,他开始觉得这俩孩子挺可怜的,“就过生日这件事,属于家庭关爱问题,我会和你们家长联系的。” 花斐君愣了一下,“我没家长。”他看着老师有些诧异的表情,继续将故事深入化,“我是孤儿,寄养在花逸家,是我哥和我嫂子给我养大的。” “那我和你哥联系。” 莫尧把脸转向走廊的另一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老师怎么和肉包子打狗似的,撵着跟着没完没了的。 花斐君这次更甚,他竟然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虽然他没流眼泪,但是眼泪汪汪的样子看着还真是……我见犹怜,“您别找我哥,我哥和我嫂子是乡下人,什么都不懂,我们家穷,过生日的钱是我跟莫尧借的,您也知道我和花逸是怎么上的这个学,就是因为我们家穷,花逸才没过过生日,我哥要是生气,准定不许花逸念书了,没准就得回乡下跟他一起伐木头了,我不想让花逸过那样的日子,我想让他和其他小孩儿一样,读高中上大学,在城里找工作,没有照顾好他没有教育好他都是我的错,您找我哥不顶用,他就会动手,我是他小叔,就是他家长,您教训我吧,我能管住自己,也能管住他,顺便莫尧我能管了。” 其实对于他家庭的问题,他不想多说,可是花斐君不虚荣,他从来不觉得家穷是一件可耻或者让他很掉面子的事,家里穷,他和花逸也长这么大了,家里穷,他也和花逸长的如花似玉了,噢不,貌若潘安了。 现在,他需要花逸的那一吐。 他扭过头,扫了一眼花逸,却当即怔在那里。 花逸和莫尧一样倚着窗台,可是却低着头,眼泪扑簌的落在校服的前衣襟,他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戳中了他的泪点,可是看见他无声的哭泣,他又开始心疼了,他宁愿一转头看见的是花逸没心肺没并有些二有些愣有些不服气有些不耐烦的脸,也不想看见他有一丁点的难过。 第47章:姚家女儿追少年1 他的眼眶红了,是真红了,是真的要流眼泪了,莫尧转过头,看见这幅情景,鼻子一酸,又看回了刚才的方向,人家叔侄命运多舛,自己跟这伤感什么劲儿。 花逸突然弯下腰,捂着嘴,“小叔,吐,我要吐!” “快,快去水房吐。”班主任手指一挥,指着走廊尽头的水房,平时打扫卫生的水都从那打来。 莫尧和花斐君搀扶着花逸飞速向水房跑去,他们以为花逸只是佯装着要吐,没想到进了水房,花逸真的吐了,肯定是早上吃的太急,刚刚一激动就全反上来了。 莫尧靠着水房的门,瞄了一眼班级门口,看到班主任已经回班级了,悻悻的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你看你,抢你叔的东西吃,结果还不是一样还给下水道。” 花斐君一边轻轻拍着花逸的后背,一边打开水龙头,让他用清水清理自己,等到花逸直起腰来,他才一眼瞟向莫尧,“你那意思我是下水道吗?” 花逸在水房里缓冲了一会,觉得不会再吐,也没什么可吐的时候才同花斐君和莫尧往班级走。 “帅哥们,给条活路,让让。” 三个人一起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姑娘,烫着一脑袋和年纪不相仿的大卷,染成了红色,松散的挽成一个马尾,画着浓妆,一副夹死人的假睫毛支出老长,黑长的眼线简直就快飞入鬓角,豹纹装,小马靴,全然放荡不羁的女流氓一样。 三人又一同向侧面退了一步,让出一条路,姑娘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牙齿和俩大酒窝,挎着一个不像书包的书包和他们擦肩而过。 看着她拐进自己的班级,莫尧感叹了一声,“这小姑娘,咱们班的?没见过啊?我失忆了?”他转脸看向花斐君和花逸,看这叔侄俩马上回应给他一副“可能我们也失忆了”的表情,才自问自答的说了一句,“看来天生不是咱们班的,后天来的,啊,后转来了。” 这个姑娘果然是个转校生,老师给她安排到了三好学生花斐君的前座,还不忘让他好好帮助新同学适应环境,多帮助新同学赶上学习进度。 花斐君点点头,但似乎又觉得,这个新同学不需要适应,也不需要学习。 她的自我介绍也和她的装扮一样别致,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阿拉伯数字,166。 “姓名姚六六,性别女,爱好男,很高兴来到这里和大家共同学习和生活,我不会打扰你们学习,你们也别打扰我休息,老师,我介绍完了。”她甩了甩刘海,看向一脸铁板样的班主任,不等老师对其展开挽救失足少女般的教诲就回到了座位,入座时看了一眼头裹纱布还缓不过来神的花逸,笑了笑,再次露出八颗牙齿和两个大酒窝,“帅哥,都帅到我眼皮底下了,给条活路啊。” 花逸被她说的莫名其妙,他怎么就挡着她的活路了。他转头看向花斐君,他真是淡定的可以,这会儿还能若无其事的求证几何题。 花斐君不在意姚六六,因为他知道,不管她叫六六大顺还是叫九九归一,她在他的人生当中都会成为一股炮灰。 只是他料对了这前头,却没料到那结局。 第48章:姚家女儿追少年2 姚六六姑娘不是一般的姑娘,她有着响彻她前高中的一个外号,六姑娘,说到这个六姑娘,大家的回应都是:何其奔放呜呼哀哉。 六六姑娘是个奔放的姑娘,从她的着装打扮到她的自我介绍无一不在彰显她特立独行,当然还有她那所谓的一见钟情一往情深。 她对花逸的追求可以用惨无人道来形容,她喜欢尾随花逸,各种尾随。 对于逃寝一事,老师罚了他们三个人打扫两周的卫生,全班的工作他们仨包办,花斐君觉得这惩罚太幸福了,只要不找家长,让他打扫两周女厕所都行啊。 早读之前他们第一波进教室打扫卫生,于是看到六姑娘趴在桌子上睡觉。 晚自习后他们最后一波离开打扫卫生,还能看到六姑娘趴在桌子上睡觉。 当然上课的大部分时间,六姑娘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只要醒了就会当机立断的转过头,对花逸露出八颗牙齿和俩大酒窝,说上一句,“帅哥。” 花逸在球场打球,她就坐在倚在篮球架子下面睡觉,花逸去食堂,她就铺一张大白纸在隔壁的桌子上睡觉。 她无处不在的睡让花逸特别想揪过来她的领子问上一句,姑娘,睡美人儿啊? 她没有对花逸说过一次喜欢,也没写过情书,但是却被全班同学都看出了她对花逸的中意,从转来的那一天开始,六六姑娘只和花逸一个人说过话,有些女同学主动和她聊聊天都会被她那张冷的和古墓派掌门人似的脸给噎回去。 大家都在盛传,这个姚六六有背景,从来不穿校服,染头发还化妆,学校多次警告均无效,但是也没开除劝退,必定有大大的背景。 她经常穿着透明度很高并且紧身的浅色短袖,趴在桌子上睡觉时,坐在她背后的花斐君和花逸能清晰的看到她的黑色的文胸带。 花斐君倒还好,他对姑娘的兴致一直不高,可是花逸不行,青春期的冲动少年,前面坐着白花花的姑娘对他露着文胸带,姚六六让他的这个夏天不仅仅是热,还很燥。 晚上他躺在花斐君的身边,一直长嗟短叹这六姑娘的招数太狠,花斐君捏了捏他的手掌,“心静自然凉。” 他又叹口气,“可是小叔,心要是不静呢?” 花斐君越过花逸的肩膀,看向窗外的月光,淡淡的说,“那就得挺一挺。” 莫尧翻了个身,面对着花斐君的床,学着他的语气说,“或者可以撸一撸。” 迷迷糊睡着之后,花斐君听见有人在敲门,很小的敲门声,更像是挠门,他猛然惊醒,坐了起来,就着月光他看到莫尧也正瞪着眼睛一脸惊慌的望着他。 莫尧大气都没敢出一下,用气息对着他说,“闹鬼啊?” 花斐君是无神论者,他一向自觉白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心地坦荡荡,他摇摇头,表示无解,随后翻身下床,在屋子里巡视一圈,从空着的上铺悄无声息的拆拆下一块木板,举在手里,示意莫尧从侧面开门。 莫尧手放在把手上半天,寻思着,他在门后开门,一旦开门了有什么危险直接面对的就是花斐君,于是拿走了花斐君受伤的木板,让他去开门。 开门,拍板,一气呵成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完成,合作的天衣无缝,莫尧只见一个黑影“扑通”的跪在自己面前,发出低声的悲鸣,“我的妈……” 鬼也有妈? 第49章:姚家女儿追少年3 听这声音,看这身影,还是个披头散发的女鬼! 他紧忙放下手里的木板,对花斐君说,“好像六姑娘……” 花斐君扶起跪在地上铺头散发的挠门女鬼定睛一看,还真是! 俩个人向走廊看了一眼,没有惊醒老师,赶快将她拖进寝室,顺便将她拎在手上的不明重物提了进来。 花逸被他们折腾醒,揉着眼睛半支撑着身体,然后又躺了回去,嘟囔一句,“小叔,我完了,我做梦梦见姚六六了。” 六六揉了揉脑袋,哀怨的看着莫尧,“我说帅哥他哥,您下手也太狠点了!我要是失忆了你管嫁娶不?” 花逸“噌”的坐直,“不是梦!”他回头,看着站在寝室中间的三个人,头皮都快炸了起来,这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不就是活生生的姚六六吗! 姚六六一看他醒了,顾不上脑袋疼,在月光下露出白灿灿的八颗牙,跪倒他的床边,“帅哥,晚上好啊!” “你觉得我们现在好吗?”花斐君一只手掐着腰,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我看挺好的。”她头也没回,只顾盯着花逸看,随口回答。 “西瓜?冰镇西瓜?”莫尧终于看清这个装在黑色塑料袋里的重物是什么之后,发出略微震惊的疑问。 首先有西瓜就已经很神奇了,更神奇的是还是个冰镇的西瓜!这是封闭式学校啊! 姚六六起身抱起西瓜,放到花逸面前,拍了拍,一听就是个熟透了的好瓜,她得意洋洋的看着花逸,“帅哥,我请你吃西瓜。” “姚六六,你不能干点正常姑娘干的事吗?”花斐君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现在是半夜1点40分,你抱着个冰镇西瓜在这挠门不觉得惊悚吗?” “不觉得。来,吃西瓜,这瓜肯定甜,你听听这声,这可是我朋友从校外给我运来的,你知道我背着这大西瓜爬二楼男厕所窗户的感觉有多惊悚吗!来来来。”说着,她从睡衣口袋抽出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三个半大的爷们,蹲成一圈,无奈的看着六六兴致盎然的分西瓜,花逸摸了一把额头,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出汗了,并且不是热的出汗。 他对花斐君使了一眼色,用口型说,“小叔,怎么办?” 花斐君抬手挡着半边脸,刚要开口,就看见姚六六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俩,“什么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既有人送西瓜之则欢畅淋漓吃之!” 莫尧觉得这小姑娘平时不爱说话,一说话就挺逗的,乐了两声坐回床上,花斐君也跟着坐到了莫尧的床上,花逸跟着花斐君过去,仨人像小学生等着放饭似的坐的齐刷刷。 寝室楼早就熄了灯,这会屋里唯一的照明就是月光,还好今天月光皎洁,不是月黑风高夜。 别说,姚六六这姑娘看着不靠谱,交这朋友可挺靠谱,挑这西瓜更靠谱,甜的跟糖精水浇灌的似的。 花逸吃了两块就不想吃了,但是他不想不管用,架不住六六姑娘就差上嘴喂了,最后在吃了四块之后是花斐君成功解救了他,他说,“他吃太多凉的会肚子疼。” 姚六六一愣,“你早说啊!来我给你捂捂。”伸手就奔花逸去了。 “别,我给他捂就成。”花斐君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第50章:姚家女儿追少年4 姚六六笑着收回手。进来就忙着切西瓜吃西瓜,这会想起打量寝室来了,她看到身后铺着床单的床工整的压根就是没睡过,一屁股坐了上去,“这谁的床啊。” “花逸的。” “那我今晚就睡这了,省得跳楼出去,爬楼回寝。” 花斐君是极其不愿意她留在这过夜,可是这半夜的让一个小姑娘去跳楼爬楼,怎么想都挺惨无人道。 他和莫尧摸黑将一地残局收拾干净,纷纷回床睡觉。 姚六六白天的觉睡的足,这会就想着法的撒欢,她趴在花逸的枕头上翘着脚,闻了闻,这枕头皮一点只有洗衣粉的味道,抬起头看着挤在一个枕头上的花逸和花斐君,“你们俩天天一起睡啊?” 花逸有些困,他晚自习过后打了球,有点累,哈气连天的说,“对,一起睡了10年了。” “啊,10年,这么久。” 莫尧拍拍自己的床铺,“六六羡慕啊,过来,莫尧哥哥搂着你。” 六六哈哈笑了两声,“不去,你又不喜欢我。” “喜欢,怎么不喜欢,我可喜欢你了,过来。”莫尧使出了平时调戏小姑娘的痞子范,睡意全无,当做消遣了。 “眼神啊哥哥,我一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而且我还知道你喜欢谁,我交过的男朋友比你调戏过的姑娘都多,您跟我装什么情场老手啊,要不我说说你为什么天天跟姑娘混一块还没女朋友?” 她的话让莫尧神经一蹦,生怕她是真的看出来并且口无遮拦的说出来。这些天好不容易缓解的尴尬这会又被她云缭雾绕的提起,他出了一脑门汗。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这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赶紧睡觉,再说话扔你出去。” 姚六六刚要开口反驳,就听见花斐君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再说话我就找楼层老师给你遣送回去。” 姚六六闭上嘴,不再说话,许久,她听到了莫尧翻身叹息的声音,花逸咕哝着梦呓,花斐君轻轻拍着花逸后背细微的起落声,还有他扎进花斐君怀里撞在胸膛上的低闷声。 一觉醒来,花逸的床上已经人去床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三个人排着队进洗手间去解放,半夜吃西瓜不是好事,做梦全是找厕所,就差随地大小便了。 花斐君中午请了假带着花逸去医院处理伤口,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姚六六站在学校大门的铁栅栏里面,像极了烦躁不堪的被看守着的犯人。看到花逸回来她兴奋的很,围着他转了两圈,“原来你这么帅。” 花逸摸摸额头,可能要落疤了,他笑着说,“六六你和我是本家吧,我怎么觉得你也姓花呢?” “你想说我叫花痴吗?”姚六六也不生气,露着八颗牙齿笑的惷光灿烂。 花逸竖起大拇指,这姑娘,够机灵。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物理,夏日午后的这个时间,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催眠意义,如果加上一门特别不中意的课程,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物理老师是个大嗓门,花逸觉得,连睡觉都睡不安生。指不定哪一句就给他惊醒,还得冒一身冷汗。 他只能迷迷糊糊的对着桌子磕头,偶尔清醒的时候转脸看一眼花斐君,那种听课的态度已经不能用认真来形容,简直就是虔诚。 第51章:无人企及我的好1 如果当初没有自己连累他来读这种三流高中,不知道君子的未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一路读着重点,风风光光的上大学,考硕士博士,出国。 下课铃声一响,花逸就如同听到了皇上对他这个磕了半天头的草民说,平身。 他一头栽在桌子上,嘟囔了一句,吾皇万岁。 花斐君趴在桌子上听到他说这么一句,嘴角弯了起来。 姚六六回头,用她钥匙链上的毛绒球在花逸耳朵上扫了一下,花逸皱了皱眉,她再次扫过来的手被花斐君挡住,他皱着眉头说:“让他睡一会,昨天晚上都没睡好。” “花斐君,如果你要不是他小叔,我都要以为你是他男朋友了,照顾的也太面面俱到了。”姚六六笑了笑,这次没有露出那标志性的8颗牙,略显腼腆。 花斐君顿了一下,也笑了笑,“没有如果。” 姚六六收起毛绒球,悻悻转身,继续趴着桌子上当睡美人。 对于姚六六这种资深睡眠专家,老师如同摆设,上课铃如同催眠曲。花逸只是有点懒,他还是畏惧老师的,尤其是畏惧班主任,上课铃响起的时候他很不情愿的抬起脑袋,看到老师还没进门他又懒在桌子上一会。 花斐君拍拍他的脸,“花逸,班主任的课,别睡了。” 他胡乱的抓了一把,握着花斐君的手掌压在自己的脸下面当肉垫,顺着他微凉的指尖蹭了蹭,“我知道,她不还没来么,困死了……” 花斐君用另外一只杵着下颏,歪着脑袋看他皱着眉撒娇的模样,虽然此时此刻的背景是同学们乱糟糟的聊天声和窸窣的翻书声,但他还是能自动屏蔽这些声音,仿佛全世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日光如同毫无预兆被推翻的油瓶,金灿灿的铺洒开,窗外有知了不知疲倦的翁叫,清风穿过纯白色的窗帘,轻轻的翻卷,拂过他们的碎发,漾在他们如画如诗的青春年华。 这样的日子真好,只为让你笑而我却不用哭的日子,真好。 班主任捧着一卷随堂测试的英语卷子姗姗来迟,花逸睁开一只眼睛看着抿唇微笑望着自己的花斐君,“来了?” “当然,不然班级怎么会突然安静下来。” “靠,她就是个消声器。” 花逸懒塔塔的坐了起来,一看见这堂课是做测试,顿时眉飞色舞,只要不听那个老女人唠唠叨叨,别说做测试啊,就是堵枪口也幸福啊,更何况会喘气的题海就在自己旁边,他绝对可以做到来者不拒! 为了防止老师说自己抄袭,他还是会先挑一些自己会做的去做,虽然他会做的通常也都做错,但是他需要的就是错误,如果真打个满分,别说老师不信,他自己都不信,太自欺欺人了。 他在橡皮上画好ABCD,掷骰子一样扔了两下,看来,这题需要选B,抬头扫一眼花斐君的卷子,靠,怎么选D。 姚六六同学非常给面子的没有继续昏死在桌子上,她大概无法真心爱上学校或者老师,就那样在英语课上拿着一本化学书刷刷刷的写字,写完了再齐刷刷的一撕,折成一个纸飞机,扔到了花逸的桌面上。 第52章:无人企及我的好2 花逸不是第一次收到女生传的小纸条,也不是第一次收到带形状的小纸条,他收到过叠成心形的,叠成蝴蝶结形的,叠成小衣服小裤子小船小车小房子的,可是就是没收过叠成轰炸机的,她还在纸飞机的翅膀下面画了两个导弹。 他用余光瞄了一眼花斐君,他也正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飞机。 花逸打开纸飞机,一眼扫便到她用红色中性笔写的一行霸气外露的大字:我喜欢你。 他拿起笔,想写一句,瞎子都看出来你喜欢我了,可是想了想,对待一个半夜爬楼给他送冰镇西瓜的姑娘这样说话显得有些不礼貌,于是他随便回了一句,知道。 再叠回轰炸机,用飞机头扎了扎她的脖子,等她把手从背后伸过来,放在她手心。 花斐君扯过一张废纸,写了一排很小的字,“不要传纸条,我紧张。”放到花逸面前。 花逸快速的看了一眼,然后又抬头扫了一眼正在讲台上专心致志看报纸的班主任,对着他回了一个口型,“Don‘t worry”。 眼下这种情况,他怎能不worry。一旦被老师发现,那就是早恋的铁证,别说恋情给你扼杀,连人都给你扣杀了。 轰炸机又飞了过来:喜欢我? 花逸攥着飞机仔细思考了一番,他喜欢姚六六吗?翻来覆去的思考,也没得出所以然。扯过花斐君刚才那张递过来的废纸,他写的话已经被圆珠笔画的乱七八糟,小字条的痕迹全无。他写上:小叔,我喜欢姚六六吗? 花斐君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下意识往讲台上扫了一眼,然后摸了摸眉头,笔尖落在纸上好半天都没有写出字,最后只是把花逸的问题胡乱的遮盖掉,然后视线回到自己的卷子上,花逸拽了两次他的校服袖子,花斐君都没再看他一眼。 可能,花斐君不是不知道花逸是否喜欢姚六六,他只是装作不知道,因为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花逸给她回了一个省略号。将万语千言一切尽在不言中,不知道该何言就不如不言。 姚六六火速回复,轰炸机再一次落在花逸的桌面:你是我男朋友了。 花逸手一哆嗦,手指头差点在这张化学书活页上戳出一个洞。他拿着这张活页哗啦啦的作响,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连同老师的目光。 “花逸,手里什么东西,拿过来。” 花逸瞬间觉得自己半身不遂,瞥了一眼花斐君,发现他也有半身不遂的征兆,他咬了咬牙,狡辩着“没什么啊。” “花斐君,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花斐君点了点头,大脑飞速的运转,都快转出了火星子,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狸猫换太子是不行的,老师既然能当老师,就算在学术上没有一定建设,但是在监管上都是一顶一的高手。 他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正常行动的速度,站了起来,拳头一握,猛的跺了一下脚,大喊了一声,“老鼠!快踩住!” 莫尧是坐在花斐君的斜对角,他以多年密友身份瞬间就领会了花斐君的用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往前面跑了!” 姚六六突然尖叫一声,一个蹦高窜到椅子上,属于女孩子特有的踩尾巴式的尖叫,彻底引起了教室里的惊慌,几秒之内,花斐君前座的5.6排的姑娘们,全部以体育课不达标,现在却异常灵敏灵活的姿态和闪电般的速度窜上了各自的椅子,还人云亦云的跟着尖叫两声。 时机来了! 第53章:无人企及我的好3 花斐君只觉后腰被人捅了一下,他迅速的回头,看到的是一张化学书活页,翠花姑娘递给他一个“君子,我站在你这一边”柔情似水的小眼神。 为了避嫌,或者被班主任强制性搜身,他不得不将证据转移,把那张血淋淋的告白甩到翠花的桌子上,自己则拿起那张属于翠花的化学说活页。 莫尧给坐在后门的男同学使了个眼色,该同学秉着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的精神,站起来狠狠的在地上跺了一下,“这呢这呢,跑了!”说着旋风一般的从后门飞奔了出去,就着抓耗子的机会还能出门透个风。 随着耗子和男同学的离开,老师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坐下吧坐下吧,虚惊一场,以后尽量少往教室带零食,老鼠都招来了,生活委员,下课去校医室取瓶消毒水,给班级消消毒。” “好!” 大家纷纷坐落,除了姚六六,其他群众女演员还对有老鼠这一事深信不疑,并且表示对老鼠已经跑出去了表示强烈的怀疑,基本脚都不再落地,不是蹬着桌子腿就是蹬着凳子腿。 花斐君将那张没有任何问题的活页送到老师面前,往回走的时候,扫了一眼姚六六,这姑娘还有脸笑,中彩票也没这么忖! 老师仔细研究了一下那张没有任何问题的活页,只说了一句,“不好好做题你就撕书玩啊,撕了能考上大学吗?能吗? 啊?” 花逸窝着脑袋不敢回话,心脏还因为刚才一系列的事情狂跳,贴着桌面对花斐君竖起大拇指:您真牛! 莫名其妙地,花逸就成了姚六六的男朋友。 这个消息的散播,只用了一个下午。一个曾经与他暧昧过的小姑娘晚自习后梨花带雨的站在花逸的班级门口,非要问出个所以然,花逸挠了挠头,他自己都没有个所以然,从来没有哪个姑娘就这么将自己不容抗拒的霸占了。 姚六六截住正要去水房倒水的花斐君,笑的明眸皓齿,“你是花逸小叔,以后就是我小叔了。” 花斐君皱了皱眉,“乱认亲戚,有意思吗?过年我没有压岁钱给你。” 六六笑的更欢,“过年我孝敬你!小叔,你放心吧,我是真心喜欢你家花逸,一见钟情二见倾心,我会好好对他的,我姚六六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我要真心对谁好,只能好的不得了,你能为花逸做的,我也能。” 花斐君觉得拎着一桶脏水和她这样对峙显得有些没气势,于是放下水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坚定:“你,做不到。” 没人能做到,他对花逸的好,没人能做到。 他有这样的自信,他花斐君可以为花逸做任何事,不计任何,姚六六做不到,哪个姑娘都做不到,连花逸的妈也做不到。 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要挑衅和撼动他在花逸心里的地位,他就无名的烦躁,“走开,不然一桶水泼你身上。” 姚六六给他让了路,在他拎着水桶擦肩而过的时候,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句,“不管你们是什么花,都不会有结果。” 花斐君愣了一下,拎着桶快速的离开。 第54章:心碎了无痕1 这个姑娘看似对所有事都蛮不在乎,甚至有些二,可是竟有这般惊人的观察力,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女人的直觉? 花斐君没有接六六的话,他接不下去,只能假装她是个神经病,自言自语胡言乱语,这样才能掩饰他已经澎湃不已的内心。 那个梨花带雨的姑娘从前不是这般难缠的,此刻花逸只想像哈利波特一样,拿根筷子或者别的小木棍对着她挥一挥,将她的梨花带雨变成梨和带鱼,这样就不用面对这好似他出轨一般的质问了。 姚六六从水房的方向走过来,看见这姑娘抓着花逸的校服衣袖苦口婆心的说着什么,一个箭步窜个上去,真的是一个箭步,花逸甚至都没看清她是怎么来的,她就已经来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上去就给了那小姑娘一巴掌,“你再缠着他,我打到你妈认不出你。” 她说的是狠话,可是语气却不狠,平静的就跟讲故事似的,花逸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姚六六姑娘真是行走江湖的一把好手,鲜有人能先出手自己却一点怒气都不表露出来,这要给她穿上翩翩轻纱,配上一个拂尘,只能就跟那看透人世间的仙骨道人一样。 带着杀敌的绝招,却不带着杀气。 小姑娘的眼泪都吓断线了,一脸惊慌的看向花逸,花逸想了半天,伸手在她脸上象征意义的揉了一下说,“看我干什么,我又不能打回来。” 姚六六一把扯过花逸的手,挥起手对着姑娘又是一巴掌,“他再给你揉我就打到你分不清脸和屁股。” 花逸对女人的认知观,彻底被姚六六颠覆了,他骂了一声,“我靠!”然后转身回到教室。 他不想面对两个喜欢他姑娘像斗鸡似的互扇,虽然梨花带雨很有可能不敢扇回霸气十足的六姑娘。 莫尧一边拖地一边回头看着花逸,嘿嘿笑了两声,“听走廊里那动静 ,俩姑娘要火拼了吧?” “懒得理她们。”花逸拿起另外一把拖布,画地图似的在地上画了两下,对着他要说,“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嘛?” 莫尧直起腰,手指在拖布把上敲了敲,“你想吃饭?” “我还有心情吃饭?”他现在心里那滋味就跟吃了两坨屎似的,还吃饭。 “呦,您还能没心情吃饭?天塌下来你还有你小叔顶着呢!你哪管什么叫心情啊,你只管什么叫饭。”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话说的,来,大侄子,你狗嘴里给我吐个象牙,我看看什么样。”莫尧干笑了两声,看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样觉得挺逗。 “少占便宜,你跑题了,我让你猜我现在想干嘛!” “干嘛?” 花逸把拖布一扔,趴在讲桌上拿起一根粉笔折成三四节,弄了一手粉笔灰,“我啊,我现在巴不得我自己喜欢男人,弄俩女的站班级门口因为我叽叽喳喳的,好像我多滥情似的,其实我专情着呢!” 他将粉笔头空中抛物扔进垃圾桶,腰间被人捅了一下,吓对他差点蹦了起来,转头一看,姚六六露着她那八颗无耻的小白牙正朝着他无耻的笑,“我也专情,俩专情的人在一块儿,没准儿就天长地久了。” 第55章:心碎了无痕2 花逸觉得自己必须义正言辞的教育一番这个行事奔放的六姑娘,他手指刚一比划,就被姚六六一把握在手里,猛的拉向她的腰间,另一手狠狠的箍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低至自己的面前,接下来,就是一个天雷勾地火般的吻。 这是花逸的初吻,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初吻就这样被一个自称阅男人无数的姚六六给夺走了,他一直觉得,他的初吻应该给另外一个也是初吻的姑娘,哪怕是个初吻的爷们。 姚六六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化妆品的清香,平时闻着不够特别,但是此时此刻正紧紧贴着他的鼻息,就别有一番风味了。 六六的唇很软,六六的舌很甜,这不仅是个初吻,还是个让人招架不住的舌吻。 心脏的跳动穿过胸口震的他半个身体都如擂鼓,从嘴角颤抖到舌尖,其实这时候无关喜欢与否,都太过震撼,这种震撼让他彻底忘记了躲闪。 以前莫尧总是痛恨花逸把自己当保鲜膜,随时忽略,现在他真是恨不得自己就是个保鲜膜,哪怕是个塑料袋,或者是个板凳都行,也比就这么拎着拖布杆子杵在这看俩青春期很骚动的青少年做激情表演强,表演的还是强吻。 他红着脸向上翻了翻眼睛,数了一下班级有几个灯泡,又想去数数门上贴着几张奖状,可目光一落在门口,他的心就莫名的抽疼一下。 花斐君拎着一个绿色的空水桶,错愕的正站在那里,紧握的手掌紧抿的唇角和他眼底转瞬即逝的哀伤,无一不尽收在莫尧的眼底。 这不是一个叔叔对侄子该有的神情,这分明是,一股浓浓的醋意。 只是悲伤了那么一瞬,他便平静的从花逸和姚六六的身边经过,将空桶放回卫生角,将倒地的拖布和扫把都摆放整齐,扭头对着愣在一边的莫尧说,“去水房洗拖布,回来摆好就行了。” 然后回到座位上简单整理了一下书桌,顺带将花逸的也整理了,这期间不曾抬过一次头,可是指尖却微微的颤抖着。 他这个样子,莫尧更心疼,想去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拎着拖布跑了出去。 等到那个天雷勾地火的吻终于结束时,花逸狠狠的吸了两口空气,差一点就憋死在六六的嘴里,毕竟是初吻,没什么经验,内心又很澎湃,忘记了自己还有鼻子这种东西。 姚六六一脸得逞的笑着,“再来一局?” 花逸连退了三步,脸红的一掐就能出血了,捂着嘴,“上瘾了你还。”他挥了挥手,让姚六六离他远一点,“女侠你先走吧,我得缓缓。” 这真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花逸坐在花斐君的床上,时不时的就会摸摸自己的的嘴唇,除了心跳和她身上那种化妆品的香味,别的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估计当时大脑已经短路到一片空白,可能连小脑也短路了,于是变成两片空白。 花斐君坐在书桌旁边背单词,声音抑扬顿挫,时不时的还会蹦出两句声调明显升高的,他平时做题也好背课文也好,都安静的很,今天却念叨个没完。 他集中不了注意力,只能逼迫自己读出声来了,从而拉回自己的注意力。 “小叔,你再念下去快立地成佛了吧。” “很吵么?”他放下手里的书,转头看着他。 花逸又摸了摸嘴唇,心不在焉的说,“也不是很吵,就是有一点乱,我本来就心乱如麻了,你一叨叨,我现在心乱如烂麻了。” 花斐君捏了捏眉心,把书都收了起来,起身去打水,“洗脚,睡觉。” 第56章:爱你从经年到未来 “让他自己洗。”莫尧捧着一本字典厚的小说,悠悠的开口。都能谈恋爱的人了,都能舌吻的人了,还用别人伺候着,他以为花斐君像个小太监似的给他伺候的面面俱到他就是皇上了,顶多就是个仗势欺人的太监总管。 他仗什么势,他就仗着花斐君喜欢他的势。 花逸难得一次不是拱着花斐君躺在床上,而是平躺,平的就像被人强制撸直了似的,看着都有些别扭。他在床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半坐起来找一找,花斐君将手一抬,他一把握了上去,捏了两下,“靠,你睡觉把手藏起来干什么。” “我没藏,一直都在这。” 花逸捏着他的手叹了口气,“我纠结死了,姚六六怎么这么霸道啊,小叔,我还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她啊……” “我也不知道,我不是你,也不是姚六六。” “可你是我叔啊。” 花斐君也叹了口气,侧过身面对着他。花逸的眼睛很漂亮,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姑娘们才会有的水灵灵水汪汪,一眼望过去,波光粼粼。 这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盛着一池月光,美的不可方物。他抬起手指,在花逸的眼角上画了个圈,“如果有个姑娘强吻我,我肯定抬手一巴掌扇飞她。” “靠,别人强吻我我也会一巴掌扇飞她好不好,不仅扇飞,我还补两脚,我还……所以,我没扇飞她就是喜欢她了吗?这么想想好像还真是……,可是如果不反对别人亲自己就是喜欢,那我还真不是最喜欢她。” 花斐君笑笑,“你又单恋谁家的姑娘。” 他哈哈笑了两声,拱进花斐君的怀里,使劲捏了两下他的手指,“什么叫又又又,那个不叫单恋,你不懂。” 花斐君抬手在他后背拍了拍,像往常入睡一样,花逸硬硬的发丝扫在他的下巴,有点痒,他闭上眼睛蹭了蹭,感受着花逸心底的不安,他在反复的搅动自己的手指,像查数的小孩一样,翻来覆去。 月光下一室静谧,除了三颗混乱不安的心,便只剩此起彼伏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花逸说他不懂,他多想不懂。 他多想永远不懂,从来不懂。 原来不是只有姚六六不能像花斐君一样给予花逸一切,有些东西,姚六六可以给,而花斐君却给不了。比如一份简单的爱恋,比如一个悠长的深吻。 他们之间有的是远山深海般的阻隔,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过。现实就像一把无法挣脱的枷锁,牢牢禁锢着两个人两颗心,让彼此只能在这样或近或远的距离遥遥相望。 花逸的发梢有淡淡的清香,传入他的鼻息,挥散不去。花斐君的手指轻轻一勾,反手握住了花逸的手,他想握住他的不安,也想握住动荡的青春。 花斐君轻轻闭上眼睛,心里泛起酸涩,从何时起,我发觉爱你,不止始于经年的两三天,从何时起,我坚信爱你,不终于未来的三五十年。 你霸占我成长的这些年,你对我撒娇的这些年,你对我依赖的这些年,你让我忘却被抛弃的这些年,没有任何人任何时光任何岁月能将它替代。单薄无助的我,何以幸得你伴,幸得如此简单快乐的你来伴。 花逸,其实我比你更害怕分离,未能预见的路,我们还能走多远,是共同前行,还是我孤身一人。 我也害怕未来有一天,就算我们望着彼此的眼,也会相顾无言。 花逸,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没有你,我又该怎么办。 谁的青春里,没有一段不可名状的悲伤,我从不奢望我们的青春会永不言伤,我只盼望,悲伤别太长,转眼之间化成一地沧桑。 第57章:请君回眸望我入心1 就算没有姚六六风风火火的闯进花逸的心里,也总归会有一个姑娘将他从花斐君的身边夺走,他能做的,不过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给予无限的陪伴。他的陪伴也许会很难长久,因为总有一天,花逸会成长到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他是一个单纯而温暖的小孩,将来会成长成单纯而温暖的男人,当他成为这样的男人时候,就是自己该转身离开的一刻。 这一夜花斐君睡的并不好,他的手被花逸攥了一整晚,并且被他突然扔到自己肚子上的大腿几次砸醒。花逸这个千奇百怪的睡姿不是一两日练就,没有直接铺在他的身上已经算是万幸。 莫尧起来以后坐在床沿,用脚勾起一直拖鞋甩到花逸的脑后勺,花逸头也没回随手操起一本花斐君放在床头的书就飞了过去,“大早上你就犯病了啊。” 他头一歪,闪过飞来横祸,“我说小小花,你整天抱着大花睡,你们俩老爷们抱一块睡觉不热吗?这夏日炎炎的,我看你俩都热。” 花逸翻了个身,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了莫尧半天,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这里是不是有毛病,你看俩男的抱一块都能看热?” 花斐君坐了起来,揉着混沌的脑袋说:“心静自然凉。” 莫尧笑了两声,走到镜子面前整理头发,“君子大人,您真以为您那小心脏是中央空调么?” 花斐君是不是中央空调花逸不知道,但是姚六六肯定不是。这姑娘总是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看起来像没穿衣服,穿件深V领的T恤就跟开衫忘了系扣子似的,花逸摸着额头无奈的叹息,这么奔放的姑娘真适合做他女朋友吗? 他说:“姚六六,你能把自己捂严实一点吗?您都快裸奔了!” 姚六六摇头,“不能,我就想让你热血沸腾。” 他岂止热血沸腾啊,他觉得只要一看见姚六六,自己那脑袋就跟一锅岩浆似的,咕嘟咕嘟都不行,还得噼里啪啦! 六姑娘这样豪放的作风,必然是会给自己惹来非议的,可流言蜚语这种东西,六六并不介意,她笑着说,这就是女人们的羡慕嫉妒恨,她羡慕嫉妒恨我是你女朋友,我开心都来不及。 好在花逸并没有正面回应过任何人说,这个疯疯癫癫的姑娘是我的女朋友。 高二的周六都是要上一整天的课,每周只有一天的休息,住的近的同学一般会回家,改善一下生活,住的远的,或者嫌车费纯属浪费的,比如花斐君和花逸,一般就留在学校混日子。 姚六六拿着两张电影票从花逸的领口塞进去,“帅哥,明天有空么,我要约你。” 花逸对她这样略显暧昧的小动作弄的有些脸红,拿起电影票看了两眼,“没空,明天莫尧请我和花斐君去打台球。” 六六不依不饶,“他俩去打,咱俩去看。” “不去,我叔不能让我自己出去,他不放心。” 第58章:请君回眸望我入心2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得意的笑了两声,从另外一个口袋又抽出两张电影票,“连莫尧和咱叔一起请了!” 花逸目瞪口呆,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只见姚六六拍拍他的肩膀,“少年,别挣扎了。”她从书包抓出一大把电影票,“说吧,还有谁是你的借口,六六我今儿喝出去了,VIP友情大赠送!” “你哪来这么多电影票?你黄牛吗?”莫尧突然窜了过来,看着她手里的一叠电影票震惊的开口。 “怎么着,崇拜我了?电影院我爹的,我有几张票稀奇么?” 花逸和莫尧同时竖起大拇指:崇拜!厉害! 姚六六经常倒卖电影票,好座位她都打出来,一到周末就让她那些狐朋狗友站在门口卖给那些喜欢情侣座的小两口,收入点外快,生活逍遥的很。 花斐君本来不想和他们去凑那个热闹,他对一切娱乐项目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倒是想在寝室多做两道题,那些视学习为终身大恨的同学,大概永远理解不了像他这种对知识有发自内心喜爱的好学生,他们喜欢征服数学物理化学的各种练习册,仿佛有莫大的块感,他们更不能理解,他们的终身大恨其实是花斐君的终身大任。 姚六六姑娘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只对花斐君说了一句话,就动摇了他那颗万般不愿的心。 她说:花逸没去过电影院,你就陪他去呗。 电影院是个好地方,确切的说,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鲜有人会自己来,放眼放去都是一对一对。虽然早上的第一场如果放眼望,没有多少对,但也必须论对。 姚六六捧着一堆零食和饮料放在花逸身边,问:“想吃什么?” 他看都没看那些零食一眼,只是摇了摇头,虽然他没来过电影院,可是在电影院嘎嘣嘎嘣的吃东西,稍微有点显得没素质。 这个位置有些靠后,除了坐在他后面的花斐君和莫尧,就没什么人了。 莫尧用膝盖顶着前座的靠背,随意打开一瓶可乐喝了两口,然后递给花斐君,“喝吗?” 花斐君瞥了一眼可乐,拿了过来,喝了两口又还给他。 莫尧看着他的举动,有些不自在的坐直了身体,他只是礼貌的问一问,如果花斐君要喝,他这还有新的,没想到他会直接喝自己喝过的。 花斐君刚才有些心不在焉,等他自己回过味来的时候,估计可乐的都到膀胱了,为了缓解莫尧的尴尬,他笑着了他一眼,“你早上刷牙了吗?” “靠,牙膏沫子都能洗脸了。” “好像没刷。” “啊?”莫尧摸了摸嘴角,思维有些混乱,难道早上真忘记刷牙了? 花斐君拍拍他的腿,“逗你的。” “你……。” 花逸这小孩儿,除了学习不认真,剩下干什么都能认真起来,看电影连字幕都没放过,这可真挺折磨人的,除了他,另外三人都心不在焉心猿意马。 在姚六六心里,这电影院只是明着谈情说爱,暗着激流勇进的地下场所,她歪了歪身子,将头靠在花逸的肩膀上,花逸稍微躲了一下,她捏着指甲狠狠掐了他一把,拽了回来,再次靠了过去。 第59章:请君回眸望我入心3 花斐君坐在花逸的身后,望着前面两颗相依的脑袋瓜,就这样看着,似乎是很般配。 电影里演的什么,他一分都没看进去,只知道是裹脚布一样的文艺爱情,根据台词的节奏来分析,似乎还是一部悲剧。 在女主角被一场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后与男主角重逢时,悲哀的奏鸣曲恰如其分的响起,花逸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流了出来。 姚六六侧着头,低呼了一声,“你还哭了!出息!” 她的声音不小,花斐君听的清清楚楚,他开始翻口袋找纸巾,纸巾还没递出去,就看见姚六六用手背给他擦着眼泪,虽然花逸连躲带推,可咋一看就像小两口在打情骂俏,他伸到一半的手只能退了回来。 莫尧上他手里抓了一把,“给我吧,我也哭了。”他抽出一张面巾纸胡乱的在脸上按了两下,象征意义的擦了擦眼睛。 “看不出,你还挺多愁善感啊。”姚六六掐着花逸的手臂,再一次给他拽会自己的身边。 花逸捂住她的嘴,紧张的说:“你说话能小点声吗?大喇叭似的。” “唔唔唔!”六六挣扎了两下,狠狠的啃了一口花逸的手掌,等他疼着松手,自己用手臂一勾,直接将人勾了过来,瞄准了他的嘴就亲了上去。 这是蓄谋已久的吻。 姚六六的话不假,她交过的男朋友比莫尧调戏过的姑娘还多,可是花逸则只亲过她一个姑娘,并且只亲过一次。上次是强吻,这次也是强吻。显然他还是习惯不了姚六六这一贯的套路,被亲上就跟被点穴了似的。 女孩子特有的气息让他变得不能自持,尤其是当奔放的六姑娘拉着他的手,让他顺着自己的T恤蹭了进去,触及那一片柔软细腻的皮肤时,他差一点就变成烈日下第二代美国大脚板,融化成一滩甜水。 这个吻的时间很长,从他震惊到默许,从接受到主动。 花斐君僵硬坐在他的身后,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勾勾的盯着大屏幕,那些飞逝而过的画面,一段段悲沧的配乐逼得他不能眨眼,一眨眼,恐怕就会什么东西碎了下来。 莫尧下意识的捂了捂嘴,微微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花斐君已经很想让自己看起来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是这种伪装,只能欺骗心里没有他的那些人。莫尧斜着身子向他的身边靠过去,手掌慢慢越过扶手,轻轻的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然后将其握进掌心。 莫尧的手掌温如水,花斐君的却凉如冰,掌心覆着一层薄汗,没有反抗的被他攥紧在手里。 莫尧搓着他的手,想让他温一点,这是第一次他对花斐君动手动脚,花斐君没有还手还脚,有可能是他已经忘了该怎么还。 花斐君偏着头,看着莫尧,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用口型对他悄无声息地说了一句:你是要耍流氓吗? 莫尧也笑了,他伸出手臂去揽住花斐君的肩膀,力度适中的拍了几下,他承认,在刚才握着花斐君的手时确实掺杂了耍流氓的歹念,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对朋友真正的安慰。 第60章:请君回眸望我入心4 他将胳膊随意的搭在花斐君的肩头,花斐君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向后枕过去。 “我陪着你。”莫尧轻声的说,用另一只手在他的眼皮上弹了一下,花斐君顺从的闭上眼睛,耳边只有女主角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黑暗里回荡。 鼻子有些酸,花斐君抬起手臂遮在眼睛上,从前他连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都没有,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大哭的地方也没有,可是现在,他可以矫情的借着这矫情的剧情,陪着那些伤春悲秋的主角们,大哭一场,没人会怀疑他的眼泪到底为谁而流。 其实他没有多坚强,从前花逸欺负他不吭声,被春妮儿找来的那些小地痞揍了也不敢还手,最后的爆发也无非是看见花逸受了欺负,他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只是为了他自己,他甚至想躲进一个无人问津的壳里。 莫尧收紧了胳膊,将他拉至自己的身边,手掌在他的肩上轻轻捏着。花斐君还是遮着自己的眼睛,只是眼泪愈发汹涌。 谁也没见过他这幅脆弱的样子,虽在极力控制,可单薄的肩膀依旧颤抖的厉害,在外人的眼里,他从不大悲,也不大喜,甚至连莫尧都没见过他像其他男孩子一样开怀大笑,那种属于男人的气吞山河,从来都曾在内敛的花斐君身上展现过。 莫尧想,一个从来不向别人坦露内心伤痛的人,会不会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也不想得到别人的安慰。 这个从头哭到尾的裹脚布文艺片,竟然长达两个半小时。 前面吻的如火如荼难舍难分的花逸与六六,终于在严重缺氧后分开。而花斐君就这样哭了很久,可能久到他自己都暗自骂了自己怎么像个婆婆妈妈的小姑娘,从前他是那么讨厌别人说他长的像个姑娘。 最后,他靠着莫尧的肩膀睡着了。 莫尧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但是不舒服也硬是挺到了最后,他觉得此刻就是,世人皆醉我独醒,可是醒着的人也不见得多快乐,因为一般醒着的那个都得照顾醉着的那些,这是个累心累人的活。 花逸发现花斐君睡着了是在大屏幕滚动片尾字幕的时候,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腰,伸着胳膊抻了又抻腿,就差做个时代在召唤的广播体操全套了。 他跪在椅子上向后趴着,用手指捏住花斐君的鼻子,将他从莫尧的肩膀拽直,看他迷迷糊糊的醒了拍掉自己的手,才笑着对他说,“这么大的动静你也能睡得着,好功夫啊!” 花斐君笑笑,“还行。” 外面刺眼的阳光让刚刚从电影院里出来的人一个个都跟刚从监狱的小黑屋放出来似的,大家纷纷用手遮出一个小棚,挡在涨的发疼的眼睛上方。 “呦,你眼睛怎么肿这样啊?”姚六六指着花斐君的眼睛,报幕员似的喊了一嗓子。 花逸也凑过去,“还真是,小叔,你这是怎么了?” 花斐君侧过脸揉了揉眼睛,不知作何解释。莫尧皱着眉头嚷嚷:“六姑娘你可真行,你就这么忍心折腾你这俩哥哥,选这什么破电影啊,给我们俩哭的跟俩二傻子似的。” 其实花斐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想反驳来着,就是哭了而已,没有二傻子,这世上是没有这么英俊的二傻子的。 想想算了,他反复琢磨一番,觉得莫尧说的没错,在电影院里偷偷的假装伤悲,是挺傻的,又傻又矫情。 第61章:莫忘以书定情1 男人之所以说女人麻烦,可能大部分原因是女人们喜欢去做一些男人不喜欢做的事情,或者就算做了男人们喜欢做的事情,也总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比如逛街。 几乎是每一个女人热衷的事情,就算什么都不买,也能乐此不疲的逛上一天。姚六六拉着花逸穿梭在人潮拥挤的步行街,看着各色商品,花逸没逛过这种地方,只觉得眼花缭乱,再说,还真没几个男人在逛这种一整条街都是精品店的步行街能有姚六六这般高涨的情绪。 他被姚六六走一步扯一步的牵在前面,花斐君和莫尧一人捧着一杯奶茶跟在身后,偶尔闲聊几句。花斐君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他之所以跟着来,是怕姚六六这个不太靠谱的姑娘带着花逸去做一些不靠谱的事情,所以就算百无聊赖,他也只能跟着。莫尧倒是挺适应这个角色,看到好玩的东西还上去摸两把,一走一过还不忘记跟小姑娘们放电。 姚六六拉着花逸进那些小店的时候,花斐君和莫尧就站在门口看天看地看风看美女,看他和姚六六十指相扣般配到惹人侧目。 花斐君和花逸,基本是没什么零花钱,按他们家十年如一日的贫苦生活,他俩能长这么大个都算先天基因太强悍,无法被后天贫瘠所扰乱。 而且自从莫尧上了高中以后,他爸对他的零花钱制度明显放宽,很多时候他和花逸吃的饭打的都是莫尧的饭卡,有时候会有漂亮或者不漂亮的姑娘用饭卡给他们加个菜,他们也是来者不拒。 都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可是花斐君真的觉得自己不是廉者,他要是当官,绝对是个贪官,俗话说的好,有便宜不占,不是二百五就是王八蛋。况且,他从来没主动占过人家的便宜,人家那么主动的送上门,他要是不吃两口,显得太不近人情。 那些不需要冲饭卡的钱,他偶尔会给花逸兜里放个十块八块,别人喝雪碧的时候咱不能喝矿泉水,别人喝脉动的时候咱不能喝雪碧。 但大部分时间,花逸打球的时候喝的都是姑娘们送的水,他也秉着他叔传教给他的原则,太强烈的拒绝显得没礼貌,外捞该要还得要。 姚六六拿起一个吊着骷髅头的项链给花逸看,“这个帅呆了不?” 花逸扫了一眼,“嗯,呆了。” 姚六六要买来秋天的时候当做毛衣链,可花逸却认为,秋天的东西等到秋天再买就可以,无需如此未雨绸缪,又不是全球限量版。可是他不知道,女人们只要想买一样东西,就算当下用不到,也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在潜意识里支撑自己去做这种明知是不理智的消费。 六六说,花逸,你不打算送我点什么吗?定情信物什么的?花逸在店里观察了一圈,觉得买什么他都肉疼,这占便宜占惯了的人,往外撒点钱就跟放血似的。 想了半天,问道:“我为什么要送你东西啊?” “因为你是我男朋友啊!” “我还是你爹呢!”他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她男朋友了,虽然牵了手接了吻,可是这也不能就说明他俩有什么,他已经过了对春妮儿迷恋的年纪,以为亲了一口脸蛋就得以身相许。 姚六六也不生气,笑着露出8颗小白牙,“你要是我爹你就更得给我买了!” “那你挑吧,闺女,悠着点,你爹我荷包还没你脸皮厚。” 第62章:莫忘以书定情2 姚六六这姑娘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里明白着事呢,她转了一圈,拿起一对胸针,只有指甲那么大,一对小鸽子,也算店里最便宜的。 花逸接过她递过来的一对小鸽子,心想着姑娘还挺懂事,没拿那好几百带水钻的,可她从来不带这东西,买来有什么用,于是,他连这两个小鸽子都不想给她买了,“我看你头发上也不戴这些东西,买来干嘛?” “本来我也没打算往脑袋上戴啊!你家胸针戴脑袋上,您什么胃口啊?胸长头上!”她笑着拿起一只小鸽子,别在自己V字领口,然后将另一只别在花逸左胸口的衬衫口袋上,“情侣的。” 花逸觉得带情侣的东西有点傻,好像唯恐全世界不知道你们俩人谈恋爱似的,况且他觉得,自己没和六六谈恋爱,他要摘下可是六六不让,用指甲掐了一把他的肉,疼的他差点一蹦半米高,这姑娘们的指甲可真是一门防身的好武器,打情骂俏时用来掐掐男朋友的肉,出战匹敌时用来毁对方的容。 长这么大,除了因为花斐君而挨过母亲的水瓢,还没有哪个女的敢这么跟他动手呢! 想到花斐君,他在挂着一墙的饰品上巡视一圈,看见一个书本形状的金属吊坠,黑色的细绳吊着,看起来挺爷们的。 反过来标签一看,这么贵,自己攒了好几个星期的零花钱即将付诸东流啊!而且刚好买了这个就买不了六六要的这对小鸽子了。 他踌躇了半天,还是拿了下来,然后转身拍拍姚六六的肩膀,“六六,给你个表现自己对我无限爱意的机会,小鸽子你买单,下次我给你买老鹰。” 六六看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笑道:“没事,下次你直接给我买飞机就行了,你这东西……给花斐君买的吧?” “嗯,小叔,小书,挺好玩的。” “你看这个,买这个花呗,大花小花,他肯定喜欢这个。” 花逸看了那个花,不好看,而且太女性化了,他将小书吊坠握在手心,自信满满的说,“他肯定喜欢我这个,不信你看着。” 外面有些阴天,可能是大雨将至,虽然有些闷可是没有太阳跟浴霸一样顶在脑袋上晒着,也很不错。 花斐君和莫尧一个抱着膀一个插着兜,交头接耳的聊着天,旁边走过一群小姑娘,嘻嘻哈哈的频频回头说看帅哥看帅哥。花斐君冷眼看着她们,真心不理解这些姑娘们到底是在怎样困难的审美环境中长大的,帅哥遍地都是,怎么想都不至于花痴成这样。 花逸从小店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俩正一脸严肃的讨论着什么,他悄悄走过去,这一听不要紧,腿一软,差点没跪下。 莫尧说:“你看那姑娘,一看就不是多时髦的主,那丝袜绝对是不小心刮坏了,自己还没发现。” 花斐君摇摇头:“不像,那得上哪刮,两条腿都刮成那样了,刚从山里匍匐前进过来也不至于。” 莫尧说:“不对,肯定是刮的,你看那小粗腿,没个好身材有几个姑娘敢穿这么多洞的丝袜。” “用不用我替你俩去问问,丝袜姑娘惨不忍睹的大腿到底怎么回事?”花逸在身后抽冷的来了一句,吓俩人一跳。 他是真没看出来,花斐君也会跟着莫尧一起讨论小姑娘大腿和丝袜,他还以为他清心寡欲的看见姑娘就跟看见猪肉似的呢。 花逸手里握着吊坠,握成一个拳头举到花斐君的面前,然后扫了一眼六六,扬着下巴说:“买给你的,喜欢吗?” 花斐君笑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给我买的?喜欢。买的什么?” 花逸得意的朝六六一笑,他就知道,他买什么花斐君都得说好。他摊开手掌,拎着黑绳的一端,“小书”吊坠垂在花斐君的眼前。 “这是什么?项链?”他放在手里仔细的研究了一会,“书?” 花逸点头,“小书不就是小叔嘛!此书在手,你可以考败全球。” 花斐君有点惊喜,没想到这小项链还能有如此意义,他笑着啧啧两声,然后带在脖子上,解开两颗衬衣纽扣,给花逸看看,“怎么样?” 第63章:岁月是朵两生花1 花逸一把按住他的衣领,对姚六六说:“快点抓紧时间看,我叔一直认为自己锁骨天下无敌,性感的冒泡,过这村没这店了。” 莫尧站在一边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没想到这孩子已经二到这个份上,但是也跟着抓紧时间占了两眼便宜。 姚六六一脸不服气,“我锁骨也好看啊,不信你看。”说着她就把自己已经V着的衣领往横了一拉,花逸紧忙给她拽了回来,“行行行,你赢了六姑娘,别在这展示了,你不丢人我还丢人呢,你怎么能和人家老爷们比这个啊……” 花斐君不慌不忙的系上纽扣,又开始端庄了起来,他隔着薄薄的衬衣摸了两下这个吊坠,被花逸握在手心这么久,都没有了金属的凉意。他低着头抿嘴笑了一下,然后对喋喋不休教育着姚六六的花逸说,“这个我带着,以后你别给我买东西了,不然我不会再给你零花钱了。” “啊。知道了。” 莫尧凑到花斐君的耳边,低声的说,“这会儿又美了?” 花斐君抬手就要呼他,莫尧跳着跑开,“靠,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叫声小叔我听听,温柔这事就可以考虑一下。” “小叔!” 花斐君瞪了半天眼睛,才蹦出一句,“你还真是……脸大如……盆!” 对于花逸能想到给自己买东西这件事,别说是项链,就是买块美国大脚板,花斐君都能高兴原地转上两圈,他由衷的有一种“这儿子没白养”的幸福感。 姚六六一脸兴奋的和大家宣布,她要请客去个大馆子吃顶级大厨的私房菜!这让三人都略有期待,因为他爸有那么大一间电影院,大家都很好奇会不会也有一间酒楼,一进去就鲍鱼龙虾什么的,门口一溜穿着高开叉旗袍的漂亮姑娘,露着标准公式微笑弯着腰齐刷刷的喊“欢迎观临”。 可是幻想总是很丰满,现实总是太骨感。当他们三人站到姚六六所指大馆子面前,深深的觉得,自己被耍了! 一间坐落在街角的小店面,牌匾上写着赫赫三个大字——大馆子。 旁边还飞舞着俩俗不可耐的我国传统吉祥物——龙。这看起来不是吃饭的地方啊,竟有一种三流艺术氛围。随着六六进去以后才发现,这是一家纹身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家纹身馆要叫如此大气磅礴的名字,但是这的的确确是有三流艺术氛围的纹身馆。 来纹身馆吃顶级大厨的私房菜,是他们幻听了,还是六六幻说了。 姚六六猛摇了两下挂在门口的风铃,是的,这个名字挺让人意想不到的纹身馆门口居然还挂着风铃。 内间走出一个围着军绿色围裙的年轻少妇,围裙上蹭了几处油彩,头发松松的挽着,手里握着一只油画笔。 尽管这个纹身师其实还是个画家,但是她做菜的水平还真不枉费她在著名包教包会厨师学校学过一场,色香味俱全,除了盘子不太上档次,菜品还真无可挑剔。 花逸想着自己该怎么称呼她,要是叫姐姐,那这姐姐势必也得管花斐君叫小叔,要是叫阿姨,那么势必人家会不愿意。 画家纹身师说自己叫白天,上学的时候喜欢竖着写名字,有的人便叫她白一大,所以她开了纹身馆索性就叫了大馆子,特别一点也好记。花逸点点头,说,你这不是特别一点,是特别好多点。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白天的话很少,但是很热情很周到,跑去转角的小市场给他们买了不少水果,吃饭的时候也一直给他们夹菜,一副热情知心大姐姐的模样。 吃过饭也不用他们帮忙收拾,一个人忙的团团转脸上还挂着挺温暖的笑,花逸问六六,你怎么认识比你大这么多的姐姐? 六六一边摆弄着她自己付钱买的小鸽子一边说,她我表嫂啊,我表哥说去孟加拉打工,几年也没回来,我没事就来陪陪她,一个人多寂寞啊。 花逸点点头,“那你怎么知道她一个人啊?没准给你换表哥了呢。” 姚六六抬起头,“这店是表哥的,她要走早走了,守着这破地方干什么,又不是嫁不出去,长的多带劲儿啊。” 花斐君原本盯在那些纹身照片上的目光转向正在厨房忙着刷碗的白天身上,看起来是个挺温婉的人,让人想安静下来,如果给她背后按上一个守候与等待的光环,便显得落寞许多。 姚六六极力的在向花逸展示自己的各处纹身,大腿的,后腰的,又掀衣服又掀裙子,花逸在旁边连拉带拽的也没能给拦住。 “你纹一个呗,这个十字上面挂着骷髅的,多帅啊,帅呆了吧,是不是帅呆了啊?”她指花斐君面前的一张照片,对着花逸说。 花逸伸过头看了一眼,“嗯,呆了。” “呆了你就纹一个呗,我后背就有一个,咱纹个情侣的!自家人又不收钱。” 花逸连忙摆摆手,这不是钱的问题,他是觉得这东西挺好看的,十六七岁的少年,骨子里都是叛逆的,总想有那么点另类,可是他怕疼,“纹也行,但我怕疼,要不给我打针麻醉剂再纹吧,或者给我两片安眠药,我睡死了再纹。” 第64章:岁月是朵两生花2 花斐君扑哧笑出了声:“丢人。” 他还记得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抽血和打乙肝疫苗,花逸差点没给他的手攥碎喽,牙都咬的咯吱咯吱响,弄的老师们哭笑不得。 花逸挠了挠头:“我真怕疼,但是还真挺想纹的,挺帅的,要不莫尧你纹吧,我没事看看。” 莫尧叼着根烟,没点着,掐着腰看了那照片一会,“我纹你大爷啊,你上我这过眼瘾来了,你怎么不让叔纹啊,合着你们花家人都怕疼,我就都皮糙肉厚了,再说,我爸老带我去澡堂子洗澡,看见我纹这玩意,还不一个化骨绵掌给我拍成一撮骨灰啊!” 花逸想想也是,没准莫尧他爸那暴脾气真能给他拍成骨灰,他转向花斐君:“小叔,你想纹吗?” 花斐君抬头看着高处的照片,有一些大面积的肖像纹身和写实纹身,是挺有艺术感的,他从来不觉得纹身是黑社会的标志,这年头,杀手还西装革履呢,光着膀子纹个身带个金链子的人没准就只是个热情好客的豪爽汉子而已。毕竟,人的内心有多险恶,再也不是能从外表可以轻易显露出来,现在的易容术都高明着,市场卖猪肉的大部分都是瘦弱干巴的妇女,满脸横肉的男人也会把儿子顶在脖子上到处溜达,这世界还哪儿有几个那么表里如一的人了。 可是他想了想,还是摇了头,“不想。” 人活着不能太过随性,想到喜欢就去做,很多事情是你想到了也不能去做的,虽然不会有一个人从正面站出来对他说,这个绝对不行。但是这就是人的本性,人生本性里,就有自律那么一条,是天生的束缚感,不需别人给予。 他的想法是挺坚决的,至少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是理性的,可是他那强大的意志力当遇到被他娇宠惯了的花逸,就像小流氓遇上了大地痞,顿作鸟兽散。 花逸说,“叔你纹呗,我想看。” 花斐君以为,自己至少会挣扎一下,就算嘴上不挣扎,心里也会挣扎,毕竟他刚刚决定了自己的立场是不纹身,结果,他突然发现,与想让花逸快乐这个立场相比,其他的立场根本就立不住,那些看似挺明理的立场只能客串一场。 他转过头,对上他充满期待的眼神,说道:“好吧。” “你先纹一个,帮我感受一下疼不疼。” 花斐君点点头,莫尧看了一圈照片,觉得没劲,就坐回沙发里,还不忘说一句,“小小花你可真小人。” 其实也没多小人,就是个纹身,起码还起到美观和彰显个性的作用,要是毁容,他肯定不能让花斐君去就是了。 白天知道花斐君要纹身的消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还以为这几个小孩就你不能纹,看着最老实。” 花斐君笑笑:“假象。” 花逸想进去围观,又怕打扰到白天,万一手一抖纹龙画虎了,那多丑。姚六六笑了半天,说,那就是个纹身,又不是开瓢手术,大方围观去。 他刚要进到纹身室,又退了回来:“算了算了,我在这等着吧,万一他在里面哭的撕心裂肺的,我再动手把你嫂子揍了,多伤和气。” 第65章:岁月是朵两生花3 白天给了花斐君一本画册,让他挑个图案,或者自己有什么特别想纹的图案都可以说,再或者就纹刚才六六他们讨论的那个扣着骷髅头的十字架。 花斐君翻着画册,没看到特别喜欢的,于是说:“就给我纹两朵花吧,一大一小就行,要水墨画那种。” “行,纹哪?”她一边准备着工具,一边带上口罩,将碎发向耳后掖去。 花斐君站起来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瞧瞧,拉起衬衫,指着胯骨,“腰这,左边。”纹身这事毕竟不是带大红花,太明目张胆也不行,他还是学生,这在学校可是大忌。 “这个位置得躺着纹,衣服脱了,裤子稍微往下拉一拉。” 白天说的很自然,花斐君听着有些别扭,长这么大还头一次和女人独处一室时,她让自己把衣服脱了并躺下,他怎么想都觉得跟进了按摩院似的,“大哥这张床,衣服裤子脱了,半套还是全套,半套一百,全套二百,五百包夜。” 虽然他没去街边那些亮着粉灯的按摩院,甚至连路过都少,可是凭借着他短暂的18年人生阅历以及报纸杂志新文的写实灌输,还能分析出来以上内容的真实性。 白天的手指触及他的皮肤时,他本能的躲闪了一下。 “怕痒?” “没。” “不会太疼。” “嗯。” 麻酥酥的刺痛一开始还挺难让他适应,后来慢慢半个腰都麻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他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个疼法,他就觉得跟拿着自动笔尖往肉上扎似的,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忍受。 “你皮肤真白,一男孩长这样,小姑娘们还怎么活。” “白姐,想说我长的像小姑娘就直说,我听习惯了。” 白天隔着口罩笑出了声:“长的是挺像,性格不太像,看着像三好学生似的,没想到你能纹身。” 花斐君也笑了:“我不是看着像三好学生,我是真是三好学生,我还是学年第一呢,看不出来吧?” “真假?六六还能认识这么有水平的小男孩儿呢?我从小到大都没和学年第一一个班级过,也没认识过这么厉害的角色。” “现在你认识了。” 白天又笑出声,花斐君发现她还挺爱笑的,不说话的时候笑吟吟,说话的时候就笑出声,可是看起来又是一副挺淡然的样子,应该说,花斐君不讨厌女生是这个样子,不温不火,不急不慢,起码不会让他看着眼花缭乱。 “白姐,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白天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两秒,“你心思挺细的。” 花斐君躲开了她的目光,看向天花板,深吸了口气:“你也是。” “姐就是觉得,你这样没意思,就算没有六六,花逸身边早晚也得有个女孩,你身边也会有,你这样太累。” “六六说你老公……那你这样就不累了?” “这不一样,我等的是男人,可你等的不是女人,其实性别不重,真正让你累的原因你心里明白。” 第66章:岁月是朵两生花4 花斐君进来的时候看过白天的画,虽然他对油画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怎么看才能看出好坏,但是能看得出她画里的细腻,是过分的细腻,饶是细腻,他还是觉得被第一次见面的人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有些不可思议,这种感觉不并不好,就像饥荒年代自家明明藏了一窖的粮食自以为是深藏不露,结果一天一个要饭的从你门口经过,对你说,看,你家大米就在门上挂着,全城的人都看见了,就你一人以为它在地窖里。 “白姐,我能问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吗?我……很明显?” “没有,你天衣无缝,但是架不住六六是个爱露陷的小孩儿,她藏不住事,她在你和花逸之间来来回回的小眼神,羡慕嫉妒恨的,只要不傻都能看明白。” “真是,要你这么说,我还在身边安插了一个特务。”他笑了笑,“其实也没事,反正都是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累不累又能怎么样,这世上没几个累死的人。” 莫尧已经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外面下了一场大雨,空气干净了不少,他站在门口抽了一颗烟,回来的时候发现姚六六又抱着花逸腻歪了起来,“姑娘,您能收敛点吗?照顾一下我这没女朋友的成吗?” “成!照顾照顾你!”说着她就奔莫尧扑了过来。莫尧平时嘴上张罗的欢,其实还挺怕小姑娘这样的,他紧忙伸出手抵着她的肩膀,“冷静冷静,花逸,快让你女朋友冷静冷静。” “谁女朋友啊?谁要这么二的女朋友……”花逸抬头看墙上的照片,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花斐君结束了这个探索的历程,从纹身室走出来,花逸特别紧张的扑了上去,“疼么小叔?疼不疼?你还能走路吗?” 花斐君脸色一白,噢,他脸本来就白,不需要一白,他就这样白着脸突然弯下身子,捂着腰,“不行了,快拿笔,我要交代遗言。” “这么疼?”花逸想掀起他的衣服看看到底扎成啥样,是不是跟筛子似的从一个个小眼里往外窜血,可是花斐君一直弯腰躲,就是不给他掀开。 他突然腰板一直,有些得逞的笑了,“不疼,骗小孩的。” “他纹的什么图案啊?”姚六六看向白天,“这么神秘。” 白天在墙上扫视了一圈,指着其中一张,“这个,米奇。” 啊?花逸不抢着掀他衣服了,“小叔,你真闻了一个米老鼠啊?你是要对我打击报复吧?闻个米老鼠我还哪有看的欲望了!你还不如文个鸡蛋呢!” 花斐君笑着坐进沙发,“我都要交代遗言了,你还有功夫计较米老鼠和鸡蛋呢?” 莫尧在一旁笑了,“要按花逸的喜好,你应该闻个菜谱上去啊。” 姚六六到底是没有看到花斐君身上纹了个什么东西,她一路都试图要偷袭掀开他的衣服,并且得逞了两次,可是这个纹身稍微有点低,在腰线下,而且他还把裤子提高了,以防这个不靠谱的姑娘突然一把将他的裤子扒下来。 “你怎么不把裤衩提到咯吱窝啊,这样藏的更深。”她再次没有得手,抱怨了一句。 花斐君觉得被她折腾的有点疼,就用手捂了一会,“裤衩纯棉的,弹力不好。” 临走之前花斐君还没忘抬头再看一眼招牌上的字——大馆子,这名字起的挺霸气,如果要是叫“大使馆子”,就更霸气了。 这个周末真是收获颇丰,看了一场不着五六的电影,吃了一顿不知余味午餐,收了一件不得不爱的礼物,纹了一个不能外露的纹身。 花斐君往床上一趟,脖子上的吊坠“吧嗒”落在枕头上,他扯在手里摸了摸,对着正在收拾床铺的莫尧说:“高考的时候会不会不让我进考场,不是不能携带相关书籍。” 莫尧把被子一抖,平铺在床上,走到花斐君那边,扯着他的“小书”看了一会,“说不准啊,那帮二百五还不得以为你这是什么高科技的作弊利器,这什么材料的,铁的,钢的,铝的,电镀了吧,做工挺粗糙啊,等我以后自己挣钱了给你买个白金,这玩意可别掉颜色……” 花斐君皱着眉头拍掉他的手,“你有钱了码两块金砖挂我身上呗。” 莫尧笑了:“行啊,你要以身相许,我马桶给你用金砖砌,我看看你纹身。”他伸手掀开他的衬衫,把他睡觉穿的大裤衩也掀翻一个边,这才看到这神秘纹身的真面目。 两朵花,他知道为什么花斐君死活不给姚六六看了。 黑色的水墨画一样,一大一小,花斐君的皮肤白,这边缘的红肿看着挺明显,不过上面覆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大概是怕感染。 “我要以身相许给你,估计你爹得把咱俩一块拍成骨灰。” “我带你私奔呗……疼吗?”莫尧手指轻轻拂过那朵纹身,不敢用力,惹的花斐君一记颤栗。 第67章:无人懂我的不舍 花斐君摇摇头:“现在不疼。” “我怎么看着有点心疼呢。”莫尧提好他的裤子,平了平衣服。 “你能再恶心点吗?我想吐。” 花逸手里拎着脸盆,“嘭”一声扔在地上,皱着个眉头:“你们俩怎么回事儿啊,我就出去洗个脸的功夫怎么又私奔又心疼的,俩大老爷们大晚上的打情骂俏有意思吗?” 莫尧坐回自己的床上,抬头看着花逸,“小伙儿,你和六姑娘那才叫打情骂俏,我和你叔,我俩这叫……” 花逸还是绷着一张脸看着他,等着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来,下巴一扬,意思你说啊,怎么停了?继续编啊? “我俩这叫那什么,叫,靠,我跟你解释个屁,我俩就聊会天,你这小孩儿,也太霸道了,我就和你叔打情骂俏怎么了,我又没和你女朋友打情骂俏。” 花逸一只手掐着腰,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义正言辞的指着莫尧:“他,花斐君,我叔,我的,你听明白了吗?是我的你就只能看着,是我的你就给我老老实实放那,你要是愿意,明儿一早你就去找姚六六打情骂俏去,你爱和谁打情骂俏和谁打情骂俏去,就我叔不行。” 莫尧被他气的一股火上来,声音都抖了:“你是不是以为他是你叔全世界就都是你叔啊?他惯着你全世界人就都得惯着你?我告诉你,就你叔一人拿你当人民币似的,天天捧手心里,我莫尧没那义务,你叔还得跟我叫声哥,我就是你大爷!和我说话你有点大小!惹急我了你当我不敢揍你是不是,小时候我也不是没揍过你,打小你就跟我过不去,十来年了你总该过得去点了吧!” “对,打小就看不上你,怎么着吧,你当老子还六岁呢,你要有本事你就揍,打死我算我倒霉,我叔就算你的,打不死我就这操行,你就得忍着!” 莫尧觉得花逸这孩子有时候真是特别狼心狗肺,跟他叔一个样,总当别人对他好是自愿是上赶着是应该的,自己比他大两岁,按理说不应该和一孩子计较,但是现在这孩子要逆天当老子,他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和谁老子老子的啊?我今天非得揍得你知道知道谁是你老子!” 他一步从床上跨了下来,没等准备扇耳光的手伸出去,花斐君猛的从床上蹦了下来,一步跨在他和花逸之间,按着他举了一半的手,皱着眉头:“还真动手啊你?” “对!今天我就告诉告诉他什么叫人身自由,什么叫尊老爱幼!你别拦着我!”他挣了两次,没想到花斐君瘦是瘦,劲一点都不小,把他抓的死死的。 “小叔你别拦着他,你让他动手,谁揍谁还不一定!” “靠!你还想还手怎么着!反了你了呢还!”莫尧和花斐君撕扯起来,“你别拉着我!” 花斐君扯不过他,腾出一手来,对着他的肋骨就是一拳,这一拳打的,莫尧疼的舌头根都快打结了。 趁着莫尧弯腰捂着肋骨,花斐君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你他妈没完了是吧!你动他一下试试!” 莫尧在捂着肋骨在地上坐了一会,觉得自己眼眶发热,低着头站起来,花斐君下意识将花逸往自己身后带,结果莫尧只是头也不回就出了寝室。 花斐君转身瞅瞅花逸,皱着眉叹了口气:“回床上躺着去,今儿晚上你自己睡。” 花逸看着自己的床铺,又委屈的看向花斐君,“小叔……” “叔什么叔,躺着去,花逸你一天天脑袋里都在琢磨什么呢?俩老爷们怎么就打情骂俏了?”他要愿意和莫尧打情骂俏,花逸早哪凉快哪待着去了,压根不会出现让他天天晚上像给自己上刑似的拱着自己睡觉,整个人都快被虐待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 刚才从床上跳下来太猛,鞋也没顾得上穿,他穿上拖鞋,准备出去看看莫尧。 花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拽得踉跄着倒退好几步,“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莫尧,现在大门都锁了,他估计是上天台了,别再想不开跳楼,真不知道你们俩一天脑袋里装都是什么东西。”他好不容易站稳,用脚勾过来刚才退步时没踩住的拖鞋穿上,甩了甩花逸抓着的手腕,“别抓着了,疼。” 花逸手上的劲儿一点都没松,执拗的说:“我不让你去。” 花斐君看了他半饷,拍拍他的手,“花逸,没人能把我抢走,你别总是一副我马上就要夹着铺盖卷和别人跑了一样,我真不会,我从来没骗过你,你不信我?” 信。从小到大,花斐君只要答应他的事没有哪件是空口言,他从来不会为了一时之计而欺骗自己。 花逸松开了花斐君的手,悻悻的躺回自己的床上,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在他临出门的时候问了一句,“我今天在这睡自己床了?” “对,惩罚。” 下午的时候下过雨,这会儿外面的空气很清净,天台上没散去的一汪汪雨水在微风吹过的时候带起一股股湿意。 花斐君推开有些斑驳的铁门时并没有看到莫尧,他抻出半个身子,向门后探去,果然,莫尧正叼着烟靠着墙,看见他的时候喷了一口烟,缭绕的烟雾遮住了那双他想探究情绪的眼睛。 花斐君用手挥了挥烟雾,冷冷清清的莫尧看起来和平日的他天差地别。 他伸手向莫尧的肋下探去,想问问他还疼不疼了,莫尧一把将他的手挡了回去,“不用看,没事。” 花斐君蹙眉,“我看看,不够重我还要加两拳。”他再次抬手摸过去,刚一碰上,就感觉到他本能的想后躲了一下,“这么疼?” 他掀开他的衣服,尽管今夜月亮没有当空照,他还是能看见这块皮肤的颜色稍微有点深,这么快就青了。 莫尧看到他皱着眉头,紧忙把衣服拉了下来,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头弹了出去,“别看了,我就这样,碰一下就又轻又紫的。”他蹲了下身子,把头靠在墙上,“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待一会。” 花斐君也他旁边蹲了下来,觉得这块地挺干的,就直接抱着膝盖坐下,俩人都没说话,这是月黑风高夜,适合杀人放火盗墓。他们俩猫在天台,连看星星看月亮都没法实现,想文艺也文艺不起来,倒像俩逃难的小偷。 “你要是觉得生气,就打回来吧。”沉默了许久,久到莫尧以为花斐君是不是就这么抱着膝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偏头说了这么一句。 莫尧瞅瞅他,叹气道:“花斐君,你这话说的挺没良心。” “我让你打回来还不叫有良心,我让你给我从这推下去才叫良心?” 莫尧一屁股坐下,盘着腿面对花斐君,义正言辞的说:“咱俩认识十年了,人一辈子有几个十年啊?这十年里别说你欺负我的时候我没还过手,你就说我有没有因为一件事埋怨过你,骂过你?你凭什么觉得我现在就能还得了这个手?你宠着惯着花逸,你就没感觉出来我宠着惯着你吗?” 花斐君眨眨眼,还是有点不太适应他这么严肃的模样,用手指戳了他的额头一下,“怎么都上升到谈人生的层次了,这么文艺,我就是知道你不能还手我才那么说的,知道你下得了手还来讨打,你觉得我像那样威风凛凛的蠢货吗?” “你有没有点认错态度?”他斜着眼看花斐君。 “有。”花斐君非常诚恳的点头,“对不起,我下次不打肋骨。” “唉你这人,真不想原谅你。”他叹口气,又开始了义正言辞的教导,“君子,我不能真动手打花逸,这小孩儿让你惯的无法无天了,我就吓唬吓唬他而已,他不仅是你侄子,也是我侄子啊。” 莫尧这话说的不假,小时候他因为花逸拿石头砸旺财,他倒是踹过花逸屁股几次,但是一看就是不疼的那种踹,只是花逸表演欲太强,动则哭天喊地而已,除此之外,他再和花逸不对付,也没动过手,尤其是当花斐君来到花家之后,花逸日趋有一种狗仗人势,不,是侄仗叔势的架势,谁敢动他啊。 一阵小风拂过,花斐君的头发被吹的立了起来,他伸手往下压了压,“我怕你控制不住。” “因为你错误的预见性,我挨揍了,这事儿我上哪去说理去啊?”又是一阵风拂过,莫尧抬手帮他压住刘海,花斐君的头发很软,颜色也不正,说不上来,稍微有点黄,大概和他营养不良有关。不像他和花逸,黑又亮的刺头。 其实花斐君给他那一拳的时候,他真挺难过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如果和花逸站在一起比较,自己可能还没人家头发丝儿重要,明明错不在他,可是为了袒护花逸他还是动手打了自己,难受的他只想跪地上抱头痛哭一顿,可是看见他能上来找自己,还有两句不是很有诚意的道歉,他心软了,这些足够了,不用再多了,再多花斐君也给不了他。 压了两下,他的手就不想拿开了。 “君子,我想亲你一下。” 花斐君靠着墙壁的身体一僵,愣愣的看着他,好半天,才举起一只手伸到莫尧眼前,“亲。” 莫尧无奈的抓过他的手,可还是当宝一样,在他指尖亲了亲,然后抬头,啧了两声,“花斐君,谁要喜欢你一准儿命短,真的,我肯定活不长。” 花斐君抽回手,笑道:“你想活多长,千年王八万年龟吗?” “我刚诅咒了自己短命,你就没啥好话对我说吗?比如祝我长命百岁什么的,王八和龟也比英年早逝强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花斐君沉默了一会,像似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这样啊,喜欢我的都短命……那我希望花逸永远也别喜欢我。” 这个话题的开端不错,结尾稍显不完美,莫尧绕了这么大圈,最后还是绕回了花逸的身上,让他有些无奈,他又拉着花斐君扯了一会别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翠花现在看见他还双眼冒泡,比如临近期末考试他们应该做复习和抄袭的两手准备,比如很多,但是最后,花斐君说了一句话,才彻底结束了这月黑风高夜的密谈,他说,花逸额头那个疤可能下去不了。 莫尧一拍大腿,“得,回去吧,你这一会不见如隔三秋的,我都替你相思苦了。” 俩人都没注意聊天竟然也聊了那么久,从天台下来的时候,寝室楼已经熄灯了,这导致他俩必须轻手蹑脚经过楼梯口的值班老师的寝室不能发出任何声响,不然更悲剧的事情就会在他们身后做好时刻逮个正着的准备。 花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睡觉,花斐君一进门就看见他撅着个屁股从床上来了一个360度的大翻身,要不是他眼明手快一步迈到床跟前,就凭花逸那一下子,准定摔地上。 他无奈的把花逸往里面推了推,躺在了他的旁边。 花逸的脸埋在枕头里好半天,才抬起头,声音里还透着委屈,“你不说今天让我睡自己床吗?” “这不就是你床吗?” “你不说不让我跟你睡吗?” “嗯,我想跟你睡,快睡……” 就在花斐君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临睡交界的时候,他觉得腰上有些痒痒,伸手摸了一下,居然摸到了一只手,他以为是花逸想抱他,便侧了个身,可是这不老实的手居然还在摸,他半睁开眼睛,在黑暗之中正好对上了花逸瞪的像俩夜明珠似的大眼睛,这要发个绿光再嚎两嗓子,他会以为这是夜深人静有狼出没了。 “摸什么呢?” “米老鼠。” 花斐君被他说的一愣,什么米老鼠,还唐老鸭呢,大半夜的上他身上摸什么米老鼠,窸窸窣窣的小动作,他可是正当青年血气方刚的,这会儿都快摸出生理反应了,他挪开花逸的手,握着放到胸口,“别闹了花逸,睡觉吧。” “你让我看看呗小叔,米奇。” 花斐君这回是彻底睁开眼睛了,他思考了很久,终于想起来花逸说的米老鼠是什么东西,就是他的纹身,下午他骗花逸和姚六六纹了个米奇,他还当真了! 他把衣服往上一掀,大裤/衩往下拽了拽,“看吧。” 就着这根本就没有月亮的微弱月光,应该说是黑茫茫一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光,花逸趴在他腰上研究了老半天,终于在花斐君再一次要睡着的时候激动的喊了一嗓子,“花啊!” 这一嗓子,把莫尧都喊醒了,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紧张的问,“怎么了?” 花斐君也吓了一跳,提上裤子放下衣服,声音还哑着“没事,他看见我的纹身了,你继续睡。” 莫尧嘟囔了一声都栽回床上,心想着孩子都16了啊,怎么还跟6岁似的。 花逸咧着嘴也躺回了床上,大腿一扔,半骑着花斐君,“小叔,你不说纹了米奇吗?怎么是两朵花啊?是不是咱俩啊?大花和小花啊?挺好看的,俩花。”斐斐里服恶。 花斐君抱着他的大腿往下推了推,被骑着肚子实在是喘不上来气,听到花逸这么开心的看见自己腰上那两朵花心情大好起来,嘴角一弯,笑了笑,“嗯,是咱俩。但是是小花和小小花,大花是我爹。” “你爹在哪呢你爹。” “不知道。” 问完那句话,花逸就后悔了,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花斐君要是知道他爹在哪,就不能跟他在这躺着了,他记得自己见花斐君的第一面时,花斐君穿的那身衣服,按现在小孩的生活标准都算得上体面,他就不明白了,花斐君是他叔,那花斐君他爹就是自己爷爷,那为啥自己爸就那么不招爷爷待见,日子过成这个熊样啊?爷爷又为什么不要花斐君了呢?他俩儿子都不招待见?他爷爷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算了,思考这个比思考人生还难,一来他解决不了,二来他不想拿刀子往花斐君心上戳。 姚六六始终没有机会看见花斐君纹身,虽然她对他能选择一个米老鼠纹在身上这事表示强烈的怀疑,可莫尧和花逸一口咬定,那就是一只米奇。 学期接近尾声的时候,学习好的同学纷纷开始调动起学习的积极主动性,该背的背,不该背的也坚决不能放过,学习不好的同学则聚成一小堆,大家头脑风暴探究,怎么能抄的更顺利一些。 毕竟期末考试是要开家长会的,不是每个人都像花逸那么幸福,他的家长就是跟他同桌的小叔。 大家都笑着说,花斐君肯定不怕考试,他一定是很BT的钟爱考试,这样能方能显摆出他的实力。其实不然,每次进考场之前,他都紧张的手心冒汗,学年前三啊,学年前几名的分数差不了太多,很有可能因为一道选择题就被人超越,不能进前三花逸就被开除,若因为一时疏忽被人挤下前三,那可真是罪孽深重。 期末考试的前一晚,花逸委以重任的拍了拍花斐君的肩膀,“我能不能上高三,就看你了,小叔!” 一听这话,花斐君恨不得把眼前这几本书都啃进肚子里然后让消化道直通大脑。 当然,期末考试这种事是挺容易让人紧张的,可是却不是最紧张的,真正的如临大敌就是揭晓成绩的那一刻,看到成绩单的时候,花斐君终于松了一口气,第二。 他没有“第一名”情结,是不是第一名都成,只要是前三,能次次都第三也是幸福的。 他身心愉悦的开始整理寝室,明天上午开完家长会就能回梨花寨,想想他和花逸已经一个学期没回去了。这学上的可真省钱,开学时嫂子给他的钱现在他还剩了一百多,他再次感叹着,人要帅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境界其实也很好,谢谢姑娘们提供的无偿赞助,以及高富帅莫尧公子常年提供的早中晚三餐。 平时抱着书就能去上课,现在要背着书回家,花斐君这才发现,背书包还真是个粗活累活。他和莫尧站在学校门口,等着花逸和姚六六依依话别,一道闪电劈开半个天空,接着就是一声化学爆炸一般的巨雷,吓的莫尧差点蹦起来,“靠,这雷也突然了,吓我一身汗。”他扯下花斐君身上的书包,自己背在肩上,“我背吧,我觉得你这身板不行,再来一个雷连人带包就能给你震倒了。” 话音没落,接着又是一个响雷,“啪嚓”一声,吓的莫尧一弯腰,他觉得挺丢人的,抬头看了一眼花斐君,站的笔直笔直跟白杨树似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雷打不动? “你怕打雷?”花斐君把视线从花逸身上收回来,瞅了他一眼。 “不怕,就是有点意外,这天象异常,我命你去收了花逸那妖孽,快快回梨花寨。” 花斐君笑笑,还天象异常,不就打两个空雷,一会要是有个超人从他们头顶跟举着吊瓶似的飞过那才叫天象异常。当花逸终于从姚六六的魔爪里脱离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吧嗒吧嗒的下起了小雨。 三个人连跑带颠一路直奔汽车站,好不容易挤上个回镇上的车还是和一群大婶大妈斗智斗勇之后才挤上去,这一车厢都是一股汗哒哒的鸡屎味,闻的花逸都快吐了。 车刚要开走,一个肥胖大妈硬是狂拍着车厢,等司机开了门,在一群人的抱怨中挤上了车,毕竟一天去镇上的就这么几班车,赶不上还得等上一阵子。 花逸被挤得只能贴着车窗站成鱼片,花斐君撑着手臂在他两边,尽量不让一身怪味的大婶们贴在他的身上,外面大雨瓢泼,映在车窗上的世界全被雨水冲刷的变了形状,行人,雨伞,店面,汽车,变成单一而弯折的色块。 胖大妈用力的往里挤着,还对着后面喊了一句,“往里走走啊,都在门口堵着。” 一大波大婶又再靠近。 莫尧抱着书包,谁靠近就拿书包顶谁,一脸的不解气。 花斐君被挤的都快和花逸一起变成压缩鱼片,花逸倒好,额头往他肩膀一顶,“一会下车咱俩都得粘一块。”他见花斐君要往后躲,伸手一把拉了回来,“别挤了,就这么着吧,这么站着我都能睡着。” 于是,他果然睡着了。 莫尧揉了揉鼻子,看到花逸抵着花斐君的肩膀就这么睡了,摇了摇头,“花斐君,我严重怀疑你侄子脑袋里缺东西,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也能睡着,还真是……好养活。” “还小,长大了就好了。” 长大了,就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趴在自己身上睡了。 花逸是被花斐君摇醒的,车里人虽多,可是空调开的挺足,车门一开风一吹,花逸直接撑着膝盖打了个喷嚏,雨停后的空气很好,“我的老天,幸好睡着了,不然得熏出毛病来。” 下雨天镇上回寨子里的车很少,出私活的司机都不爱跑,这一路坑坑洼洼,跑一趟弄不好车还得陷泥里。再说这路也不远,花逸死活就不肯再往车上挤了,反正这条路以前一天上学放学走两遍,四十多分钟就到家。 莫尧背着花斐君的书包,拎着自己两个大袋子,跟要赶集似的,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俩,“你俩也太狠心,敢情你俩轻手利脚的这就要回家了,我大包小包跟春运似的,我要坐车回去,这要走回去就得直接上山找个坟头躺下了。” 花逸看都没看他一眼,“你坐飞机回去谁管你。” 莫尧自己挤上了怪味弥漫的小巴车,花斐君蹲下给花逸挽了挽裤脚,准备走回去。 花逸指着花田小学那边的方向,扯着花斐君的衣袖,咧着嘴傻笑:“小叔,你还记得那条小路么,咱们在那挨揍来的,莫尧那个倒霉蛋就是跟那让人打骨折的,你还给我一撇子。” 花斐君抿着唇笑了:“记得,你被踹了一脚就再也没起来。” “靠,你能别提那事么?”他抓着花斐君的胳膊甩得老高。 “别逃避,历史是真实的存在。”花斐君还是腼腆的笑,推了他一把,他没觉得自己使劲,但是花逸却往边上躲去,脚下一滑,直接摔在了泥坑里,摔成半个泥孩儿,溅了他一裤子泥汤,他一愣,没想到花逸能摔了,赶紧弯下腰准备给他拽起来,花逸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伸手横着一抡,将弯腰的花斐君抡倒在他旁边。 “诶!”花斐君惊呼一声,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人就已经躺泥里了,他坐了一起来,一边甩着手上的泥巴一边看着花逸坐在他旁边笑的前仰后合。 花斐君用沾满泥巴的手在花逸脸上抹了一把,“还给你的,我见你第一面你就往我脸上抹口水。” “你这反射弧够长啊,十来年才想起来。”花逸笑的更欢了,伸手捏了花斐君的鼻子,见他要躲,大腿一横,直接骑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别动!” 捏了他一鼻子泥,还沾着泥巴在他左边脸蛋画三道,右边脸上画三道,一边画一边笑。 花斐君也不挣扎了,索性让他折腾个够,“好笑吗?” 花逸边笑边点头,“好笑!” “好看吗?” 花逸不笑了,支撑着身体居高临下的看了好半天,“好看。” 花斐君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也没顾得上擦脸,沾着一双泥巴手,捧着花逸的脸,学着他的样子瞅了半天,慢吞吞的蹦出几个字,“没你好看。” “滚一边去!”花逸猛的推开他,站起来胡乱的甩着身上的泥,甩了花斐君一脸,头也没回的吼了一句,“快点走!老子要回家!”他用沾着泥巴的手摸了摸沾着泥巴的脸,靠,怎么这么烫,一会泥巴干了直接成墙了! 花斐君被他推的莫名其妙,顶着一个花猫脸跟了上去,怎么玩着玩着就反性呢,好好的发什么脾气。 俩人没直接回家,花斐君带他去浅河,就这么顶着一身泥回家,嫂子肯定以为俩孩子上学上傻了。 雨虽然停了,可是河水却变得比平日湍急,花逸本来就怕水,一看这小河流水哗啦的直响,更不敢上前。花斐君扫了一眼这只及腰身的河水叹了口气,“难道我要回去拿个大盆给你洗吗?我怎么把水给你弄到岸上去?” “那就不洗了,淹死怎么办。”花逸脸一转,不看他。 花斐君走过来,牵着他的手腕,顿了一下,直接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身边拉扯着,“我不会让你淹着,你就是顺河冲到太平洋我也能给你捞回来。” “捞回来尸体吗?我死了你多孤单。” 花斐君啧了一声,戳了花逸的嘴唇一下,“矫情。我和你一起死,行了吧!” 他觉得花逸根本不是怕他孤单,分明是死了还怕欺负不到他,所以一死也得死一对。 花逸僵硬的站在河边,踩着浅浅的水,任花斐君怎么劝也不肯往里走,反正只是洗掉泥巴,又没指望像蒸桑拿那么具体,花斐君三下五除二的扒了花逸的衣服裤子,连内库都要往下扒,花逸猛的拉住他的手,“干嘛啊小叔,我都多大了,这光天化日的,还能光屁股啊……” 花斐君一愣,低笑出声,他倒是忘了这茬,只觉得他别别扭扭的和小孩儿没两样。 看着花斐君在河里给自己搓衣服上的泥,花逸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去他妈的大学,去他妈的城市。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小叔再也不用为了自己吃那些不该吃的苦,他们再也不用为了浮华的未来去奔波,日起而耕,日落而息,在山上放风,在河里洗澡,闲暇的时候背对着背晒晒太阳,只要勉强可以吃饱也行,就算只能娶到春妮儿那样的媳妇也行,就这么过一辈子。 就这么一辈子。 可是他不敢和花斐君说,他知道只要他开口,花斐君一定会答应自己,他从来都不拒绝,如果他说,小叔你去给我摘个星星下来,估计花斐君都会想着法的给他变个星星出来,或者变个猩猩也说不定。 他可以放弃这一切,但是他觉得花斐君是不想放弃的,他那么努力,一定是想有一天可以回到他曾经拥有过的生活,那般衣食无忧那般优渥阔绰的生活。 他们两个人,要么是放弃自己这份安逸的向往,要么是放弃花斐君华丽的梦想,要么,就分开。 他不要分开,不要花斐君失望,所以这份安逸的向往,是烂在他肚子里的秘密。 花逸撇撇嘴,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好男儿应该像花斐君一样,志在四方,可他的志,只在梨花寨上。 “小叔,你将来想干什么啊?”他用嘴角叼着根草,偏着脸望向花斐君。 花斐君没抬头,继续搓着衣服,只是稍微顿了顿,“没想过,你呢?” “我啊?”他突然直了直腰板,很严谨的思考一番,“和小时候一样,当地主,收了莫尧他们家的地。” 花斐君笑了,“那我当农民,回来给你种地。” “啧啧,这出息。” “这出息怎么了,你小叔我,”他沾着河水抹了一把汗,直起腰看着他,“这叫目标明确。” “您那目标是我这个拖油瓶吧,我要说我想当爹,你是不是都能给我生个儿子出来啊?” 花斐君愣住,别过脸笑了两下,“这个真不行,没那功能。” “那要有呢?” “生!” 临近黄昏的梨花寨,像一幅淡墨的画,炊烟袅袅,牲畜归巢,无论从哪一坐小院路过,都会被飘出来的饭香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莫尧蹲在花家门口,偷瓜贼似的瞄着他们回来的小路,一脸忧伤。 “蹲这干嘛呢?”花斐君弯着腰,盯着莫尧一反常态的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莫尧眼眶瞬间红了,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花斐君吓一跳,连花逸都吓一跳,而且是真的跳了一下,心想这厮段数高了,竟然用苦肉计,可是他要用计干嘛?“你别告诉我就因为我们俩没和你一起坐车回来,你哭了?” 莫尧偏着脑袋瞪了他一眼,“滚一边去。” “靠!这是老子家门口,你回你们家门口蹲着哭去!”花逸指着他的鼻子吼了一句,甩头往院子里走。 “旺财死了。”他突然长出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句。 花逸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快步走到院子侧边的篱笆旁,抻着脖子往里看,果然,旺财那威武雄壮的砖制狗窝还在,那条长长的铁链散在狗窝的前面,可是却没了那威风凛凛的大狼狗。 真是!大快人心!不共戴天的旺财终于驾鹤西去,花逸忽然想对旺财说上一句:看看咱俩谁能笑到最后,老子已经把你靠死了! 第68章:半场惊慌半场伤1 花逸傻笑了两声,笑着笑着心就酸了,原来一辈子,这么短。 旺财,你去了天国还是地府,还会记得我吗?我是总拿着小木棍捅你的花逸啊,别忘了我,下辈子你可要记得来梨花寨的路,咱俩再一决高低吧。 花逸进了屋里,看见父亲正难得的没有出去伐木,而是躺在炕上,睡的挺深的样子,母亲不在,他自己掀开碗柜的布帘,只有一点剩米饭和青菜,连点油水都没有,他想着直接将青菜扣在米饭里,想到花斐君也没吃,便拿出一个大碗,拨了一半米饭一半青菜出来,猛扒了几口。 花斐君挨着莫尧蹲了下来,莫尧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半天也没点,抬手揉了揉眼眶,侧过脸看着花斐君,扯出一个不怎么美观的笑脸,“你这一脸伤春悲秋的,又不是你家狗死了。” “是你先伤春悲秋的,我这是顺其自然被你感染。”他是没养过狗,对旺财也不像花逸那样有着不共戴天的深厚情意,旺财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每日都会很敬业的在篱笆那边对着每一个经过莫尧家门口的人气势磅礴的吼两声。饶是这样,他听到莫尧说旺财死了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这种惊讶不包含任何对人生的感叹,只是有一种,你一直觉得是生龙活虎的某个生命,突然之间就再也不存在了,就好像你一直吃着米饭,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以后只能吃馒头,米饭再也没有了,你总不会跟着米饭而去,总要慢慢学会接受馒头,就算不甘,也总要活着。 时间就像黑洞,将生命一个一个抽走,不容你私自的停留。 他伸过手臂揽着莫尧的肩膀,拍了拍,思考半天说出来俩字,“节哀。” “旺财来我家的时候,你来没来梨花寨,我从我姥姥家把他抱回来的时候,它才这么大。”莫尧伸手比量了一下,比马可波罗香肠长不了多少。“什么东西久了,都有感情的,人是这样,狗也是。” “嗯。”花斐君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以后要死你和花逸前面。” “嗯?” 逸逸捅会吗。“我受不了眼睁睁看着和自己朝夕相伴的人离开,要是就我一个人,那多孤单。” 旺财如果知道他的主人在它死了一个多月后,还能想起来为他流上一回眼泪,也不枉他人间走一遭了。别总说男人的心狠,他们只是不习惯太柔软。 莫尧终于在蹲到腿开始发麻的时候,决定回家吃饭,饥饿来袭的时候他开始忽略了悲伤,虽然很难过,但是他还不至于为了一只狗而悲伤到绝食,最多绝食狗肉。 花斐君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花逸已经吃完了那一碗凉着的大米饭,他进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走到厨房里拿过花逸用过的碗筷,直接将米饭盛了进去,站着一口饭一口菜吃的很是优雅,就像下乡来的知青,跟这山里的孩子还真不一样,这么多年,也没能入乡随俗发展成一样。 花逸端着水瓢喝了一口凉水说道:“小叔,碗柜里有干净的碗,你不嫌我脏啊。” 花斐君被他问的一愣,瞪着眼睛嚼着米饭,慢条斯理的咽了下去,“你脏吗?” “不脏啊。” “那我嫌什么,换衣服去,湿着多难受?” 花斐海在里屋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声,用嘶哑的声音对着厨房喊了一嗓子,“花逸回来了?” 花逸放下水瓢,屁颠的打开东屋的门,对着躺在炕上的父亲说,“爸你醒了啊,我们放暑假了!” “嗯,你妈去集上卖东西去了,还没回来。” “我知道,”花逸咧嘴笑了两声,转身去换衣服,心里想着父亲挺奇怪的,他都16岁了,也没见过父亲在白天睡觉,不是出去干活就是在院子里忙乎,他提上裤子,随便套了一件短袖就又奔着东屋去了,“爸,你是不是有病了?” 花斐海抬头瞅了他一眼,“没病。” “那咱俩出去杀一盘棋呗。” “找你叔玩去。” “天天和他玩,没劲,你水平高,我要向你宣战。”说着他伸出手把父亲身上的薄被掀开,准备拉他起床。 就是这么一掀,花逸觉得自己便掀起了他人生苦情的序幕。父亲穿着大短裤,左腿的小腿翻露着狰狞的肉,这不是新伤,看着有段时间。 他捂着嘴,差一点就尖叫出来,半天缓过神来,哆哆嗦嗦的结结巴巴的对着厨房喊着:“小,小,小叔!” 花斐君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一脸不解的走了过去,当即被眼前的吓的呆在了原地,“哥……” 由于受伤,花斐海能不下地走动就不会下地,吃饭也是让花逸妈给端到身边,吃的也不多。花斐君把桌上的两颗煮鸡蛋拿在手里,拨了一颗放到花逸的碗里,另一颗拨好了送进东屋,放到花斐海的碗里,“吃点有营养的,总吃青菜怎么行。” 花斐海看着青白色的煮鸡蛋滚进自己的碗里,叹口气,“君子啊,大哥没本事啊……” “哥,”他打断花斐海的话,红着眼眶微微笑了笑,“先吃饭吧,别说这些。” 不知食而无味是什么感觉的花逸,终于也有了吃不下饭的时候,从来一觉到天亮的花逸,也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失眠。他左一声右一声的叹息,让花斐君觉得他把16年来攒的叹息都用在了一晚上。 “心里难受吧,花逸。”他抬手揉了揉花逸的短发,将他搂进怀里。 “难受,我妈说在镇上的医院处理的,连市里大医院都没去一趟,我就给脑袋磕破个皮还去大医院,我爸都砸那样了,也没钱去医院,小叔,你说我爸以后会不会瘸啊?咱们俩为啥不是丫头,现在都能嫁人了,要点彩礼给我爸看腿也行啊,唉,儿子养了这么大,什么用都没有。我以后不要儿子,生儿子就掐死吧,生女儿多好,没钱能卖钱,可是女儿要是长的太丑也不好卖,也卖不上价,咱家这么穷我还能娶上媳妇吗?我看够呛了,唉,你上我们家算倒霉,连累你也没钱娶媳妇,小叔,我不上学了,反正我学习也不好,我去打工,我供你。” 上一次听到他一连串讲这么长的话,还是在他生日那晚,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才会自顾的讲话。 花斐君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在他的头顶轻叹一声,“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你想到太严重了,你爸的腿不会瘸,会好起来的,咱们家还没到需要你辍学挣钱养家的地步,就算真到那个份上,那个人也不会是你。”若真有那天,不念的一定是自己,这世上哪有侄子供着叔叔读书,哪有大哥一家都为自己所连累。 “可是……” “我说了,没有可是,你给我断了这份心思,再让我听到一次,我……”他想说点狠话,可是又想不出什么狠话,只能半路卡在这里。 花逸从他怀里挣出来,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对峙上他的眼睛,一脸戒备和不悦,“你想说你就不要我了,是吧?” 花斐君发誓,就算他刚才已经在绞尽脑汁的去想着狠话该怎么说,也没想过这句“我就不要你了。” 他用手指戳了下花逸的额头,“想什么呢你!别瞪着你那俩铃铛似的大眼睛看我,天都要亮了,快睡觉!” 花逸醒的时候花斐君已经不在床上了,外面日光正好,他伸着懒腰翻了个身,才发现这藤床原来已经变得这么小,骨碌一圈就到了边缘。 其实不是床变小了,是他们长大了,可他们长的也太大了,花逸第一次觉得长的这么大不好,长的高也不好,这样吃的多,他也是第一次觉得吃的多不好,这样浪费钱。 他胡乱的卷上被子,走到厨房的水缸旁边,用水瓢盛了半瓢凉水,边喝边往东屋走,父亲居然没在床上。 他吓了一跳,水瓢往缸里一扔就往外跑,一推开门就看见人家兄弟俩坐在篱笆下面下象棋。 战果很明显,姜还是老的辣,花斐海的胜局基本已定,花斐君一筹莫展,看见花逸冲出来,朝他勾勾手,“快来帮我看看,你爸居然公开挑衅我的智商。” 花斐海咧着嘴笑了,“他顶什么事,我量你两个臭皮匠也顶不过我一个花葛亮” 花逸挠了挠脑袋,“我一直觉得我挺聪明的啊……”他走过去,蹲在花斐君的身边,抬头看着父亲很少露出笑容的脸现在竟也挂着笑。 他跳到父亲伸手,在他背上又捏又砸,“我给你按摩按摩,恢复的快。” 花斐海点点头,掂量着手里吃来的棋子,“君子,看见没,我就说你侄子智商不行,我这腿受伤了他给我按肩膀,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还指着他给我考个大学呢,这架势可够呛。” 花逸手上施错了力道,捏的花斐海直皱眉,“你小子,你叔派来的歼/细吧!” 花斐君抬头笑了笑,“花逸肯定能上大学,现在大学挺好考的,差不多就都能上了,再说花逸挺聪明的,男孩儿贪玩正常。” 说到大学,花斐海又开始发愁,两个大学生的开销,真不知道该怎么负担得起。 花斐君看出了他的想法,安慰到:“别愁了哥,船到桥头自然直。” 可怕就怕,船根本连桥头都到不了。 除了写作业,帮花逸写作业,花斐君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花斐海聊聊天,下下棋,省着他一个人闷,偶尔也会搀扶着他在院子散散步。 如果花逸妈出去赶集,那么就是花斐君来做饭,虽然水平相当的不怎么地,但是熟了就好。 “哥,咱爸……”花斐君看这几天他心情好,就试着问了一句,可是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花斐海把碗和筷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他就再也没敢提过这茬。 花斐君的父亲有钱,这是他对父亲唯一的印象了,他现在需要钱,可是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个人。可就算找到了,他也不见得会给自己钱,他若是待见自己,早在十年前,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母亲把自己送来这里,至此一来,再也没人来找过自己,连自言片语都没留下过。 你妈才长那样!——他想起以前莫尧因为老师把母亲的外貌描写的很沧桑而奋起喷之的一句话。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虽然他姓花,花斐海是他的大哥,可是他们不是亲兄弟,在他的印象里,自己母亲长的那叫一个貌若天仙,虽然很有可能这是错觉,每个孩子都觉得自己母亲貌若天仙,可是花斐君真的觉得就算自己有主观偏见,他的母亲也是一个不同于平常妇女的天仙,起码在他8岁那年最后的记忆里,母亲当时的容貌要比小嫂还要年轻。 那么年轻的女人,怎么可能生了他和花斐海两个孩子,要说花逸的奶奶能和花逸的妈妈一个年级,那得是个多吓人的老妖精。 他妈不是老妖精,是天仙。 他思考一番,又觉得不能夸他妈是天仙了,这个天仙居然抛弃了自己,哪有这么狠的天仙,她简直就是……一个美丽的女罗刹! 花逸想,看他们俩下棋是很无聊的事,就像看巴西队和中国队踢足球,赢的太没有悬念。 他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从寨子东边溜到西边,一路没少和张大婶李大妈王大爷等乡亲们打招呼,一直逛到天快黑,他很喜欢这样放松的日子,什么都不想,东逛西逛,虽然看起来挺不务正业又游手好闲。 路上遇到了两个小学同学,光着膀子晒的一身黑皮,一看就是刚从地里回来,如果没有花斐君这么坚持,恐怕他现在也会是这幅模样,汗流浃背一身黑泥,现在,他和他们已经不一样了,因为有了花斐君,他从此都会和这些山里的孩子不一样。 花斐君正蹲在灶台前面捅着灶坑里的柴,一股灰烟飘出来呛的他捂着嘴狠咳了两声,赶快起身拿过锅盖往门外扇风,没扇两下就看见花逸连跑带颠嘎嘎的笑着跑进院子,“小叔!你看!” 他是需要出去看看了,这厨房没法待了,呛死人不需要一分钟。 “我的妈,小叔,你是做饭还是点房子,这么大烟!” 花斐君又捂着嘴咳嗽两声,“烽烟四起,这是通知你回家吃饭。”瞥见他手里拎着个布袋子,他蹙着眉头问,“那是什么东西?” “你看!”他神秘兮兮的打开布袋,递到花斐君面前,两只皮毛黑亮的小狗,一个来月大。 “哪弄的?别告诉我偷的!” “呸,老子偷过东西吗!寨子西边张老三家的母狗下的,一窝下了11个,给了我两只!” 花斐君抬头看了一眼东屋还开着的窗户,“小点声,你老子在里面躺着呢,小心他出来揍你。” 花逸压低了声音,凑到他面前,笑嘻嘻的说,“他现在腿脚不好,撵不上我。” “你弄俩狗干嘛?咱家哪有剩饭剩菜喂它俩?” 花逸意味深长的一笑,“嘿嘿,不是给咱家的,我给小地主送去,你快弄弄那烟,一会火警都得给你招来。”说完拎着布袋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花斐君的手里还握着半截柴,嘴角向上弯了弯,心里一阵温暖。花逸确实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儿,但是不是狼心狗肺的小孩儿,确切的说,花逸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孩,小李飞刀子嘴,日本嫩豆腐心。 花逸拎着布袋子冲进莫尧家的院子,翘着莫尧的窗户,“莫尧!出来接驾!” 莫尧正躺在床上看三流偶像剧吹着空调,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花逸正傻笑着往屋里瞄。他穿上拖鞋随手拿了根烟叼在嘴上,走出来开门,“你不在家伺候你爹又想到什么新方法来刺激我了?我心情不爽,惹我我可揍你。” “我今儿不刺激你,给你个惊喜。” 莫尧乐了,“你不给我惊吓就成,你拿那什么东西,靠,不是蛇吧!你个死孩崽子!” “靠!我上哪给你弄蛇去,我这胆儿芝麻大我敢抓那玩意!真是惊喜!”他再次神秘兮兮的打开布袋,这回直接放在地上,从里面捧宝似地的一手一个抱出两只小黑狗,乐呵呵的盯着小狗左瞧又瞧,“你看,一对小狗,都是母的,将来能生小崽儿,它俩老了就让她俩生的崽儿跟你做伴,名儿我都帮你想好了,这只叫一二,这只叫三四……靠!你什么眼神!这么红,要变身啊!”他正说的带劲,抬头一看莫尧俩眼眶通红,跟刚让他揍了两拳似的。 莫尧没回答他的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小狗的毛,挺光滑,黝黑铮亮,“这只叫小花,这只叫花小。” “去你大爷的!这只叫草日大!这只叫戈一儿!”他把狗往莫尧怀里一推,斜着眼没好气的看他,“养肥肥的,养肥了我炖了吃肉!”说完拎着布袋就往家走,这布袋还是张老三家的,得还回去。 莫尧站在院子里对着狗发了半天愣,才反应过来那个“草日大和戈一儿”是什么玩意,花逸脑袋转的倒是挺快,秒速之间拆分了莫尧二字扣在这俩小狗身上。 他抱着狗对着花逸家的院子喊了一嗓子:“谢主隆恩!” 花逸在篱笆那边吼了回来,“平身!” 靠!他也没跪下啊!莫尧将两只小狗抱进屋里,摸摸这只,摸摸那只,突然之间就觉得花逸偶尔也挺可爱,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不可爱。 花逸妈回来的时候,花斐君终于在花逸的助阵下手忙脚乱的抄了两道及其简单却又及其恐怖的菜,她是看见家里这边浓烟四起才撒丫子飞奔回来的,还好人高腿长,终于在确认了这不是一场火宅之后才放慢了脚步,哭笑不得的往屋子里走。 吃饭的时候想起来这事还忍不住笑两声,花斐君笑说,“有你这样的嫂子吗?” “有你这样的小叔子吗?” 花逸也跟着咧嘴笑了,扒了一大口饭,“我才发现妈,咱俩对花斐君的称呼就差一个字,我叫小叔,你叫小叔子。” “不一样,你那是二声,嫂子叫的是一声。”花斐君正色道。 “嗯,知道了三好学生,吃饭这么欢乐的时刻不要提及学术教育,我压抑。” 花斐君闭上了嘴,继续着自己一贯的优雅,然后看着花逸在他自认为压抑的状态下吃了两碗半大米饭。 家里的黑白电视,只支持中央一频道和另外一个当地的频道,除了能看见铺天盖地国民强势发展和国外内讧政乱就只剩各种心脑血管风湿病牛皮癣的特效药广告了。 花斐君写作业的时候和花逸睡觉是一样的雷打不动,除非电视爆炸了,不然他是不会抬起头看上一眼。 花逸关上电视,翻出自己的数学作业本扔到花斐君的面前,“帮我抄两道。” “你也太懒了,抄都懒得抄。”他扫了一眼花逸的作业本,底边的两个角已经翻卷起来,还真符合他的气质。 花逸趿拉着拖鞋往院子里走,心想,我懒还不都是你惯的,就是家庭条件不允许啊,不然我都觉得自己就是皇上了。 他坐在老石磨上,吹着风看着天,很是惬意,突然一道流星滑过,他显得有些激动,毕竟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见证流星这种奇迹,兴奋的喊道:“花斐君,你快过来!” 花斐君扔下作业本几步就跑了出来,紧张的问:“怎么了?” 花逸指了指天,“有流星。” 花斐君笑了,抬头看着天,拍拍他的脑袋,“就算有,等我出来也没了,流星都是转瞬即逝的,你没许个愿?” “靠,那多傻啊!对着流星许愿?那都是没有小叔的小孩儿才干的事!”说完,他自己前仰后合的笑了半天,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真实霸气十足,坐拥万里河山不如家有君子小叔。 花斐君也跟着笑,学着花逸的样子坐在老石磨上,肩挨着肩,一起吹风看天,漫天星辰煞有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美好。他不是文艺青年,没看过良辰美景恩爱缠绵,也没看过青梅竹马虐恋情深,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能和花逸这样无忧无虑的依靠在一起很好,这世上已经没有比此刻再多一分的美好。 “说点什么。”花逸突然开口,偏过头笑着看了花斐君一眼。 这漫天浩瀚星光,这满眼明眸皓齿,花斐君觉得自己心脏狂跳了两下,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使劲就把眼前这张小脸吹没了,他“嗯”一声,又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说了这辈子最没情调最不应景的一句话——你能不能自己把作业抄完。 花逸双肩无奈的向下耸着,一脸的无精打采,“小叔,我那意思让你给我讲个故事,就是没故事讲个笑话也行啊。” 花斐君抿唇笑笑,捏着他的下巴强制他正面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我给你笑话吧。” “非得捏着我说吗?” “嗯。” “那你快点说呗。” “我家里有一个大宝贝儿,即勤快又乖巧,自己洗脚自己写作业,智商高情商高,不说脏话不炸毛,讲完了。” 花逸瞪着两个无知大眼睛,嘴巴被花斐君捏成奇怪的形状,“哪句是笑话?” “除了第一句不是。” 花逸突然反应了过来,笑着抓下他的手,“你太损了,罚你给我写作业。” 花斐君摇摇头,转过脸不再看他,“不想写,累。” “小叔……”花逸猛的往花斐君身上一趴,死死的吊着他的脖子,一边夸张的摇着他的身体一边撒娇,“小叔,帮我写了吧,求你了。” “写写写,写!” 花逸一听这话,秒速之间恢复了坐姿,就像刚才小狗一样蹭着花斐君脖子的人不是他一般,摸着下巴看着天,俨然一副青春文艺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一瞬间,花斐君竟有刚才难道是他太渴望花逸对自己撒娇而产生了他真的撒了娇的幻觉。 花逸突然一掌拍在花斐君抵在老石磨上的手,攥进手里,四目相对电光火石,花斐君差一点就闭上了眼睛倾身吻了过去,就见花逸像拉倔驴似的狠狠把他从石磨上拉了下来,“睡觉去!” 花斐君揉了揉屁股,这老石磨粗糙的很,裤子又薄,被他拖猪肉似的就这么拖了下来,还真不好受,“你先去洗把脸,我给你倒水洗脚。” “嗯。”他跑进屋子里脱光了膀子拎着洗脸盆出来,在院子里的水缸打了半盆水,气势磅礴的洗了一把脸,以盆为圆心,半径一米的地面全都扑腾上了水。 花斐君看着一院子的水渍,无奈的笑了,这洗脸的方式也太奔放了。 “你就不能找个大点的盆吗?”花逸两只脚踩进洗脚盆,刚好顶着脚尖脚跟。 “又不是给你洗澡,唉你能不能把袜子脱了再跳进来?抬脚。”他站在盆里,扶着花斐君的肩膀,抬起一只脚,让他脱掉已经泡了水的袜子,然后抬起另一只,“噗通”!狠狠踩进盆里,溅了花斐君一身一脸,他自顾笑的合不拢嘴,时光仿佛一下追溯到了10年前,他也会这般穿着袜子跳进水里,使了劲的折腾小叔。 花斐君蹙着眉头,擦掉脸上的水珠,站起身来,冷着一张俊脸逼近花逸,近到花逸觉得自己要对眼了才想起来向后躲了躲,花斐君低头侧脸,目光锁定在他的嘴唇,花逸躲一分,他靠近一分,直到花逸连人带盆摔个脸朝天,他才学着花逸的样子,得意的笑了笑,转身进屋。 花逸摔的屁股生疼,父母又睡了,不敢大声嚷嚷,匆忙重新打水洗了两把就跑回西屋,关上门,灯一拉,一步窜上藤床,骑着花斐君腰,按住他的手就开始挠痒痒,“快给老子认错!” 花斐君边笑边躲:“我又没错,是你自己站不稳!”他猛的一翻身,把花逸压在身下,把他不老实的双手反剪在头上,得逞的笑着,“别痒痒我,再不济我也是你叔,平时我都是让着你呢。” “小书”吊坠从他的胸前滑落,荡在花逸的眼前,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同时不再笑,一起盯着那个吊坠,如同被催了眠。 “这是我的。”花逸看着吊坠,突然开口说。 花斐君松开他的手,翻身平躺在他身边,轻轻“嗯”了一声。 花逸伸手探向他的腰间,找到纹身的位置,轻轻抚摸着,“这也是我的。” “嗯。”他的呼吸有些不平稳,身体唯一还能做出反应的神经正随着花逸的手缓慢的油走,他急忙翻身背对着花逸,不想被他发现了自己心事,有些事,一旦被戳穿,就再也没有谎言能遮掩。 这样一个翻身,花逸的手只能摸到他的小肚子,他伸手在花斐君的肚皮上捏了捏,直接贴到他的后背上给他搂了个结实,“都他妈的是我的。” “啊,你的你的,睡吧。” “明天吃鱼吧,小叔。” “好。” 这一觉花逸睡得极踏实,事实上他每一觉都睡的相当踏实,天塌下来还有花斐君顶着,他只要担心花斐君是否在他身边,其他事情无需诚惶诚恐。 醒来的时候,窄小的藤床上已经没花斐君的身影,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胡乱的把被子卷了起然后起身洗漱。 父亲正坐在院子里篱笆下,自己跟自己下着象棋,狰狞的半截小腿裸露在外,青紫色的肉长出奇怪的肉包,看得他心里一阵紧揪,撇开了目光。 “我叔呢?” 花斐海抬起头瞅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抓鱼去了,他说中午就能回来,阴天鱼好抓,都往水上窜。” 花逸想想觉得很有道理,洗了把脸吃了两个花斐君留给他的煮鸡蛋,坐到院子里陪父亲下棋。 连花斐君都很少能赢得了花斐海,他却能和父亲胜负均分,花逸的优越感油然而生,顿觉自己的身形高大起来,莫尧总说他傻,他可能是真有点傻,但是他不笨,也不蠢,他把自己的傻总结为单纯。 花逸真的不笨,他若真对什么事上心,做起来肯定头头是道。比如他很喜欢看小说,甭管是《资治通鉴》还是《冷酷总裁娇弱妻》,甭管是《围城》还是《萌君修仙传》,他都能读出味道来。 可是他太贪玩,这种爱玩的心里来自于他存在感全无的压力,他有个屁压力,他也许会有个鸭梨,但是绝对不会有压力。 墙头下有一小撮树皮和木屑,他能想象得出这个灰色压抑的清晨,花斐君拿着一把和他手掌形成鲜明对比的大菜刀小心翼翼的削着扎鱼的小木棍,削出一个锋利的尖头,用清水洗过菜刀,放回菜板上,然后秉着一颗不能惊醒任何人的善解人意心,悄无声息的走出篱笆院,如果有朝阳有光,他栗色的短发一定很漂亮。 他穿白衬衫的模样,很漂亮。 他栗色短发在风中飞舞的模样,很漂亮。 他抿着嘴角不说话步伐沉稳却能带起一阵微风的模样,很漂亮。 他应该叫花漂亮。 花逸觉得自己心里很BT,花斐君那么讨厌别人说他长的漂亮,像个姑娘,他还一连串的往他脑袋上扣了这么多个漂亮,应该改成英俊或者俊朗,再不济也得像姚六六那样,改成帅呆了。 要说白衬衫这种简单而朴实的东西,没有任何的华丽,并且会随着时间的远去慢慢泛黄,它应该不会是一种美好的存在。它的出现大概是为了解决像他们家这样的低等贫困户衣不蔽体的困难。 又或者,是镶嵌两颗贝壳水晶钻石之类的纽扣,搭配在装逼大总裁立体剪裁价格不菲的西服之下的产物。 装逼产物显然不适合花家少年,他们家的白衬衫必须是解决衣不蔽体困难的产物。 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世界上唯恐再也没有一个少年,能比花斐君更适合穿白衬衣。他完完全全契合了那个年代文艺大军们笔下的“白衣少年”,这些现实中只是窝在稿纸上或者电脑前的四眼作家们,在文章里呈现过的美好却残酷的初恋情结里,必须要有这样一个“白衣少年”。 无白衣少年,不成青涩情书。 尽管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就能迷惑天下倾国倾城颠倒众生,可是花斐君本人还是喜欢带点颜色的衣服,他还没虚幻到要给自己刻意打扮成一副注定要受情伤的模样,所以他觉得蓝色的校服很好看,真是蓝衣翩翩美少年。 这些衣服都是花逸妈买的,作为新一代孝顺懂事的好少年,花逸和花斐君必须毫无挑剔,就算有意见也只能暂时保留的穿上它们,并想办法将其英俊程度发挥到淋漓尽致。 花逸试着寻找发觉自己无法在白衬衫上超越花斐君的原因,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原因,一定是花斐君那头接近乎营养不良的栗色短发让他与白衬衣在一起看似更协和,或者更和谐。 花逸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刺头,真是黑又亮,粗又硬,很显然拥有这种头发是少年,至多是美少年,但是翩翩不起来的。 中午的时候花斐君并没有回来,花逸哀怨在父亲的指挥下把大米饭做成大米粥,拍了一根黄瓜,切一个西红柿,全是冷盘,对付吃了一口饭。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正想着要不要去找花斐君,眼前白光一闪,青白色的闪电差点给灰蒙蒙的天一刀劈成两半,他揉了揉眼睛,然后堵上了耳朵,根据经验以及科学来分析,这般大的闪电一般后面会跟随一个那般大的雷,此雷或许是闷响,或许很清脆,但是不管哪一种,在气势上都能让一部分故作娇弱的小姑娘们吓的直往她英勇的男人怀里钻。 然后她们的男人就会像花斐君哄着自己一样……靠!花斐君!花斐君还在外面啊! 花逸“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伸长脖子从那扇只要风大一点都会被吹的稀里哗啦作响的窗子望出去,漫天大闪电,跟在天上编花篮似的。若是普通的大雨连天,他最多被浇个落汤鸡回来,可这电闪雷鸣的就不是在雨里洗个澡那么简单了!这是寨子里,是山脚下,和高楼林立的城市不同,这儿没避雷针,大家都是本着最原始的避雷方式生活,那就是只要打雷就切断电源,回屋里坐炕头上抽抽烟袋望望天! 他坐在床上翘首期望的盯着篱笆院的大门,就等着那一道修长的身影飞奔到自己眼前。 可是过了老半天,也没个人影,花斐君不是柯基犬,他个高腿长,若真要从那浅河边跑回来,用不了十分钟。 他跳下藤床,用最快的速度穿上鞋,拿起老旧的长柄雨伞就往外冲,矮门一踢开,雨伞还没来得及撑开,强风卷着大雨劈头盖脸的就浇了一身,勉强打开雨伞跑了几步他才发现雨伞这东西居然也这么不靠谱,这横冲直撞的大风伴着这倾盆的大雨,让雨伞只保住了他脖子以上的干爽,除了脑袋和脸,浑身湿了个遍,更悲剧的是连院子都没跑出去,这弱不禁风的雨伞就屈服了大自然,直接里朝外的翻了过去,他看着和铁锹差不多姿态的雨伞,往院子里一扔,撒丫子就往东边的浅河跑。 去浅河不是只有这一条路,但是这是最近的路,花斐君不会蠢到去个河边绕着寨子跑半圈。如果他半路回来,花逸就能遇到他。 花逸心里有点害怕,哪个寨子里没有两个被雷劈死的传奇,他怕花斐君让雷劈了,也怕自己让雷劈了。 大雨之中他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高挑身形的男人跑了过来,心里一阵狂欢,他悦然大喊:“小叔!” “花逸啊,往这跑什么呢!打雷了快回家。”跟他迎头跑来的男人不是花斐君,是寨子里的老乡亲。 他喊了一声“知道了”,继续往河边跑。 花斐君,你脑袋是不是被二嘎子家的驴踢了!还是被张老三家的母猪拱了!不知道打雷的时候不能在山脚边待着吗!鱼不吃我又不能死!你要是让雷劈死了我这辈子看见鱼不就得想去撞墙! 当他逆风顶着大雨跑到浅河边的时候,看见花斐君正在河里捞鱼? 并没有!花斐君压根就没在这,就算在这他也不会真傻到大雨连天还蹲着抓鱼,他又不蠢! 花逸顺着上游下游一通跑,一个大闪电劈下来,他就赶快抱着脑袋贴着地皮跑。 “小叔!”他边跑边喊了两声,没人回应,难道他一路跑过来没注意花斐君跑回去?不可能!就算他没看见花斐君,花斐君也得看见自己啊! 他又撒丫子往家跑,花斐君,你最好给老子坐在炕头上跟我爹下棋,不让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本大圣怎么给你打成一个猪头! 花逸一路狂奔回家,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人,“爸!我叔回来了吗?” “没有啊!你哪去了啊你!打雷了别满哪跑!” “我叔没在东边浅河!”他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手指突然一僵,“爸,我叔能不能去山那边的寡妇河吧?我去找找。” “你给我站住!外面打着雷,你要爬山过去啊!你欠劈是不是!你回来!小兔崽子!” 花斐海随手扔出去的棋子砸在了门框上,花逸头也没回的就跑了出去。 寡妇河其实不叫寡妇河,但是本名已被世人忘却,早在几十年前河里死过一个深情的寡妇,后来又一个寡妇为了体现自己对丈夫一片忠心深情,也淹死在了河里,从此才有了寡妇河这个名字,它成了寡妇门的克星,丈夫死了你若不去寡妇河边撕心裂肺的哭两场,三五个人拉着不让你去跳两场,就跟你默认自己偷人了没两样。 寨子里的人都说那怨气重,再说还要翻山,平日里也没人去,以前花斐君说过,那河里鱼多还大,就是水流比浅河湍急,山路又陡。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甚至有些疼,可见度很低,花逸怕和花斐君错过,边向山根跑去边喊着“小叔”,疾风吹得树叶翻出灰白的背面,沙沙作响,沿着一排排红瓦落下的水柱敲在檐下的铁盆木架,发出有节奏的拍击声,天空依旧电闪雷鸣。 他的声音在雨里变得温吞而渺小。 花逸这辈子也没这么大声的吼过几次,他想到自己就跟那些要跳河的寡妇一样撕心裂肺,不由悲从心来。 没有片刻的犹豫,他吊着嗓子边喊边开始爬山,山里树多,大雨不似在平路上那般如同细帘,视野清晰很多,他费力的在泥泞湿滑中向上爬着,几步一滑倒,偶尔还会被横生的乱枝绊倒,“花斐君!你他妈的在……靠!” 一个响雷打断了他的话,他蹲下身子抱着头,吓的肝都颤了,他抬起头,雨滴扑簌的落在脸上,这一排排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参天老树,平日还尚算风景,这会就跟一根根雷管似的立在他的面前,看的他头发都跟着发炸。 “小叔!小叔……你在哪啊……”他呼喊的尾音开始发抖。 第69章:半场惊慌半场伤2 他不敢直起身体,只能连滚带爬的往山顶上去,只盼着站在山顶的时候对着那边吼两句花斐君的名字,如果他在山那边,就一定听得清。 花逸知道这样跑出来找他很傻,他缺根弦的脑残病又犯了,花斐君这么大的人,又是懂科学有文化的三好学生全校前三名,他怎么会不知道打雷的时候躲着点这青山大树下雨的时候远离那大河石滩。 正因为他的脑残病犯了,所以他满脑袋想的都不是花斐君如何的足智多谋,他是怕花斐君一心想着抓鱼一心想着回家这大雨滂沱的他摔在山里,万一晕了呢,万一一个打雷“啪嚓”下来劈在他依着的那颗树呢! 花斐君不比他和莫尧,从小摸爬滚打淘气都能掏出了花,花斐君除了抓抓鱼,基本就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想到花斐躺在大雨里浑身是血的样子,他心都要蹦了出来,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告诉自己:小小花你别乱想,你叔是百变无敌小金刚,你叔是长生不老唐三藏,你叔注定死在你后面,他要是有事,除非现在一个雷劈死你。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他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他站在这几乎就能听到寡妇河咆哮般的流水声,别说抓鱼啊,就是进去站着不需10秒就连人带魂的给冲走了啊! 花逸想喊他的名字,他握着拳头用力的喊了一嗓子,结果只喊出了一个虚弱的都不如一个屁响亮的“花斐君……” 喊不出来了,这会儿他都已经忘了自己姓花了,全身的力气都使在了再一次连滚带爬的往寡妇河跑去。 山边离河岸还有一段距离,这是一块挺宽敞的空地,他气喘吁吁的站在山脚下,在白蒙蒙的大雨里,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倚靠在一块矮石旁边,石头上还放着两条鱼。 花逸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他背后的,只是在终于能万分清晰的看见那个人就是花斐君时,他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脏终于能放回了胸腔,他看见了他湿透的白衬衣服帖在他单薄白希的肩膀,一只裤脚被高高的挽起,袜子也脱掉,脚踝处又红又肿,身边矮石上的两条鱼,一条巴掌大,一条脚掌大,河水势猛,翻滚向下游哗哗作响,他“嗵”的一声跪坐在地上,喘着嘘气道:“小,小叔。” “轰隆——”一声雷响,他下意识的低了低头,整个人的姿势就跟负荆请罪一样,可这声小叔也被埋在了沉闷的雷声里,他又叫了一声:“花斐君。” 花斐君猛的回头,诧异的看着花逸,“我的天,你怎么在这?打雷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花逸跪在地上的腿半天使不上劲,只能保持着这个别扭的跪姿,原本想大骂一句“老子来取你的狗命跟老子回家啊”,可是话未出口,热腾腾的眼泪就跟刚出锅的金豆子似的从他眼睛里滚了出来,最后竟哭到肩膀抑制不住的颤抖。 花斐君往他的身边挪窜过去,心疼的拉他进自己的怀里,大雨还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天空依旧电闪雷鸣,花斐君和花逸,像两尾惊艳却别扭的美男鱼相拥在一起。 花逸趴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声,丝毫不见他一贯的气吞山河。 “家里……出事了?”花斐君疑惑的问起,轻拍着他的背。 花逸摇摇头。 “那你怎么哭了?” 花逸推开他,有些哀怨的说:“老子没哭!” 花斐君点点头,“嗯,没哭。”湿发柔软的贴在额头,花逸抬手帮他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但是很快又被前仆后继的大雨滴铺了一脸。 两个人靠着矮石坐着,花逸瞥见那两条鱼连内脏都被掏好了,他抓起花斐君的手,瞅了瞅,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鱼腥味,白希修长的手指,一看就不是吃苦的命,可是这原本应该养尊处优的美少年为了自己究竟吃了多少苦。 “我是来找你的。”花逸揉了揉鼻子,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他以为如果他找不到了花斐君,会大哭一场,结果他找到了花斐君,还是大哭一场,原来无论结果如何,早就注定了他要大哭一场这件事。 “雷雨天不能爬山这是常识,你到底是傻呢傻呢,还是傻呢?”花斐君侧目道。 “是挺傻……那你雷雨天不回家在这坐着淋雨难道不是傻?如果不是傻,那肯定就是傻!” 花斐君低着头笑了笑,指了指天,“我崴脚了,爬山费劲,山里不安全,我等雷电过去再回家,这怎么能叫傻。”他抬手挑了一下花逸的下巴,隔着雨帘看着他的眼睛,“你又胡思乱想我会莫名其妙不要你了的那些事情吧?所以跑出来找我?我都说了,我不……” “不是。”他打断花斐君的话,目光灼灼的凝望着他:“这次不是,我就是担心你,我怕你有事。” 花斐君从没想过花逸会说出这样的话,错愕的接不上茬,好半天才蹦出一句,“我能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外面打雷了闪电了,我在浅河找不到你我就害怕了,想到你有可能会出事,我比想到我爸出事还要紧张。小叔,我总觉得我是个大麻烦,像今天这样的事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要是将来……要是将来没有我你才能平平安安,你不要我了也行,我长大了……我不会怪你。” 花斐君转过脸,看向湍急的寡妇河,心里的暖流跟这河水似的,奔腾而过。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转过回身去,告诉他,将来你长大了,不傻了,那换我来当花逸,你当花斐君,你来守护我就好了,我希望你能像我不抛弃你一样,别抛弃我。 花斐君做好了陪他煽情的准备,一回头就看见他正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委屈的看着自己,睫毛被雨滴打的一颤一颤,“小叔,咱俩会不会被劈死在这,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你先死的话我在这看着你我慎得慌。” 花斐君搂过他的肩膀,低声温柔却足够笃定的说:“我搂着你,一劈劈一串,要死死一块。” 那个下午雨下了很久,久到花逸觉得花斐君如果再泡下去很有可能站起来的时候一戳就碎了,他整个人瓷白的愈发剔透,好在他还没弱不禁风到在夏天淋场雨就一病不起。 山路湿滑,花逸几乎是半抱着花斐君爬山下山,尽管很小心,可还是没少摔,几次都把鱼摔出去,花逸一气之下决定不要那两条鱼了,可是花斐君却坚持必须捡回来,不然这又这下一下午美男鱼就算白当,抓鱼的没抓到,结果电闪雷平的在外面泡了一天,花逸脑袋转不过弯犯傻,花斐君可不傻。 他对花逸说:花逸你记得,小叔为你做的每件事,都不是想你感恩,想你内疚,我只想你快乐,然后心安理得的去享受,如果你不快乐不去享受,我做的才是无用功。 那天下午,花逸的情商有了突飞猛进的成长,他用很长的时间来思考着花斐君的话,大概从母亲开始做饭到吃饭结束,他才想的明白,每个人生下来都注定不孤独,每个人的身边都会有一个让他心甘情愿倾其所有的人,而每个人,也都会遇到心甘情愿为自己倾其所有的人。 花逸遇到了心甘情愿为他倾其所有的人,尽管他可以倾的所有并不多,可还是倾了。而花逸,值得你去倾其所有的人,何时才会出现,那会是怎样一个女人,带给你怎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应该不是姚六六吧? 嗯,必须果断不是姚六六!他在内心把口号喊的震天响,就差一点拍着桌子吼了出来。 破天荒地的,花逸夹起一大块鱼肉放进已经能和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的父亲碗里,然后夹起另外一大块放进母亲的碗里,厨房棚顶的灯泡散发着鹅黄色微光,它的基本作用就是防止大家在夜里撞到什么不该撞的地方,此刻它竟也能调节气氛。 花逸从小到大,没和父亲坐一起吃过几顿饭,以前吃鱼的时候,母亲总是吃鱼头,把鱼肉都留给花逸和花斐君吃。他想起自己看过的一篇故事,故事里的母亲说鱼头好吃,吃了一辈子的鱼头,鱼肉留给儿子,等儿子长大了,第一次吃了鱼头,才发现,最好吃的还是鱼肉,爱你人的,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你,爱你的人,从来不说爱你的有多辛苦。 花逸爱他的妈妈,尽管她总是偏心于花斐君,总是拿着水瓢打自己的脑袋,尽管花逸觉得,自己的傻一定和她那些水瓢脱离不了关系。 这是第一次,花逸在吃饭的时候照顾别人,而不是闷头只顾自己。 懂事的孩子总是能让贫穷的父母倍感心酸。 花斐君把自己的碗推到花逸旁边,笑着等他给自己也夹一块,花逸只是一脸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便把他的碗推了回去,再把鱼盘子扯到自己面前。 “我也想吃。”花斐君再一次把碗推过去。 第70章:怕你期盼与乞怜 花逸往嘴里扒着饭,盯着花斐君的饭碗看了半天,夹起一筷子炒白菜放进他的碗里。 他自己不给花斐君鱼吃,也不让父母给他夹鱼池,“我爱吃的你都不能吃,这是家规,你忘了。”他压低声音提醒着花斐君,顺带得意的瞟了他一眼,快速的挖走了四个鱼眼,吃的欢快。 花斐君笑笑,低头吃着大白菜,大白菜解百毒啊,多吃白菜能百毒不侵! 其实他没多想吃那鱼,就是想感受一下花逸把自己心爱的东西分享给自己的那种愉悦,显然花逸只想把他不爱吃的白菜给自己。 他想了想,再一次把碗推到花逸面前,“你都孝顺哥和嫂子了,顺带也孝顺孝顺我吧,嗯?” “就一口啊。”花逸态度挺不随和的回应了一句,好像花斐君来抢他们家八百万家产似的,他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他进碗里,感觉这块肉有点大了,就又夹回来一半,放进母亲碗里。 一口也行,花斐君可容易满足,一顿饭下来,还在抿着嘴笑。 花逸躺在床上,抬手拉了灯绳,侧身对着躺成棺材板的花斐君说:“你要是难受就告诉我。” 花斐君偏过脸笑了笑,“不难受,不走路不难受。” 他扯了扯花斐君背心的领口,在他身上摸了一把,“花斐君,你当我真是个傻小孩儿吗?” 花斐君忍不住笑了,也侧过身躺着,面对着花逸那双在夜里也会如星辰一样明亮闪烁的大眼睛,澄澈的如同仙境里不曾被人遇知的清泉,“你就是个傻小孩儿。” 花逸蹙着眉头,把玩着花斐君的吊坠,“好吧,就算我傻,可是这个傻小孩儿,他知道你吃鱼过敏呢。”他眼里闪烁着狡黠,看花斐君露出一脸的错愕。 花斐君不爱鱼,他会过敏,他没多吃过,具体能敏成什么样也说不准,可吃上几口,后背上就起红斑,来的快,去的快,有时候会痒,那也是很小的时候了,自从来了花逸家以后,只吃过一次,再就今天吃一次,上次是给花逸换草莓时抓的鱼,没能交换草莓成功,最后鱼被扔了回来,小嫂给了莫尧妈五块钱,那么大一条鱼,他这么多年了吃过的最大的一条鱼了。 他也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他吃鱼过敏,就算平时家里逢年过节的做鱼,他也不动筷,再说花逸也不许他动,花逸喜欢吃的都不想给自己吃。而自己似乎就顺其自然的成为了标准的小白兔,脾气好,皮肤白,爱吃萝卜爱吃菜。 “你怎么知道的,我没说过。” 花逸得意的一笑,“我就说我不傻吧!”他用手比量了一个牛角,在花斐君的眼前晃了晃。 “老牛?”花斐君更加不明所以了,他吃鱼过敏这事还和牛有关系,那岂不是和驴也有关系。 花逸叹口气,“小叔,傻的那个是你吧!什么老牛啊!这是六!六啊!六!我六岁就知道你吃鱼过敏了啊,那天晚上我看到你背上起红斑了,睡觉的时候你还一直抓,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那是过敏,等我知道那是过敏的症状时,就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你吃鱼了。” 花斐君被他的话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6岁的事情,他都快不记得了,他都不记得自己爸妈长什么样子了,他甚至忘记了他曾经享受过的那些优渥的生活,到底有多么的优渥,可是花逸却记得他因为吃了那几口鱼背上起了红斑, 花逸记得他8岁的时候起过红斑,花逸记得他十年来没吃过一口鱼,其实他的小小花,也没那么傻。 “花逸,你还记得我来的时候穿的那件衣裳,胸前的动物图案是……” “大象,灰色的。” “我自己都快忘了,你还记得。” “我忘不了。” 花逸的记性倒没有多好,可是关于花斐君,他总是能不经意就记在心里,他想,花斐君,你能给我的都是美好,我没什么能回报,那我就只能记得你的好。 花斐君扭了脚这期间,莫尧并不在梨花寨。他爸带着他飞去了三亚看海,回来的时候皮肤倒是没怎么黑,就是晒的发红,剪了一个很短的头发,花逸见着就笑,说,你怎么跟号子里边刚放出来的一样啊! 莫尧笑着点头:“差不多,终于从我爹的魔掌里解脱,我给你俩带了礼物。” 说着从随身背着的一个运动包里掏出一块手表,扯过花斐君的手腕就给他带上,“大海我是搬不回来了,只能弄点搬的回来,这表链是贝壳做的,好看吗?” 花斐君点点头,这表链带着长短正好,暖白的颜色看着很舒服,“贵不贵?” “不贵,海边捡的。” 没等花斐君开口,花逸先笑了,“你当我叔二百五啊,海边捡的,你怎么没在海边捡个媳妇回来。” 莫尧继续在包里翻腾着,“想来着,但是那姑娘一个个太黑了,满大街也没一个比我白净的。” “在咱们这大街上,除了我叔我也没见过几个比你白净的。”花逸蹲在院子里,一边用小树叉在地上戳土,一边期待莫尧的礼物。 当莫尧终于从他那又是烟又是卫生纸又是小说的包里翻腾出属于花逸的礼物时,花斐君扑哧一声就乐了出来,他看着莫尧,心想你废了,等着我大侄儿跟你炸毛吧! 可转眼一看花逸,兴奋个够呛。 莫尧不过就拿出了一个大海螺啊! 一个大海螺,这才是纯正的不要钱,海边捡!好在这海螺生的五彩斑斓挺漂亮。 他捧宝似的接过大海螺,得有他半个脸那么大,咧开嘴傻笑着,“海螺吧?这是真的吧?这是真海螺吧?真从海边捡回来的吧?” “废话,难道我去商店给你买个大海螺回来?” 花逸傻笑着把海螺放在耳边,“听说这里面能听到大海的声音,嘿!还真有,哗啦啦的声音!小叔你听听!”他兴奋的吧海螺举到花斐君的耳边,看着花斐君也露出一脸惊奇,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海螺,“我还没见过海呢,我去给我爸听听!”说着他又捧着大海螺往屋里跑。 花斐君坐在小木板凳上,转身看着花逸跑回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头来,看着蹲在地上的莫尧,说了一句,“你好像瘦了啊。” 逸逸池意能。莫尧笑了笑,用两根手指弹了一下花斐君的手腕,“心疼了吧?” “我心疼什么啊,我又不是你妈。”花斐君也跟着笑,揉了揉手腕,反复的看着暖白色的手表。 莫尧低下头,拉上运动包的拉链,又伸手摸了摸花斐君已经好的差不多的脚踝,突然短叹口气,抬起眼看向花斐君,“我知道你没心疼我,我问你是不是心疼花逸了。” 花斐君一怔,点点头,越过莫尧的眼睛看向篱笆院子的外面,远山清水的寨子,很美好,却也很不美好,淡淡道:“是心疼了。” 他说了这三个字,稍微带了一点鼻音,似乎体内有极力在控制的情绪在骚动。 莫尧拍拍他的腿,安慰着:“像他这么大的小孩儿没见过海的多了去了,这没什么,和他们相比,花逸还有你呢,他挺幸福的了,再说又不是一辈子见不到,将来你们大学毕业了找了好工作,挣了钱就可以到处去看看,好事不怕晚。” 花斐君把目光收回,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他想莫尧可能永远也不会理解他的心情,就在刚刚花逸像个小孩捧宝一样的将海螺贴上他的耳朵时,他就开始心疼了,他惊奇的表情是故意为之,只想陪着花逸一起感受这第一次的新奇,那些提到嘴边的话愣是让花逸那股无忧无虑冒着傻气的开心劲儿给压了下去,幸好他没说出口,不然花逸该多失望。 他刚刚想说,花逸啊,海螺里是没有大海声音的,那哗哗作响的声音不过是海螺内外的振动或声音的频率产生了共鸣而已啊,别说是海螺,就是一个窄口的大花瓶或者暖水壶,扣在耳朵上也听得到这所谓的海声, 我们听到的,不过这山水声,或者是大脑的血液流动声,也说不定。 如果你知道海螺里面回响的不是海浪声,你会难过的吧? 你会说,“小叔,长大了你带我去听听真的大海的声音吧!” 长大了我一定会带你去,让你见到真的大海,听到真的海声,长大了,我就在海边给你买一座小房子,我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长大了,我会带你去很多很多地方,看你没看过的风景,吃你没吃过的美食,可是长大之前,我真怕听见你这样说,我怕你期盼而又乞怜的目光,怕你无奈而又渴望的话语,因为我心疼你,心疼到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心疼到我只想一直和你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再等一等,长大很快,很快很快,我们就会长大。 如果无知能让你快乐,我宁愿你什么都不去懂,你就这样快乐的生活,我来承担让你单纯一辈子的需有。 第71章:秋风一过百媚生1 大概花斐君也一辈子都不会理解莫尧,喜欢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却要眼睁睁看他为令一个男人心疼和心碎,自己还要一副大无畏。 对于学生而言,流逝的最快的时光就是假期,各种假期都可以配得上“转瞬即逝”这四个字。面对开学,这是多么让人撕心裂肺的一件事,简直就是生不如死,日子恨不得掰成一块一块论秒来享受。 花逸的作业大多是花斐君帮他抄好,可是莫尧就没那么幸福,他得自己抄,他很悲催的觉得没有叔是件痛苦的事情,这种时候,有叔无比幸福。 好在他家隔壁的傻小子有叔,他借着花逸的光,才能有作业抄,不然连抄都没得抄。 临走的前一晚,花逸妈从集上卖东西回来,顺便买了两件新毛衣,花逸皱着眉手指一挑一挑的看着手里的毛衣,只是看,都够他汗流浃背小半天了。 “妈,这天闷死个人,你买俩件毛衣,是想让我和你小叔子满身长热痱子啊?” 花逸妈又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出秋裤,棉裤,棉服,棉袜子,准备让他们一起带走,“妈这是未雨绸缪,上了秋天凉的就快了,这学期能不回来就别回来了,多看看书,来回折腾还得花钱,眼看就上大学了,能省就省,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的去了,你脚长没长,用不用买新鞋啊?”她拎着花逸的棉鞋,抬起头问。 花逸摇摇头,“没小,还42号,我叔的小了,他穿43号了。” 花斐君在一旁帮着嫂子往行李袋里装东西,紧忙说了一句,“我没事,就小一号,也不是多顶脚,等这双穿坏了再说吧。” 花逸妈从缝在裤腰上的小口袋里抽出一百块钱,塞进花斐君的兜里,“多带一百块钱,别穿小的,顶着难受,42小了你就给花逸穿。” 忙忙叨叨的折腾了小半宿,看着地上整整齐齐两大包过冬的衣服,一想到要拎着这些东西挤那总是有散不尽的土腥味的公交车,花逸即刻开始晕车了。 第二日上午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花逸妈已经出门了,花斐君从兜里拿出昨夜大嫂塞给他的一百块钱,走进东屋,花斐海正坐在炕上自己下象棋,看起来很孤单的样子,也难不孤单,他的腿至少还得再休息一个月才能出去干活,自己和花逸一走,家里连个吵闹的人都没有,他把一百块钱放进花斐海的手里,笑着说,“哥,我看你挺久没抽烟了,这钱留着你卖烟卷吧,不然就和我小嫂填件毛衣什么的,我上学期还剩了挺多钱,用不上。” 花斐君从打第一天来这个家,就没干过一件不讨大人喜欢的事,他懂事又乖巧,善良又勤劳。概概还而心。 花斐海收起那一百块钱,叹口气,“节省是好事,可是君子啊,心思得正,让我知道你们俩在学校不老实,有来历不明的钱花,我肯定揍你。” 花斐君笑着回到房里背大包,“行啊哥!我还没被你揍过呢,你快点好起来,我心思正您打我一顿也行啊!” 那个大海螺,花逸执意要放进书包,虽然是徒增负担,可是见他挺喜欢,花斐君也就没反对。背着这么些棉衣就已经很傻了,也不差再加个海螺更傻一点。 小巴车颠簸的厉害,花逸被晃的直恶心,接着上了充满怪味的大巴,一路折腾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花逸已经忍不住要吐了,胃里酸水直反,他扶着公交站牌大口的喘气,觉得孕妇害喜可能都没晕车这滋味难受,幸好一路都趴在花斐君的身上,还勉强闻得到他身上那股阳光晒过的干燥的味道,不然这会指定把隔夜饭全都倒出来。 三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还没等走到校门口,就远远的看见一个露着胳膊大腿前胸后背的小姑娘伴随着兴奋的尖叫跑了过来,莫尧乐了,“六姑娘还这么奔放啊……” 很难说,在这个假期里花逸有没有想姚六六,也许想过,但是每次想起的都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接吻的画面,而且大部分时间,他连接吻的画面都不想不起,他总觉得自己身体里有另一个花逸,在刻意的板正自己的思想,让自己不去想她。 若按着这么分析,那花逸还觉得自己挺是个花心大萝卜的,他竟然不喜欢一个女生,却喜欢她吻自己,这一定不是个朴实的少年该有的心理 他曾很深刻的扪心自问,到底怎样才算喜欢,如果一个人喜怒哀乐,严重的影响了你,那这八成就是所谓的喜欢。 他想来想去,他可能是喜欢花斐君,因为他很能影响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喜欢花斐君必然和喜欢姑娘不一样,所以说,他现在还没碰上一个真正喜欢的姑娘。 那他和姚六六算什么?逢场作戏?作给谁看? 姚六六冲上来,给和花逸一个猴抱。她的速度很快很猛,让花斐君和莫尧一度以为花逸会接到一个熊抱,没想到层次更高了。姑娘直接跳到了花逸的身上,白花花的大腿缠在了花逸的腰上,这个姿势,既暧昧,又瓷实。 花逸本来就想吐,被她这么一撞,眼前都开始冒起了金星,他强压着自己的火,在内心将自己火爆的小脾气鞭策百变,告诉自己男人要有气度,对待姑娘不能太凶狠,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和蔼可亲的,“六六,下来,我要吐。” 姚六六果然跳了下来,很是关心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要不你吐吧,我还没见过长这么帅的人吐呢,我觉得帅哥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也不用人间茅厕,当然也不吐。” 莫尧很鄙夷的瞪了她一眼,这姑娘真是爱花逸爱到人神共愤的份上了,“六姑娘,您理智一点成吗?作为一名资深帅哥,我非常肯定的告诉你,你相中的这位帅哥不仅食人间烟火,而且是相当能食,你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再说他又不是貔貅,怎么就不用人间茅厕,他刚才可晕车了,你再折腾一会,就让你彻底感受一下被帅哥吐一脸是什么感受。” 花斐君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插了一句义愤填膺的“对”,便没了下文。 每一个从高中成功毕业的学生,大概都会在高三开学这一天,深深的感叹一句,高三了啊,高三了,千军万马奔赴高考了啊! 事实每学期的开学,都会有相当大一批同学在心里对自己暗暗发誓:这学期我一定不会荒废时间,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在开学的第一个星期里,先有一批人投降,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跟不上,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书里在讲什么不知道练习题上问的是什么。接着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死了第二批,并且是相当大的一批,这些人的理由看似比第一批高端,其实不然,他们的借口更让人愤然。他们觉得,已经非常努力的学习了一个月,但是发现,还是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书里在讲什么练习题上问的是什么。他们令人愤然的原因是,学没学明白,玩也没玩明白,而且大没有先死的第一批学生诚实勇敢且直面自己的缺点自己的人生。 莫尧和花逸是先死的第一批人,而姚六六连第一批都没赶上。可是她也不会打扰别人前仆后继的死,她一向在课上睡的很安静,不打呼噜不说梦话。 花斐君根据校史分析了一下,这个学校每年考上重本的人数绝对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他一定要活在10个手指以内,这样才有希望进入重点,越重越点越好,这样的话,如果花逸自己考得上大学就顺理成章的上,如果花逸自己考不上,那他至少也能拿着这个分数去找一间大专,跪求人家勉强收留他们叔侄俩。 他一门心思的想着这是最后的办法,可是却不知道,大学的录取方式和高中大有不同,这方法基本相当于没方法。 他也曾很中肯的和花逸谈了一次,希望他能一改顽劣心态,稍微走上走道,哪怕一天背几个单词也好,哪怕上一间专科,也要比高中毕业好的多。当时花逸没有为自己的学习态度进行辩解,只是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委屈的看了一眼花斐君,说,小叔,我真学不进去,好像学习过敏,学时间长了我浑身难受,就想对着桌子磕头…… 这一眼,踏破了花斐君内心的千军万马,不学就不学,混到大学毕业,小叔养着你! 中秋过后,天气开始转凉,周末的下午花逸迫不及待地找出母亲买给他和花斐君的毛衣,米色圆领,胸前是老气的大麻花针法,他用白衬衣在里面打了个底,却煞是好看,拉着花斐君往镜子前一站,笑的春回大地草长莺飞,“小叔,快笑一个,露牙的。” 花斐君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有点傻,低下头抿着唇笑了笑,他的手里还拿着英语书,便想回到床边去看书。 花逸抓住他的衣袖,不许他走,“笑一个笑一个。” 第72章:秋风一过百媚生2 “笑过了啊……” “没露牙呢,露牙笑啊,像我这样。”他马上对着镜子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得和做牙膏广告一样。 花斐君看着镜子里的花逸,傻笑的样子很可爱,嘴角颤了两下,慢慢地笑出了那个牙膏广告的味道。花逸搂过他的肩膀,把头顶在他的侧脸,在镜子前用手指比出一个大大的V。 花斐君是个内敛的人,他从不大笑大吵大闹,就算平时被花逸逗的捧着肚子笑,也会弯下腰或者把脸埋在被子里,要么就抿着嘴唇,咋一看有些害羞的模样。 花逸看着镜子里的两张笑脸,心里的满足感都快溢了出来。他从来没见过花斐君笑的这么好看,巧笑嫣兮明眸皓齿,说的大概不是姑娘,而是他小叔花斐君吧。 镜子里折射出窗外照进来的落日余晖,橘黄色的光,铺洒在花斐君栗色的发梢,他的肩膀,连带着洒在他手中的旧书皮上,就像给他整个人镶上一层金色光边,好看的不成样子。除了一寸照,花逸几乎没怎么照过相,现在他却想有一台相机,就把镜子里这一刻记录下来,等到他们被岁月摧残的不得不老去时,回首相望,此情此景一定是美的无与伦比。 莫尧靠在自己的被子上,嘴里叼着根烟,没有点燃,默默的看着镜子里反射出来的两个人傻笑的模样,他认识花斐君十年,一天都不比花逸少,却也是第一次看见花斐君笑出此番模样。 他终于知道,世上真的会有人,一笑生百媚。 除了镜子里的笑脸,他看到的便只有两个挺拔的背影,这样的背影让他觉得连呼吸都愈发困难,他这一辈子,只能站在他们的后面,这样的觊觎着他的美好,单是想,都会不禁心生悲凉。 花斐君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得得得,别笑了,有什么可高兴的,看起来真傻,你傻还拉着我一块傻。” 花逸松开他的肩膀,转身将自己扔回床上,一条腿悬空着荡来荡去,笑着说,“有高兴事啊,穿新衣服还不高兴啊,要是天天都能穿新衣服,老子天天都这么高兴,天天给你们笑他个千娇百媚摇曳生姿。” 莫尧叼着烟插了一句,“靠,怎么还给自己笑成个娘们了。” “不好意思,人长的比花美,一不小心超越了性别,您这么粗犷,估计笑不出来这劲儿。” 莫尧翻了个身,随便拿起一本小说看了起来,别说笑不出千娇百媚,他现在觉得笑一下就跟在自己脸上划刀子一样疼。 寝室里突然变得很安静,过了好一会,花斐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嘟囔了一句,“将来我肯定会让你天天都穿新衣服啊……” 花逸开始觉得打球都浑身没力的时候,惊悚的判定自己可能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莫尧说也许是脑残,花斐君说是秋乏。如果是秋乏,可能接下来就会冬眠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一年四季恐怕都没有个好时候了。 他决定摆脱这种乏力感,努努力,让自己精神一些,午休的时候去打球,大好青春少年,不能就被这睡不醒的四季给困惑住。虽然说,一般午休打了球,那下午必然就会困成一个球。 他懒洋洋的拧动着胳膊腿朝篮球场走过去,开始脱自己的毛衣,就听见一个女人的惊声尖叫,尾音颇长,他吓了一跳,扯着毛衣回头,看见姚六六一阵旋风的冲了过来,一个马步扎在他面前,“帅哥,当众脱衣服啊!我会控制不住的!” 他眉毛一挑,“你这一声尖叫,是控制后的效果?” 就算姚六六再奔放再精神不正常,他也快适应了。他把毛衣往六六脸上一扔,抛下一句,“兴奋去吧。”就转身跑进球场。 男生的度量一直比较大,对于这样突然插进来的陌生人,球场上的同学们也没有多大的异议,反正又不是打比赛,多一不多,少一个不少。这一点和女孩子不一样,你见过在大街上一个老爷们和另外一个老爷们借个打火机,你肯定没见过一个女的在马路上和另外一个女的借镜子,哪怕问个时间也鲜有,就算问,也是她男朋友去问,Hey哥们,几点了,美女,几点了。你更没见过有几个姑娘在那跳皮筋,然后另外两个完全不认识的姑娘冲过去,一顿乱蹦,那后果只有两种,一是大家一致判定这俩人是傻逼,换个跳皮筋的场地,二是这几个姑娘上来就给新来的姑娘们一顿大嘴巴子,弄不好还得扯两缕头发下来。 花逸打球的时候相当认真,他只要做他爱做的事,都非常认真。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哪怕不是比赛也丝毫不怠慢。就连花斐君在场外用小白杨一样的站姿看了他十来分钟,他都没有发现。 他认为这个时间花斐君应该在寝室午睡,所以当他余光扫到了场外站着一颗小白杨的时候,也没想到那是从来不来看他打球的花斐君。他不知道,除非他在寝室安生的待着看书睡觉,否则他一下楼,花斐君就会隔三差五的从走廊的窗台往外看。 秋风瑟瑟,操场偶尔会被风吹过两片枯黄的叶子,边缘是濒死的深褐色,花斐君穿着米色的毛衣,旁边站着抱着另一件和他相同的毛衣的姚六六。 她说:“花斐君,花逸不是你亲侄子吧?” 她用肯定否定句的语气说出了这个疑问句,让人听着无端恼火。花斐君斜眼瞅着姚六六,虽然他对姚六六这个姑娘一直喜欢不起来,但是也没多讨厌,就连她和花逸腻歪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能故作平静,而且是很平静,可是现在他的眼神绝对是充满敌意的,或者是充满杀气的,他冷冷的瞪着她,说:“你他妈在说什么?” 姚六六乐了,“呦,你还会骂人呢?” 花斐君回过目光,继续看着篮球场上的一群人撞来撞去,和橄榄球差不多了。他咬着下唇没接六六的话,他是骂人了,他开始回忆,他活了这么多年,是否真的开口骂过人,或许有,但次数绝对是屈指可数的,可他刚刚居然因为姚六六的一个质疑而骂人了,虽然没有高亢的声调,可是却着实是他气愤的一骂。 错了错了,重点错了。 重点不是他骂人了,重点是姚六六居然怀疑他和花逸的血缘关系。 “我也没别的意思,你想多了。” 花斐君转过身,正面直击姚六六,“我想什么了?想什么就多了?”过过爱做了。 姚六六把他往边上一推,“挡着我看球了你,我哪儿知道你想什么了,可是我的意思就是,你俩就差两岁,要是亲叔侄,那你爸和你妈还挺厉害的啊。” “你的话过分了。”花斐君懒得理他,插着兜独自郁闷。他妈肯定不是花斐君的奶奶,就算他和花斐海不是一个妈生的,可却是板上钉钉的是一个爹让这俩妈怀的,他和花逸,就是亲叔侄,板上钉钉的亲。 姚六六咧嘴一笑,露出她那一口白牙和俩大酒窝,“分寸是个屁啊!你这靠谱的小叔都不知道什么是分寸,我这不靠谱的姑娘要什么分寸。”她开玩笑一样说出了这句话,却让花斐君心里倒了五味瓶。 她那意思,自己不知道分寸是吗? 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因为刚刚吸进去那一口气竟莫名的有紧张的意味。他不想再和姚六六讨论下去,面对质疑,如果你唇舌反击,那么只会愈演愈厉,最好的办法是不做回应,让她知道自己在唱独角戏,对不起,大爷很忙,不想给你做观众。 球场外围看球的人不是只有他们两人,三三两两的也围成了一小圈,当然姑娘们的数量的具有压倒性的胜利的。 “呦,六姑娘,来看你那帅呆了的男朋友打球啊?” 花斐君扫了一眼,是特长班的张扬,痞里痞气不着五六的样子,看着就想上去在他脸上踹两脚。这个人名如其人,恨不得全世界人都臣服于他的大名,作为一名体育特招生,他发展了该类特长生的一贯传统,爱打架,爱斗殴,校里打到校外,纯事精,一般人见了都恨不得绕着走。 来历不明的转校生姚六六,总是能认识这么一大帮去向不明的特长生。 张扬搂着姚六六的肩膀笑嘻嘻的模样就跟搂着自家媳妇似的,这让花斐君很不爽,毕竟名义上,姚六六还属于花逸的女朋友,她这样公然和其他男同学勾肩搭背,虽然看似纯属哥们的友谊,可也要顾及他们家花逸的面子才行。 花斐君侧过脸,看了一眼张扬,恰好张扬也转头看着他,然后,花斐君瞪了他一眼。 是的,花斐君很没水准的瞪了那个事精一眼,这一眼就好比南韩小媳妇站在三八线上大唱国歌,天雷勾地火般的惹恼了北朝鲜。于是北朝鲜这个看似贫瘠事实也很贫瘠的国家决定不顾一切的挑起事端,必须大干一场,以示自己民族强大国家发达,何其英明神武。 “你他妈看屁!”张扬的姿势还和痞子一样压着姚六六的肩膀,对着花斐君就吼了这么一句。 第73章:换我守护在你面前 这句话声音不小,气势也很大,惊讶了很多人,尤其是姚六六,在她脑瓜顶这么一嗓子差点没把耳膜刺穿。当然球场上的花逸也听到了,他随意的那么一瞥,竟发现叫唤的这人正对着花斐君!想都没想就把球一扔,气势汹汹的就奔了过去。 他不知道花斐君什么时候来的,但是已经来了,而且貌似是惹事了。 花斐君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兜异常淡定的样子,一脸蔑视的看着张扬,用鼻音哼出了一个“嗯。” 就当他刚才看了屁一眼好看,仅是不同往日了,屁也可以是具象物体了。 张扬突然笑了,“你是不是活拧歪了?” “我c,你才活拧歪了!”花逸喘着粗气一手掐着腰站到了花斐君面前,汗珠子顺着头发往下滴,他的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但已蓄势待发准备大干一场。 “六姑娘,你男朋友怎么和傻逼似的?”张扬认识花逸,其实全校没几个人不认识花逸,姚六六那高调的恋爱方式,很难让人不被铭记。 姚六六甩开张扬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你行了啊张扬,别给脸不要。” 花逸回头看看花斐君,他朝寝室的方向扬了扬下颏,示意回去,花逸一把抽回姚六六手里抱着的自己的毛衣,甩进花斐君的怀里,然后掀起衬衣下摆擦掉脸上的汗,怎么着都已经是一身汗,要利用充分,反正回去都要换。 周围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似乎都很想看一场好戏,虽然起因不明,就算起因明,大家可能也不会相信不过就是花斐君那不友好的一个眼神招来的麻烦。大家一致认为,原因是六姑娘。 擦完汗他淡淡的看了姚六六一眼,“姚六六,我花逸今儿就和你说个明白,我不喜欢你,也不是你的傻逼男朋友,你爱找哪个傻逼找哪个傻逼去,离我远点就行,”他又意味深长的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张扬,继续对姚六六说,“你能惹事我不管,但别惹到花斐君头上,同学一场,撕破脸了不好看,你身后这个傻逼,要是背地里敢怎么着花斐君,咱俩就好好算算帐。” 放狠话的最高境界,必须不是敌人很淡定你却已经暴跳如雷,必须是花逸现在这样,用“我能吃俩馒头”的语气说出“让你死不费吹灰之力”这句话,虽然他内心已然惊涛骇浪,但面上还很平静,而显然张扬已经名如其人的显露了自己的本性,太不淡定。 姚六六眉毛一拧,也不管旁边有多少观众,对着张扬腿肚子就是一脚,“滚蛋,你个事精!”接着拉住正要走的花逸,“你别生气了啊,这事和我没关系,我老老实实站着,谁想着他俩就能吵起来啊。” 张扬甩了甩腿,手指花逸:“我张扬今儿也和你说个明白,我就是要揍他,就看他不爽,顺道连你一块揍!晚自习给我去教学楼后面等着!谁不去谁孙子!” “我不去,有事就现在解决。”花斐君淡淡的看着他,脸上依旧是鄙夷。 张扬对着操场另外一边的阴凉处一招了招手,呼央一下站起来一帮人,连说带笑的往这边走。 “不就俩小白脸吗,你牛逼什么啊?啊?”张扬嘲讽的说道。 “你说什么?”花逸僵着身体转过来,站到他的面前,这种比敌人高出半头的感觉很好。 “我说你俩小白脸,白的出名了,怎么着,我说错了?靠小姑娘养着不就是小白脸吗?你在育才还不是靠姚六六罩着你?” 花斐君不想打架的,他和花逸的条件不允许他们俩在学校惹那事,再说这事还是因为自己而起,他更是不能让这架打起来,男孩子在这个年纪,打起架来都是不要命的。 他走到花逸身边,能感觉的到花逸气的直发抖,他握着他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拉过来,花逸扭头看他,“小叔,你没听见他说什么啊?” 花斐君还只是牢牢握住他的手腕,看着张扬,语气平静,一字一顿的说,“小白脸,也不是人人都能当。”起码你就当不了,要想当小白脸还得麻烦你妈回炉重造。 他扯着花逸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被张扬招呼来的那些人给围住。 姚六六冲着张扬大骂起来,张扬不敢动姚六六,挨骂也只能挺着,他站在花斐君的后面喊,“小白脸,你有本事就别让姚六六参与这事,咱爷们的恩怨用爷们的方式解决。” 如果爷们的方式就是干架,那还真挺侮辱爷们的智商。句句球一姚。 花斐君回头,用那张万年不变的冷白的脸看着他,“姚六六是谁,我说服不动,你要是有本事,就说服姚六六同意你和我们动手,或者,你直接忽略姚六六,我就站这让你打。” 不是花斐君挑衅,他心里也挺生气,但是为了显得自己沉得住气,只能假装他不在意,他是看出来了,姚六六不顾面子在这么多人面前哄花逸,是真喜欢他,他也看出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这个张扬,不敢动姚六六。 他伸手扒拉开挡住他路的人,就跟扒拉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领着一脑袋烟的花逸回寝室。 花逸进寝室把衣服一摔,拎着水盆就奔水房去了。 莫尧正睡着,被他叮当的声音吵醒,坐起来看着俩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花斐君往他旁边一躺,叹口气,“我差点惹事了,那个张扬脾气怎么那样。” 莫尧扯过半张被子盖在他身上,皱着眉头问:“怎么惹上张扬了,他是个事儿爹。” 花斐君精简了一下故事,陈述了大概。莫尧摸着下巴感叹着:“其实我也觉得,小白脸不是谁都能当的,这不仅仅是脸白的问题,起码张扬就当不了,你看他长的跟难民营里的顶级困难户似的,刚挖出来的土豆也没黑的那么牙碜。” “别这么说,土豆会不乐意,唉,你这被窝真暖和,你下去,省着一会花逸回来又炸毛。” 莫尧穿上外套迈下床,坐到花斐君的床上,心里打着小算盘。花逸回来的时候光着膀子,一身干爽,就是有点冷,花斐君勾勾手,“过来,暖和暖和,别感冒了。” 花逸没过去,找了一件衬衣穿上,又套上毛衣,整整齐齐的坐在花斐君的旁边,好半天才从刚才的愤怒里缓过劲儿。 他在外面打球不冷,一身汗,可是花斐君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身上这会还冒着凉气,他把被子给他往上拽了拽,挠挠头发,“小叔,我不想当小白脸,听着真恶心,我想去揍他。” “不行,家穷,揍不起,被开除了怎么办,说两句又不会死。” “你不生气?” “生。” “唉,以后咱不要小姑娘们送的东西了,真不要了,我听着心里难受,没出息的男人才那样。” “嗯。” 这事很气人,小白脸听起来更气人,可是花斐君现在心里竟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快劲儿,花逸站在自己面前对峙张扬的那股冲劲,让他倍感欣慰,那种被人袒护的感觉,很好,或者说,被花逸袒护着的感觉,很好。原来他一心以为,这辈子只有他站在花逸面前为他挡去一切的份儿,如今他像一头被抢了猎物的小豹子一样冲在自己面前,确实让他很感动, 花逸果真甩了姚六六,其实如果没有张扬对花斐君那愤慨的一骂,花逸也没打算把分手这事弄的人尽皆知,毕竟高中生恋爱,都是地下工作。 姚六六动用了谁他们不知道,只是一天下午放学,张扬低着头跟打了败战似的站在他们班级门口,在放学人潮大军了喊了一嗓子“花斐君!出来!” 当时花斐君正在帮花逸收拾桌面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本,被铺了好几层。花逸抻头往外一看,居然是张扬!他拎着一把板凳子就冲出去了,莫尧一愣,这是要开干了?也拎起椅子迅速跟了出去。 张扬搭耸个脑袋跟没睡醒似的,怎么也没想到花逸如此英勇的冲了出来,对着他就是一板凳,这么多年体育不是白练的,他一闪身,就听见凳子“哐”的一声落了地。 连让花斐君拉住他的时间都没给留,就这么勇猛的拍了出去。 “你他妈找花斐君干什么!有完没完了!”花逸这一凳子砸在地上,震的胳膊都麻了。 张扬眯起眼睛看了花逸半天,又看向花斐君,说:“我是来道歉的。” “道吧。”花斐君从门口让了个位置,倚在墙边,淡淡的看着他。 “对不起。”张扬低着头从嘴里吐露出这么一句,没等花斐君说话,就转身走了。 花逸愣愣的望着花斐君,有些不解:“这小子脑袋是不是有病?” 花斐君看着躺在地上的那把椅子,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叹了口气:“花逸啊,你能冷静一点吗?你这凳子要是拍上了,怎么办?” “我拍不死他,该怎么办怎么办,我认了!” 第74章:非我不娶非你不嫁 “傻帽吧你!”花斐君拍他的手背。 “嗯,你们不都一直说我傻吗!我要是不傻一回,多对不起你俩。” 莫尧坐在对面床笑的欢乐开怀,“你什么时候不傻,叫我出来看看就成!” 花斐君搂过花逸的肩膀,在他耳边笑着说,“我现在特别开心,真的,小小花。” 花逸偏过头,不解的瞅着他,确实有些要眉飞色舞的前兆,“有什么可开心的啊?” “被你保护的感觉特别好,特别特别好,你和莫尧,就跟左右护法似的,我现在觉得自己特别威风。” 真是特别,特别的好。 这短暂的小故事里,居然没有姚六六的身影,这让花逸有些诧异,张扬肯定是被姚六六规矩过,才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来道歉,可是六姑娘竟没有来见证这奇迹的一刻。 如果张扬来给花斐君道歉,算是奇迹,那这奇迹大概发生的有点太平凡了点。 张扬在网吧找到姚六六的时候,坦白从宽的解释说明了他已经道歉,姚六六头都没抬的问了一句,他说没关系了吗? 于是为了得到花斐君的一句没关系,张扬每天就跟打卡上班似的,堵着花斐君的班级门口去道歉,可是花斐君一点也不想说没关系,因为对于花逸,这事大概一辈子也过不去了。别说小姑娘们送他的零食,小姑娘的橡皮他都不会再借一下。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的前小婶翠花打了一份宫保鸡丁放在他们的桌子上,他抬头瞪了她一眼不说,端着餐盘就去隔壁坐下。弄的翠花好生尴尬,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看着花逸说,“你看,没毒。” 没毒已经不具备基本的you惑力,现在就是唐僧肉放成别的姑娘送来的,他也不会吃一口。 张扬实在受不了自己跟报到似的天天登门造访,终于来了一次正经的道歉,几乎是苦苦哀求的说,花斐君,求你了,你原谅我吧,你不说没关系,姚六六就不会原谅我,她不原谅我她二哥就不原谅我,他二哥不原谅我那后果很严重,我都快让他哥给我熬成鹰了,你就说一句没关系吧! 帽帽时莫乐。花斐君抱着肩膀看着他那张比土豆还难受的脸,极不情愿的说了一句,没关系。 张扬顿时就跟刚被从牢里放出来的似的,一步三蹦的往外跑。 第二天下午,消失了半个月的姚六六终于来学校上课了。 她拿了一瓶进口的果汁,短粗胖的玻璃瓶,花逸正用花斐君的胳膊垫在脸下面睡觉,而花斐君就那样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看着单词表。 姚六六把果汁放在花逸的桌面,花逸听到有东西放在自己桌面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等视线终于在没有一个中国字的瓶子上对焦之后,他的眉头拧成两根麻花,拿着饮料看了半天,又扫向正一脸歉意的看着自己的姚六六,抬手猛的一挥,“啪”一声,花俏的饮料瓶被摔在了教室前面的空地上,粉身碎骨的贱了了一地浓浓的果汁。 “完了,花逸又开始犯病了,幸好老师还没来。”莫尧在斜后角嘟囔了一句,然后怂恿卫生委员赶紧去打扫,不然一会老师来了指定先拿他开刀。 姚六六瞪着眼睛看着花逸,“你干嘛啊!就算有气半个月你还消不下去了啊?” 花逸低着头转笔,看都没看她一眼,只说了一句“滚。” 姚六六怎么折腾他怎么闹腾他,他都能一笑了之,可是他不能原谅姚六六给花斐君惹麻烦,这个世界上,可以欺负花斐君的,只有他花逸一个人。 可是姚六六这个姑娘,简直就不是个姑娘,如果她早生个几百年,用这锲而不舍的精神去研究科学,恐怕就不会有爱迪生这人了。 999次失败,只为了一次成功。 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花逸把他甩了这事,你甩了我,我再追,花逸被逼的没办法了,问她,你喜欢我什么,我改吧。 姚六六笑着露出8个白牙俩大酒窝:我喜欢你不喜欢我。 花逸想,他必须找个方法彻底断了姚六六的心思,于是他戳着姚六六的肩膀,义正言辞的说道,在他义正言辞之间,瞥了一眼窗外,已经快入冬了,小雪花都飘了两场了,这姑娘穿的这毛衣还这么大领子,这不是怕冷还是不怕冷还是不怕冷啊!这怎么风骚起来不要命呢!于是他的义正言辞之上略填了一抹淡淡的无奈:“姚六六,我有女朋友了,你别缠着我了啊,她知道会不高兴。” 姚六六又开始笑,甚至还咯咯咯的笑出了声,“你撒谎眼睛都不眨吗?你要说你有男朋友了,可能我还信,花斐君还跟你旁边睡着呢,你要说你有女朋友,还不如说你是个女的呢!你女朋友在哪了,拉出来溜溜,我就不信了,在育才里面,我姚六六说要的人,谁敢在后面排队。” 花逸发誓,他不喜欢流氓,尤其不喜欢女流氓。 姚六六绝对不是贬低花逸没有那个能力再处小女朋友,她是对自己“六姑娘”这个名号太有自信了,张扬都得和她叫一声姑奶奶,谁还能成得了她的威胁。 花逸彻底被她逼疯了,“行,姚六六,你等着,我指定拉个女朋友出来溜溜,我就不信,育才没有不怕死的姑娘!” “快去,我都替你跃跃欲试。” 于是,花逸写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虽然当时他并没想好把这情书送给谁。 所以女主角的名称只能暂用空格代替,可是面对一张白纸,他可能无力幻想出一整篇柔情蜜意的胡言乱语。他将白纸推到花斐君的面前,“小叔,给我写封情书吧。” 花斐君用笔戳了戳桌面,莫名奇妙的看着他,“啊?啊……你想看什么啊……” 花逸一看有戏,花斐君还真打算帮他写,两眼都放光了,美滋滋的说:“什么都行啊!往好听了写呗!要那种一看就非你不嫁的。” 花斐君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用铅笔在信纸信头上画了两朵花,一朵大,一朵小,依偎在一起。他的笔体刚劲有力,在纸上刷刷的写着:小小花,你若非我不嫁,我便非你不娶。 寥寥几个大字和两朵花被送到了花逸手上,他定睛一看,哀叹起来,“花斐君,你真是浪费一张这么白的好纸!这什么跟什么,哪跟哪啊!我让你帮我给姑娘写封情书,不是给我写啊!”他又看了两眼那两朵花和傻大傻大的几个字,顺手把纸张折了两折,塞进裤子口袋,“这个作废,你重写。” “我不写。”花斐君明白过来事情的真像,继续埋头做题,他哪给人写过情书啊,再说,他这是要给谁写情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姚六六那边还血雨腥风这边他就准备另寻新欢了。“你这是,要写给谁的?”他试探的问。 “没想好啊!你说我该写给谁啊?我得找一个能和姚六六抗衡的人啊!” 花斐君乐了,“那写给咱班主任吧。” “那我宁可喜欢男人。”他坚决的摇头,娶他们班主任那样媳妇,这事光是想鸡皮疙瘩都能起几层。 最后只是类似情书的情书,被送到了一个叫张菲的姑娘手里,这小姑娘长的很一般,但是个子挺高,皮肤也白,一白遮百丑,其实只要白就行了,白净的孩子起码看着不招人讨厌。 花逸的信看似很冗长,可是内容很简单,只有三部分,第一部分自我介绍,简单的性别姓名,虽然他一直没想通为什么自己要介绍性别,但是似乎这样显得另类一点,想到另类,他又想到了姚六六站在班级前面做的那个自我介绍,性别女,爱好男。 第二部分,阐述了一下她的魅力,该部分的内容更加肤浅,总结起来有用的话只有一句:一颦一笑千万余。 虽然看起来很显然的是张菲的一颦一笑肯定不值千万余,但是花逸必须装作情人眼里出西施。 第三部分就是告白,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们就要老死不相往来吧。 张菲选择和他在一起,虽然犹豫并矜持了一下,可当他发现花逸正在满操场寻觅漂亮姑娘的时候,刻不容缓的就回了一封信,我也喜欢你。 他很单纯的想着,张菲就是一个能在流氓程度上和姚六六抗衡一下,没思考过她究竟有什么背景。直到姚六六像炸弹一样飞进教室,炸在他的身旁。 她说:花逸你脑袋让驴踢了吧! 花逸说:我脑袋让你踢了。 她又说:甭管让谁踢,总之你都是个脑残! 花逸说:对对对,我是脑残,您能离脑残远点吗! 姚六六猛的一拍桌子,下了花斐君一跳,说:张菲是张扬他亲妹! 事情稍微变得有点错综复杂了,张菲那么白净的一个小姑娘竟然是张扬那个黑土豆的妹妹!张扬曾经对他和花斐君出言不逊,他们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啊!他应该和他们老张家老死不相往来结果这会竟扯成了人家妹夫! 花斐君显然也被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绕的头疼,可是这事怨不得花逸,归根结底都是姚六六这锲而不舍的追求实在是给花逸逼的没了办法。 花逸张着嘴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半饷,他一拍桌子,“就张扬他妹怎么了?我就喜欢在张扬他妹也不喜欢你!” 第75章:情敌总成风波 姚六六冷笑一声,是的,一向笑起来比花还娇艳的姚六六,收起了她的八颗小白牙和俩大酒窝,很冷的笑了那么一下,说:“行,花逸,你真行,你这话说的够狠啊!我姚六六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霸道,从小我姚六六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到不了手的!谁伸手和我抢,我就断了谁的手!张扬都得和我叫一声姑奶奶,张菲在我眼里,连当孙子的份儿都不够!” 姚六六这狠话说的很到位,到位到让花逸和花斐君想起了故人春妮儿,那个让花逸萌生懵懂初恋的大辫姑娘,她曾经对花斐君说,你不喜欢我,我就打到你喜欢我。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碰见两个正常的姑娘的,用正常的方式去爱慕心仪的男孩呢? 噢,不是没有正常的姑娘,起码翠花就算正常的,只是正常的姑娘往往无法让故事跌宕起伏而已,正常的姑娘太容易被忽略,在这短暂的青春悠长的岁月里,只有不正常的姑娘才能在回忆里长久的立足,才能让人没齿难忘。 姚六六走了之后,花逸看着花斐君,有些忐忑的说:“小叔,我是不是给张菲惹麻烦了?” 花斐君将视线从姚六六离开的背影上收回: “不用管别人有没有麻烦,你个泥菩萨管好自己没麻烦就行了。” 别人死活,和他花斐君什么关系。 姚六六没找人剁了张菲的手,她不是为非作歹的黑社会,就像她说的,她有点霸道,她喜欢人的方式也很霸道。 她召集了很多人,在第二天中午的放学时间,嚣张跋扈的扯着张菲的头发一路从教学楼的台阶上扯到操场中央。六六狠窝道。 操场积了一上午的薄雪来没来得及融化,放眼望去,白茫茫的光甚至有些刺眼,很多一上午都没出教室的同学看到这幅景象都不禁用手遮了遮眼睛,空气不错,适宜打架斗殴杀人放火。 姚六六的开场白很霸气,她单刀直入的问张菲:你能不能和花逸分。 张菲虽然没有姚六六那种往那一杵就是女流氓的范儿,但也娇纵习惯了,随口就回了一句:你不是前女友,又不是前妈,管天管地还管我…… “啪——”没等她说完,姚六六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打的张菲晃了一下。 花逸听到班级窗口有人喊:要打起来了,这么多人,谁这么猛,靠,那不是姚六六吗!挨打那谁啊? 平时放学他们三个人都走的晚,跟一帮饿死鬼往食堂挤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一般他们仨就泥一样靠在椅子上等人潮散去才晃出教室,被人喊了这么一嗓子,花逸觉得自己瞬间风干,成了雕塑,只要一动没准就嘎嘣嘎嘣碎成一块一块。 “完了,真出事了,我去看看。”花逸起身就要跑,花斐君一把拽住他的外套,“你给我站住,谁打架都和你没关系,你给我消停点。” “小叔!姚六六要真疯了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她要真操刀子砍了张菲,这事就不是我躲一中午就完事的了!” 他挣开花斐君的手,跑了出去,花斐君和莫尧也跳了起来跟着跑了出去。 花逸跑到人群里的时候,张扬也领着一帮人跑了过来,但此刻他那十几个人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张扬将张菲护在身后,跟着姚六六说软话,“我妹不知道你俩还没断利索,再说我也不知道这事,我要是知道我怎么也不能让她跟着参合你的事,六姐,这事就拉倒吧,我保证她以后和花逸不联系,成不成,给我个面子。” 姚六六刚才让张菲损了一通,正在气头上,转脸冲着张扬就说了一句,“你一不要脸的人和我提什么面子,你算个屁给你面子。” 她转身在捞过来身后一个高个男生,在他身上摸出一包烟,就站在冷风瑟瑟的大操场上抽起来,连着雾气和烟,一起喷了出来,她老练的弹着烟灰,仿佛经过了很久的思考,说:张菲,你真是惹着我了,我转育才来就想安安生生的把高中上完,前提是没人惹毛我,要是有人往枪眼上撞,难保我不开枪,你哥今儿也在这,我把话给你挑明了,这个劫你躲不过去。 她又抽了口烟,皮笑肉不笑的吐出烟雾,接着说:我姚六六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人,除了花逸,还没他妈的有人敢像你这个挑衅我,我就是要杀个鸡给猴子们看看,对不住了,算你倒霉。 “六姐六姐,别这样别啊,我妹不懂事,我给你赔礼不行吗?”张扬陪着笑脸,扯着张菲让她给姚六六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和花逸联系。张菲泪眼婆娑满脸委屈的咬着牙,就是不开口。 姚六六乐了:“道歉解决不了问题,你妹跪下都不好使。” 花逸好不容易从放学的人潮大军中挤出教学楼,就看到白茫茫的操场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围城老大一个圈,肯定不是看热闹的,看热闹的指定都在台阶这样的高处,再说这事谁离那么近看热闹,拳头不长眼睛,分不清敌我的时候难免挨揍啊!所以那一圈人,都是姚六六带来的,花逸再一次震惊了,这小姑娘笑起来跟小太阳似的,又是小白牙又是大酒窝,怎么能混到这个份上,她是怎么认识这么一大帮人的啊!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路过人群,扒开往里看,“怎么回事,要打架吗!这是学校!你们都想被开除吗!” 姚六六身后高个子的男生站了出来,推着老师的肩膀往外走,“呦,老师您新来的吧,没看见教导主任这会儿都不敢出来嘛?这一百来号人等着打群架您不躲远点一会溅您一身血啊!该吃饭吃饭去,该午睡午睡去啊,别说打学生啊,以前姚六六连老师一块而揍啊……” 参与斗殴的人群里,还混着几个小姑娘,大冬天也不穿件厚衣裳,冻的哆哆嗦嗦边笑边看热闹。 姚六六眼见花逸跑过来,下颏一扬,“给我按着张扬。”她抬手指了指跟在张扬后面的那些人,“谁敢伸一下手,我保证让你们后悔考上育才。” 张扬连大爷都没来得及骂一句,就迅速的被三四个壮高的男生给按在了地上,脑袋按在雪地里,薄雪瞬间融化,变成冰凉的泥水贴在他脸上,他嘶吼着:“别动我妹妹,我c!” 姚六六不屑的白了张扬一眼,回头跟身后的那几个看热闹的小姑娘说,“给我扒了她。” 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就像随手拿了一个橘子递给佣人,“给我扒了它。” 五六个小姑娘呼的扑了上来,就跟拔鸡毛似的,连拉带扯连掐带扇的扒了张菲的衣服,拔鸡毛还得先用开水烫一烫,偶尔还有漏拔的细毛,她们这扒衣服扒的这个彻底,连小背心都没人家姑娘剩,上半身扒了个溜光接着就奔裤子使劲。 张菲一边哭着一边躲着,还得一边挨着打,撕心裂肺的,张扬被人按着在另一边哭,场面相当心酸。 花斐君扒开这好几层人冲进来的时候,彻底傻了,花斐君冲进来,也傻了,莫尧冲进来,排队傻了。 他们三个是寨子里长大的小孩,就算打架斗殴,最多也就是用个木棍板砖之类的硬伤性杀伤武器,这这么阴又这么狠的招,谁都没见过。 周围一百多号人,全是十六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张菲哭着用双手护着上身,还要想着办法不让她们继续扒自己的裤子,在雪地里滚来滚去,头上脸上身上都是雪,狼狈的不成样子。 “滚!给我放开!”花逸大吼着推开还在张菲身上上下其手的小姑娘们,迅速的脱下自己的棉服裹住张菲,一把拉上拉链,将已经被吓的颤颤巍巍的她扶在起来,张菲哆嗦半天,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腿软的根本站不起来。 莫尧沉着脸走到张菲面前,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可是周围的人一点让路的意思都没有,花逸指着姚六六,气的手指不停哆嗦:“姚六六,你他妈让这些人给我让开!你太过了你!” 姚六六抽掉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弹在张菲的脚下,看着花逸,一字一顿的说,“就过了,怎么着吧。” 几乎是没经过思考,花逸甩手就给了姚六六一耳光,他语气里有这抑制不住的愤怒和失望:“姚六六,女孩儿不能这样,张菲是他妈的小姑娘,你让一百来号老爷们看一姑娘被扒衣服你还是人吗!” 姚六六想过他会发火,但是没想过他会动手,捂着脸半天没缓过劲来,花逸再不济也是16岁的小伙子了,真要使上劲儿打她个耳聋眼花也不夸张。 她身后的两个男生要伸手,花逸一人一巴掌给拍了回去,“给老子滚!”说完还上去一人补一脚,硬是从人群里开了一条道,让莫尧给张菲抱了出去,好好一个小姑娘,这会被折腾的都不如条好流浪狗。 莫尧前脚走,花逸和花斐君后脚就要跟过去,姚六六伸手拦住了花逸的路,对着空气喘了好半天的白气,似乎是在调整情绪,最终语气保持在女老大特有的那个范儿,平静的跟两人面对面聊天喝茶一样:“我喜欢你,我不和你生气,但是再有下一次,我不保证那个姑娘能比现在的张菲好受。” 第76章:唯有年少易寻真情 花逸甩开她的手,冷笑着说,“你清醒清醒吧姚六六,你觉得这事儿都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喜欢你吗?我要喜欢你除非我是千年不遇的二百五!就算你有那个能耐不让别的女孩儿和我交往,你也没那个能耐留住我的心,我现在看见你都觉得……恶心!” 姚六六的睫毛微微发颤着,露出一个很牵强的微笑:“我会把你追回来。” 花逸无奈的皱眉,多一句话也不想和她说,他推开姚六六身后的两个男身,奔着莫尧的方向跑去。 花斐君突然有些可怜姚六六,毕竟一个女老大被一群手下观摩挨巴掌和被甩,是很没面子的,不过,姚六六似乎不怎么在乎面子,她里子面子都不在乎。 “让大家散了吧,一会食堂没饭了。”花斐君淡淡的看着她,说出如此不着五六的一句话。 姚六六手一挥,颇有大将风范的说了一句,“散”,一直被按在地上无声哭泣的张扬被松开了,连滚带爬的奔着莫尧他们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剩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操场中央很快恢复了空旷。 姚六六的眼眶微微发红,望着花斐君,满眼都是不解,她问:“花斐君,我喜欢他,有什么错?喜欢一个人,想得到他,有什么错?” 花斐君笔直的站立在她的面前,双手插进口袋,从高领棉服里伸出一只缩着的下巴,长长的呼出一股白气,忽然觉得时间真是过得飞快,姚六六和花逸坐在昏暗的电影院里在自己面前拥吻的画面仿佛就在上一秒前,他缓缓的开口:“喜欢他没错,可是你拥有他的方式错了,花逸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不是你的玩偶,如果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就用他想要的方式去喜欢他,而不是用你想要的方式去喜欢他,这样才能拥有他的独占权啊。” “他喜欢的方式是什么方式,像你一样,永远站在他身后,等着望着守着?我没你那么伟大,我做不到。” 花斐君一怔,眉头紧紧的蹙着,就这样被人赤luo裸的道出自己卑微的存在,感觉不是很好,他突然不想和她说话了,冷冷的留下一句,“做不到你就滚远点吧。” 而后目不斜视的与她擦肩而过。 以前花斐君觉得,姚六六就是霸道了些,性格直率了些,但是大抵是不坏的,你不能用一个小姑娘奔放的程度而去判断她为人的好坏,就好像你不能用一个女人穿衣服的多少来判断她是桢洁还是银/荡,可是她能让人在天寒地冻的冬日里当着百十来号男生的面毫无人性的扒掉另一个姑娘的衣服,那她无意就是一个坏人。 坏透顶了的人,为了维护她自私的占有欲,很可能就此毁了张菲的一生。 姚六六可以不善良,可是花逸很善良。 张菲被莫尧抱进一楼的一间教室,花逸把几张椅子拼在一起,让她躺在上面,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把脸埋在袖子里,一边哭着一边哆嗦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抽过去一样。 他蹲在张菲的身边,特别有耐心的帮她梳理头发。莫尧不知道从哪个书桌里翻出来一包面巾纸递给花逸,他抽出来两张胡乱的给张菲擦眼泪,基本上他就没哄过人,更没哄过小姑娘,这会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力不从心。 他说: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姚六六能这样。 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事能给你惹来麻烦。 他说:对不起,我现在都不敢和你说,我会对你负责,我怕姚六六再继续找你的麻烦。 他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该怎么做才能你才能好受点。 张菲呜咽着抬头,几缕头发缠在湿黏的脸颊,眼里盛满了泪水,望着花逸:“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想报复我哥!” 花逸愣住了,这个问题是他始料未及的,他追张菲的原因显然不是她所说的这两个原因,可是当下这种情况,难道要他告诉她,我追你就是为了让姚六六离我远一点? 这不显然是在对她说:我就是想让姚六六扒你。 他目光炯炯满怀歉意的看着张菲,说:“因为……我喜欢你。” 人们需要善意的谎言,说的人需要,听的人也需要,虽然大多时候人们都知道这是谎言,就如同分手的情侣,总会分外矫情的说上一句:虽然我现在和他在一起,可就算我和你分开,你对我这辈子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 真的重要吗?其实不重要。 逸逸二还耐。只是让两个人心里舒服一些罢了,施谎与被施,安慰别人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花斐君站在教室的门口,扶着门框的手指苍白修长,心上如同被洒了一把散沙,这么柔弱的心脏,在沙上来回被碾压,不过也因是沙,没有外伤,却窒息的疼。 他以为自己可以百毒不侵刀枪不入,面对花逸和他人的感情可以泰然自若,可是长久以来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他能假装坦然的面对花逸和姚六六的纠缠,大概是因为花逸无时无刻不表现出对姚六六的那种腻烦,可是当他听到他对另一个女孩说,我喜欢你,而且是如此的真情惬意,他还是为自己的心慌张起来。 他的悲伤还没来得及展现,就被身后突然冲过来的一个人给撞了个趔趄,他想,是不是该加强身体锻炼了,自己标杆似的一大小伙子怎么说让人撞倒就撞倒,这么弱不禁风装嫩给谁看啊。 撞他的人是张扬,张扬跑的很快,可是他的情商已经被外伤深深的影响了,他判断对了方向却判断错了当事人的想法,他以为花逸和莫尧会带着张菲回自己的班级,没想到他们就地取景,就在一楼的班级里。 他冲进教室的时候,花逸挣握着张菲的手,情深意重的模样,惋惜的叹气,说:现在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在一起你大爷啊!花逸我他妈真看不出来你这么阴损,你要看我不顺眼冲着我来!我妹一个小姑娘清白就这么没了!你他妈能负责吗!你能吗!”张扬冲上前拉起花逸的衣领,愤怒的大吼着。 我靠!我当初要知道她是你妹,她来给我啃鞋底我也不写情书给她啊! 张菲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摇晃着张扬抓着花逸的手,哽咽着:“哥,我要回家。” 张扬把花逸往后一推,被身后的莫尧扶住,他有些心疼的看着张菲,说:“回家,咱们回家。” 临走时,张扬回头看着花逸,冷冷的说:花逸,这事咱们没完。 花逸也知道,这件事肯定还没完,可他只是单纯的以为,是未完待续,可没想到,这不过是故事的起始。 很多很多年以后,他再一次路过育才校门口的时候,望向操场上一群喊着口号围场小跑的少年们,依旧是蓝白相间的校服,依旧是青春飞扬的笑脸,在队伍最后的几个少年总是边跑边跳边打闹,他便想,你们哪一个是我,你们哪一个是花斐君,你们哪一个是莫尧。 他想告诉年少的花逸,你要安安分分的上学,珍惜花斐君对你的好。你要懂事乖巧,珍惜那时年少的莫尧,如果他真的想当你的小叔,你就让着他,叫一声吧。我们一辈子会遇见无数的人,萍水相逢长相厮守,陌路相逢擦肩而过,可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鲜活的迎风矗立在你的青春,陪你哭陪你笑陪你打陪你闹,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陪着你从童年走向青春,从年少走向苍老。 长大了,花逸知道了那个大海螺里的声音,其实不是海浪。因为知道了真像,所以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幸福。也因为成长,所以再难寻得年少时的真情。 体育老师的哨声很有节奏的吹出,体育课上的女孩儿们总是一副娇弱的要晕倒的姿态,她们中哪一个,又是年少的姚六六。他想告诉霸道的姚六六,我没那么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可是如果你不曾出现,那该多么美好。如果你不曾出现,现在的我们又会是怎样的光景,不管幸福还是悲惨,至少我不会有那么怨念,至少我不会将那些有限的时间,分享给太多无关的人们。 姚六六消失了,张菲也消失了。听说是转学,连同着她哥张扬一起。 张扬背着她离开时的背影花逸永远也忘不掉,那种对亲人的心疼,那种无法和现实抗争的无奈,让他内疚,也让他想到了花斐君。 而更让他忘记不了张菲的原因,是她穿走了自己的棉服,那是他唯一一件还尚算合身的棉服。并且没有托人归还,这会令他的冬天倍感煎熬。 莫尧找了一件自己的羽绒服给花逸穿,他还很嫌弃的说,这五彩斑斓的跟花被面似的羽绒衣,真的适合我吗? “那你冻着吧。” 花逸笑笑,刻不容缓的给自己套上,对着镜子感叹:“果然适合帅气逼人的我。” 第77章:千疮百孔依旧笑若春风 花逸眉头一皱,心想:六姑娘,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吗?咱俩谈话不是你喜欢不喜欢我,是我不想你喜欢我。 花逸打算开口帮她找回谈话的重点,可是姚六六却突然搂着她的脖子吻了下来。他瞬间僵硬。在姚六六的唇舌打算攻进他的牙齿之时,猛地拉开她的手臂,向后一推,将她推翻在地上,姚六六的脑袋磕在被她踹到一边的书桌腿上,“嘭”的一声,吓了花逸一跳,他想不会就这么磕死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你别死啊。 姚六六疼的半天没动身,缓了过来突然窜了起来,速度之快,一看就是真的练过武功。 花逸看她还能蹦,长出一口气,气还没喘匀,就见姚六六又奔着他的脑袋来,他下意识的甩了她一耳光,这一巴掌用多大劲儿他不知道,可是姚六六擦了擦嘴角,竟擦出了血。 花逸慌了,连男人他都没打出血过,现在他居然把一个女人打受伤了,这在他心里是BT才做得出来事,女人不能打啊!欺负女人的男人下辈子会变卫生棉啊!虽然他不太懂为什么卫生棉不好,但是他不想当卫生棉啊! 他僵硬的换了一个坐姿,看起来挺端正,问:“你没事吧?” “我像没事吗?你还往死了打啊!”姚六六哀怨的看着他,“还是你想说,我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和张菲比起来差的远了。” 花逸一愣,“别提这事了,过去了,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要走了。” 姚六六见他要起来,猛的跳到他的身上,紧紧的抱着他的肩膀,花逸就这么被她压回了椅子上,连带搂的喘不过气,他想推开姚六六,只是这次不能再伤了她,所以动作轻了很多,他握着姚六六的手臂还没有用力,就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颈窝流向毛衣里。 “你哭了?”花逸有些诧异。 姚六六趴在他的肩膀上,鼻音浓重的说:我想你了。这就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我不敢在人多的时候和你说话,你又要骂我,好没面子。虽然现在这样子也很没面子,但是在你面前,我觉得我已经不知道脸是什么东西了。 她越哭越凶,最后和释放压力一样埋在他的颈窝里呜呜大哭出声,边哭边说:“我就是喜欢你,我有什么错,我用我的方式喜欢你,有什么错,你喜欢过人吗,你想过把谁像宝贝一样藏进自己的口袋里吗。” 我有,我有!我有喜欢的人,也有想像宝贝一样藏进自己口袋里的人,可是这个人是一个不能关乎爱情的人。 “如果有一天,你听到你喜欢的人说他很讨厌你,他现在要跟别人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我会吃醋,会生气,也会很难过,最后我会成全他,我不舍得伤害他,也不会伤害他喜欢的人,我会爱屋及乌。 “你看到张菲被我欺负,你心疼她,可是我被你欺负,被你打,你心疼我吗?她怕疼我就不怕吗?她能哭我就不能哭了吗?”姚六六突然抬起头,泪眼婆娑的对峙着花逸的满目情愁,“你觉得,我坚强到不需要别人心疼吗?你说张菲是小姑娘,我也是小姑娘啊!为什么我不是那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 突然之间,花逸觉得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他是如何判断出姚六六不是需要人疼的小姑娘呢?一直以来他都是很自私的自顾自的感受,他从来没想过被自己讨厌着的姚六六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再霸道再恶毒,可是她终归是个对恋爱充满幻想的小姑娘,没有人喜欢被自己的心上人如此中伤。 “对不起……”他抬起手帮她擦掉眼泪,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一点不假,眼泪可以擦掉,却擦不完,一波消散,另一波涌出,煞有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他手上的架势。 花逸觉得姚六六很可怜,至少她喜欢上自己这事儿,就已经注定是个悲剧。所以本着一颗慈悲为怀的心,当姚六六再一次亲过来的时候,他只是稍微的僵硬了一下,并没有再推开,也没有反抗。 他对姚六六,绝对不是一丁点的喜欢也没有,至少她今天晚上那一笑,是让他心动的,而且是狠狠的动了。 花逸开始回应她,他想,如果这样,姚六六会不那么伤,如果这样,姚六六会不那么疼,他想,她现在就是个普通的姑娘。 他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姚六六的性格除去霸道,这种执拗和隐忍,似乎和花斐君很像。会不会有一天,花斐君也会像她一样,就算很受伤,也佯装着我根本不在乎的模样,她崩溃了,大哭一场,可是花斐君如果崩溃了,会不会也是大哭一场,他喜欢的人,会像自己这样把肩膀和吻借给他去止住这份伤悲吗? 花斐君可能不会哭,他又不是小姑娘。 昏暗里,花逸听着姚六六断续渐小的抽噎和自己如鼓的心跳,他有着一如既往的笨拙,可是姚六六却有着一如既往的灵活。她带着眼泪湿暖的吻落在他的耳侧,颈间,甚至往下拉着他毛衣的领口,错落的吻在他的锁骨。 花逸亮如星辰的双眸,漆上了一层朦胧的霜。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只停留在小说里那些浅尝辄止的描写,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本能。 本能的无法抵抗,本能的加重了呼吸,急促而混乱,本能的将颤抖的手从姚六六的腰间伸进她的毛衣里,本能的油走,甚至是本能的想要更多。 如果他26岁,或者36岁,也许会懂得克制,也会知道如何克制。可是16岁的花逸有的只有少年的冲动,女孩柔软身体的陌生触感,她清浅的撩人的呼吸,触摸在自己身体上细若无骨的纤纤细手,都让他觉得身体里有一只怪兽在叫嚣,它厌倦禁锢,渴望得到释放。 逸逸姚欢吻。当他发现海浪来袭的时候,已经被卷进了海中央,四下无所依附,只能顺水飘荡。 少年的身体都如同干柴,仅需点点火星,就可彻底的燃烧。花逸的呼吸变得失去了节奏的急促,笨拙却渴望的回应着姚六六的吻,学着她的样子狂乱的吻在她的脸上,颈上,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轻重,姚六六因为疼痛而低呼的声音让他彻底的疯狂。 他胡乱的掀开脱掉六六的毛衣,颤抖着手在她的胸口油走,连呼吸都开始颤抖起来。 姚六六的经验远远高于花逸,她能轻松淡定的指引着他该如何去做,可是她却什么也不告诉花逸,他的狂热让她觉得此刻的他是喜欢自己的。 女孩的天性里的天真和痴情,让姚六六误以为,爱上你的身体就是爱上你,可是男人能爱上每一具身体,却不能爱上每一个女人。 花逸将脸埋在姚六六的胸前,感受着她的动作,听着她突然失控的带着婉转尾音的尖叫,身体猛的像后靠去,砸倒了后排书桌上被码的整整齐齐的书本。 走廊里早就已经散尽了人群,只有花斐君和莫尧坐在门口等着他们进行完姚六六提出的莫名其妙的谈话,刚刚教室里争吵的声音,打耳光的清脆声,书桌和地面相蹭的声音,姚六六大哭的声音,所有声音都从门缝里挤出,在他们的耳边微弱的呼啸着,莫尧还开着玩笑对花斐君说:你说他们俩谁能打过谁?花逸要是打不过一个小姑娘可丢人了。 姚六六的这一声惊叫,还伴着花逸的低哑的呼声,这让一直故作镇静的花斐君完全慌了神。他猛的抬起头看向莫尧,莫尧比他离门进,听得比他真切,也比他更震惊。 两人傻了,这是该敲门阻止还是该安静的听着等着? 教室里安静下来的两个人大口喘着气,几分钟后,再一次拥吻在一起,这一次,花逸直接抱起姚六六抵在书桌上,推散了一地的书籍,每一次冲撞,都充满了年轻的力量。 花斐君攥着单词表的手指关节泛起了青白,这声音有多刺耳,如同切割金属的锯条,一刀一刀划在他的脑海里,心尖上。 双腿就像扎进了走廊的地砖,他慌张的向走廊的两端张望,没有人来,最好不要有人来,不要又查楼的老师来,谁也不要来,谁都不能来。 莫尧还是第一次见到花斐君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就算有什么值得他着急的事情,花斐君也从不这个样子,从来不会被吓到六神无主的模样,他的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无处可藏。 苍白的脸上双目无措,身体微微的颤抖,他凝望着莫尧的目光无助的让人心疼,从他的目光一遍一遍乱了方寸而喧嚣出来的是: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谁来帮帮我? 莫尧心疼至极,他为了花逸心痛的模样让他也不好过。 花斐君,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这么难过,我永远都不会让你这么难过。 他伸出双手去捂住花斐君的耳朵,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在冰凉的走廊上,和他四目相望。 你心伤,我也心伤。 如果你能看得见我眼底的惆怅,可不可以放弃这些哀伤,我要求你做的并不多,只希望你快乐。 第78章:四目相望哀心伤1 花逸眉头一皱,心想:六姑娘,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吗?咱俩谈话不是你喜欢不喜欢我,是我不想你喜欢我。 花逸打算开口帮她找回谈话的重点,可是姚六六却突然搂着她的脖子吻了下来。他瞬间僵硬。在姚六六的唇舌打算攻进他的牙齿之时,猛地拉开她的手臂,向后一推,将她推翻在地上,姚六六的脑袋磕在被她踹到一边的书桌腿上,“嘭”的一声,吓了花逸一跳,他想不会就这么磕死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你别死啊。 姚六六疼的半天没动身,缓了过来突然窜了起来,速度之快,一看就是真的练过武功。 花逸看她还能蹦,长出一口气,气还没喘匀,就见姚六六又奔着他的脑袋来,他下意识的甩了她一耳光,这一巴掌用多大劲儿他不知道,可是姚六六擦了擦嘴角,竟擦出了血。 花逸慌了,连男人他都没打出血过,现在他居然把一个女人打受伤了,这在他心里是BT才做得出来事,女人不能打啊!欺负女人的男人下辈子会变卫生棉啊!虽然他不太懂为什么卫生棉不好,但是他不想当卫生棉啊! 他僵硬的换了一个坐姿,看起来挺端正,问:“你没事吧?” “我像没事吗?你还往死了打啊!”姚六六哀怨的看着他,“还是你想说,我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和张菲比起来差的远了。” 花逸一愣,“别提这事了,过去了,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要走了。” 姚六六见他要起来,猛的跳到他的身上,紧紧的抱着他的肩膀,花逸就这么被她压回了椅子上,连带搂的喘不过气,他想推开姚六六,只是这次不能再伤了她,所以动作轻了很多,他握着姚六六的手臂还没有用力,就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颈窝流向毛衣里。 “你哭了?”花逸有些诧异。 姚六六趴在他的肩膀上,鼻音浓重的说:我想你了。这就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我不敢在人多的时候和你说话,你又要骂我,好没面子。虽然现在这样子也很没面子,但是在你面前,我觉得我已经不知道脸是什么东西了。 她越哭越凶,最后和释放压力一样埋在他的颈窝里呜呜大哭出声,边哭边说:“我就是喜欢你,我有什么错,我用我的方式喜欢你,有什么错,你喜欢过人吗,你想过把谁像宝贝一样藏进自己的口袋里吗。” 我有,我有!我有喜欢的人,也有想像宝贝一样藏进自己口袋里的人,可是这个人是一个不能关乎爱情的人。 “如果有一天,你听到你喜欢的人说他很讨厌你,他现在要跟别人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我会吃醋,会生气,也会很难过,最后我会成全他,我不舍得伤害他,也不会伤害他喜欢的人,我会爱屋及乌。 “你看到张菲被我欺负,你心疼她,可是我被你欺负,被你打,你心疼我吗?她怕疼我就不怕吗?她能哭我就不能哭了吗?”姚六六突然抬起头,泪眼婆娑的对峙着花逸的满目情愁,“你觉得,我坚强到不需要别人心疼吗?你说张菲是小姑娘,我也是小姑娘啊!为什么我不是那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 突然之间,花逸觉得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他是如何判断出姚六六不是需要人疼的小姑娘呢?一直以来他都是很自私的自顾自的感受,他从来没想过被自己讨厌着的姚六六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再霸道再恶毒,可是她终归是个对恋爱充满幻想的小姑娘,没有人喜欢被自己的心上人如此中伤。 “对不起……”他抬起手帮她擦掉眼泪,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一点不假,眼泪可以擦掉,却擦不完,一波消散,另一波涌出,煞有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他手上的架势。 花逸觉得姚六六很可怜,至少她喜欢上自己这事儿,就已经注定是个悲剧。所以本着一颗慈悲为怀的心,当姚六六再一次亲过来的时候,他只是稍微的僵硬了一下,并没有再推开,也没有反抗。 他对姚六六,绝对不是一丁点的喜欢也没有,至少她今天晚上那一笑,是让他心动的,而且是狠狠的动了。 花逸开始回应她,他想,如果这样,姚六六会不那么伤,如果这样,姚六六会不那么疼,他想,她现在就是个普通的姑娘。 他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姚六六的性格除去霸道,这种执拗和隐忍,似乎和花斐君很像。会不会有一天,花斐君也会像她一样,就算很受伤,也佯装着我根本不在乎的模样,她崩溃了,大哭一场,可是花斐君如果崩溃了,会不会也是大哭一场,他喜欢的人,会像自己这样把肩膀和吻借给他去止住这份伤悲吗? 花斐君可能不会哭,他又不是小姑娘。 昏暗里,花逸听着姚六六断续渐小的抽噎和自己如鼓的心跳,他有着一如既往的笨拙,可是姚六六却有着一如既往的灵活。她带着眼泪湿暖的吻落在他的耳侧,颈间,甚至往下拉着他毛衣的领口,错落的吻在他的锁骨。 花逸亮如星辰的双眸,漆上了一层朦胧的霜。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只停留在小说里那些浅尝辄止的描写,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本能。 本能的无法抵抗,本能的加重了呼吸,急促而混乱,本能的将颤抖的手从姚六六的腰间伸进她的毛衣里,本能的油走,甚至是本能的想要更多。 如果他26岁,或者36岁,也许会懂得克制,也会知道如何克制。可是16岁的花逸有的只有少年的冲动,女孩柔软身体的陌生触感,她清浅的撩人的呼吸,触摸在自己身体上细若无骨的纤纤细手,都让他觉得身体里有一只怪兽在叫嚣,它厌倦禁锢,渴望得到释放。 逸逸姚欢吻。当他发现海浪来袭的时候,已经被卷进了海中央,四下无所依附,只能顺水飘荡。 少年的身体都如同干柴,仅需点点火星,就可彻底的燃烧。花逸的呼吸变得失去了节奏的急促,笨拙却渴望的回应着姚六六的吻,学着她的样子狂乱的吻在她的脸上,颈上,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轻重,姚六六因为疼痛而低呼的声音让他彻底的疯狂。 他胡乱的掀开脱掉六六的毛衣,颤抖着手在她的胸口油走,连呼吸都开始颤抖起来。 姚六六的经验远远高于花逸,她能轻松淡定的指引着他该如何去做,可是她却什么也不告诉花逸,他的狂热让她觉得此刻的他是喜欢自己的。 女孩的天性里的天真和痴情,让姚六六误以为,爱上你的身体就是爱上你,可是男人能爱上每一具身体,却不能爱上每一个女人。 花逸将脸埋在姚六六的胸前,感受着她的动作,听着她突然失控的带着婉转尾音的尖叫,身体猛的像后靠去,砸倒了后排书桌上被码的整整齐齐的书本。 走廊里早就已经散尽了人群,只有花斐君和莫尧坐在门口等着他们进行完姚六六提出的莫名其妙的谈话,刚刚教室里争吵的声音,打耳光的清脆声,书桌和地面相蹭的声音,姚六六大哭的声音,所有声音都从门缝里挤出,在他们的耳边微弱的呼啸着,莫尧还开着玩笑对花斐君说:你说他们俩谁能打过谁?花逸要是打不过一个小姑娘可丢人了。 姚六六的这一声惊叫,还伴着花逸的低哑的呼声,这让一直故作镇静的花斐君完全慌了神。他猛的抬起头看向莫尧,莫尧比他离门进,听得比他真切,也比他更震惊。 两人傻了,这是该敲门阻止还是该安静的听着等着? 教室里安静下来的两个人大口喘着气,几分钟后,再一次拥吻在一起,这一次,花逸直接抱起姚六六抵在书桌上,推散了一地的书籍,每一次冲撞,都充满了年轻的力量。 花斐君攥着单词表的手指关节泛起了青白,这声音有多刺耳,如同切割金属的锯条,一刀一刀划在他的脑海里,心尖上。 双腿就像扎进了走廊的地砖,他慌张的向走廊的两端张望,没有人来,最好不要有人来,不要又查楼的老师来,谁也不要来,谁都不能来。 莫尧还是第一次见到花斐君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就算有什么值得他着急的事情,花斐君也从不这个样子,从来不会被吓到六神无主的模样,他的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无处可藏。 苍白的脸上双目无措,身体微微的颤抖,他凝望着莫尧的目光无助的让人心疼,从他的目光一遍一遍乱了方寸而喧嚣出来的是: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谁来帮帮我? 莫尧心疼至极,他为了花逸心痛的模样让他也不好过。 花斐君,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这么难过,我永远都不会让你这么难过。 他伸出双手去捂住花斐君的耳朵,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在冰凉的走廊上,和他四目相望。 你心伤,我也心伤。 如果你能看得见我眼底的惆怅,可不可以放弃这些哀伤,我要求你做的并不多,只希望你快乐。 第79章:四目相望哀心伤2 花斐君看着莫尧担忧着自己的模样,觉得很抱歉,他想起了那条通往花田小学的林间小路,花逸永远走在最前面,只要他回头,自己就在,莫尧永远走在最后面,只要自己回头,他亦会永远在。 是他自己选择了背起如此沉重的包袱,可是却总在无法继续的时候抛给了莫尧,他该有多难受,他的难受,一定不比自己少。 耳边失去了任何声音,只有手掌的温热,花斐君抬起手,用冰凉的指尖触及莫尧的手背,花斐君闭上眼睛,似安慰却又很苦涩的微笑着说:很暖。 “我能给你的,就这么多。”莫尧喃喃的说。 可是花斐君听不见,他在慢慢的让自己沉下心来,告诉自己,这是第一次,可是却不会是最后一次,花逸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的私有物品,将来花逸会有他自己的生活圈子,这个圈,可能并不涵括自己,他在圈里,自己只能在圈外。 花斐君不是姚六六,不能自私的宣誓自己的独占权,他只能用一个花逸可以接受的方式围绕在他的身边,这个方式不是束缚,是旁观和陪伴。 教室里一片凌乱,冷静过后,花逸觉得心里好乱,比眼前这一地狼藉还要乱,他捡起姚六六的衣服递给她,看她有气无力慢吞吞的穿着,试探的问:“有没有伤到你?” 姚六六摇头:“花逸,我们能在一起吗?像以前那样。” 花逸正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羽绒服,听到她的话身体僵了一下,“先穿上衣服吧,别着凉。” “能吗?”她追问。 花逸缓慢的穿上羽绒服,难得的还拉上了拉链,肢体僵硬的就像缺了润滑油的机器人,待她穿好衣服站立在自己面前,用期许的目光望着自己,他的脑袋彻底停止运转,他用手搓了搓脸,抱歉的说,“别逼我了六六,我好害怕,让我想一想。” 花逸推门而出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花斐君深如潭水的目光,没有疑问和责备,好像他就维持这样的姿势在这里等了自己一节课的时间。 花斐君走上前一步,看都没看姚六六一眼,只是从花逸的羽绒服上摘下一根浮毛,往一边甩去,羽毛轻飘飘的落了地,他对着莫尧淡淡的说,“我就说羽绒服不靠谱,走到哪都跟流动鸡棚似的。” 莫尧一愣,辩解道:“鸭棚,这是鸭绒的。” 姚六六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但觉得很尴尬,没做停留的离开。 花斐君又看向花逸,“谈明白了?” 花逸抬头,满脸惆怅,“我乱,想自己静一静。” “回寝室静去吧。”花斐君看着教室前排一片狼狈,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有事一会我回去说。” 花逸点点头,低着头消失在走廊尽头。 花斐君和莫尧把地上乱七八糟的书捡起来,还要每一本翻开扉页看看姓名,虽然不能还原原样,但是至少不能张冠李戴,抬桌子的时候花斐君不小心蹭了一手滑腻,他身体顿时僵住,抬起手的时候手指都忘记了打弯。 莫尧看着他抬起来的手,也一愣,低咒了一声,“靠……没事没事,我给你洗洗”。从班级前面的大桶里打了半盆水,把花斐君假肢一样的手按进水盆里猛蹭两下,然后拿着抹布把那个倒霉的桌子也擦了一遍,心想着水房都关门了,于是又把那盆水倒回大桶里。 莫尧很佩服花斐君,这人冷静的很快,上一秒可能还伤春悲秋,下一秒就跟被人泼了一大盆冷水似的,就地儿凉快了。 两人回到寝室的时候,花逸和衣趴在自己的床上,确确实实是他自己的床,不是平时他睡的花斐君的床。他觉得脖子有些痒,伸手去抓,好半天,扯出一根头发,越扯越长,最后伸长了手臂往床外一扔,这是姚六六的头发。 花斐君站在他的床边,用手扒了他两下,“把衣服脱了睡。” “不想动。”他把脸埋在枕头里,温吞的回了一句。 紧接着,身上一凉,被子被掀开,花斐君极有耐心的给他脱掉一层层衣服,最后扒到只剩内库的时候顿了一下,盖上被子,“明天去洗澡吧。” 花逸觉得他的手有些凉,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令他打了个寒颤,很配合的还打了一个喷嚏,“为什么去洗澡?好冷……” “你说为什么?”他抬眼凝视着花逸,直到他躲闪的看向别处。 花逸的脸瞬间红了,一红红到脖子根,他有些迟疑,和蹲在他床前的花斐君对视了半天,“你想骂我吗?” “不想。”他开始换衣服,一时之间寝室变得很安静,莫尧拎着脸盆去水房,花斐君才坐在他的床沿上,叹了口气,“花逸,你才16岁,你想过那些不能承担的后果吗?” “能有什么后果,是她主动的,我也没逼着她,再说她……”他突然顿住,尾音里带出一丝颤抖。 “嗯?”花斐君侧脸,满眼的疑问。 “姚六六不是小女孩了,她不是第一次,我心里快要乱成一锅粥了小叔。”他想,如果姚六六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他该多高兴,他甚至可以原谅她那些霸道和无理取闹,可是他骨子里是个传统无比的人,容不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分享,尤其是媳妇,说白了,打小他就有初女情结,姑娘的关系一旦乱了,在他眼里就是不贞不洁。而姚六六显然不是那个他可以接受的小姑娘,他死也接受不了,虽然冲动的时候不管不顾,可是清醒过来却后知后觉。 他甚至无法清晰的明白自己的心,对姚六六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姚六六又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他纠缠不休,她会不会更霸道,然后用她的霸道去伤害更多的人。 想到这些,花逸觉得自己脖子上顶着可能不是脑袋,而是一口沉重无比的大锅,空空如也。 花斐君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身体,收拾完一切关了寝室的灯,路过花逸的床时在黑暗里被他抓住了手腕,他低下头,月光下那双忽闪着微光的眼睛,让他忍不下心,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掀开花逸的被子躺了进去。 花逸睡不着,枕着花斐君的胳膊苦思冥想,但是想不出所以然,他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剪不断理还乱。乱到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找到这团乱毛线的线头。斐斐只学条。 “数水饺。”花斐君在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数一万个水饺,就睡着了。” “我还是数一万捆柴吧。” 数水饺是好办法,虽然大多数人都选择数羊。可是属羊的办法是老外发明的,原因是“sheep”和“sleep”发音相近,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但不符合中国国情,中国人应该属“水饺”。水饺等于睡觉。花斐君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花逸却觉得数水饺比数羊难以入睡,多半时候数着数着就会饿。所以他选择数柴火,一捆,两捆,三捆,越数越困,也算心里暗示。 心里暗示很强大,不是有人说,你百分之一百万的相信一件事是事实,那么这件事就会成真。花逸在书里看到这段话的时候还给花斐君读了一遍,当时花斐君只是笑笑说,没有人会百分之一百万的去相信一件不确定的事。 花逸笑着说,一定会有那样人的,百分之一百万的去相信一件不确定事,去相信一些不确定的人。 花斐君说,你是说那些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精神病患者吗,他们能在空气里打上8圈麻将,是因为他们百分之一百万的相信他们面前有一副麻将牌,甚至连花色大小重量都能清晰的感知到。可是,麻将牌只是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真实的存在着,我们看不到,我们只能看到他们病了。 人生处处都存在着你不认为会发生的可能,不要百分之一百万的去相信它,会把自己逼疯的。 花逸在心里嘀咕,你只比我大两岁啊,就两岁而已啊,怎么和活了几百年似的。 “数到多少了。”花斐君感觉到他花逸长长的睫毛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只扫来扫去,低声问道。 花逸吸了吸鼻子,“1782捆……” 数的这么清楚,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睡着,没准数着数着天就亮了。 花斐君的手臂收紧,把他往自己怀里拉拢过来,在他头顶淡声道:“心里乱?还是后怕了?” “乱,不怕,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天塌下来还有你比我高顶着。” “嗯,我给你顶着。”他侧过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天塌下来,他个子高,先砸他吧。 花逸不怕,可是花斐君却怕了,他知道只要花逸要,只要他有,他便能倾其所有。他可以为花逸倾其所有,却唯恐就算倾尽其所也无法为他带走乌云密布的天空,他唯恐无论自己如何做,也无法在他们慌乱的青春里为他分担解忧。 我无论如何也要你快乐,可无论如何,牵绊着你的快乐人都不是只有我,我怎么才能,取代所有人在心里真实的存在,我怎么才能,驱散所有人在你时光里埋住的伤害。 我们的成长很坎坷,我愿意一个人承受所有的不愉快。我们之中,总要有一个人对得起另一个人的成全。 叔侄俩抱成一团,在被子里伤春悲秋,莫尧在对面的床铺上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听着他们伤春悲秋,起码人家伤人家悲可人家是一对儿,他却孤苦伶仃只身一人。 早上起来的时候,窗外的操场又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三三两两坚持长跑的学生在雪地里呼哈呼哈的喘着白气。这是种很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这么冷的天,穿着运动服带着帽子手套在外面跑步,且不说举步维艰这种话,就是那脸蛋儿能受得了吗?冻的一个个跟山里红似的。 想到山里红,莫尧拄着手臂在窗台乐了一下,他们三还真就没有过那山里红的时候,大概是家里生养的好。一想到他暗恋的人有可能顶着两团山里红,他顿时觉得人生灰暗了。 他起的早,打算去食堂买点包子回来,临出门的时候花斐君醒了,告诉他给花逸带两个牛肉馅的。 星期天的早上应该让花逸多睡一会,他起床穿上衣服,帮花逸掖上被角,花逸背对着他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他单手支撑在墙壁上,弯着腰去看他,好像是说梦话,刚要起身,就看见花逸有气无力的太了一下眼皮,轻轻的叫了一声“小叔。” 他“嗯”了一声。 花逸又叫了一声,“小叔”。这次叫的有气没力。 花斐君也没太在意,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说梦话,笑着抬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滚烫滚烫的触感,让花斐君愣了,紧忙在他脑门上摸了两把,发烧了?他俯下身体,用嘴唇在花逸的额头上贴了一会,确定了他在发烧,而且烧的不轻。难怪他觉得被窝里这么暖和! 花斐君下床掀开浅蓝色的窗帘,让冬日的阳光照了进来,这才看见花逸的脸色跟白纸一样,惨白惨白,脸颊上还有病态的潮红,他有些心疼的拍了拍他,“花逸?难受不?小叔给你买药去。” 花逸没回答他,被他扳正的身体又一次蜷缩起来,只是这一次面对着花斐君。 “花逸?”他又拍拍他的脸,“要不去打针吧?” 花逸像小动物一样呜咽一声,眯着眼睛看着花斐君,突然就吸了吸鼻子哭了出来,“小叔,难受……” 花斐君看不得花逸遭罪,他平时拧个眉头自己都能琢磨半天他为什么拧眉头,这会儿因为发烧难受的哭了,他心里就跟有人拿钻头往里扎似的,他捧着花逸的脸给他擦掉眼泪,哄小孩似的在额头亲了两下,“小叔带着你去医院。” 虽然他心里百般个不愿意的去想却不得不认为,花逸发烧多半是因为姚六六,要么是她发烧传染的,要么是和她折腾的着了凉。杀人要是不犯法,他现在就想给她活剐了。 他手忙脚乱的给花逸套衣服,花逸真是烧大劲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整个人死沉,花斐君给他穿上衣服自己却忙出了一身汗,他现在只希望莫尧快点回来,他力气大,抗着花逸跟扛鸡崽子似的。 可是莫尧刚出去,这会儿是肯定指望不上了。 他扶着花逸往地上站,花逸连一秒钟都没挺住笔直的跪了下去,花斐君费力的接住,又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呼唤了花逸好几次,可是花逸好像是烧糊涂了,除了叫小叔就是呜咽着哭。 花斐君气的只想骂人,你叫什么小叔,你哭什么哭,你要是5岁我二话不说夹起来就往医院跑,现在你比我沉20多斤,浑身跟一滩泥似的,我怎么夹着你。他急的团团转,一想到花逸还是个小孩儿,别把脑子肺子烧坏了,不能等莫尧了,大礼拜天早上的能回家的学生早都回家了,寝室楼里人都没几个。 他吃力把花逸往自己身上背,花逸也说不出哪疼,只要花斐君一动他他就呜呜哭,只能连哄带骗的说,别哭了啊,大小伙子你哭什么啊,都说了家穷家穷病不起,你怎么老是犯毛病啊,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一会从楼梯上给你扔下去。唉……小叔知道你疼了,别哭了,这就去医院,打完针给你好吃的,你能不能用点力气,别掉下去啊…… 平日里,三个人顶数花逸欢实,这会儿这样看着真让人揪心,花斐君心疼的不知所措,满头大汗的背着他往楼下走,还得小心翼翼不让两人大头朝下的摔个大马趴,他摔一下不要紧,他清醒着还能知道往用手撑个地面栏杆,不能往死了摔,可是花逸已经烧糊涂了,大头朝下摔下去估计就得就地起坟了。 花斐君忽然觉得自己能给他的保护其实薄如锡纸,看似很坚硬,其实一捅就破。如果真摔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能第一时间保护的是花逸而不是自己,人的潜意识里总是有保护自己的潜能,就像很多面对突如其来的车祸司机一样,不管副驾驶上坐的是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的爱人或者亲人,大部分人的本能永远是把方向盘打左,将距离自己较远的副驾驶推向危险的前端。 那一瞬间的事,都是本能,却不是爱不够深。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不能让他们俩往下摔,这不是验证真心的时候。下了两层楼就给他累的喘不上气,以前他从来没觉得瘦又什么不好,可是现在看来,为了他们家这个祖宗,他有必要加强体育锻炼并且多吃点饭了,上次花逸给自己开瓢的时候,莫尧背着他可是行如风,哪有这么坎坷。 好不容易见到头,就剩两节台阶,花斐君一着急竟然采空,怕什么来什么,背着花逸摔了出去,“哎呀妈……”他低呼一声。 第80章:这世上唯一仅有的花 摔下去的时候,花斐君单手撑地,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揽着身后的花逸的状态,他都佩服自己竟然在这时候没用两只手都用来撑地,这样花逸就没从他的背上摔下去,而是摔在了他这个不在怎么软乎的肉垫上。 验证得到结果了,他不是在危险状态只能顾及自己安危的人,想到能在任何时候都能把自己的命分给花逸一半,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形象伟岸起来,并且内心变得很踏实。 “怎么了这又是?”莫尧拎着一兜还冒着热气的包子从寝室楼大门进来就看到这叔侄俩跟地上趴着,花斐君眉头拧成麻花。莫尧把包子放在那一地开水瓶的旁边,跑过去将花逸从花斐君的背上扶起来,一看,这是病了啊,而且貌似病的还不轻。 “快点,发烧都烧糊涂了,就会哭,什么都不会了。”花斐君顾不上疼,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把花逸扶上莫尧的背上,跑在前面打开寝室楼的大门,门上还挂着军绿色的棉布帘子,帘子一掀开,一股冷风吹得他的直激灵,他赶快回身把花逸羽绒服上的帽子给他扣上。 学校对面就有一家很正规的卫生所,一路上莫尧还和花斐君一直嘟囔说这孩子怎么不抗折腾怎么看着挺结实其实就是纸糊的。结果到了卫生所,俩人相视一愣,原来现在的小孩都是纸糊的啊,一屋子吊瓶,都快没了个坐的地方。 花逸算严重的,大夫给他挪出一张空床让他躺着,这边体温计给他夹上,那边让小护士进去配药,不知道谁家孩子哇哇的哭了两嗓子,小护士的语气冷的跟外面的大冰砖似的说:扎针也哭,拔针也哭。 带着眼镜矮胖的大夫取出温度计一看,39度3。让小护士赶快给扎上针,从暖气片上拿了一个装着热水的玻璃瓶放在花逸的手腕底下,说这药太凉了,刺激血管,一会他得痒痒,不过就算他痒痒他这会也没力气挠,你们下次不能等人发烧成这样才打针啊,早发现早治疗以防后患,再严重烧出个脑炎肺炎心肌炎什么的,多危险啊,还有你啊,你怎么能穿着毛衣就跑出来了,知道外面多少度吗,他好了没准你就得躺下啊,你们这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气旺啊…… 莫尧伸手指了不远处一个小孩的吊瓶,说:大夫你看看那小孩的吊瓶要没药了。 大夫终于停止了絮叨,转身向另一边走去。莫尧长出一口气,看着花斐君脸色都变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尤其不爱听这絮叨人的长篇大论。 花斐君给花逸找了一条毛毯盖上,用手去摸了摸透明的输液管,这药是凉,他又摸摸花逸的手臂,也冰凉冰凉,这打进去的药液都是凉,人能热乎哪去。花逸皱着眉头嘟嘟囔囔的也听不清说什么,花斐君只好两只手一上一下轻轻捂住输液管,冰凉的药液从他的温热的手掌穿过再留入花逸的手臂。 过了一会他用手背探着花逸的小臂,没有刚才那么凉了,看来这办法还是有用的,于是继续捂着,直到花逸安安稳稳的睡过去。 卫生所里不冷,这么多人在这喘气呢,再说都是感冒发烧的小孩,虽然空气不怎么好,但是一个个都跟暖气片似的往外散热,再加上他刚才紧张的够呛,这会也不觉得冷。 莫尧看着花逸睡着,拍拍花斐君的肩膀,“我回去给你取棉衣啊,刚才折腾你不觉得不冷,一会回去别感冒了,你躺下的话我可不想伺候你俩,尤其不想伺候他。” 花斐君点点头,老老实实坐在花逸的床边。时不时的瞥两眼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电视,播放的是《新白娘子传奇》,老掉牙的电视剧,可是他却没看过,这会儿看了觉得真浮夸,这人怎么能穿墙呢,说穿就穿,一伸手指全是激光,现在要有人会这功夫估计中国就无敌了,幻想的世界果然是美好的。 看电视之余他还是很本分的给花逸捂着输液管,自己的手凉了就赶忙在脖子上搓几下,热乎了继续捂,直到该换药的时候,他才动了动屁股,喊着小护士来换吊瓶。 第二瓶是个大瓶子,小护士过来的时候看着花斐君那架势就乐了,“你是他哥吧?感情挺好的,这么捂着不累啊,凉点没事儿,别的小孩儿都这么打的。” 花斐君看着她动作麻利的换吊瓶,心想是不是我弟弟感情好不好和你说了也没用,累不累你也不能替我给他捂着,选择性的回答了最后一句:“我们家的小孩儿娇气。” 小护士笑笑说:谁家小孩儿都娇气。 是,谁家的孩子都娇气,可是不是谁家的小孩都有小叔这么惯着,就冲这点,花斐君深深的为花逸骄傲了一把。 莫尧回来的时候,怀里捧着花斐君的棉衣,后面还跟着模样清纯的姚六六。 姚六六很担心花逸,直奔花逸的病床,弯下腰一声一声叫花逸的名字,就跟准备唤醒植物人男友一样,满腹深情。花斐君目光冷清的望着她:“让他睡觉。” 姚六六闭上了嘴,虽然两个人没有对视,但是她能感觉对花斐君对自己的敌意,她把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坐在花斐君的旁边,低着头似乎在想该怎么开这个头,半饷道:“花斐君,我才是他女朋友。” 花斐君微微一怔,哼了一声:“女朋友?多个屁。只要他勾勾手指,女朋友遍地都是。”他微微倾身靠向姚六六,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冷静的继续陈述:可是花逸的小叔,只有我一个。 他说的没有错,花逸这辈子不可能只有姚六六一个女朋友,可是他这辈子只有一个花斐君小叔,等到他80岁的时候,他还会记得花斐君是他叔,可是那时,很可能他甚至不记得姚六六这个人存在过。 姚六六抬头对他微微一笑,算做让步,她不想和花逸最亲密的人僵持到剑拔弩张,未来总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是的,姚六六想到了未来,她外表再花哨,也有着那个年纪女孩子对爱情的最单纯的执着,这份执着现在听起来是如此美好,只有不谙世事的少年们,才会轻易的就相信这世界上有天荒地老。 她认为他们相遇在高中时代,便能走到很远很远的未来,比如挽手婚姻,比如相伴到老。 那时年少,所以轻易的相信了爱情只是单纯的感性。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俩人就能欢快的走向无限美好的未来。也只有年少时的爱恋,才会还原爱情的本色。成长以后,爱情便与感情,也与感性无关,密切相连的是生活,是现实。 相爱不能相恋,相见不能相伴,便是这残酷的现实。生活何其渺小,也抵不过这能让人百孔千疮的现实。 花逸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花斐君跟挤牛奶一样握着输液管的双手和他无限放空的瞳眸。他只是眨了眼睛,没有出声,没人看到他已经醒了,他便安静的躺着。反正现在他不想说话,他能感觉到嘴唇的干裂喉咙着火一样的难受,咽口唾沫都疼的他魂飞魄散。说不上是骨头疼还是肌肉疼,反正身体就跟重新组装过一样。 光是看着,他都觉得花斐君这个姿势很累,他有点心疼了,世界上这么多人,大概再也不会有人用温暖的双手来温暖他的药,这样的温暖,没有人能给他。他父亲不能,她母亲也不能。或许他们都能为了自己去拼了自己的命,可是没人能给他这样细微不至的关怀。他还没娇气到连打针都需要有人来捂输液管,可是就是有一个人愿意这样为他去做,不管他需不需要,他的关怀一直都在。 这种感觉不只是温暖,其实差不多已经接近沸腾。 下下就服状。很小的时候,他羡慕莫尧,羡慕他拥有莫尧后院那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宝地,可是现在谁也不羡慕,他有的东西,谁都没有,莫尧也没有,就算莫尧拿10块宝地来和他换,他也不干。 花逸突然很想撒娇,他喜欢欺负花斐君,无非就是喜欢看他宠着自己的模样。 他哑着声音开口,喊了一声“小叔”。 花斐君倏地低头,看见花逸的脸上依旧泛着淡淡的潮红,眼底闪过一丝心疼,“醒了?再睡一会,打完针背你回去。” 听见花斐君的声音,莫尧和姚六六一起抻过脑袋看了过来,都挺高兴的,莫尧拍拍花逸的腿,开着玩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花逸瞪他一眼,没见过谁家发烧也算大难。 姚六六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温水,刚要扶起花逸的头,就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他有些哀怨的看着花斐君:“你喂我。” 话一出口,连同花逸自己都愣了半饷,花斐君扶着花逸坐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拿过姚六六的手里水杯,放到花逸的嘴边,看他一口一口的喝完。 “小叔,我嘴里是苦的。”他哀怨着,把身体的力量都放在了花斐君身上,靠在他的肩膀蹭着他的颈窝。 花斐君用手圈着他的肩膀,笑道:“苦尽甘来嘛。”他往里坐了坐,好让花逸靠的更舒服一点。 第81章:一支面南,一支面北 花逸看得见姚六六就一直站在他的床边,可是却不愿意抬头瞥上她半眼,他怕极了姚六六的咄咄逼人,这样的喜欢这样的感情让他觉得跟被压上千斤磐石一般,丝毫透不过气,他甚至害怕一旦和姚六六的视线对峙,她就会用目光来逼问他,我们能不能在一起,你喜不喜欢我。 就算有星点的喜欢,也会被她磨灭。 姚六六弯下腰,盯着眼睛半闭半睁的花逸看了半天:“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吃的。” 花逸回了一个“不”字,转头把半张脸都埋进花斐君的颈窝里。花斐君正想着,病了可能会没没胃口,却听见花逸的肚子很滑稽的叫唤了一声。 花斐君笑笑,温和的声音在花逸的耳边响起,“你这好像不是不饿吧?我去给你买吃的?” 花逸抬起没有打针的手在自己耳朵上搓了搓,觉得又烫又痒,没等回答,就被姚六六一把推开花斐君,取而代之的顶在自己身后,她笑着说:“让你小叔去给你买点吃的吧,我让你靠着。” 花逸觉得现在浑身虚弱无力,就连刚才搓耳朵都使不上劲,可是当姚六六就这么硬生的把花斐君从他身边挤走时,他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力气,猛的回身把她掀在了地上,一激动竟忘了自己还在扎针,支着手臂把花斐君捞到自己身边,动作过大,连带着挂着吊瓶的铁架都给刮倒了,稀里哗啦摔了一地,手背上滚针了,肿起老大一个包。 所有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了过来,小护士跑过来嘟囔两句,赶快给花逸的针拔了下来。花斐君吓得够呛,想帮他按着针眼可是一看手背肿那么老高一碰他就直咧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瞪着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姚六六。 花逸在床上躺了一会,死活不扎第二针。花斐君好说歹说的哄了半天,他也不肯。花斐君无奈的蹲下身给他穿鞋,然后让医生开一些退烧的药。 姚六六在被他掀到地上的时候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一路小跑抢着去付打针钱。花逸虽然有些没力气,但是烧退了一大半,走回去还是没问题,看到姚六六往外掏钱,两步夸到她身边,一把打掉她手里的钱,散落了一地,“谁用你给钱,我以后都不会花女人的钱。” 花斐君捏了捏他的手指,“别生气,不用她付,我有。”他走去付钱,然后看着姚六六低着头蹲在地上一张一张捡钱,不知道这样的她值不值得可怜。 花逸躺在花斐君的床上,看不见了姚六六心情好了很多,一会渴一会饿,一会喝粥一会吃面,还不让花斐君出去,倒是把莫尧折腾个半死。到最后实在是累的不行,莫尧往床上一躺,无奈的说,:“他妈的花逸,你一定是在报复我,我上辈子偷了你家咸菜缸吗!改天大爷也要发回烧,让你伺候伺候我!” 花逸被花斐君捂在大被里,只露出半个脑袋,他把下巴从被子里扬出来,笑的得意:“我病了就有人伺候,你生病了一准就是死。” “滚你大爷。” 多年以后,花逸早就忘记了这个玩笑,可是莫尧却能清晰记得,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孩说他,你生病一准就是死。 为了不死,莫尧打算积极加强体育锻炼,争取不让自己生病,从而不去病死。 花逸仗着自己生病,脸都不要了。花斐君让他吃药,他却说:你哄我吧,哄高兴了我就吃。 花斐君举着药和水的手僵住了,抿了抿嘴说:我不会,怎么哄。 花逸看着莫尧那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觉得心情格外舒畅,特别大度的说了一句:算了,不用哄,求求我吧。 花斐君笑着坐在床边,特别认真的对他说:求求你,吃药吧花逸。 花逸请了两天假,在寝室当了两天皇上,那一天的事没有人再提起,仿佛那是一块炙热的烙铁,近身就烤的发疼,沾上就能让人疼着掉肉。花逸一个人在寝室躺着的时候,对着上铺的床板思考人生。 所谓的思考人生,不过是回顾一下过去,展望一下未来。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却还未到来。所以说,思考人生这件事不具备太大的实际意义,说白了,一切都是幻想,把自己置身于那些幻想里去感受那些幻象。 想想他们会上什么样的大学,会认识什么的人,会交什么样的女朋友,会有什么样的工作,会不会有房有车有款,会不会住上花斐君承诺给他的海景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光凭想象,生活可以很幸福,可是现实却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或深或浅,或易或难。 花逸的书桌上摆着莫尧从三亚带回来的大海螺,那里面有大海的声音,也有花斐君的声音。他翻身下床,捧过海螺,修长的手指往里探了探,拉出了一张被折了几道的白纸,抚平打开,刚劲有力的大字赫然跃入眼前,铅笔字的灰色已经在反复的摩擦中变得模糊,可在他的心里,这是一刀一刀划在心上的字,是一锤一锤凿在他心尖的雕刻。 纸上画着两朵花,一大一小,一支面南,一支面北,背靠背的相依偎,这是花斐君亲自写下的情书——小小花,你若非我不嫁,我便非你不娶。 花逸拿捏着纸张,嘴角微微上扬,小心翼翼的折起来,放回大海螺里。 就像一个秘密,被装进了漂流瓶,然后扔到大海里,随波逐流,被海浪吞噬,被鲸鱼吃掉,或者永远的消失,或者终有一天重见天日,却是陌生而不知名的海滩,有人拾起,却不知这是谁的秘密。 放学的时候姚六六拿出一大袋子零食,放在花斐君的书桌上,让他帮忙带给花逸。花斐君淡淡的看着那些包装花俏的食物,摇摇头,“他不会要,你以后不要再给他带这些东西了。” 姚六六笑着把东西往他的手边推去,没有露出她标志的小白牙和大酒窝,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最开始与花逸相遇时的那个惷光灿烂的动人表情了,她说;“我是他女朋友,他生病了,我给他买点吃的很正常啊,你帮我劝劝他。” “他不会吃,他想吃这些东西莫尧会给他买。” 姚六六微怔,目光闪烁,“花斐君,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为什么连莫尧都可以,我却不可以?我比不上你,我还比过莫尧吗?” 花斐君的望着她,一言未发,离开了教室。他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去面对姚六六的那些质疑,他也不想对一个满心期望的姑娘说,你放手吧,他不喜欢你,尽管你们超出了普通男女之间的关系。 可是超出了普通的男女又能怎么样?这并不是长相厮守天荒地老的依据。 花斐君直接回了寝室,让莫尧顺便帮他和花逸打饭,外加一个鸡腿。莫尧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点了点头,冲进了争霸食堂的大军中。 花斐君推开寝室的门,看见花逸正蹲在地上洗衣服,不由的愣神了,他想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他怎么记得花逸连袜子都没自己洗过一双呢。 花逸见他回来,抬头咧嘴一笑,“小叔。” “嗯。你……是不是又惹祸了?”他不敢置信的问到。 “没啊,我惹什么啊我,老老实实养病中。”他继续搓着手里的衣服。 “你没惹祸你这么积极表现自……算了,快起来,不用你洗,这水多凉啊。”他扯过毛巾上前拉起花逸浸在水盆里的双手,已经被冻的通红,他眉头一拧,把花逸拉了起来,责备到“你怎么回事,刚好一点就瞎折腾,是不是不想上课去了啊?” 花逸看他给自己擦手,傻笑着,“被你看穿了,还真是不想上课,想上课都是你这样的书呆子。” “你才是呆子。”他把毛巾搭在肩膀,想给花逸捂暖手掌,可是自己刚从外面回来,也热乎不到哪去,索性掀开衣服,直接拉着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肚皮上,瞬间被冰的打了个冷颤。 花逸怔忪,鼻子一阵发酸。这是他第一次洗衣服,北方冬天的自来水很冰手,冰到就快没了知觉,可是花斐君的皮肤很暖,暖到无论你多么的铁石心肠也会变得很柔软,就是这么凉的水,他的小叔花斐君,给他洗了这么多年的衣裳,他从来不说冷,从来不说苦,他也不过是个孩子,有什么责任有什么义务来为另一个小孩无限的去付出呢? 逸逸让极边。花逸抽出自己的手,也去抓着花斐君的手掌,一把塞进自己的衣服里,贴在自己肚皮上。花斐君的手没有多凉,饶是这样咋一贴上他还是冷的直激灵。花斐君猛的抽回手,疑惑的看着他,“你干嘛呢?” “你给我捂,我也给你捂。”花逸眨着眼睛,表情有些无辜。 花斐君就是看不了他这样的眼神,马上把目光转到一边,“我不用,我不冷。” “老子说你冷你必须冷!”花逸再一次抓起他的手,塞进自己的衣服里,然后一把将他抱个结实。 “你这是耍无赖吗?”花斐君低笑着说。 “不是,老子这叫撒娇。”花逸也笑,笑的满足。 花斐君的手轻轻移动,滑到花逸的后腰,轻轻的环了上去。就连一个拥抱,他都不舍得抱的太紧。 第82章:回忆你却不忍恨你 这是花逸16岁的时光,在他的心里,16岁还是可以肆意撒娇的年纪,是还可以任性妄为的年纪,也是还可以肆无忌惮和花斐君拥抱的年纪。 趁着还可以做这些,就要做完,当成长不再是简单的快乐而仅仅剩束缚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做这些。 最后这盆衣服还是花斐君洗完,花逸只是坐在床上欢快的啃着鸡大腿,时不时的会撕下一块肉塞进花斐君的嘴里,他转头看着莫尧那一脸羡慕嫉妒恨的样子,撇撇嘴,也撕下一块肉,塞进莫尧的嘴里,是货真价实的塞,因为莫尧认为吃着他啃成一半的鸡腿很恶心,可是花逸连骑着带按着必须让他吃进去。 动作迅速又利落,一点也不像个病人。 病好以后,花逸又要重新回到班级上课了,这让他难过了好一会。他可以忍受各种各样的练习题的折磨,但是却生怕见到姚六六,他怕尴尬,也怕她会纠缠不休。 这是他空前绝后的去后悔一件事,就是冲动了自己失去了理智让自己和姚六六的关系更加的混沌不清。 他很想说:即使和你睡了,我依然不喜欢你,咱俩不仅是性格不合,身体也很难磨合,因为我竟然没有再幻想着和你再发生些什么。 可是如果真的这样说,会显得自己很陈世美,有点睡完提裤子拍屁股走人的意思,怎么想都是忘恩负义无情无义的坏男人。 所以他想逃避。有一种女人,有一种恋情,叫做避之不及,说的一定是他的女人,他的恋情。 现实并不会因为他的逃避而虚幻了姚六六的存在。花逸迈进教室的第一步,看见的第一眼就是姚六六。她正抱着肩膀对着桌面上的牛奶面包发呆,直到花逸极不情愿的向她这个方向走来,她才缓过神,微微笑了笑。 这个笑容看似只是一种礼貌。却不属于姚六六。 她开心的时候,就算不露出那八颗小白牙和两个大酒窝,也不会笑的这么苦涩和无奈。 提到嗓子边的狠话,只能咽了下去,姚六六没有错,她只是太喜欢自己了。一个人,可以控制自己的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去控制别人的心。 这样的沉默只维持两天,姚六六就再一次消失了。花逸看到面前空旷的位置,终于松了一口气。 隔日下了一场大雪,学校组织扫雪,这是每年冬天的必须课程,扫完还得写一篇劳动感言,例如《扫雪》,《印象里最深的一次扫雪》,他扫过太多的雪,只要没把自己扫死或者扫出什么意外,很难说出哪次印象最深,而且这么多年,所有人的文章里都少不了一个词——热火朝天。 花逸简直就以为,热火朝天这个成语就是为了大扫除和扫雪而存在的。 所有人都背着扛着拎着大扫把和铁锹,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冰天雪地里埋头苦干,老师们穿戴整齐背着手监工,干的慢了还得催促两句,扫的不干净了还得重新来一遍,班级与班级之间还要比赛,划分区域,先扫完的扫的最干净的要加分,最后扫完的扫的最不干净的要扣分。 花逸蹲在在地上喘着粗气,一口一口白雾喷在空中,鼻子脸蛋冻的通红,“我要累死了,这怎么跟劳动改造似的啊……” 莫尧杵着铁锹把站在他旁边大口喘气,感叹着:“这场面,够壮观,好几千劳改犯一起进行劳动改造!” “唠唠唠!哪来那么多废话唠!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能干什么!”班主任背着手从旁边走过来,把俩人骂了一通。 花逸极不情愿的从地上站起来,继续挥舞着手里的大扫把,单薄的毛线手套根本不顶风,这会功夫手指都已经没知觉了。他用脚踢着扫把在地上扫着雪,把手放在嘴边猛吹热气,搓了两下继续弯腰干活。 离他不远的花斐君分到的是和莫尧一样铁锹,负责把扫成堆的雪铲起来放进运雪的手推车里,在等手推车倒雪去的空挡,他侧着身子望向花逸,一有风吹过来,地面被扫起碎雪便会迎风而起,打在他的脸上,被迫眯起了眼睛。 他走过去推了推花逸的肩膀,把铁锹往他面前一立:“咱俩换换。” 花逸直起腰板,哈着气搓手,问他:“为啥?” “铲雪太重,我铲不动。”说着摘下自己手套扔到花逸的花逸的怀里,“带上这个,锹把太凉。”然后夺过花逸手里的扫把弯腰开始扫雪。 花逸愣在原地吸了吸鼻子,带上花斐君的手套,夹着铁锹往雪堆的方向走去,铁锹摩擦在地面的声音拉锯一样的刺耳,安静的时候听着肯定会令人抓耳挠腮,此时被埋没在这容纳了几千人热火朝天的大操场上,便可轻易的忽略。花逸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了花斐君一眼,光裸的手掌握着冰凉的扫把,碎雪扬在脸上,同刚才的他一样,眯起了眼睛。 铲雪累还是扫雪累,铲雪遭罪还是扫雪遭罪,花逸不敢琢磨。是是当着就。 两节课不到的时间,操场又恢复了本来的水泥灰色,男同学们开始回收扫雪工具送到工具房,女同学们有特权先回教室取暖。 两层手套比一层暖和的多,比一层都没有更是暖和的多。花逸是眼看着花斐君的手一冷一热之后变得通红通红,似乎还有些痒,他总是手背抓两下手心抓两下。 “完了,猪蹄子。”他戳了戳花斐君的手指,有些肿。 花斐君笑笑,晃着双手说:“晚上给你炖了。” 扫雪是个很费体力的活,学校给了大家一节课的时间自由休息,广播里播出这条通知的时候,整个教学楼都掀起了一瞬间的沸腾,接着就是大家欢快而三八的交谈声,就像几百年没说过话了一样,刚刚还因为扫完雪还需要继续上课而表现得恹恹欲睡的同学们顿时清醒过来,三五扎堆的聊起天。 莫尧用屁股在花斐君的椅子上挤出一块地方,看到花斐君肿的通红的手掌皱了皱眉,刚把自己热乎的手放上去就被花逸一巴掌拍了下去,“光天化日之下你要耍流氓啊,摸什么摸,摸一下二百。” “这么贵!”莫尧惊叹一声,“你当你叔这手摸一下掉金漆啊!” “对,还是白金!”花逸也往花斐君的椅子上挤,就想给莫尧挤到地上去,可是他没莫尧力气大,把花斐君夹在中间,本来就像个片儿,一夹成了压缩过的片儿,花斐君无奈的挣扎了两下:“我要折叠了!” 花逸伸出胳膊绕过花斐君的腰,狠狠捅了莫尧一下,莫尧一个激灵差点没坐到地上,只好搬过来自己的椅子坐在过道上,“懒得跟你一个小崽子计较。” “是懒得计较还是怕我叔揍你不敢和我计较啊?” 莫尧干笑了两声,心想我怕你叔揍我吗?我那是不舍得让你叔手疼!就他那小身板子,一扒拉一个倒。 “你快过生日了,有想要的礼物没?”他用手肘碰了碰花斐君。 “这个就行了。”花斐君挽起衣袖露出那块莫尧送给他的贝壳手表。 “这不算,这还暑假送的呢,生日礼物要生日那天送才有意义啊!” 花逸抻出头,恶狠狠的盯着莫尧:“你送点普通的玩意啊,不然显得我的礼物太廉价!” 花斐君扭过头看他,“你要送什么?我不过也行,别乱花钱。” 花逸乐了,“想多了你,我哪有钱给你乱花,兜比脸都干净。” 算算花斐君的生日真是没有几天了,这个生日好,圣诞节,不管你过不过,在这城市里都算挺有氛围的,全世界人民同欢乐,他大可以很脸大的把自己当成耶稣,摆出一副救苦救难救世主的脸给世人看。可是花斐君真的不想过生日。 生日的时候他会想家。不知道那还算不算他的家,他很小的时候曾经住过的大宅。他在梨花寨的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忽略自己的生日,因为耶稣过生日显然和寨子里那些农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没有人提醒加上他刻意遗忘,生日这事儿,这么多年便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的生日,不了了之的家庭。有人提醒他过生日,就好像有人提醒他,你妈呢?你妈就是在这天生的你啊! 他妈确实是在圣诞节生了他,可是却在花逸生日的那天抛弃了自己,有时候他在回忆里描画母亲的轮廓,似乎已经没那么清晰,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在自己的印象里已经变得越来越不清晰,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彻底想不起来她的模样。 花斐君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恨过自己母亲,一个带给你生命的人,不管犯了什么错,都值得你去原谅,包括无情的抛弃和彻底的远离。有朝一日,他还能遇见她,只想问问母亲,你抛弃了我,那么这些年你快乐了吗?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吗? 既然你选择为了更好的生活放弃亲生的我,那你千万千万要生活的快乐啊。 第83章:无心一吻乱了方寸 没有姚六六的冬天,每一天都跟春天一般。花逸幸福的等待圣诞节的到来,还有圣诞节的前一天,平安夜。据说这一天的苹果销量非常好。平时只要一块钱的苹果包上一层塑料包装纸就能卖上3块,要是包上无纺布,能卖4块。 真暴利! 花逸坐在床上盘着腿,看着窗外的落雪纷纷,一边感叹着黑心商人,一边感叹着可能又要扫雪了的时候,花斐君和莫尧一人抬着一箱苹果进来。 莫尧抬着还算轻松,花斐君手里的那一箱差不多是扔在地上的。他从后腰抽出一叠粉色和和紫色的无纺布包装纸甩在桌子上,转身把自己放空在花逸的床铺,大口喘着气,挥了挥手指,“莫尧,给我倒杯水。” “接下来这个月,我们要靠吃苹果度日了吗?”花逸指着地上两大箱苹果,有些莫名其妙。 “没那么奢侈。”花斐君结果莫尧递过来的水,两大口喝完,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放下杯子去拆苹果箱子,挑出一个品相不错的去水房洗了干净,扔给花逸:“吃吧,挺甜的。” 花逸接过苹果,咬在嘴里嘎嘣脆,“是挺甜。” 花斐君抿嘴笑着,很开心的样子,好像他很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这些苹果不是莫尧买的,是花斐君买回来的,他霸气十足的把校园超市的苹果全包了,整整两厢。他知道学校超市的供货车是每天下午或者晚上才来送货,现在超市的苹果没有了,也就是说,要到平安夜的晚上才会有苹果卖,他决定要在明天下午以前把这些苹果卖完,并且是包上包装卖,肯定能小赚一笔,虽然挣不了太多,但是可以给花逸买一双好一点的棉鞋。 他和莫尧围着桌子研究这个包装纸该怎么包在苹果上,怎么包才好看,他们的目标是把这些苹果的价格抬到5块。 “这样吧,一个苹果包两张无纺布,把粉色和紫色交错开 。”花斐君拿出两张无纺布,比量了一下,增加1一毛钱的成本可以提高1块钱的利润空间,很划算。 莫尧露出一脸赞许,伸出大拇指比了比。其实早在花斐君和他说要去买苹果的时候他就已经很震惊了,他不由的感叹着,穷人家的还在早当家啊!这就开始做生意了? 虽然说是小本生意。但是豆包也算干粮,村长也是干部啊! 有有塑块据。男孩子的心再细也不如小姑娘,别说两张包装纸的,就是两张防雨绸的一个姑娘包起来那也是信手拈来,可是俩半大小伙子折腾的都快出汗了才弄出一个像样的,好在耐心足,一回生二回熟,在彻底毁了几张无纺布之后,终于走上了正路。 包到第二箱的时候,花斐君和莫尧那天衣无缝的配合让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抽纸铺纸包苹果一掐一系,完成! 花逸搬来一张板凳,嘎嘣嘎嘣的啃着苹果,坐在旁边傻笑着看他们俩给苹果穿衣服,还扎蝴蝶结,好几次笑的都快上不来气,看到最后他们熟练的而迅速的动作还夸了两句:我小叔就是聪明啊,学什么都这么快。 三个最红最圆的苹果被莫尧留下,准备明天他们仨吃,剩下都被花斐君分批装进一个不透明的纸袋,抱着出了寝室。 几年前他就梨花寨卖过鱼,扮演小商小贩的角色花斐君并不陌生,他似乎也和乐于做这件事,吧嗒吧嗒数钱的滋味确实不错。 花逸从寝室探出个脑袋,看着花斐君和莫尧一间一间寝室的敲门,消失在门口,然后笑着出来,再敲下一扇门。钱握在花斐君的手里,莫尧只有抱苹果的命,他忽然觉得长的高大威猛唯一作用就是当肉盾当苦力。 苹果特别好卖,因为卖相特别好,也因为就算卖相不好的超市也买不到了。 男孩们总归是要送一个姑娘的,就算你不主动送姑娘,姑娘送你,你也总归是要还的,若姑娘送你,你没还,那你就太小气了,连五块钱都不舍得给姑娘花的人是没有前途可言的。花斐君就是这么说的。 连五块钱都不舍得给姑娘花的人,是没有前途可言的。 莫尧跑回寝室补了几次货,每次回来花逸都问:我叔呢? 莫尧答:卖呢。 他叔在卖,听着有些别扭,可是确实在卖,卖的是苹果。 临近熄灯的时候花斐君和莫尧拎着空荡荡的纸袋回来,笑的春回大地草长莺飞,花斐君把两个空纸箱踹扁,塞进空床底下,想着等到周末的时候,出去把这俩纸壳也卖了,做人不能好高骛远,赚钱也不因利小而不为。 钱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揣在兜里人会格外踏实。和从前的习惯一样,一叠新旧不一的小额人民币被花斐君用一根皮筋捆的整整齐齐,他甩着手里的钱,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周末咱们去买鞋!” 花逸从床上支出身体,低下头专研花斐君的运动鞋,疑惑的说:“你鞋坏了?” “给你买。”他伸手揉了两下花逸刺猬一样的头发。 “我不要,你买吧,你鞋不是小了吗?” “你不懂,挤着穿暖和。” 花逸抬头瞥了一眼花斐君,他还在抿着嘴的盯着钱傻笑,他挣来的钱最终不会花在他自己的身上,却还能高兴成这样,这人得无私到什么份儿上。他觉得,他小叔可能是傻。 不傻的话,怎么会对他这么好,这么这么的好。 花斐君只用香皂洗脸,当然也没有什么护肤品,他也不需要护肤品,护肤品都是给有皮肤问题的人准备的,像他们这样的天生丽质的爷们,能洗脸都算干净孩子了,在梨花寨里,不洗脸的还大有人在。 花逸闻着花斐君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皂的清香,胳膊大腿都仍在了花斐君的身上,像一只无尾熊一样。他不知道哪来的奇怪的预感,总是觉得能这样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的日子不多。 是的,花逸想到了这样的日子不多,可是却没想到,竟是少到他来不及告诉自己要懂得珍惜。 狂欢夜过的不狂欢,平安夜他们过的却很平安,晚上三个人窝在床上,一人捧着一本书,嘎嘣嘎嘣的啃苹果,然后一起翘首期盼圣诞节的到来,确切的说,只有莫尧和花逸两个人翘首期盼,花斐君一个人心如止水。 花斐君睡醒的时候,花逸已经不在床上,连他睡过的地方都已经变凉。倒是莫尧,头发睡的乱糟糟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扑倒他身边嬉笑着说:“君子,生日快乐,还有Merry Christmas。” “谢谢,圣诞快乐。”花斐君扯着嘴角笑了笑。已经十年了,十年没有听到过有人对自己说一声这么简单的生日快乐,这种感觉对他而言似乎是满足却又陌生。 “准备好收礼物了吗?”莫尧挠了挠头发,让立着的几跟发丝趴下。 “这事儿还用准备?准备就不惊喜了。”花斐君也伸手去帮着莫尧按那两缕不听话的头发。 莫尧傻笑了两声,捧住花斐君的脑袋,对着脸颊狠狠啵了一口,还带着响:“惊喜吗?” 花斐君吓的愣住了,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惊,惊吓吧。” “你看你这小胆儿啊……那什么,我再亲一口行不行?”莫尧红着脸,捏着花斐君的下巴,有些害羞的问。 平时莫尧的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尤其是调戏小姑娘的时候,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扭捏,第一次看他这么别扭的样子,花斐君觉得挺好笑,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英俊的就像广告画里走出来的模特,棱角分明,此刻却俨然一副娇滴滴的欲语还休样。不过花斐君似乎找错了重点,重点是莫尧要亲他才对。 他还没来得及说不,莫尧的脸就已经压了过来。 花斐君迅速的偏了一下头,错开了他的唇,下巴抵在了莫尧的肩头,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算是一个拥抱。 莫尧的睫毛微微发颤,笑着推开他:“亲一下都不行,你可够小气的了啊。” “那你大气一下,能不能别耍流氓?”花斐君跳下床开始穿衣服,刚要开口问花逸哪去了,花逸就出现了,风尘仆仆的模样,小脸冻的通红。 “小叔!生日快乐!”他兴奋的大喊了一句,两步夸到花斐君的身边,抱着他在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给花斐君的脸都挤变了形,花逸身上的寒气还没散去,花斐君惊讶的瞪大眼睛怔愣的打了个冷颤,花逸才傻笑着放开他。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过生日么,怎么就变成世界接吻日了?花斐君下意识摸摸脸颊,愈发的滚烫,肯定是脸红了,他低着头说了一声谢谢,拎着脸盆就往水房跑。 小心脏在胸腔里策马奔腾,上下左右的乱蹦。猛扑了几把凉水才慢慢冷静下来,虽然只是花逸无心的那么一啃,可是他还是很没出息的乱了方寸。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个脸颊上的一吻,或者叫脸颊上的一啃,该值得他哭还是值得他笑,想要的终于来到,可是,这却只能是终点。 圣诞节下雪,无意是很有气氛的一件事,虽然扫雪是件很扫兴的事。可是这并不影响花逸和莫尧给花斐君过生日的高涨情绪。俩人早就商量好,晚上就算绑,也要给花斐君绑出学校,高低吃顿好的,莫尧连蛋糕都定好了,让蛋糕房的人先送到饭店去,只要他们仨一到,生日就齐活。 花逸从回来就开始傻笑,跟中了彩票一样,硬是拽着花斐君往天台跑,陈旧的大铁门被他气吞山河的一脚踹开,突然映入眼里的一片白刺痛着三个人同时觑起眼睛。 “生日礼物啊!哈哈!”花逸笑着宣布。 第84章:但求来生不相逢 莫尧乐了:“生日礼物就是晴空之下一片白雪?够浪漫的啊!这招泡妞管用啊!你在跟这儿插两根窜天猴大礼花二踢脚什么的,简直就是自制告白利器!” 花斐君也笑了,他笑的是莫尧,谁家告白用窜天猴和二踢脚啊,胆小的姑娘都能给吓哭喽。 “错!不是白雪一片,是白雪一团!”花逸把两人往前推,关上“吱嘎”作响的大铁门,门后立着一个一米来高的雪人,白胖白胖,脑袋肚子那叫一个圆,跟用模具扣出来的似的。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幼稚啊!”莫尧指着有鼻子有眼睛的雪人,笑的前仰后合。 “靠!老子四点多就起来堆这玩意了,多圆啊!跟标本似的!我不是没钱么……”花逸委屈的撇撇嘴,“再说,这雪能能挺到来年春天呢,别说这学期,下学期开学来了,这雪人还能在这。” “我挺喜欢的。”花斐君笑的很开心,尽管还是抿着唇,因为他一直都是这么抿着。他蹲到雪人面前,对着它的脸呼出一股一股白气,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红色的瓶盖,他摘下自己的蓝灰色围巾围在了雪人的脖子上。 可是,这块黑斑是什么?他好奇戳向雪人腰上的黑斑,问:“这是什么?” 花逸“啊!”了一声,蹲到他旁边,惋惜着:“怎么这样了啊!太没天理了!我刚才画上去的还能看出是花,现在怎么变成斑了啊!这是你的纹身啊!” 莫尧彻底笑岔气了,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花斐君也轻掩这着嘴笑了两声,“原来是纹身啊,我还以为贴块狗皮膏药。” 花逸有点恼火,转身就走。他怕太早堆好被新雪掩埋又怕哪个不长眼睛的学生上来把雪人脑袋踢掉,只能起个大早,结果还被人笑话,作为一个爷们,给另外一个爷们想出这么蹩脚的生日礼物已经很难为情,还要被嘲笑,果断的让他更难为情,于是他生气了。 是非常的生气,他也想送点价值连城的,可是现在他唯一有的价值连城的东西,就算劳动力了。 再说,雪人怎么了!雪人又美观又环保!尧尧直什白。 “快,你家祖宗生气了,速度追去。”莫尧边笑边指挥花斐君去撵花逸,自己捧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一脑门汗。花斐君追出去以后,莫尧蹲着挪蹭了两步,给雪人脖子上的围巾重新打了个结,然后笑着拍拍雪人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你哪像花斐君啊?五官也不像,身材,矮又胖,也不像,这个?”他点了点那块黑斑,“完全没有美感可言啊!” 也就是白,这点像,如果颜色长的像也算相似的话。 他起身之前亲了雪人一口,虽然他很好奇,这橘子皮做的嘴是不是花逸从隔壁寝室门口垃圾桶里翻出来的。 花斐君追上了花逸,抓着他的衣袖不准他推开寝室门:“去吃早饭啊花逸,一会该迟到了。” “吃你大爷!” “我哪有大爷给你吃啊,别生气了啊,好不好?” “不好!老子就是要生气!”花逸掏出稀里哗啦的钥匙,打开寝室门,自己挤了进去便死活也不让花斐君进去,两人对着门挤了半天,花斐君突然尖叫一声,花逸吓了一跳,紧忙打开门,紧张的问:“夹着手了?” 花斐君挤进门里,随手关上门,生怕花逸再把他推出去,笑了笑说:“没夹着,不叫你不给开门。” “你敢耍老子!” “不敢,你是祖宗。”他拉着花逸的手,捏了两下,“我没有不喜欢你送的雪人,我特别喜欢,不仅很喜欢,还很感动,这可是你天没亮就开始给我堆的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起这么早,我会每天都去看它,你看我连围巾都送它了。” 花逸甩开他的手,依旧不悦,“你喜欢个屁,你要是喜欢你还能和莫尧一起嘲笑老子!” “那不是嘲笑,是觉得你傻的可爱才笑的,绝对是褒义的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不信我?” 花逸眨眨眼,花斐君还真没骗过他什么。见他还犹豫着,花斐君很讨好的笑着说:“今天我生日,你就别生气了,行不行?” “你,真喜欢我送的礼物?”他别扭的试探着问。 “真喜欢,别说你送我个雪人,你就是把我拉上天台,说那一片白雪是礼物,我也会喜欢的不得了。”花斐君笑着向他保证,再要去牵他的手,花逸猛的扑进他怀里,来不及反应的花斐君被撞的呛了口水,咳了两声,他环住花逸的后背,揉着他刺头一样的后脑勺,压低着声音问:“怎么了啊?” 花逸收紧双臂,勒得花斐君都快喘不过气。 花斐君柔声笑问:“你准备勒死我吗?给我弄个今年生日就是明年忌日什么啊?” “你别嫌弃我……”花逸的声音微微发颤,抱着花斐君的手一点都没松劲。 “嗯?”花斐君愣怔一下,没明白他所说的嫌弃是什么意思。 “小叔,你别嫌弃我,等我将来能挣钱了,肯定不会给你堆雪人了,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什么,多贵我都舍得,真的,你现在,先别嫌弃……” 他略带委屈的声音,让花斐君瞬间红了眼眶,暖流从心脏蜿蜒流过,说不上哪里值得感动,却已经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拍拍花逸的后背,笑说:“你又开始犯傻了,小叔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你不嫌弃我我就知足了,你小时候可是挺嫌弃我住你们家的,又吃你们家米,又吃你们家蛋……” “咱能不提小时候吗,我那不是不懂事嘛,你心眼还挺小,都说了等我挣钱了你要什么给你买什么!” “成,那我等着,别抱着了,你这是要抱到天荒地老还是地老天荒,咱得去吃饭上早读啊。” “噢。”他不情愿的松开花斐君,看他帮自己整理好衣服,转身开门。花逸轻轻拉住花斐君的手指,在他疑问着回头的时候,一把将他的头揽到自己的面前。 花斐君惊讶的睁大眼睛,来不及分析这是要做什么时候,一个吻就已经落在了他睫毛上。他不敢眨眼,却忍不住瑟瑟发颤。 “君子,要是下辈子咱俩还能碰一块儿,你,你别再是我小叔了……”我才不管你姓花姓草,总之,我们别再进一家。 “嗯……”花斐君反手握住他,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指尖,十指相扣,就着已经跳乱了的心脏节拍,保证道:“我记住了。”要是有下辈子,我宁愿不遇见你,最好永远不能遇见你,这样至少不管我快乐与否,你都是快乐的。 两人跑到食堂的时候,莫尧已经在吃第4个牛肉包子,他举起筷子对着出现在门口的叔侄俩招手,看俩人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笑着对花斐君说,“今天祖宗生气时间有点长啊,再不来一会都迟到了。” 花逸傻笑了两声,抓起一个包子就开始啃,嚼了两口低头一看是素馅的,紧忙递给还在犹豫喝豆浆还是喝粥的花斐君,“我要吃牛肉的,这你吃吧。” 花斐君拿过素馅包子,斯斯文文的吃起来,看花逸拽走盛粥的碗,只能拿起那杯豆浆。 “君子,有没有人夸过你吃相特别好看?”莫尧吃东西的模式和花逸一样,形象为辅,吃饱为主,可是他就是喜欢看花斐君吃东西,吃包子这种俗物都能被他吃出高雅范儿。 花斐君笑笑:“有,你。” 他们是最后一波吃完饭的,好在人高腿长,跑的快,一路踩着别人留下的脚印飞快的跑向教室。 还没进门,就被站在班级门口的翠花通知老师找花斐君去办公室一趟。莫尧和花逸进去教室早读,花斐君转身又向办公室跑去。 姚六六的出现是个意外,她站在老师办公室的外面,靠着窗台看雪景,看起来安静恬淡。在花斐君的心里,姚六六简直就是72变,她从一个活泼爱闹奔放大方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女流氓女霸主,现在又摇身一变走起了乖乖女的路线,衣服穿的这叫一个多,包的这叫一个严实,他知道,现在姚六六梳着齐刘海的小模样肯定能迷倒一大片,可是再漂亮的姑娘,在他花斐君的眼里也就是李莫愁和灭绝师太。 姚六六转过身,看见了花斐君,那种冷的带着一把把冰锥子的眼神刺过来,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小说里的坏女人和小三,都具有这种杀伤力的眼神。 他懒得和她说一句“圣诞快乐”,却听到姚六六在他推开办公室门的一刻跟在他的身后,淡淡的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她如果不出现,他的生日肯定会挺快乐。 老师的办公室他几乎每两天都得来一趟,作为一名班级干部,他习以为常,可他每一次来,都没感受到此刻压抑的氛围。正值早课时间,所有老师都去了各自的班级检查,办公室里只有班主任一个老师在,办公桌周围坐了三个学生家长,一个女人,穿着貂皮大衣,画着浓妆,两个男人,膘肥体壮,都剃着光头,也穿着黑色的貂皮大衣,敞开的前襟能看见他们脖子上还带着小手指粗的金链子。 这就是暴发户的典范,不剃个光头挂串佛珠似的金链子,似乎就无法彰显他们高贵的身份。 班主任看见花斐君进来,紧忙对旁边的三个家长说:这个就是花斐君,咱们和平解决问题啊,不要动手,我这边正在联系他家长,有问题等他家长来了咱们在讨论。 第85章:火来我掩水来我挡1 老师的话音还没落,年轻的暴发户就一个跨步冲上来,对着花斐君的肚子就是一脚,这一脚就是踹在了肚子上而不是肋骨上,不然就得踹上几根肋条碎几根肋条,花斐君被他踹出好几米去直接躺在了地上,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另一张办公桌的桌角上。他一阵恶心的想吐,脑袋又开始冒金星,半天缓不过来。 师师好他落。老师尖叫着跳起来去拉年轻的暴发户,却被中年暴发户拽住,他吼着:“让他给我打,有妈生没爹教的玩意,我让他不要脸,给我往死打!” 事情来的太突然,花斐君再聪明都没办法迅速做出反应,为什么人家要指名道姓的揍自己,他是个很少去得罪人的人,一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活着,上哪去得罪这么高端的土大款。他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感觉到有一丝丝的暖流,大概是血,手指放到眼前一看,果然出血了,这战斗力也太弱了,一招就出血了。 年轻暴发户听从了中年暴发户的指挥,抬起脚来又对着花斐君的身上狠踩了几下,要不是姚六六一直拼命的拽着,花斐君可能会直接被踩死,于是就会应验了那句“今年的生日就是明年的忌日。” “爸!别让我二哥打了,一会打死了!打死人不偿命啊?”姚六六回头大喊。 花斐君衬着年轻暴发户被姚六六推得直退步的功夫,忍着疼痛努力往墙角下挪窜,他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冷眼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原来是姚六六的家人,他在心里冷笑着,姚六六就是他的克星,从她出现,他和花逸就没消停过。 “为什么打我?我做错什么了?”他有些不服气的颤声开口,就算姚六六看他不顺眼,看不惯自己和花逸过分亲密,也犯不着全家总动员的来要自己的命啊。 “你做错什么了?你还有没有脸!你干什么好事了你不知道!”被姚六六叫做二哥的男人一把推开抓着他的姚六六,拎小鸡仔一样拎着花斐君的衣领给他拎了起来,面目狰狞的怒吼着,就像准备投入战斗的藏獒一样,光是看着,那气势都够让人腿软的,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张扬那么怕姚六六的哥了,他也怕。 “我不知道,我做什么了?”花斐君问心无愧,直视着他的眼睛,他怕死,可是还有男人起码的骨气。 “不承认是吧!”男人挥着熊掌一样的手狠狠给了花斐君一个耳刮子,打得他一个趔趄扑在了桌子上。 好歹花斐君也是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虽然瘦了点,但是也不至于跟个姑娘似的弱不禁风,可是在姚六六她二哥面前,简直比弱不禁风还要惨不忍睹。 这一巴掌打得他耳鸣眼花不说,下嘴唇磕在牙上破了一溜,他舔了舔嘴唇,一股铁锈的味道漫进口腔。 “你他妈要是什么都没做!我们家六六怎么怀孕的!”姚六六暴发户的妈终于发话了。 “怀孕?”花斐君猛的看向姚六六,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怀孕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等姚六六开口,她二哥又踹了花斐君一脚,抓起一个日记本摔在花斐君的脸上,“和你没关系是不是!和你没关系日记里写的小花是谁!全学校就你和你侄子俩人姓花!你说是谁!你说!六六你说!到底是他还是他侄子!” 姚六六迎上花斐君仇恨的目光,一咬牙:“是……花斐君。” 晴天霹雳! 花斐君简直惊讶的都快断弦了,她这是袒护花逸还是憎恨自己啊!他捡起那本日记,随便从最后几页翻开看了两眼,上面并没有写小花是谁,甚至连小花俩字都没写,就是画的一朵一朵花而已,可是日记的内容大概就是谈恋爱的那些破事到失恋的那点更破的事儿。他真想问问姚六六,你智商能不能不这么接地气,这东西有什么可写日记的! “赶快让你爹妈来,咱们这个事今天必须有个说话,我们家六六还未成年,你干的这是什么王八犊子事儿!” “我是孤儿。”他不想让大哥和嫂子知道这件事,现在他自己还捋出头绪来,他们来了只会跟着他受这帮人的气。 “谁给你养大的!你和西北风长大的啊!” 班主任为难的劝说:你们先冷静冷静,不要动手,他和我们班一个男生是邻居,我让那家家长联系花斐君的大哥了,住的远点,赶过来还要点时间,咱们先冷静下来,等家长到了再谈谈该怎么办。 姚六六的二哥和爸爸喘着粗气坐下,一家几口同仇敌忾的瞪着花斐君。 花斐君伸手摸摸自己的身上,虽然哪哪都疼,但是没有哪根骨头是断的,这让他欣慰不少,他时刻铭记着,家穷,骨折不起。 他依靠着墙角站着,吸了吸鼻子,嘴里的那股铁锈味让他有些恶心,他想,他可能要完蛋了,如果他不主动的完蛋,那花逸就完蛋了。 花斐君自觉很果断,总是在危机的紧要关头判断出解决的办法,虽然这一次他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只想出了牺牲的途径。 他和花逸,只能保全一个,如果是花逸,不行,不能是花逸,他受不了别人这么打花逸,那还不如打自己,再说如果是花逸,那大哥大嫂肯定也会打得他半死,学是肯定上不成了,难道让他回家跟他爸去伐木头吗? 他长出口气,下定决心的走到姚六六家长的面前,“嗵”的一声跪了下去。他只是想到下跪,但是没想到跪的这么惨烈,纯属他腿太疼了,腰也疼,一个没控制住才会跪成这样,虽然很疼,但是这个效果很好。他总得想些办法让姚六六家人消消气,尽管可能这方法并不见得会生效,可是总要试一试,他也很想挺直了腰板对着姚六六他爸喊回去:就怀了怎么着吧!可是他是贫穷少年花斐君,不是富家少爷花斐君,在现实面前,尊严可以变得一文不值,我们总得想着办法先活下去。 “叔叔阿姨,是我不懂事,我一时冲动,我对不起六六也对不起你们,你们先别气了,咱们现在先谈谈该怎么办,要是打死我这事儿就能当不存在了,你们现在打死都行,我是别人家的孩子,六六是你们家的,咱们先为六六想想吧。” 姚六六的爸往后甩了一下貂皮大衣,掐着腰,怒斥着:“和你谈,和你谈个屁!和你能谈出个什么玩意!” “我哥和我嫂子都是乡下人,什么都不懂……你们能不能……”你和我尚且还能谈出个屁,你和我哥我嫂子你连屁恐怕都谈不出来啊! “不能!没得谈!现在想起来后悔了!有后悔药吗!有么!我不跟你个小崽子谈,别说你下跪,你就是给我磕头也是应该,你回头给我看看,我家孩子还没成年!16岁都不到!” “叔叔,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承担责任……” “你愿意承担,你能承担个屁!我要和你哥谈,这事十万块钱解决,要不我就告你秀歼未成年少女,你不是成年了吗,够判了!” 十万块钱,如同当头一棒敲在他心上,砸碎骨头渣子他们家也没有这么多钱啊!这姚六六的爹妈可真够狠的,堕胎才几个钱啊,这都快赶上敲诈勒索了。不过,想想他们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谁家的姑娘也不愿意白给别人上,更不愿意白给人家怀,更更不愿意白给人家流。 没有这些钱,就蹲号子吗?进去了,人生不就彻底完了,花逸如果知道他进去了,会不会二傻子一样的跑去警察局大喊着:朝我开炮,我才是姚六六的男人,我才是孩子的爹? 然后他们俩人一起把人生毁了,一起回梨花寨伐木头,还是一起在城市的底层玩了命的打拼,到最后还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不会进监狱的,他不怕蹲监狱,他怕毁了花逸,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花家的命运也许不会是这样,花逸兴许就不会遇见姚六六,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他突然出现在梨花寨,是他的到来打乱了一池平静。 他们两个,谁都不能进去,关于未来的规划,现在只是稍微偏离了轨道,早晚会走向正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解决了这个问题,剩下的再做考虑。 可是,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卖血卖肾去吗?一会大哥大嫂来了,听到这个对于他们家来说的天文数字,会不会吓休克了。十万块啊!从小到大他和花逸加起来都没花上一半啊! 花斐君发难了,没法面对大哥大嫂,也没法面对姚六六的爹妈,还要担心冲动的花逸…… “我回寝室换件衣服,行吗?”他试探性的问出,抬头看向班主任。 “你是想跑吧?想都别想!”姚六六的二哥站起来,走到门口,来了个死守。 花斐君手掌撑地,艰难的站了起来,解释道:“我不会逃走,既然我承认了,我只是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我不想我大哥看见我被人凑成这样。” 第86章:火来我掩水来我挡2 班主任扶了扶眼镜,为难的说:“先回去换吧,上校医室看看哪受伤了没有,然后回来办公室。”她也不想让花斐君的家长看见这孩子让人打成这幅德行,谁家小孩谁不心疼,再说在她眼皮底下挨揍,万一花斐君大哥向学校讨说法可怎么办,姚六六的爹妈又得罪不起,她也愁坏了,出了这么个事,奖金指定又没了,她班级里仅有那么个两个能考进学年前十名的学生,这事一出,保不住了花斐君,恐怕以后也只剩翠花一个争气的。 花斐君礼貌的说了一句“谢谢老师。”拖着残破的身躯走出办公室,回寝室之前,去了趟班级,站在门口很长时间都没敢进去,直到翠花抱着一摞刚收上来的作业往外走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 翠花吓了一跳:“君子,你怎么啦?不是去老师的办公室了吗?你和人打架了?” 花斐君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我出了点事,你送完这些回来之后能不能帮我叫莫尧回寝室一趟,我这样,不方便进班级。” 翠花点点头,转身就要回班级,被花斐君一把拉住,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抻的他身上一疼,“嘶……等下,等会再去,别让花逸知道,让莫尧自己回寝室就行,千万别让花逸知道啊。” “嗯!我知道了。” “谢谢你。” 翠花微微一笑:“不客气,我永远站你这一边!” 花斐君这残破的身躯很配合在他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残破了一下,摔在了雪地里,疼的他直咧嘴,手掌撑着地半天没敢直腰,就怕一起身这身板子就碎了。 他连裤子上的雪都懒得扑掉,手上沾的雪化成水珠沾在手掌上,让风一吹,冰凉冰凉。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着牙走上四楼的,到了寝室的时候,折腾出了一身汗,就跟扛着200斤大米上楼一样。 他脱掉外套,对着镜子掀起上衣,咬着牙一起脱了下来,腰上背上都开始发青,还看不太出来,估计睡一晚上就得和中了黑沙掌一样。姚六六二哥穿的那双大皮鞋,加上那个体重,和砸墙的大锤没什么区别,他没直接吐血而死都算身强体壮素质好了。 脑后勺的伤看不见,他用毛巾按了按,出血不多,破了点皮,不算严重。翻开下嘴唇,估计就这地方算显眼一点点外伤了,跟用剪刀豁开似的,看着都胆战心惊,他咽下带着铁锈味的唾沫,打开衣柜准备找条裤子换上。 莫尧正在对着英语书发呆的时候,被从外面回来的翠花拍了拍,“君子让你回寝室,不让你告诉花逸。” 他不解的望着她,“为什么?” 翠花摇摇头,声音压的更低了:“不知道,我看到他,好像和人打架了,身上都是鞋印,嘴角和眼角都青了。” 莫尧一个激灵,差点从座位上窜起来,翠花狠狠抓了他胳膊一把,示意性的看了一眼花逸。 莫尧故作镇定的从班级走出来,花逸只是瞥了一眼压根没想理他。出了教室后,莫尧便一路狂跑,好几次差点滑倒,推开寝室门的时候,还带着一股没散去的寒气。 “君子!我靠!这大冷天的怎么光着,你脸怎么弄的啊!”莫尧反锁上门,走到花斐君的身边,看着他光着膀子正在柜子里翻裤子。 花斐君瞥了他一眼,走到床边扶着床架,龇牙咧嘴的抬了抬一条腿,“先帮我换条裤子。” 莫尧拿起他找出来的休闲裤,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帮他把外裤扒了下来,然后套上干净的,顺手拉开自己的羽绒服拉链。 “你打架了?不是去班主任办公室吗?和谁打架了?张扬?”他满肚子疑问,都不知道该问哪一个好。 “没打架,是被打。姚六六怀孕了,她写着很多小花的日记被她家人发现了。” “怀孕?花逸的?”他震惊不已,在校高中生怀孕,听着很远的社会问题,居然就这么活生生的在他们的面前上演了。 “嗯。”他从鼻子哼出一声。 “那为什么要打你?怎么没找花逸谈话?别告诉你傻逼似的扛下来了?这事儿是你能一个人能扛的吗!” 花斐君拧着眉头,叹了口气:“别喊,心乱。不是我要扛的,是姚六六一口咬定就是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差点让她哥打个半死,她那哥,得有二百七八十斤,估计咱俩加一块都没他一个人体格大。等我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揍都挨完了,我还能让花逸来再挨顿揍吗?” 莫尧急了,摸了一把额头:“那怎么办?这事儿能使挨顿走就能完的事儿吗!要是光挨揍就能解决,我替你去挨着也行啊!” “挨揍是白挨,事儿还没解决,班主任给你妈打电话了。”他话还没说话,莫尧突然的打断,惊呼一声:“给我妈打电话干什么!她不会是说咱俩一起上了她吧!” 花斐君觉得莫尧的这思维发散的很扯淡也很搞笑,他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下,可是太疼了,没笑出来,估计自己的表情就是咧了咧嘴,“冷静点吧你,先听我说完。” “你说。” “她给你妈打电话,让你妈找我哥和我嫂子,我们家不是没电话么,估计这会人在路上了。姚六六他爸说了,要么拿十万块钱。” “十万!做个人流才几百块吧!”莫尧又忍不住插嘴了。 “如果没有钱,就告我秀歼未成年少女。” “秀歼!谁秀歼谁啊!打死我也不信是花逸主动的!这不就是敲诈吗!我去给你证明,秀歼姚六六的人肯定不是你。”这就是赤luo裸的冤案,他肯定不能让花斐君受这委屈,他不欠花逸什么,凭什么爽的是他,遭罪的是君子。 “别去!”花斐君紧张的喊了一句,拽住他的手腕,一时激动扯的下嘴唇生疼,“疼死我了,别去你,怎么这么冲动啊。” 莫尧心疼的看着他:“哪疼啊……” “你该问问我哪不疼啊。”花斐君抓着他的手腕不放,继续说:“这事儿必须是我扛了,只要姚六六一口咬定是我了,你能做什么证人,你亲眼看着上她的人是谁了啊?再说姚六六当时清醒着呢,她说我秀歼,没说我迷歼。其实她如果说是花逸,可能我会更生气。我扛了,还能保住花逸,我不扛,我们俩人都完蛋,我不是让你来给我当证人的,是让你想办法帮我稳住花逸,别让他冲动着去撞枪口。” 莫尧默默看着他,半天没说话,轻轻挣开他的手腕:“你等等,我抽根烟。”他转身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摸出半盒烟和一个火机,抽出一根放在嘴里叼上,拿着火机打了好几次火都没打着,他猛的连烟和火机一起摔在地上,“嘭”的一声,火机爆掉了。“我他妈的就不明白了,这叫什么事儿!我不会帮你的,你家拿不出10万块钱,我不能看着你坐牢,你死了这条心吧,该他承担的他必须承担,祸是他自己惹的,他不担着谁担着!” “我担着,我是他叔。”花斐君淡淡一笑,花逸不是总说,天塌下来,还有他顶着吗,现在天塌了,他就要顶着,不甘心,也顶着,疼,也顶着。 “你他妈没完了是吧花斐君,有这么当叔的吗?你当我傻逼啊?他爹也不见得能做这份上吧!你俩不可能,不可能你懂不懂!你做这些没意义,到最后毁的是你自己!” 花斐君想坐下,又不敢动,好不容站着不疼了,他怕一坐又疼,只好继续站着,“今天不是我生日吗?先是花逸对我发脾气,然后是姚六六一家对我发脾气,现在你也和我脾气,我是不是脾气太好,都拿我当出气筒呢?” 莫尧被他说的一愣,他光顾着着急了,忘了这茬,现在最不好受的就是花斐君,他心里指不定多乱,自己帮不上忙还在这雪上加霜,他扔掉手里的烟盒,轻轻在花斐君的脸上拍了拍:“对不起,我就是着急,不是对你火。” “我冷。” “那你光着干嘛啊!” “我要看看受伤没。” “穿上吧。”莫尧捡起被花斐君仍在床上的衬衫和毛衣,准备给他套上。 可是花斐君却伸手推开他举起来的衣服,目光如炬的看着莫尧的眼睛,抓着他的羽绒服就不松手了。 莫尧挑挑眉:“穿我这个?” 花斐君点了下头,莫尧敞开衣襟,准备脱下来给他,突然地,花斐君就钻进了莫尧的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腰,下颏抵在他的肩膀,轻声叹息。 主主成人办。莫尧的双臂还保持着刚刚准备脱外衣的姿势,眼底却是遮不住的诧异,这种情景向来只在他的幻想里出现过,花斐君主动的靠近自己,主动的抱着自己,主动表现出他一直渴望的亲昵,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场过分美丽的梦而已。 花斐君微微侧头,鼻尖摩挲着莫尧的耳垂,湿绵的呼吸喷进他的耳朵里,“冷……” 第87章:梦里看花,花似梦 “这样呢?我抱着你。”莫尧轻轻合上羽绒服的衣襟,将花斐君裹进自己的怀里,不敢太用力,生怕碰着他身上的伤他会疼,可是内心又无比的向往着可以用力去拥抱着,就像书中描绘的那样,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现在还冷不冷?”样样比又疼。 无法容下两个人的衣襟,在花斐君的背后微微敞开,露出一段消瘦而白希的背部。 花斐君没回答,抱着莫尧的手臂愈加收缩,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莫尧的格子衬衣,可以感觉到两人砰然的心跳。这种寻求温暖和安全感的姿态,很容易让人动情。莫尧的手掌慢慢覆上花斐君暴露在空气中的那段微凉的皮肤上,他还记得花斐君曾握着他的手时说过,很暖。 这样拥抱了不久,花斐君的身体开始暖了起来,他突然侧着脑袋张嘴,咬了一口莫尧的耳朵,不重不轻,似不急不缓的研磨。那一瞬,莫尧的身体猛的僵硬,却又似猛然惊醒,他挣开花斐君的手臂,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脸颊,震惊的望着他满眼的凄楚,喉结不然的滚动了一下,声音变得不能自持的颤抖:“君子,我,我,我想吻你。” 花斐君双手搭在莫尧的腰间,目光迷离,没答应,也没拒绝。莫尧眼底的渴望太过明显,或者说,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渴望是否如此直白的传达给花斐君,这种心情,就像饥饿了许久的灾民看见香气四溢的佳肴,就像困顿病床许久的伤患得到治愈的佳讯,有已然放弃后重得的不可思议,也有呼之欲出的亢奋。 莫尧想,花斐君还是不会同意的吧,就在他决定放弃的一刻,搭在他腰间的手指突然微微一握,然后,花斐君的眼睛像慢放的电影画面一般,缓缓闭合,在这缓慢的定格的画面里,他望着莫尧的满眼迷离,顿成一幅深邃的风景。 大雪后的天空格外清明,日光柔和的如同稀释过的奶油,漫进空旷的寝室,这样柔和的日光,铺在花斐君栗色的短发,连同时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莫尧这辈子最紧张的时刻就是现在,心脏在胸腔里猛烈的跳动,震的他胸口发疼,嘴角的肌肉也开始不自然的抽抖,就像没有任何讲稿的人站在万人的舞台之上,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属于他。他甚至没有幻想过,如果当这一切成真,他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迎接这个吻。 挣扎和犹豫只着一瞬,他便印上了花斐君的唇。仅是简单的唇贴着唇,幸福便如子弹般突如其来并且无法抵挡的穿过他的身体。 他吻着的人,是花斐君。 是花斐君。 此时此刻他吻的人,是与他朝夕相伴却让他朝夕惦念的花斐君,是他从十年前一眼望见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的花斐君啊! 唇上传来的柔软而薄凉的触感,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梦里,连花斐君自己也分不清,这是无奈而动情的现实,还是随时会醒来的梦境。 梦里看花,花似梦,花香花浓,梦已空。可能他们的这一生,不过就是做了一场冗长的,幸福的,却又波折的梦。 花斐君的嘴角慢慢的上扬,最终忍不住笑出了声。莫尧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哀怨,“你笑什么啊?破坏气氛一把手啊你……” “那你抖什么啊?”花斐君眼底弥漫出带着柔情的笑意,像一汪水漾进了莫尧的心里,看得他心神荡漾。 “我紧张啊,我初吻,初吻唉……”他红着脸叹气。 花斐君还是笑,“唉什么唉,我也是,初吻啊,我也是初吻。” 莫尧看着花斐君抿唇而笑的样子,心里甜的像钻进了一只不安分的小猫。这简短的对话之后,便只剩下四目相望的寂静。花斐君在猜此刻的莫尧在想什么,而莫尧则在思考,他是不是还可以继续刚才那个吻。 他像一个贪婪的小孩,目光从花斐君的眼睛落到花斐君的唇上,久久不能移开。 花斐君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双手捧上莫尧的脸颊,只是他的手掌不及莫尧的温热,指尖尽是凉意,随后,他在莫尧讶异的目光里,吻了上去。这个吻比刚才的要深,要远,也更动情。 两人不知是谁先微微开启的了唇,彼此用舌尖试探性的描绘着对方,莫尧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紧张,渴望,兴奋,不敢置信,一股脑的萦绕着他的大脑,他下意识随着本能加重了这个吻,花斐君也从最开始的顺从变得炙热起来,就像两头失去了理智的困兽,彼此在对方的身上探寻着自己渴望已久的秘密。 花斐君的下嘴唇受了伤,一番激烈的亲吻之后,铁锈一样的血腥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是伤口又裂了开,他疼的皱眉,却没有丝毫的躲避。莫尧也尝到了这股血腥味,他吃惊的拉开怀里的花斐君,疑问道:“你嘴受伤了?” 花斐君蹙眉点头。 “给我看看。”莫尧伸手轻轻翻开一点点他的下唇,当即愣住,“这么严重?我亲你,你不会疼吗?” “废话,肯定疼啊……可是不亲也疼。”他的表情稍显委屈。 “不亲了。”莫尧心疼的用手指去摩挲着花斐君的下唇。 花斐君顺势握住他的手指,引领着他的手掌滑向自己的腰间。而他细碎错落的吻,则落在莫尧的脸颊和下颏,带着浅浅的湿濡,滑向他的喉结锁骨,修长的手指轻轻将他格子衬衣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褪掉他的外套,敞开他衬衣的衣襟,手掌游弋在他起伏的胸膛。 莫尧的双眼变得愈发深邃,呼吸也愈加急促,暗哑而无奈的叫着花斐君的名字:“君子……” ,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 花斐君也有些害羞,身体泛起淡淡的粉红色,只看一眼,莫尧便再也控制不住,他粗鲁而霸道的吻上花斐君的嘴角,却因怕他疼痛而不敢深入,只能难耐的啃咬着他的耳垂和脖颈,还有花斐君一向自认性感得无与伦比的锁骨,手掌也从温柔的抚摸变成了力道渐重的揉捏。 花斐君是受了伤的人,莫尧的粗鲁让他身上发疼,他眉头轻蹙,疼痛的低呼出声,这声音让莫尧挣扎于放手与继续的双重选项中,不想他疼,可也不想停。 莫尧的手渐渐往下,试图从花斐君的后腰伸进裤子里,他一边在他的耳边厮磨一边向下挣脱着花斐君的长裤,正对着他们的是寝室的一整块穿衣镜,莫尧只是无意的抬眼看了那么一眼,镜中映出的花斐君的背影,清瘦苍白的背部,轮廓清晰的蝴蝶谷。柔和的腰部线条,还有已经被他褪了一半的长裤,若隐若现的沟谷,让他眼底的所有情绪在顷刻之间演变成炎炎烈火。 莫尧微微挺动着身体,与花斐君厮磨,声音低哑的哀求道:“君子,给我吧,我想要……” 花斐君的脸埋在莫尧的颈窝,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身体微微僵硬一瞬。等不到他的回答,莫尧便自主主张的带着花斐君的身体向身后的床铺躺下去。 “啊——” 花斐君突然尖叫一声,一张俊脸拧成了团,痛苦的低呼:“疼疼,疼,莫尧……” 莫尧猛的回神,才想起来花斐君受了伤,而且不轻,就这么带着他摔在寝室的木板床,再加上自己的重量,那得多疼!他紧张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君子,我忘记了,对不起。”他迅速起身,扯过被仍在一边的羽绒服给花斐君盖上身体,然后一步迈到窗前,打开窗,积落窗外的碎雪随着窗口煽动的风飞舞起来,先是屋里的暖气一股脑的从窗口涌了出去,紧接着就是北方特有的零下20几度的寒风,卷着窗台上的细雪对他迎面扑来,将他炽烈的欲/望彻底冻醒,敞着衣襟的胸膛慢慢平复下来,红色的格子衬衣被冷风兜起翻飞,年轻而有力量的胸膛,显得格外漂亮。 他转过头,看向还保持着被自己摔在床上的姿态一动没动的花斐君,他也正看着自己,莫尧以为花斐君有话要说,花斐君似乎也在等着他开口说话,半饷,两个人同时无奈的笑出了声。 莫尧冷静够了,开始像触碰玻璃娃娃似的给花斐君穿衣服,两人在床上相顾无言的坐了一会,花斐君突然站起身,走到镜子前照照自己算是破相的脸,自嘲的笑了笑,身上疼,其实心里也疼,他说不上为什么会心疼,只是想到那些他做的最坏的打算,他就心疼的无以复加,分离对于他和花逸来说,似乎已经近在了眼前。 如果他不在,莫尧会不会稍微的,像个哥哥一样,去照顾一下花逸呢? “走吧,估计这会我哥和我嫂子已经到了,别让花逸来。”花斐君顿了顿,目光突然明亮闪烁起来,微微一笑:“这就是我的生日愿望,我已经10年没有过过生日,别让我失望。” 莫尧在逆光里侧脸凝视着花斐君,忽然觉得,这个花斐君并不是他熟知十年的那个白衣美少年,他的内心究竟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第88章:梦里看花,花似梦2 花斐君走在前,莫尧低着头跟在身后,他想问问花斐君,我们现在还只是朋友的关系吗?可是现在似乎又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现在的花斐君已经是烂事一箩筐,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他心烦。 花斐君转过身,站在皑皑白雪里,冬日淡黄的日光铺在他栗色短发上,映出了一股不真实的漂亮,呼吸间的白色雾气,也被这阳光照的透亮不少,他目光淡然,轻声道:“你要帮我照顾花逸啊。” 寒风一过,莫尧忽然觉得眼睛干的可以眨出沙来,他不敢直视花斐君那双漂亮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睛,生怕就像中了蛊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他缩了缩脖子,喷出的白气顺着衣领往上涌,扑在睫毛上,很快起了霜,“我才不想照顾花逸,你……想办法平安渡过这次的事儿吧,你侄子就该你照顾,关我什么事……” “那他怎么办?”花斐君问道。 “那我怎么办?”莫尧反问。他嫉妒花逸,毋庸置疑的嫉妒着。 花斐君没回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现在能想的,敢想的,需要想的,就只有他和花逸两个人了,别的人,无论是谁都已经无法顾及。 他脚印深深浅浅的印在操场,莫尧跟在他的身后,走在花斐君留下的脚印旁,单从痕迹看来,这里似是刚刚并肩走过了结伴同行的一双人。 “君子!”莫尧突然很激动的大喊了一声,大雪后的操场空旷寂寥,他的声音被四周的教学楼折出了回音,就像小时候,他们站在山脚下对着青山绿树喊着彼此的名字,一声“君子”可以变成声声“君子”,一朝嬉笑伴着阵阵清风,可以悠荡许久。 他喊的急促,花斐君一愣,转身不解的望着莫尧,被他眼底的戾气震惊到了,问:“怎么了?” “你……刚才,那个,在寝室里……”莫尧眼睛一闭,一咬牙,终于说出了心底的疑问:“你刚刚是不是为了让我帮你瞒着花逸,才,才亲我的……”说到最后,莫尧觉得自己声音虚弱的就快被这一阵阵冷风吹散,没有勇气问出口的话,似乎他也没有勇气听到回到。 花斐君怔忪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神,他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模样,淡淡的说着:“不是的。” 他说:不是的。花斐君说:不是的。 莫尧觉得俩腿发软,要是风再大点一准儿就给他吹跪下了。尽管他无法从花斐君犹豫不决的答案里猜出真假,可是就算是被骗,只要花斐君愿意骗他,他都能开心的跟要起飞一样,因为花斐君从来都不屑于说那些善意的谎言,他是一刀捅进你心里还会说你站的不是地方的人,就算是谎言,花斐君现在也算肯花了心思来骗他,这也很好,不是吗? 花斐君走进教学楼的时候,已经打了第一节课的下课铃,一群一群人呜呜泱泱的从各个楼层向门口挤出来,尽管课间只有十分钟,可没有被清扫的大雪还是足够大家出来撒欢一阵,理智一些的在打雪仗,不理智的,都在雪里打滚。他兜起高高的衣领,挡住青紫的嘴角,楼道里,操场上,四面八方鱼贯而来的欢笑声,令他觉得分外的刺耳。他多想像他们一样,当一个平凡的小孩,有一个平凡的家庭而已。 他逆着人群往楼上走,每每被人挤过,都疼的撕心裂肺,他在想,会不会内脏破裂什么的,怎么会这么疼,千万不要破裂,家穷,裂不起的。 花斐君甚至不敢在班级所在的楼层做多一秒的停留,生怕会遇见从班级出来的花逸,他顾不上疼痛,快速的挤着到了办公室所在楼层。老师们也纷纷回到办公室,早上还很萧条的楼道此刻也热闹了起来,女老师们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一步一步逼近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这些节奏就像一把顿锤一拳一拳敲在自己心上,他害怕了,害怕即将要面对的所有,一切,他还没有想到该如何面对,他还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与恰当的借口,他也是在顷刻之间意识到,自己只有18岁,18岁,正值青春,他的肩膀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有力量,甚至有可能,他的肩膀他的坚强其实根本是脆弱的不堪一击,他只是佯装着他可以,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替他做这些事,没有一个人,可以听他说“我不行。” 姚六六倚着走廊的墙壁,花斐君在与她对视的一霎,站在原地迈不开了步伐。他是如此的怨恨姚六六,这个笑起来如日光下绽放着花朵的姑娘,她看似一场从天而降的无辜意外,却一次次蓄意的扰乱他和花逸的生活。可他此刻却什么也不能说,因为姚六六对她的家人说,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她给了原本不属于花斐君的天大委屈,却无声的保护着花逸。 爱情也好,亲情也罢,他们选择了守护同一个人。 姚六六说:“你可以否认的。” 花斐君移开视线,走廊上的老式窗棂是掉了漆的墨绿色,玻璃窗爬满了白色霜花,他看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抿住嘴角,目光里盛满了笃定,说道:“我为什么否认,你只是说了事实而已。” 他睫毛颤了颤,在姚六六惊讶不已的目光下推开办公室的门。他在自己心上扎了一针麻醉剂,告诉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要准备好任人宰割便好,也就当做,他真的睡过姚六六好了,也就当做,这真的是事实,不仅是事实,还是现实。 现实便是这般,人们想躲却也无处可逃。 门开的一刻,花斐君是真的心酸了。大哥和嫂子的平凡和贫穷,在姚家人的对比下,更加的相形见绌。姚家一家金光闪闪,而他们一家狼狈不堪。 真不知道,这个家,还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代价。 花斐君来的慢了晚了,该说的话姚六六的父母都已经交代完,他是来干什么,他在想,他是来受死的吧。 花斐海长长的叹气,眼角的皱纹更深一重,他眨着干涩的眼睛,嘴角紧紧抿着,拿出10万块钱,还是让他们把花斐君送进监狱,这是一个无法做出选择的抉择,要钱没有,要人不行。 “哥,嫂子,我……” 花斐海失望的看着他,摇摇头,“不懂啊君子,你真不懂事啊……”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花斐君想不出说什么,在事实面前,解释便是掩饰,掩饰几乎等于不要脸。 姚六六家人给的最后的宽恕,是一个月内拿出10万块钱。这是一个多么野蛮的家庭,然而再野蛮的父母,也爱子女,在他们眼里,他们家的宝贝姚六六远远不止10万块,花斐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心满脑都在想,这十万块钱从何而来。 花斐君当即被停了课,他默默的送大哥和嫂子去车站,雪落无声,风起伤涌,他们各怀心思,各自心忧。 “君子,你可别再教坏了花逸啊……”花斐海突然说了一句。 花斐君点点头,他蹙眉看着嫂子无声无息的扭过头去抹眼泪,心上跟被洒了一把盐似的,他们这一家,现在既无力,也无能,更是无奈。 他揣在棉衣口袋里的手掌慢慢攥紧,下定决心一般,说:“哥,嫂子,这事我自己处理,你们别担心了……”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他要怎么处理,该怎么处理,还完全没有头绪,只是不想给这个本就愁云密布的家庭雪上加霜。 花斐海来了脾气,一撇子打在他脸上,花斐君毫无防备的被扇了耳光,错愕的看着他大哥,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动手。 “你长本事了!你能自己处理了!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知道怎么当爹了是不是!你给我说说你怎么处理?去坐牢吗?” “不是的,哥,我会想办法。”斐斐筐箩个。 “你想办法?你想办法!”花斐海激动的甩了甩手,一步迈向斑马线,人行道上显示着红灯他气的没来得及看,远处飞驰而来一辆叮当作响的破旧面包车,司机在看见花斐海突然横穿马路的时候,开始猛打方向盘,路上的雪早被来往的车辆压的实实成成,这会儿没有安装防滑链的车胎根本刹不住,花斐君是眼看着面包车先是侧滑,然后侧翻,在地上甩了个360度的圈,他想冲过去拉回大哥,却被花逸母亲抓着他的衣服猛的从斑马线上将他拽了回来,于是,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侧翻甩尾的车,把他的大哥花斐海撞出去十几米。 如果说,当姚六六的家人在对他拳打脚踢之后宣布了姚六六怀孕这个消息时,让花斐君觉得眼前一黯,天塌了下来,那么花斐海出车祸这件事,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他所在的世界在瞬间的就崩塌了,天塌下来,他想顶着,可是没人告诉他,天如果碎成一块一块,他该怎么把这个破碎的世界支撑起。 第89章:梦里看花,花似梦3 花斐君和花逸妈飞快的跑向花斐海的身边,在路人的帮助下叫了救护车。大股的鲜血不知从花斐海身上的哪里流出来,在被压的坚实的雪地里冒着热气,所到之处开始慢慢的融化,逐渐在他周围形成了深色的裸露着水泥的怪圈。 花逸妈吓的一句说不出来,只能一边不停的搓着花斐海的手,一边不停的跟他说话,想让他醒醒。 花斐君慌了,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意外,现在该做些什么,急救吗?怎么才能急救,除了在发生车祸后不能随意的挪动伤者,他什么也记不起,那么就这么让他在马路上躺着吗?如果花斐海死了,他只是想如果,花逸会不会恨自己,没有他私自做的决定,是不是这些就不会发生?从来没有过一次,他是如此怨恨自己的自主主张。 他脱下自己的棉衣,盖在昏迷不醒的花斐海身上,穿着单薄的衬衫毛衣,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寒风里站直了身体,远处侧翻的面包车如同一头巨大的铁皮怪兽尸体躺在路中央,路上的行车也因为此刻的事故全部放慢了速度,地上躺着的大哥,跪着哭泣的大嫂,迎风而站的自己,俨然成了路人眼中悲悯的戏剧。 现实比风冷,比刀利,吹在身上,扎在心上。行车与行人纷纷路过他的身旁,混着冷风鱼贯进他耳里的各种声响,都变成了嗡鸣,日光照在那些被清洗的锃亮的车漆上反射着刺目的光,世界可以这么大,人们可以这么忙,他却孤单无助成这幅模样。 斐斐到雪围。他应该是穿着干净的校服,坐在靠窗的课堂之上,日光轻暖,清风微荡,白色的窗帘拂过他栗色的短发,扫过他的英语书,直到他微笑着用教科书压住帘脚才停止飘荡,他的周围应该是书声朗朗,是少年与少女们在青春里留下的欢声嬉笑,日子可以美好如淡茶,青春可以单纯如清水,可是,现实却混沌成这幅模样。 救护车带走了花斐海,沾了血的深色棉衣在匆忙之下被遗弃在了车祸现场。花斐君坐在救护车里,看着医生在进行简单的急救,心下一沉,那一刻,花斐君突然心生一个糟了他自己唾骂的想法,他在想,如果大哥残了,那不如死了,人死一了百了,心伤总会淡忘,可是如果活着,如果残着,未来又该有多少他想象不到的难堪。 花斐海被推进了手术室,花斐君靠着医院走廊冰凉的墙壁上,身体比墙壁暖不了多少,嫂子忙着去取钱缴费,他一人在手术室外不知所措。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向来柔软听话的短发变得凌乱不堪,他觉得自己真是活够了,闭眼是未来的遥不可及,睁眼是现实的满目苍夷,可是能去死吗?留下一个烂摊子,一个生死不明的大哥,一个岌岌可危的家庭,就这么去死吧?他还不甘心,他还想过那些幻想中的美好的生活,他还想着有一天,可以带着花逸去很多很多他们没去过的地方,他们约定好的要去看海,他答应过的,要在海边买一座房子,从此他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还想这,兴许,他可以等到母亲可以回来找他的那一天。 花逸母亲交了费红着严宽赶回来,花斐君不知该怎么感激这个女人,没有嫌弃他,收留了抚养了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就在刚刚,她救了自己的命,就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 花斐海的伤势很重,很危险,花斐君起身准备去学校把花逸接来,父亲生命垂危,身为他唯一的儿子应该陪在身边,无论结果如何。 “嫂子,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他抱歉的揽着大嫂的肩膀,像一个儿子安慰自己母亲一般,轻轻捏着她的肩头。 他什么都不说还好,他一开口,花逸母亲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落,花斐君的喉咙里就跟咽了一块铅似的难受,他吸了吸鼻子说:“我去接花逸。”便离开了手术室门口,他如何安慰一个正面临丈夫生命垂危的女人呢? 他穿着单薄的毛衣,推开医院大门时迎面刮起的寒风,令他不禁打了冷战,他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学校。 已经是午休的时间,花逸和莫尧应该在寝室里,他缩着肩膀一路小跑,被冻的发红的鼻子耳朵衬得人也更加苍白。 莫尧告诉花逸,市里有领导来听大课,花斐君作为优秀学生被叫去多媒体教室扮演观众了。花逸深信不疑,他不是对莫尧的话深信不疑,只是对花斐君的能力表示出万分肯定,在他眼里,他小叔是清华北大的苗子,考不上就纯属意外,所以市领导来了他小叔被选去听课,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中午的时候花斐君还没回来,他想,领导们不饿吗?可是领导不饿,他叔也得饿啊,于是他吃完了饭还打包了一份炒饭带回寝室,放在暖气片上,这样,饭就能一直是热的了。 花斐君推门而进的时候,花逸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他一个激灵坐起来,笑吟吟的喊了一声:小叔!随即,笑容僵在了嘴边。 “你外套呢?怎么冻成这样?”花逸蹙着眉头从床上跳下来,扯过羽绒服就上前给花斐君包住,在看到他青紫的眼角和嘴角后,更是震惊加愤怒的吼了一句:“你挨揍了?谁他妈把你打成这样?衣服都给你打没了?” “没事,不疼的。”花斐君下意识的遮了遮嘴角。 “没事?”花逸半信半疑的盯着他躲闪的双眼,猛的掀开花斐君的毛衣,怵目惊心的青紫一片让他彻底傻了眼,这叫没事?这看起来明明是很大的事! 莫尧也从床上下来,走到两人的身边,扯开花逸的手,放下花斐君的毛衣,“你知道他冷还掀他衣服,你傻吧。” 花逸看看花斐君,又转头看看莫尧,睫毛一颤,“你们在瞒着我什么?” 莫尧一怔,坐回自己的床上,“没啊,没什么。” 花逸平时是有点傻,可是真不是蠢,他不会蠢到相信莫尧说他和花斐君没有事情瞒着自己,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莫尧怎么会对受伤了的花斐君无动于衷,第一个跳起来要出去干死罪魁祸首的就是他,他怎么会有如此淡然的模样,一定是莫尧早就知道了花斐君发生了什么,今天早上一切还都好好,只是这么一上午的功夫,花斐君没来上课,莫尧消失了半个早上,一种隐约不妙的预感,让花逸心惊不已。 “你到底怎么了?” 花逸不依不饶,继续追问着。 花斐君回手反锁上寝室的门,花逸不禁皱眉。 “花逸啊,我和你说件事,说完你要和我去一趟医院,你能冷静一点听完吗?”他轻声开口。 花逸被他说的更加疑惑,点点头:“你说。” “姚六六怀孕了。”花斐君只说了这一句,就已经看到花逸的嘴巴震惊的就跟塞了一个鸡蛋似的,他若是把今天事情全部说完,大概花逸的嘴半个月都会闭不上了。“他家里人找来了,姚六六指认我才是那个让他怀孕的人。” 花逸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她指认你?她疯了吧!我去找老师说!”他推开花斐君倚着门的身体,去拧动门把手,花斐君用力的按着他的手腕,不许他开门。 是他闯的祸,没有理由把这个屎盆子扣在花斐君身上,他花逸就是再不懂事再不是人再依赖花斐君,也不会让他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你别去!”花斐君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和他撕扯起来,原本力气就没有花逸大,加上受伤,花斐君哪里是花逸的对手,莫尧看着花斐君被花逸推搡着疼的直咧嘴,只能上前帮着拉住花逸:“花逸!你叔不让你去自然是又道理,你把话听完!” “有什么可听的!听他替我去顶罪吗!我不听!”花逸拼命的挣扎,对着力气比他大的莫尧又踢又打,最后莫尧没办法,只能揽着他的脖子一脚踢在他的小腿,给他按在床上,从背上压着不许他动,花逸挣脱不成反倒憋红了脸。 “你现在去了,你叔不就白挨打了!”莫尧吼道,他知道花逸生气,他比花逸还生气,还不甘心,凭什么姚六六家的人说动手就动手,就算是个死刑犯,枪毙也是警察的事。不是他们法律意识浅薄,而是这就是一件有嘴说不清的事,你说你挨打了,好,警察问你为啥挨打,噢,秀歼未成年少女,得 ,进号子里蹲着去吧。 花逸突然变得老实,满目戾气的望向花斐君:“姚六六家人打的?你被她家人打的是不是!你承认了?你替我承认了!” 花斐君走到莫尧身边,推开他压制着花逸的腿,将花逸从床上拉了起来,冷静下来道:“花逸,姚六六指认了是我,那就是我,他家人要10万块钱,如果没有10万块钱,就要送让他家女儿怀孕的人去坐牢,这两个结果,你哪个也承受不了。” 第90章:总归情有千千劫1 花逸只觉的自己正面对的是一场海啸,海浪高过一浪,狠狠将他一次又一次拍在沙滩上。他沉默了半饷,咬了咬下嘴唇,“我不能承受的结果,你就能承受?你有10万块钱,还是你准备替我去坐牢?花斐君,谁允许你对我的事自作主张?谁给你的权利替我做这些事?我说过需要了吗?”他承认自己很享受花斐君对自己的好,花斐君的宠爱与纵容早已在他心里变成了招牌试的温柔,可是他不要花斐君为他这样的付出,如果已牺牲他为前提,才能换来自己安然的目的,花逸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 花斐君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捏着,哀求道:“花逸,你不是说,天塌下来有我来给你顶?” 花逸不知道他小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只是他听在耳里,却是扎在心上。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忍心理所当然的去享受花斐君的好了。他鼻子发酸眼眶发涩,哑着声音道:“我不会同意的,这次一定不行。” 要钱他就去挣,要命他就去抵,他花逸就是再懦弱,也是个男人,他会犯错,可是也敢认错,有人想守护着他,他也有想守着的人。 只要花逸有不舍得自己替他承担一切的心,花斐君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了。他把披在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还给花逸,花逸接过来迅速的穿上,转身便要去开门。花斐君猛的拉住他的手臂,语气冷硬道:“我说不许你去!如果你还有一些内疚的心理,就给我乖乖听话!” 逸逸去半了。“我乖不了!我犯错了!我不在乎姚六六家人怎么对我!我也不在乎会面对什么!可是我在乎你!你,你!我,我就这么一个叔啊!”花逸突然回身咆哮起来,眼底涌出湿意,随即无奈的哭出了声,“我,我就有你一个小叔,我也会心疼你,我也会心疼啊……小叔,让我去吧,我去和老师说,去和姚六六的家长说,我才是那个闯了祸的坏小孩,你不是的,你这么好……” 花斐海躺在血泊里的时候,花斐君心疼的甚至要直不起腰来,却也没掉眼泪,可现在花逸哭了,花斐君就再也忍不住了,这种心疼和心酸,是他永远也学不会驾驭的。 “你爸出事了……”花斐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晓得废了自己多少力气,他生怕花逸会说,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我爸不会这个下场。 这句话如同一个深水炸弹,在房间里无声的炸开。花逸的哭泣戛然而止,莫尧怔愣将头拧成一个奇异的姿势。 “我爸,爸,出,出什么事了……”花逸震惊到结巴。 花斐君眉头轻皱,“从学校回去的路上被车撞了,现在人在医院,我是回来接你过去……” 花逸诧异的瞪大眼睛,还在泪眼婆娑的眼珠像透亮的玻璃球。这件事连他父母都已经知道,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他自己变成了可笑的局外人,更可笑的是,全世界冤枉了花斐君,他爸被车撞进了医院,怎么看,都有他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在逍遥法外的意味。 打有印象里以来,最让花逸凌乱的一次便是花斐君去寡妇河给他抓鱼,再就是现在他爸出了车祸。当他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好半天,才缓过神,他还没说“小说你快带我去医院吧!”,他就已经在了医院,他木讷的扭动着脖子,看向抱着他的穿着蓝绿色薄棉服的妇女,张了张嘴,似是陌生的喊了一声:“妈。” 很多年以后,花逸回忆这一段时光,还会嘲笑自己完全是个没见过世面没经过挫折的傻小孩,他竟因为父亲出了事而失忆了几个小时,整个人像块木头一样在矗在医院里认母亲抱着自己哭,甚至不能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给母亲一句像样的安慰,身为一个儿子做的事情,全部都是花斐君在做,他就像一个走过路过看个热闹的别人家的小孩。除了难受,什么也不会做。 也是那段时光,使花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花斐君说,事已至此,花逸便更加的不能出面解释这件事,大哥和大嫂现在经不起第二次的打击,就算是杀人犯,自己弟弟杀人和自己儿子杀人,给一个家庭所带来的打击也有着莫大的不同。 花斐海的情况,说不上坏,但也不好,不坏的是人还活着,没有狗血的失忆也没有狗血的植物人,坏的是两条腿彻底失去了直觉,花逸站在床边,看着花斐君的手轻轻附在父亲裹着层层纱布的大腿上,心里翻滚着五味杂瓶,这曾经是一双笔直精瘦的腿,现在却臃肿丑陋着,它曾经支撑了整个家,支撑了所有父亲都会在自己儿子心中拥有的一个严肃而伟岸的形象。 可是父亲还活着,这便也是这所有不幸里的万幸。后来花逸曾听莫尧说:活着,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哪怕活着让人经历的都是苦痛,可是只有活着,才能期望着会有好事发生,也只有活着,才能等到好事发生,如果不是活着,谈何相伴,谈何爱情,谈何时光,谈何不舍。 要说有什么是万幸中的遗憾,就是那个悲催的倒霉面包车司机被他装在车内的金属货物给砸死了,听说半个脑袋都没了,他死的干脆,一了百了,光棍一个,上无八十老母,下无三岁小儿,车就是个破铁片,牌照是套的,连驾照都是买的。 花斐君从交警队出来的时候,站在雪地里长长的谈了一口气,现在这高昂的住院费用,一天就是他和花逸一个人一个月的伙食费,眼看着他们那个不殷实的家底就要掏空了,肇事人已死,索赔无望,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要沿街乞讨了。他揉了揉额角,自己的衣服在事故现场被遗忘,现在身上的羽绒服还是莫尧的,莫尧比他壮不少,他穿着这衣服空空荡荡,冷气顺着下摆往上窜,压得住前襟压不住后背的,更是让他头疼不已的是,花逸还在一直纠结着想要去和老师还有姚六六的家人解释他才日记里的那个小花,拦住他的不是花斐君也不是莫尧,而是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和愁眉不展的母亲,他怕他说了,他爸会就此气死。 花斐君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的游荡,他想,他要彻底的辍学了,他要挣钱养家挣钱还债了,可是该去哪挣钱,又成了新的问题。他现正整个人都是问题儿童多悲伤,走了很远很久的路,脚趾都已经冻的发麻,迎面刮来一阵风,将他扣在头上的连衣帽掀掉,柔软的短发倏地凌乱起来,他眯起眼睛抬头看天看路,却不由的怔住。 不知不觉的,他走到了夏天时姚六六带着他们来的那条步行街,没有了那些摆小摊的,整条路显得宽阔不少,圣诞节已经过去,可是还有零星几个沿街店铺的橱窗上贴着圣诞老人的头像,写着华丽的“Merry Christmas”,大部分橱窗都已经换上了“Happy new year”,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街头繁华的有些落寞,回忆的画面像旧电影闯进他的眼里,花逸从那家小店里出来,神秘的伸出握成了拳的手,手指伸展的一刻,和花逸那张带着满足得意骄傲的笑脸一同出现的,是现在安静躺在他胸口的小书吊坠,那个时候多好,快乐多简单,只要他笑,自己也便能笑着。 步行街的街尾转角,大馆子的招牌在风中岌岌可危,似乎也该换上一个新的,其实招牌和人一样,经不住太多岁月的摧残。他驻足在大馆子的门口,贴着纹身画样的大门结上白色的霜,他想看看白天是否在里面,却被这一片霜白阻在门外。 于是他上了台阶,推开门。 挂在门上的风铃,叮铃叮铃的作响,腰侧上的纹身,在触及这熟悉的场景之后,变得隐隐发烫,那个身体带着淡淡刺痛的夜晚,花逸蹭着他的身体,像个讨糖吃的小孩伏在他身边哀求着看他的纹身,然后诧异着从米奇变成了花朵,宣布着,这是他的,全部是他的。 他已经两天没有看见花逸了,夜晚他要守床,白天他出来了解事故的解决方案,两天何其短,可打从他进到花家开始,他从没花逸分开过这么久。 半年未见面的白天,一如当初他见过的模样,松松挽着长发,围着军绿的帆布围裙,上面沾着星点油彩,手里握着还沾着颜料的油画笔,整个人似一副柔和的油画,从里屋走了出来,淡淡的眸光在看到花斐君的一刻忽地明亮了起来,“君子?” 花斐君笑笑道:“白姐,好久不见。” 白天这个女人,明明在花斐君的生命里出场时间不长,是配角中的配角,是炮灰中的炮灰,可是花斐君却觉得,淡如水的白天,其实是名副其实重头戏。 如果没有白天,未来的境遇会有很多不同,最简答直接的,便是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见何念西。 花逸是花斐君的一个劫,而何念西的出现,无非就是要告诉花斐君,你被耍了,你被玩了,花逸可以不是你的劫,但我不允许,那么花逸便永远是你的劫。 第91章:总归情有千千劫2 花斐君坐在白天的大馆子里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安静的看着气雾缭绕,却没有喝一口,如果你说他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发展已经到了水都喝不进 去的地步,那你就错了,他只是不喜欢茶而已,他从来不觉得茶这这种东西可以喝出除了苦涩以外的味道,但是白天白忙着烧水泡茶,他又不好说我不爱喝这东西,于是他只能端着,借着自己的哀伤故作哀伤。 显然,白天还不知道昔日几个混闹在一起的少年少女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单纯的以为,花斐君这样的情绪一定是花逸那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引起。花斐君在内心经过一番强烈的挣扎与思考,这件事该不该对白天说,按理说,白天应当划分为姚家人,可无论从外形外观到内里内在,她都和姚家人有着天壤之别,可是,和白天说了,又能解决什么呢? 于是两人沉默着坐了半饷,他突然开口:“白姐,我饿了。” 白天眨眨眼,微笑道:“我去给你做饭。”白天进厨房开始忙着摘菜洗菜,花斐君终于找到机会放下手里的绿茶,靠在沙发上看着白天忙碌的背影,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白天那副恬淡的模样,只是看着白天,心便能暂时安静下来。 虽然是简单的菜色 ,可是一丝不苟,味道也好,花斐君一整天没吃过东西,别说是刚出锅的色香俱佳的菜肴,就是给他拿俩馒头干噎,他也不在乎。他斯文的吃着眼前的菜,偶尔抬眼看看白天,每次都会不偏不正的对上她的目光,好像她一直就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花斐君笑笑道:“白姐,你在看什么?” 白天也笑:“我在等你和我说你的故事。” “我脸上写着有故事?” “没有,你不是没有故事会一个人走到我这里的人。” 花斐君愣了,他开始怀疑,是只有白天的眼睛跟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一样,还是所有女人都这样,或者,是所有女艺术家都这样。他放下筷子,直视着她,郑重道:“我哥出车祸了,残疾了,可是肇事者死了,我现在需要一份工作,一份能用最快的速度挣到最多的钱的工作,白姐,你说,我能做什么?”他从白天的角度,把整件事掐头去尾避重就轻的说了出来。 白天沉默了一会,进去了纹身室,再出来的时候手指间夹了一张名片,放在了花斐君的面前,“这个叫红茶的人,是我的高中同学,去他那里当个侍应生的话一个月也不少拿,而且有小费,很多大学生都在那边打工,而且是晚上工作,白天你可以再打一份不太累的工,你看这样行吗?” 花斐君点头,拿起名片看了两眼,放进口袋,起身帮着把碗筷捡了下去。 离开的时候,他说了谢谢。 谢谢白天的恬淡让他难得安静了一下午,也谢谢她美味的晚餐。 花斐君按著名片上的地址找到这家叫做“西雅图”的酒吧,外墙是那个年代最尖端时髦的缤纷闪烁的LED,红黄蓝绿青蓝紫,站在招牌下,几秒钟之内,你的脸也会红黄蓝绿的变换一圈,门外站着穿着长款大衣的帅气保安,恭敬的给每一个进入酒吧的人拉门。 还好,这里不失所谓的专供那些富可敌国的VIP 的场所,不然他将会狗血被人扔出来。 酒吧内的音乐震耳欲聋,他的穿着打扮,连他略带羞涩的神情,都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这是一个花斐君从来没见过的世界,灯红酒绿,人影交错,看不清也辨不明的兴奋面孔。他抓住一个穿着马甲端着托盘的侍应生,礼貌的问:“请问红茶在哪?” 侍应生侧过耳,喊了一句:“先生,你说啥?没听清!” 花斐君也喊:“我说红茶!” 侍应生点头,继续喊:“好的!先生!一杯红茶!您坐哪里的!” 花斐君紧忙摇头:“不是!我不要红茶!我要找红茶!红茶!你们老板红茶!” 侍应生恍然大悟,再次点头,伸手一指对面的吧台,吼道:“红衣服的!红茶!绿衣服的!绿茶!” 原来,红色的就是红茶,绿色的就是绿茶。 花斐君穿过人群,走到吧台,寻找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可是环视一周之后,他只发现了一个穿着一身红色休闲西服的男人,手里端着酒杯,和他对面的男人谈笑风生,吧台里,果然站着一个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小姑娘,想必她是绿茶,不管是人还是名,花斐君都觉得这个绿茶有些面熟。 他走到绿茶面前,问道:“红茶在这里吗?” 绿茶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睛瞬间发亮,花斐君对于这样的眼神早已不足为奇,很多女孩子啊,看到他的时候眼睛要比绿茶亮,放光,放激光的都有。 紧接着,他看着绿茶走到红茶的身边拍他的肩膀,指着花斐君说:“哥,有人找你。” 原来,红茶是个老爷们。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要叫红茶,事实上他叫雪碧可乐或者康师傅矿泉水,都要比较红茶气派的多。 红茶转头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看见花斐君时,眉头一挑,问道:“你找我?” 一直以来,花斐君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红茶这个人,直到后来,他听到别人对阿杰说:花斐君?那就是个妖孽!他当时在心里默默的反驳着,红茶才是个妖孽。 红茶是个漂亮男人,花斐君从没见过哪个男人穿着红色衣服会这么的没有违和感,他在听到白天这名字的时候,笑的那叫一个惷光灿烂,“白天啊!我人生中爱过的最后一个女人啊!” 一时之间,信息量有点大。他人生中最后爱过的一个女人?但他还没死,也就是说,他从白天以后就不爱女人了,他曾经和白天有过一腿,但是在那一腿消失以后,他喜欢了男人?还是他看破了红尘? 红茶带着花斐君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身上盖着西服,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醒过来。红茶问:你不热吗? 花斐君点头,是有点热,于是脱掉羽绒服,修长单薄的身体裹着米色的朴素毛衣,安静的坐在椅子里。 红茶说:我看你还是小孩儿啊?我告诉你啊,这酒吧就是个染缸,多少比你还素净的姑娘小伙来这工作,最后也都变浮华了,什么人都能接触得到,就是正经人少,当然了,你也有可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个,我只是给你打打预防针啊,我估计你这款,肯定招人喜欢,自己把持住就行了。 花斐君皱眉:“什么?” “听不懂啊?听不懂就对了,以后慢慢你就懂了。” “噢,谢谢红茶哥。”斐斐都却如。 “别,叫红茶哥多土。” “那叫什么?” “叫红茶哥哥,哥哥懂么,别给我叫的跟土大款似的。” 花斐君在嗓子眼挤了半天,终于重复了一遍:“谢谢,红茶哥哥。” “对嘛,来这地方靠什么啊你知道吗?靠你的眼睛和嘴,有眼力见,嘴甜,到哪都不得罪人啊,看事就转身准没错,见人就叫哥哥姐姐保你有小费拿,对了,你叫什么?” 花斐君刚要开口说我叫花斐君,可是他转念一想既然他说他是白天的弟弟,那就得姓花,再说他也不想被这酒吧里的人整天喊着自己的名字,那么他姐叫白天,他可以叫白日,不过白日似乎不好,谁爹妈会给孩子起名字叫白日,就是日也不能白日,于是他说:我叫白夜。 红茶点头:噢,你们姐弟俩一个白天生的,一个晚上生的。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终于掀开了西服,他被灯光刺的觑起眼睛,打量着屋里的场景,目光落到花斐君身上是时候,顿了顿。 他坐直身体,长腿落地,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哑着声音,问:谁? “我新招来的侍应生。”红茶解释道。 男人挥了挥手:“水。” 花斐君木讷的坐着,完全不觉得这句话是对他这个“未来的侍应生”所说。 红茶敲敲桌面:“白夜,倒水啊,你来这当大少爷的吗?” 花斐君这才反应过来,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是只需要伺候他的小小花的花斐君了,他得服务全人类。 水杯递到男人手里的一刻,男人正好抬头看他,花斐君在那一秒钟,彻底的愣住,一整杯温热的水直接脱手而出,真是一口都没浪费,他不是要喝水么,不仅喝个够,还要喝个透。 红茶尖叫一声扑过来:“你倒的不是开水吧你,你这是玩命呢?” 花斐君慌乱的低下头,看见那杯水正好扣在了男人的两腿之间,也真幸好,他没倒杯开水来。男人起身抓过纸巾擦了擦,没等花斐君道歉,便替他开解着:没事没事,红茶,别紧张,小问题而已。 红茶说:念西,你确定你没事?还好用么? 何念西说:不然你试试? 第92章:无可奈何花落去1 花斐君离开西雅图的时候,心里还如有一直响鼓在雷动,他沿着夜路吹着冷风,心心念着何念西望向自己的那一个瞬间,若想要用什么来形容那一刻,那么便是,那时的何念西很花逸。 何念西的眼睛,深邃明亮,就连弯曲上翘的姑娘一样的睫毛,也与花逸如出一辙。只不过,他们一人年少青葱,一人成熟稳重,如果按着时间的推移,花斐君甚至可以想象到,未来的未来,花逸便会成为何念西那个模样。 翩翩公子谦谦有礼,眉目俊秀体态修长,想到他的花逸,未来也会变得这么有魅力,花斐君的心柔软了起来。他想花逸了。他要回学校去看花逸,就趁现在,就在即刻。 斐君如图深。可是他忘记了自己已经退学,再来这里,不过是校外闲杂人等,临近寝室熄灯的时间里,门卫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进去。教学楼的灯已经全部熄灭,只有两栋寝室楼还亮着灯,大部分的窗,都拉上了天蓝的窗帘,他站在校门口的铁栅栏外,久久望着曾经住过的寝室的方向,忽然间,出现一个身影,趴在了窗台上,他仔细的辨认,才勉强看得清那是花逸,是花逸总喜欢用手指去戳顺着窗沿留下的水珠,他忽然一阵心酸,他想看看花逸,这是一种无人能懂的思念,是无能懂的望眼欲穿,也是无人能懂的度日如年。 寝室的窗被打开,花逸用手去划着落在窗台的积雪,攥成一个雪团,用力的从楼顶抛了下来。花斐君猛的扑在栏杆上,大喊着:花逸! 花斐君不是大嗓门,但是此刻校园里一片空寂,他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并有节奏的回响。 花逸的手一抖,他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操场上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真不想相信自己听到了花斐君声音的这件事是幻听。 花斐君看到花逸支出身体的动作,吓的冷汗都冒了下来,生怕自己再一喊,他会掉下来,他捂着嘴,不知所措,呼出的白气顺着指缝扑在他的睫毛,很快睫毛开始变得湿漉漉,等到花逸失望的从窗台收回身体的时候,他才放下手,颤颤巍巍的喊了第二声,第三声,可是声音却不敢大,想他听见,又怕他听见,眼见窗户就要被关上,他最终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用尽全力的向天空喊着:花逸!我在这里! 这一次,花逸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就连在床上坐着的莫尧也一步跨到窗前,两人蹬着拖鞋,衣服也顾不上穿,寝室门也没锁,雪崩似的奔到操场上。 “小叔!你在哪了!”花逸大喊着,两人在月下四顾,都是迫不急的的想看到他。 花斐君激动的往前一冲,鼻子装在栏杆上,他顾不上揉,拍打这栏杆喊道:“围栏!大门围栏这里!” 花逸飞快的向他跑过去,看着花斐君赤手抓着栏杆看着自己,就像监狱里的犯人一样,他的心突然就揪成了一团,不知道这十万块钱从哪里来,如果真的要一个人去坐牢,他不会让花斐君去的,他会自己扛下来,他管不了还有谁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受不起这份惊吓,他只不想他小叔有事。 “你不冷吗?” “你不冷吗?”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出口,花逸看到的是花斐君手掌握着铁栅栏,花斐君看到的是花逸只穿了一件毛衣还踢踏着拖鞋就跑了出来。 花逸伸手去掰开花斐君紧张的握着栏杆的手,冰凉冰凉,他抓着栏杆晃了晃,看着挺结实,就地起跳,三下两下,翻了出去。花斐君被他惊得直冒冷汗,生怕他穿着拖鞋腿不利索再摔骨折了。好在拖鞋并不是很碍事,只是落地时稍微踉跄了一下,还被花斐君稳稳的扶住。 “小叔……你这两天去哪了,我去医院看我爸都看不到你。” 花斐君最受不了的就是花逸这幅表情,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他伸手搂过花逸,安抚的拍着他的背“我没事,这两天总要去派出所,白天也没时间来看你,别担心。忙过这几天就好了。” “肇事者会赔偿的吗?” 花斐君的眼睛一黯,手臂收紧,“会的,放心吧。” 他们走之间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话想说,花逸只是抱着花斐君的腰不想放手。 花逸起码还有一个拥抱,莫尧就只有站在围栏里面打颤的份,越过花逸的肩膀和花斐君默默对视着,他也想去抱抱花斐君,想问问他这几天过的好不好,虽然这个问题显而易见,他过的完全不好,才几天没见,他看起来更瘦了,莫尧觉得心疼,可是除了心疼,他什么都做不了。 在花逸还没抱够的时候,莫尧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门卫大爷就出现了,他拎着手电筒,照着三个人,把大门开个缝,让花逸进来,再有一次就把他名字记下来报给学年主任,花逸依依不舍的松开了花斐君,心里别提多难过,莫尧紧忙从休闲裤的口袋翻出几百块钱, 大概有5 6百的样子,从围栏那边伸出手,递到花斐君面前,冻的牙齿直打颤:“拿着,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花斐君犹豫着看着他手里的钱,迟迟没接。 “拿着啊!我还有的,今天还给花逸买了鸡腿,放心吧,不会饿着他的!快点,我要走了!” 花斐君接过那些钱,莫尧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握了握,“快点回医院吧,很晚了,坐夜车,别走啊,太冷了。” “好,你帮我照顾花逸,也,好好照顾你自己啊。” 莫尧眼眶一热,点点头,转身跟着门卫大爷和花逸往回走。 花斐君对着他们的背影喊道:花逸!周末我来接你! “知道了!我等你!” 时间大概是花斐君那段时间最大的敌人,他越想时间过的慢,时间便过的越快,每一天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眼睛一睁,忙活一天不着闲,眼睛一闭,还没来得及翻身,就该起床。睡的没有以前多,吃的就要比以前多,在任何事情都没有解决之前,他不能扶风弱柳一样倒下去,他倒了,花逸就完了。 他和嫂子换班护理大哥,找了一份临时发传单的工作,还有一个在下午4点到6点间在奶茶店卖奶茶的工作,下了这个班,刚好去西雅图上班。 发传单的薪水日结,奶茶店的薪水周结,西雅图的薪水月结,尽管三份工作,花斐君还是觉得杯水车薪。 他在西雅图工作之前,会在员工休息室里可以打扮自己,他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不想所有人爱他,他只是想多拿小费而已。他端着托盘去给客人送酒,剪裁合体的黑色小马甲服帖在他单薄的身体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修长,他刚要放下手里的托盘,就见面前沙发上的男人站了起来,礼貌接过他的托盘,花斐君一愣,不解的看向客人,于是便再一次的愣住。 何念西微笑着,“我怕你把一托盘酒都扣在我身上,还是我来吧。” 花斐君尴尬的笑笑,谢谢的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想个兔子一样往前一窜,连带着何念西手里还未放下的托盘和何念西这个人,一起扑在了沙发上。 他迅速的起身,连忙赔不是,回手抽出纸巾帮着何念西擦衣服,与何念西一同来的朋友都在不悦的责备着花斐君做事情手脚不利索,花斐君越想心里越气,他也不想往人身上扑啊,谁在后面捏了他屁股一把,他震惊不已做出的本能反应便是躲,结果躲的猛了点。 何念西无奈的苦笑着:“红茶会扣你酒钱的。” “我没事,真不好意思,先生,每次都不小心弄你身上酒水。”花斐君觉得自己真是干一行爱一行,业务熟练的快不说,嘴皮子也溜,张嘴先生闭嘴女士,碰着熟客就哥哥姐姐叫的那叫一个甜。 “没关系,应该是我长的像花,你老想给我浇水,而且我猜你应该也不是故意的,除非你喜欢我,想引起我的注意。” 花斐君猛的抬眼,帮他擦拭酒渍的手停顿了下来,随即微笑“先生这么优秀,应该很多人都会喜欢你。” 酒水已经渗透进衣服里,何念西摆了摆手,告诉大家先玩着,他去红茶那儿换套衣服。一个有些痞气的青年大笑着喊:呦,连换洗的衣服都在红茶哥哥休息室准备好了啊,改明儿把家搬来得了。 何念西也不生气,笑着回应,“搬家一定通知你,请你喝乔迁酒。”他很绅士的朝花斐君笑笑,然后离开。 花斐君撤走托盘收拾好倒了一地的酒杯,无暇顾及刚刚轻薄了他的人到底是谁,只想快点离开,其实就算知道了是谁,也无可奈何人家,顾客就是上帝,上帝想摸你一下屁股,他怎么敢有不同意的道理,就算反抗了,也无济于事,他现在的实力可能连门口推拉大门指挥行车入位的保安都不及,更别说这些高高在上的上帝。 他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这只手,无论手大小形状以及厚度来分析,都能判定出他的主人,是一个熊级人物。 花斐君连眉都不敢蹙一只,只是礼貌的微笑着:“先生,您需要些什么?” 第93章:无可奈何花落去2 骄阳似火下,花斐君穿着某人一直说着好看的小碎花衬衫,很骚包的打扮可是套在花斐君身上就是一个不择不扣的文艺潮人,他捧着一大束百合,所过之处,甜腻的花香在没有风的夏天里经久不散。 他蹲下身,拂去照片上的灰尘,淡笑着:最近很忙,没来看你,你想我了吗? 青山绿地里的墓碑上,年轻美好的面庞,笑的万般英俊。 花斐君放下手里的百合,席地而坐,侧目看向身旁另一侧空荡的墓地,笑道:我现在比以前会赚钱了,懂得投资,你看,我买了你旁边这块墓地,前几年我买的时候还没这么贵,这两年猛涨,你先一个人寂寞着,等我死了,就躺你旁边,咱不是说好了,再遇见就不分开。 其实这些话不是花斐君第一次对着墓碑说,几乎每来一次,都要说上一遍,在他心里,这便是情话了,和“我爱你你爱我我们相爱着天长地久地久天长”没有任何区别。 他想,这样,他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没有安全感了。 在成年后的花斐君的心里,这世界没有突如其来的惨剧,所有悲伤不过都是点滴积累,当这些负担变成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便成就了彻底的悲剧。就像一个娓娓道来的婉凉故事,从人物出场,到幸福铺垫,最后哀叹着,惋惜着,不甘着结束。 世上有很多路可走,唯有后悔无路可退。如果时光肯重新展开一次,那么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可能不会选择同意随那个男人离开,因为当时他还不知道,会有一个人,只有拥有了他的爱情,才能好好活着。 他让自己背负了钱债,情债,最后连命债都背上了。 拦住花斐君去路的男人,应该怎么形容他,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举手抬足间那股土了到家土了掉渣的土大款范儿,让他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这让他想起了姚六六的爸和二哥,可他面上依旧保持着让客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男人起身推着不明所以的花斐君往外走,周围的一行人发出刺耳的笑声。 花斐君被男人拉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端着一托盘的酒杯显得有些局促。男人伸出手指比量着:“这个数?” 花斐君只觉得当头一棒,他抿了抿嘴唇,看着那人粗胖的手指,几不可闻的抖着嘴角发出声音:“百?” 男人很大气的一摆手,“千。” 说实话,他动心了,理智告诉花斐君,你现在应该把这一托盘的杯子按个拍在他脸上,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三好学生有为青年骨气小伙儿,这完全是对他人格的诋毁,对他人品的侮辱,可是,他是真的动心了,尽管这种动心伴随着的是巨大的罪恶感,可是在看到那个抵得上他在这里每天熬到半夜手脚不着闲才能挣来的一整个月薪酬的数字时,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什么人品,什么人格,什么可笑的自尊,当你连如何生存都无法选择是,当你连死的权利都没有时,自尊和骨气,那都是个屁。 他还是决定,和理智与现实斗争一番,于是,他摇头。 男人又伸出两根手指,“现在?” 花斐君紧张的指节都泛白了,他睫毛微微颤抖着,咽了一口唾沫,忐忑不已道:“现在的数,翻一倍。”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想喊出一个高价让男人骂他神经病不知好歹然后知难而退,还是真的在期待着男人可以同意用这么可观的一笔钱睡他一晚。 原来他花斐君的骨气和尊严,根本就不值钱,一文不值,便不值一提,真正值钱的,是他的这张脸,是他的身体。 花斐君再一次的意识到,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你有了钱,就可以让自己闺女肚子里的受精卵由几百变成十万,你有了钱,就可以说让谁进监狱就让谁进监狱,你有了钱,就能主宰医院里躺着的亲人的生死,你有了钱,想睡谁就睡谁。 他穿着松垮垮的羽绒服钻进男人的车里时,心里想着,就一次,就一次而已,就堕落这一次,他需要解决燃眉之急,至少他要先拿出来一笔钱,拖出姚六六的父母。 花斐君也想过,这样是否会辜负了那些一直在期待着他的人,比如花逸和莫尧,比如对他失望的大哥和大嫂,可是心已经给了他们,身体还是自己的,他没有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只是对不起了自己,如果他还有自我的话。 汽车从停车位倒出来的时候,车尾猛的被人拍一巴掌,花斐君吓了一跳,男人则咒骂了一声,按下车窗,只见红茶穿着一身红色羊绒风衣,戏笑着弯腰,从驾驶位的车窗望进来“差点撞着我了你,原来车里藏了佳人啊,我说你怎么倒车都不看着点,小心撞……”他的话还没说完,在触及花斐君尴尬的目光时,便猛的顿住,旋即扯着嘴角不屑的一笑,“逃班啊,白夜,扣工钱。” 听到白夜的名字,站在红茶身边的何念西也禁不住往前探了探身体,从挡风玻璃外看向副驾驶位上的花斐君。阳似套说腻。 何念西的那副神情,让他顷刻之间联想到了花逸,花斐君低下头,不再看任何人,他想,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们误会吧,你们看吧,你们瞧不起吧,我需要钱,我还要活着,还要我家人活着,你们嘲笑我吧,我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个完美少年。 我再也不是那个走在乡间淡笑着的白衣少年。 花斐君被带到了酒店,虽然给了钱,可是花斐君不得不说,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强/歼。他与男人之间似乎不是一种自愿的嫖与娼的关系,而是“襁坚了并拿钱摆平了你”的关系。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腰上的那两朵纹身,竟差点要了他的命,男人对突现胯骨上的两朵水墨花朵很感兴趣,他用力的捏着花斐君的腰,用尽全力的耸动着一身的壮膘,说尽了难堪的话,他说,你把纹身纹在这里,说明你骚,说明你骨子里就是个婊/子。 花斐君紧闭着的睫毛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曾几何时,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纯的跟那山谷里的野百合一样,婊/子,这两个字眼,今生无关与他。原因有二,第一他不是婊,第二他不会沦落为婊。可是现在,男人的话听起来似乎也无可厚非。 他现在,就是个婊/子。噢,你看,原来连那个美好的花家少年,也会变成这般,这世界有人看见飞船,有人感知鬼魂,有人总想穿越,也就不足为奇。 他宁愿相信外星人,相信世上有鬼,相信一朝穿越可以成为贵妃,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就这么成了一个人尽可夫或者人尽可妻的男人。 节操是什么东西,在现实面前,节操就是字典里的两个字而已。 花斐君的腰背被捏得青紫一片,整个人都快被熊一样的男人折腾碎,他的告饶声却成了男人的另一种兴奋剂,直到后来,他只能用气息发出声音,零星的破碎的几个音节冲出口,也完全听不出说的是些什么。 天近亮的时候,男人发泄够了,准备离开,原本已经精疲力尽疼痛难忍的花斐君还是一骨碌的坐直身体,他嘶哑着破碎的声音,说了三遍才从喉咙里挤出完整的话:“老板,钱……” 男人鄙夷的笑着,“看你紧张的,我还能不给你钱不成。”他从夹包里拿出钱,当着花斐君的面点出整数,扔到被子上,嘱咐到:“第一次是贵点,下次你可没这价了,记得给我折上折。” 连手指都是酸的,他整理好那些钱,心上悬在万丈悬崖上的大石,终于下落了半米。他太累了,也太渴了,手里攥着的钱是他这辈子都没拿过的之多,他甚至有些舍不得松开手,他暂时所拥有的安全感,不过就是来自于它。 花斐君勉强撑起身体,想给自己倒杯水,可长腿刚一落地,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的支撑,跪了下去。身体被车轮碾过一般的疼让他不知用哪块皮肤来接触这粗糙的地毯才觉得好受些,忽然很想有个人在身边,扶他起来,给他倒一杯水,把他放回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哪怕天一亮的时候,再一次把他推出去卖掉。 时间倒回两个礼拜,这个时间里,他应该是搂着花逸,被他不安分的拱在怀里,相拥着沉沉的睡着,可是现在这幅模样,就现在,从他大腿上流下来的温热液体,他伸出右手去触碰,竟是白色的浑浊混着丝丝鲜血,忽然之间,便悲从心来,眼底的雾气迅速氤氲起来,他就这样泪眼模糊的自嘲的笑了笑,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于是便顺势将自己放空在地毯上,左手是钱,右手是伤,到底是因为拿了钱才受到的伤,还是因为不想受伤,才去拿这份钱呢? 他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团,黎明渐进的时刻,他已经能清晰的看见自己身上的青紫,得到总是要付出,他既然选择了这种途径得到这些钱,其实就不应该悲天悯地,可是心疼这事儿,是一个人无论有多坚强也无法自己避讳自己控制的,尽管没有人看的见,他还是将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花斐君哭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是想喝一杯水,矿泉水他没有力气去拧开,只要水龙头下的自来水就可以,就一杯水而已,都已经没有了去拥有的力气,他哭的很无助,似乎也很伤心,他趴在地毯上,叫出了那个久违了10年的名词,妈。 妈。第94章:我是温柔,不是多情1 花斐君是被房间里的电话吵醒的,他困的累的伤心的连个梦都没来得及做,就裸着身体在地毯上睡着,他迷糊着爬向放着电话的床头柜,接起来,听到前台小姐礼貌的问他是否需要继续入住,他嘶哑着声音谢绝,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艰难的走到了浴室,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半人半鬼的自己,心里就像被人硬生生的掏出个窟窿一样。 他在发烧,呼出的鼻息是都是滚烫,腰板只能挺的笔直,稍微弯一弯都疼的跟要被掰折了似的,他站在浴室喷头下冲着热水,后背靠着微凉的浴室瓷砖,仰着头,闭着眼微微张开了嘴,就这样虚弱无力的喝了一肚子洗澡水,只要是水就行,管他脏不脏,就像钱,只要是钱就行,管他脏不脏。 他再一次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钱,小心的放心贴身的衬衫口袋里,套上毛衣,抓起羽绒服,拿着房卡离开这里,但愿这是他最后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可笑的是,有句话很俗,却又不得不逼着人们一直去重复,它是这样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现实有多骨感,绝对要比花斐君那两扇呼之欲出的小肋骨要骨感的多。 斐君糊毯吵。他在酒店附近的小面馆吃了一碗2块钱的素面,汤底都喝个精光,然后去药店买了两块钱一大板的感冒胶囊,最后低着眉头买了一只消炎的药膏。坐了一块钱的公交车去医院,平时他连这一块钱都不舍得花,但是昨晚,他有了意外收获,所以他饿的等不到了去医院吃干馒头,也懒的不想在零下二十几度里步行回去医院。 公车里有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穿着摩登的帅小伙,嚷着吵着说昨天逃课去打游戏输了多少游戏币,花斐君坐在他们中间,似乎无人看出他与这些孩子有异,他安静乖巧的比谁都像个好学生。 花斐君在心里感叹着现实的不尽人意,这群小孩不懂得珍惜,有着好的条件去上学却偏偏要逃课,他想安安分分的坐在课堂里,却比登天还难。 有些人的现实,只是想着怎么把青春耗尽,有些人的现实,却要想着怎么逃过青春里的唏嘘不已。 花斐海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他们家虽然穷,并且负债累累,药也用不上最好的,可是该用的药,他们一样也没省,全家的钱都浓缩在这里,尽量给他吃点好的有营养的可以恢复的快一些的。 之于花斐海,花斐君心里的内疚无人能及,他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在马路上说那些自负的话,可能他们家的悲剧就少了这一份。他把手指从领口伸进衬衣口袋,拿出折叠平整的几千块钱,放到花逸妈的手里,“嫂子,一会把钱去存上吧,这是肇事司机家属赔偿的,他们家条件也不好,现在也就能拿出这么多,等到月底加上我打工的钱,先凑上给姚家人,我去求他们再给咱们缓一缓,一个月太紧了,这事得商量。” 花逸妈心里直泛酸,花斐君再懂事,其实也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在她心里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孩,和自己孩子没有太大区别,突然之间,让他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是再心疼也无济于事,他们总得活下去,如果没有花斐君,花斐海也不会出这场车祸,她能做到不怨恨,都觉得是仁至义尽,想让他撇清这个家的责任,恐怕她做不到。 花斐君吃了药,喝了几大杯热水,趴在床尾睡了一会,醒了又喝了几大杯热水,他要多喝水多出汗,就会好的快,纯天然绿色疗法。 到了打工的时间,他便去奶茶店打工。奶茶店在一所大学的对面,店面很小,但是生意不错,老板在装修上下了功夫,没用多少钱,布置的却挺有情调,花斐君觉得他老板还算聪明人,奶茶不就是勾兑的东西,其实王二张五家的味道都差不多,就看你怎么招揽客人,比如他们店里卖奶茶的,一水帅哥。 要不是冬天太冷,不管你什么时候推开奶茶店的大门,总有一群小姑娘俩眼睛瞪的跟小灯泡一样死不瞑目的翻着白眼往里面瞟。花斐君熟练的微笑着为姑娘们服务,临走之前,总是不会忘记抿着嘴角微笑,并说:欢迎下次光临。 也就几天的功夫,对面那所大学就传开了,门口那家奶茶店来了一个超级腼腆的帅哥,穿着深咖啡围裙的样子帅到惊天动地,说好声音好听到一塌糊涂。 有花斐君在的时候,生意才会特别好,生意好,他就忙,他一忙老板就高兴,老板一高兴,就决定每周多给他开一天的工钱,以资鼓励,让他继续好好的为奶茶店卖笑。 为了这一天两个小时的工钱,他连微笑,都可以用拼命二字了。 结束了奶茶店的工作,他就直奔西雅图,走路需要25分钟,期间会路过一家大型超市,一个百货商场,他要分别进去站上5分钟,缓和一下被冻僵的手脚,才能继续赶路。 今天行路逆风,冷风刮在脸上跟被刀子划过似的,他往前跑起步,停下,再转过身体倒着走一会,一辆白色轿车从路边向他靠近,按了按喇叭,花斐君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横着跨了两步,结果轿车直接停下,他没在意,开始转身正面迎风走着。 “白夜!” 花斐君边跑边纳闷,这名字挺起来好耳熟啊,跑了几步,猛的顿住,这不就是他的那个艺名么! 说到艺名,他兀自嘲笑,没想到,他花斐君也有需要艺名的一天。他转过头,看见何念西正从白色轿车旁向他走来,长款的驼绒风衣被四起的寒风掀翻了衣角,完全是电影里才会有的酷帅狂霸拽男主出场的气势,这么俗,这么土的桥段,可是当那张脸可以与花逸重叠的时候,顿时便英俊不凡,翩翩若仙了。 花斐君觉得,他又想花逸了。 可以这样说,何念西是个绅士,他总是会把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穿着也很讲究,待人和善,偶尔会带上一个金丝边框的眼睛,衬衫外面套着素色的针织开衫,干净利落的精英范儿,让谁看了都会心生好感。 尤其是他得体的微笑。 现在他便这样对着花斐君笑,“去西雅图吗?我正要过去,坐我的车吧,今天降温了。” 花斐君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微笑着说了一声谢谢,便钻进车里。他连出去卖身都被何念西撞见了,这会也没必要假装矜持,而且事实是,他真的非常冷。 何念西随后进到驾驶位,调高车内温度。他让花斐君把羽绒服脱了,这样暖的更快。 花斐君笑笑,把手掌放在空调口上,感受着暖风,“不用,很快就到了。” 何念西莞尔,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准确无误的握住了花斐君冻的青紫的手掌,“你骨头里都在冒寒气,怎么不买副手套?” 花斐君一愣,想把手抽回来,可是何念西却没有松手的打算,两人两只手就这么不尴不尬的放在空调口上,花斐君无奈的笑了笑,佛家说有失必有得,这话完全不假,你失去一样东西,就会得到一样东西,他可以理解成,他的人生驶来了不幸,却也同时开满了桃花吗?只要是个人,不管男的女的,公的母的,雌的雄的,看见他就马达全开的发情,他要感谢妈妈赐予他好脸蛋好身体吗? 何念西放慢车速,迅速的从扶手箱里掏出一副皮手套,柔软的小羊皮触及皮肤时,花斐君不由的一阵难过,他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也有一副羊皮手套,不分指的红色小绵羊皮,是圣诞节他生日时妈妈送的礼物。 当原本就很萧瑟的回忆突然之间变得苦涩,他开始痛恨自己太聪明,稀里糊涂的过一生该多好,没有了失去了的东西,就让他忘却,日子苦,又何妨。 “以后带着个 ,还挺暖的,红茶送我的。” “谢谢。”他要开始学会不去拒绝,再纯情下去,吃亏的只有自己。 何念西对他接受了自己东西这一事,并不惊奇,虽然第一次见到花斐君时,确实被他身上那种纯到骨子里的干净劲吸引了,可是再纯情,也是表象,这种人在西雅图多的很,早些年的时候,红茶也这么纯,现在一样是个妖孽。 他笑容温和道:“听说你是红茶前女友的弟弟,昨天你和肥佬走的时候他还挺担心你的,你要知道,可是有小孩儿被他弄进医院过的,你还能跑着步来上班,很缺钱吗?” 花斐君讪笑:“是缺钱,不缺钱谁出来干这个,有钱的都出来糟蹋别人了。” “阿杰都不会和他出来,你胆子不小,下次别这样了,赚钱也要命的。” “阿杰是谁?” 何念西皱眉,有些惊讶,“你不知道阿杰吗?” “不知道。” “阿杰是西雅图的红人,很多人来这里,就是为了他,一个很妖孽的MB。” 花斐君不解:“MB又是什么?” “你什么都不懂?”何念西以为,花斐君不过是长着一副干净的外表而已,没想到他不是装纯,是真纯。这行来钱快,一般的小男孩开始几次就算钱多,也不愿意找肥佬那样的,至少得看着盘靓条顺的,太恶心了怎么都不行,看来他是真铁了心就奔钱使劲了。 车子停在西雅图门口,时间还早,夜场没有开始,红茶站在门里一脸落寞,无聊的对着玻璃吹气,在水蒸气上写字,念西。 直到何念西来,他的落寞才一扫而空,兴奋的推门而出,站在台阶上笑得一脸明媚,可就在看见花斐君从副驾驶里出来的一刻,眼底微微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 何念西笑的温润如玉,对红茶道:“你又穿这么少跑出来,会感冒的,快回去。”他笑着迈上台阶,准备推他进去。 红茶突然搂过他的肩膀,对着他的嘴狠狠的亲了上去。 何念西眉头轻蹙,安慰似的拍了拍红茶的腰,等到红茶松开手,他才笑道:“我只是顺路载了你前女友的弟弟,不要乱吃飞醋。” 花斐君站在原地一阵尴尬,原来红茶与何念西才是一对,那红茶这一吻算什么?宣誓自己的主权? 第95章:我是温柔,不是多情2 红茶想着,在西雅图,花斐君是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说白了,二斤小鲤鱼放进大海里,龙门就在那,可是累死他也够不到。先不说西雅图的红人阿杰,从头发丝到假指甲都不比花斐君差,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几年,那是小有名气的,这事就和成名一样,天王的粉丝最多,但却不见得天王最帅演技最佳歌伎最棒。 出来混,你要有人捧。 单单就论何念西和红茶的感情,整有12年,12年也就是一旬,12年前,花斐君刚穿死档裤,花逸还在穿开裆裤,可是红茶与何念西自那时起,便已开始从年少青春到朝夕相伴。 花斐君与花逸8年的感情够不够瓷实,有多瓷实,谁也说不准会那会比红茶与何念西的多。 美中不足的是,何念西已婚。而红茶为了他这些年一直独身。 后来,阿杰说,何念西很温柔,可是不多情。 花斐君对阿杰点头,道:“这事儿和我没什么关系,就是个八卦。” 是的,他感兴趣的只是钱,对红茶与何念西那些裹脚布一样12年的感情丝毫不感兴趣,他也不会因为一个男人长的像花逸就对他产生任何感觉,如果花逸180公斤,长的像刚从地里挖了土豆回来的农民,黑皮糙厚,他也一样是花斐君独一无二的小小花。 如果没有花逸,忽略了花逸的存在,骨子里的花斐君喜欢的还是女人,白天那样温婉恬淡的女人。可是花逸一直在,是无法忽略的存在,而现实之于他,不是“其实我不是同性恋,只是我喜欢的人恰好与我是同性”这么简单,现实逼迫着他,无论你喜欢男女雌雄,飞禽走兽,都要他必须和一群男人厮混在一起。 他是成熟男人们钟爱的款式。 茶想死就了。红茶用指尖捏着烟,觑起眼睛盯着花斐君,轻轻吐着烟圈,“我说白夜,你这脸,都快跟我们家墙皮一个色儿了,怎么跟吸了粉似地。” “我没有。” “知道,你现在吸不起,我看你面粉都吸得费劲,活该干得干,你私生活我管不着啊,但是看在你姐的面子,我多少得对你表现一下生活上的关心,你要缺钱就直说,预付工资给你,就别老逃班啊,你私人的事留着下班去干,你要嫌我这钱少,就像干那大腿一劈就来钱的活,就把工作辞了,跟着阿杰混多好,你看你们英气逼人的跟失散多年的亲哥俩似地,啊?” 花斐君笑笑:“谢谢红茶哥,哥,我得上班,要是薪水可以预支的话……” “可以,没什么不可以的,也没有多少钱,再说我看你一时半会还不会离开这里。”红茶弹了弹指尖的烟灰,淡淡一笑。 西雅图是他每日厮混的地方,在他的地盘里,他的人,要在未来发生什么,那不过都是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他想翻几个跟头,前空翻后空翻,红茶看的明镜。 花斐君不流连夜场,不是虚荣浮华的小孩儿,他只是需要钱。他看到钱的时候,就跟小姑娘们看见他一样,两个眼珠都在放贼光。 花斐君拿了红茶预付的薪水,悬在万丈悬崖上的心脏跟昨晚一样,再次落了半米,他不知道,这万丈高崖,他半米半米的下落,要合适才能彻底落地。 他还发着烧,从红茶的办公室里出来,依着走廊上的软包墙壁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接着咳嗽两声。 何念西就那样金光闪闪的横空出现,他好不陌生客气的伸出手去试探花斐君的额头,皱着眉头道:“你发烧了?很烫,要去医院看看。” 花斐君从小就怕这句话,他一直秉承着健康大于一切的生活态度和花逸一起磕磕绊绊的成长,因为家穷,病不起。 去医院吊个水,一天工钱百搭,他来这里不是给自己赚吊水钱的。 何念西闪耀在他面前的镶着碎钻的瑞士名表让花斐君原本要躲开的心思瞬间就此放弃。 何念西钱,花斐君这样想。 他一定不是那个富可敌国的大总裁,但是他也绝对不是拿着几十万就觉得自己是暴发户的土大款。 花斐君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钩动,最后竟像怕何念西会随时逃跑似地,一把握住了扶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力道之大之猛,都不由的令何念西一惊,他的手刚要拿开,也幸好没拿开,这要拿开了,这孩子估计就得一巴掌给自己拍晕了。 “怎么了?” 花斐君脸色炯红:“没怎么,你手凉凉的,很舒服……” “剁掉吧。”他说的一派轻松。 这次换花斐君愣住,“啊?” “你不是说很舒服,那剁掉送你,给你当冰块给你降温,我左撇子,右手没大用。”何念西温柔的笑着,全然一副“我完全没有在开玩笑的”的意味。 “不好吧,你手掌长的很好看,手指也长。”花斐君生硬的挤出一个露齿的微笑,他记得花逸和莫尧说过,他牙齿很漂亮,他将何念西的手掌从额头拿下来,却也没有松手的意思,握到最后,竟成十指相扣。 何念西很绅士的笑着,晃了晃两人的手掌,“怎么了,真想把我的手带走吗?那我岂不是成了男版维纳斯。” “维纳斯没穿衣服……” “啊……”何念西笑的眼角都弯了起来,“那我还得把衣服脱掉……” 花斐君牵着何念西的手指收紧,也跟着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何念西见他没有松开的打算,便就这样牵着他往楼梯拐角的隐晦处走去,花斐君一想,他们这些有钱人玩的高端洋气的游戏,他怎么可能会,他摇了摇头,又点头道:“好吧,怎么玩,玩什么?” “听听你这英勇就义的语气,我是BT大叔吗?你和我玩石头剪子布,输了我带你去医院,赢了你回去工作,OK?” “不OK,我吃过药了,而且打针很贵。” “我有个朋友是医生,带你去他那里,不用花钱。” 花斐君眉头一拧,忽然觉得这个游戏完全没有意义,他耿直的性子上来了,嘟着嘴说:“那你就直接带去呗……” 何念西让他请了假,直接开车将人拉倒自己一间不怎么去的公寓,没几分钟,他的医生朋友也带着发烧用的针剂出现。 “你不是带我去医生家吗?” “这都几点了,去医生家不方便,他还有家人在休息啊,你晚上就住这里,生活用品都全,我不能留下陪你,红茶会不高兴。” 花斐君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视线从温润如玉的何念西脸上移到滴答滴答流下的输液管,他喃喃道:“这床真软,我已经十年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虽然他此刻也真的很想念一直和花逸挤在一起的木板床,可是如果花逸也在,那该多好,花逸铁定要说:我长这么大,还没睡过这么高级的床! 何念西有些发怔,他见到的白夜,一直是淡淡的笑着,有些孤傲,是骨子里带来的,就和他身上的干净是一样,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恐怕就算红茶对他亲口说,他也不会相信白夜这个小孩会为了钱做出那种事,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他不知道白夜遇到怎样的境遇,只是在他刚刚看见白夜那副毫无保留的脆弱和无奈时,他莫名其妙的心疼了一下,就这样,对一个仅见过几次面的青涩MB。 何念西承认自己温柔,所有的人都这样评价他,可是却从来没人说过他,他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多情。和红茶暧昧不已的关系在朋友圈里十有八九都心知肚明,但是当事人不说破,也没人会最贱到议论别人的事情。 为什么,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一个多情的人了。 “你家住哪里?” “乡下,挺穷的地方。” 何念西点头,接着问道:“你现在住哪里?” “在医院的长椅上,我哥受伤了,只有一张家属床,我嫂子睡。”花斐君微微闭上眼睛,淡淡的说着,这是他很不愿意提及的东西,可又觉得没什么可隐藏,医院的长椅也还好,除了冷一点。 何念西从外套口袋摸出小公寓的钥匙,放在桌子上,金属与玻璃发出清脆的碰响,花斐君的睫毛闪了闪,却没有睁开,接着他听到何念西那招牌的温醇声音淡如水墨一样在他耳边晕开:“别住医院长椅,明天开始你可以住这里,反正这小公寓我也一直空着,当你在帮我照料房子吧,厨房可以做饭,小区外面是公交站,出入也方便。” 几不可见,花斐君的嘴角有些抑制不住要开始上翘,幸好,何念西只是放下钥匙,便去玄关穿鞋,顺便用便利贴写了一张电话号,贴在了门上,嘱咐着:打这个号码可以找到我,别告诉红茶,他很爱吃醋,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房门被关上的一刻,花斐君猛的睁开眼睛,他一个挺身坐直了身体,手臂一伸,将输液的速度调到了最大,他长腿迈下了床,抻着身体将桌上的金属钥匙够了过来,紧紧攥在手心,白希的脸颊因为呼之欲出兴奋而泛起红晕。 这个地方,是他的了? 第96章:我也很想他,我们都一样 花斐君一直无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答案的是,他不知自己是从那时起堕落,还是从那时起重生。 只是他变了。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可以按着自己给自己描绘的画本,去完成人生? 他恐怕永远不能,但他希望花逸可以,至少可以过上他想过的生活。他不怕牺牲,从来不怕,他只怕自己牺牲了,却并没有换来花逸的快乐。 他以为他抗下了所有事,花逸就会幸福的多。可事实并没有。 花斐君从来不知道的是,没有他的那些日子,花逸过的并不好。 这是莫尧未对花斐君提及过的花逸,魂不守舍的花逸。莫尧也想自私一次,他想花斐君是他的,便不想在花斐君面前去渲染花逸的凄苦。 周五的晚自习结束后,花逸早早的穿戴整齐,站在学校大门口翘首期盼着花斐君来兑现诺言,他说会来接自己。花逸很耐心的等着,从8点等到9点,太冷了,便围着大门口来来回回小跑起来,9点再等到十点,已经跑出了一身薄汗,脚趾却冻得僵硬,他只有一双不算太保暖的旧棉鞋,被花斐君刷的干净整洁。 莫尧从寝室楼的方向顶着冷风跑出来,截住正在原地蛙跳的花逸,“回去吧,寝室大门快关了,君子今天不会来了。” 原本花逸的心里还跳跃着小火苗,他想着花斐君只是迟到而已,可是莫尧这么一说,他顿时难过起来,他小叔,是不是把他忘记了。 他吸了吸鼻子,从地面窜起老高,跑在莫尧的前面,“走吧,我叔……他可能太忙了……” 回到寝室,花逸把羽绒服一脱,鞋一甩,囫囵的钻进被子里,莫尧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花逸把头埋在被子里,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花逸很想花斐君,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花逸几乎每夜都睡不好,他习惯了一回身就会撞在一个人身上,习惯了有个人在他睡的不安稳的时候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可是现在,他睡的不好了,只能自己一个人坐起来,靠着冷冰冰的墙壁,望着冷白色的月亮,然后去回想那些在梨花寨的快乐时光,有时会想到水煮蛋,有时会想到草莓,甚至他会想起旺财。 原来16岁,就已经到了需要靠回忆支撑生活的年纪。 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多希望能听到花斐君推门而进的声音,然后拉扯着他头上的棉被,声音温柔的叫他的名字:花逸,睡觉要脱衣服的呀。 寝室里只有莫尧走来走去洗漱铺被子的声音,根本就没有花斐君的气息。花逸很没出息的在黑洞洞的被窝里叹气,用手背随意抹了一把湿润的眼角。 他有满腔思念,可是该对谁说?他该怎么和别人提及,因为我的叔叔忘记来接我,于是我哭了?还是他要说,我很想我的叔叔,所以我哭了? 哪有这样的叔叔,哪有这样的侄子。 他想知道,他的小叔花斐君,现在过的好不好,他打工的地方累不累,他有没有热饭可以吃,是不是又瘦了,现在他没有任何途径去得知他的消息,只能等待,这种等待很熬人,因为人总会陷入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就这样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花逸开始失眠。 天快亮的时候,他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自己的羽绒服,登上鞋子,出了寝室。 走廊里安全出口的指示灯发着渗人的绿光,他不敢拍响声控灯,只能一路轻巧的往上走。这个天台他没上来过几次,可是每次的心情,都很不一样。沉重的铁门之后,圆滚滚的小雪人迎风挺立,花逸伸手摸了摸雪人的脑袋,很无奈的苦笑着。 这是他送给花斐君的礼物,这么分文不值的纯天然绿色生日礼物,花斐君却看的满心欢喜。 雪人的脖子上,还围着那天花斐君留下的围巾,花逸蹲在雪人面前,重新给围巾打了一个更漂亮结实的扣子,戳戳他的眼睛,戳戳他的鼻子,然后摸上雪人腰上那块黑乎乎的斑,现在已经是一个黑色的小窟窿,曾经,这是花斐君身上的一双花朵。 花逸的眼底起了雾,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想他小叔,习惯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东西,他习惯了花斐君的存在,现在他突然不见,花逸只觉得是有人硬生生的把他劈成了两半,拿走了其中一部分。 他呼出的白气在天台肆虐的寒风下连瞬间都不曾弥漫就被吹到消散,花逸抓起围巾的尾巴,紧紧握在手心,用他一贯的,对着花斐君撒娇的语气,哽咽道:“小叔,我好困,可是我睡不着,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 “小叔,你怎么不来接我呢?你不是说让我等着你吗?” “小叔,你也,你也会想我吗……” 花逸从来不知道,想念一个人的滋味这么不好受,他坐在雪人身边,将头轻轻靠在雪人的肩膀,耳边传来一阵刺骨的寒凉。 可不可以有个人来告诉我,我何为会这么想你,想你想到怨恨我自己。 小叔,我也很想像你守护着我那样去守护你,可我该怎么做? 小叔,你告诉我吧,我该怎么做,做些什么,才能让你为了我少辛苦一些?我再也不会给你闯祸,再也不会稀里糊涂的犯错,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你来我旁边上课,来我旁边睡觉,来给我旁边被我欺负着,为什么要让我看不到你?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去打工,我也去,你吃苦的时候,我不想一个人幸福。 如果没有你,我也幸福不起来。 花逸想,也许很多话,就算花斐君真的在,他也不会说出口,这是心里话,心里话,只能说给心听。 莫尧一向起的早,自从花斐君不在,他似乎起的更早,很多时候他醒了,就侧着身体看着一个人躺在花斐君床上的花逸发呆,可是今天他一转身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花逸。 他眨了眨眼,一不小心瞥到床底下摆放整齐的拖鞋,而花逸的鞋子却不见了,羽绒服也没在床上,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吓的冒了冷汗,花逸不会梦游着去跳楼了吧? 他把还未开门的寝室楼找了个遍,最后终于在天台发现花逸,才算敢长出一口气,他皱着眉,看到双目无光的花逸,差点冻成一根冰棍就此死在他小叔花斐君的雪人雕像旁。 “花逸!你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呢?” 花逸脸蛋冻得发紫,嘴巴一撇,两股热泪就留了下来,“莫尧,我想我叔……”斐君只多确。 莫尧看着他蜷缩在地上那副可怜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好受,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什么路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花逸自己走错了路,葬送的却是花斐君的人生。他蹲到花逸面前,用袖口给他擦眼泪,“别哭了啊,大小伙子你丢人不丢人,想你叔你就哭啊,你又不是第一天上幼儿园,天都没亮透呢,你就跟这仰望天空泪流满面的,装什么文艺青年,没出息的德行,你看,我就不哭,我也很想他,我怎么不哭?” 小小花,我们都一样,我也很想他,我也想生活在有他的地方,哪怕他不愿意走进我的生活,但允许我在他身旁看着,那样也好啊…… 莫尧把花逸领回寝室,给他塞回被子里,然后发现,自己可能摊事了,摊上大事了! 花逸的耳朵,脸颊,和手背居然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起了冻疮,他已经能想象得到,一旦花斐君发现他没把花逸看好,那小眼神一定得和小李飞刀似地往他脸上扎。虽然他在心里会狡辩,花逸那么大个人,还需要我看着吗?可是按着花斐君一贯帮人不帮理的性格,他会说,那你比他还大个人了,连个小孩都看不住? 莫尧顿觉,这将是无言以对的场面。 于是他决定,得去校外买药,能缓解多少就多少。他穿戴整齐出了校门,也难怪花逸会起冻疮,外面的气温怎么也有零下三十度,那傻孩子没冻死,都是福大命大。 天寒地冻,再加上冷风扬雪,路上行人没有多少,连平时卖蛋饼和烤红薯的小推车这天也没来。远处跑来一个高挑的人影,莫尧心想,这种天还能顶着风跑步的,都是战士中的战士,等到那人近了身,他发现,果然是战士中的战士。 那个战士就是花斐君。他将手掌攥成拳头缩在衣袖里,用假肢一样的手臂夹着不停被大风掀翻的连衣帽,口罩围巾都没有,白净的脸颊和直挺的鼻子被风吹的通红,一路小跑着,脚上那双看起来干净整洁的运动鞋,面对着肆虐的寒冷看起来弱不禁风,估计脚趾也早就冻的没了知觉。 莫尧一阵激动,转个方向就迎着花斐君跑过去,跑的太快太急,还摔了一个狗啃泥,不过他反应也快,瞬间着地又瞬间跳起,好像连滚带爬一样扑到了花斐君的面前。 很显然,花斐君被突然窜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他的步子再疾一些,俩人就得脸撞脸。 “君子!”莫尧兴奋的对着花斐君的脸大声唤着,震的花斐君本能的向后躲了躲。 “莫尧?天这么冷,你出来干嘛?”花斐君一脸的不解。 莫尧一高兴,立马忘了自己出来到底是干嘛,于是傻乎乎的说:“接你啊!你冷不冷?” “废话,今天零下31度,你说冷不冷?我都快成冰棍了啊!”他哆嗦着回答。 莫尧傻笑一声,一把拉开自己的羽绒服,将花斐君拉近怀里。 他们只与敞开的学校大门有一条马路之隔的距离,花斐君紧张的向后躲闪,“莫尧,这是学校门口……” 莫尧霸道的将他重新拉回怀里,紧紧抱着,“我c,学校门口怎么了,校长办公桌上我也要抱你!我媳妇冷,我他妈管他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