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大魔法师的试炼

 杀死路西菲尔家族的两名魔法师后，阿米尔并没有太过刻意地处理他们的尸体，只让基奇用土系的地陷术把他们埋进地底，然后便回到马车，继续向魔法协会前进。 当马车的车轮再次转动起来，阿米尔忽然问道：“害怕吗？” “呃？”基奇一愣。 “今天这种事以后会反复上演，如果路西菲尔家族豁出去的话，甚至会动用重金请出大魔法师，以及更厉害也更多的武者对你展开袭击。”阿米尔说道。 “你认为他们能成功吗？”基奇撇嘴反问。 “关键是这种侵扰会持续不断，如影随形。”阿米尔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就把所有姓路西菲尔的人都杀掉好了。”基奇冷哼一声，斜眸看向阿米尔，“还是说，你其实是在提醒我，我得忍到我成为大魔法师甚至魔法协会的会长？” “当然，在权力到手之前就大开杀戒是很不明智的，现在，你得仁慈，哪怕只是装作仁慈。”阿米尔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你需要忍气吞声，尤其是那些送上门的蠢货，我们更没必要手下留情。” 基奇对阿米尔的装模作样已经麻木得懒于腹诽，只是忽地想到一件事，不由挑眉问道：“路西菲尔家族恐怕不会愿意看到我成为魔法协会的会长吧？”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阿米尔笑着摇头，“如今的路西菲尔家族连一个大魔法师都没有，会长选举的时候，他们想入场投反对票都没有资格。在魔法的世界里，实力才是关键，只靠钱财和一点祖上留下的声名就想成势，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但他们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成为魔法协会的会长吧？”基奇哼道。 “这要看他们的胆量了，如果他们能像他们的先祖那样，也从魔法协会里叛离一次……”阿米尔话未说完便忽地没了声音，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怎么了，会很麻烦吗？”基奇随口问道。 “不，现在的路西菲尔既没有那样做的勇气，更没有那样做的实力。”阿米尔摇摇头，眉头却依旧紧锁，“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假如……路西菲尔家族的直系成员全部死亡，会怎样？” “会怎样？”基奇被问得满头雾水。 “假如路西菲尔家族的直系成员全部死亡——”阿米尔转回头，看着基奇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姐姐莉奇就会成为路西菲尔家族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得到包括爵位和财富在内的路西菲尔家族的一切。” 基奇不由一怔，诧异地看向莫里亚蒂，“这……可能吗？” “算上今天这两个家伙，路西菲尔家族已经在最近的五个月里失去五个直系成员了，虽然并不全是魔法师，但……他们全姓路西菲尔。”阿米尔倒吸了一口冷气，“简直就像是受到了诅咒一样。” “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基奇对阿米尔的推测感到惊讶，却仍然怀有不解。 “不知道，至少，现在还看不出来。”阿米尔摇摇头，“但可以肯定，如果他们不愿放弃报仇，那就一定还会有更多的路西菲尔家族成员死在你的手上。” “这么说的话，那莫里亚蒂其实也‘杀’了不少，不是吗？”基奇撇嘴道。 “是啊。”阿米尔嘲弄地叹了口气，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搞不好，这些人全是他‘杀’掉的也说不定……” 听到这句话，基奇也终于心下一凛，不由想道：是啊，如果这一切都是莫里亚蒂的设计，是他的安排，那……还真不仅仅只是说不定而已！ “继续看着吧。”见基奇脸上也出现了惊容，阿米尔淡淡说道，“时间，终将证明一切。” 基奇咬了咬嘴唇，跟着点了点头。 虽然路上被路西菲尔家的埋伏耽搁了一下，但玫瑰庄园和魔法协会的距离本就不算遥远，阿米尔和基奇出门的时间也足够早，因此他们还是准时抵达了魔法协会。 离开马车之前，阿米尔将三封推荐函和三枚高级魔核交到基奇手中。 “你不和我一起过去？”基奇疑惑地问道。 “虽然我确实不会过去，但就算我能，也总不能到了那边再当着大家的面把东西给你吧？那成什么样子了？会让人怎么想？”阿米尔瞪了基奇一眼，推开车门，走下马车。 ——就像别人真看不出来，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似的！ ——好吧，或许在别人看来，你只是在替蒂娜照顾我，一切都是为了蒂娜。 基奇一边腹诽，一边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步行走进魔法协会，穿过广场，径直来到传送魔法阵所在的大厅。 亚龙魔法协会的三名大魔法师弗洛伊德、埃弗顿、萨摩海尔已经尽数等在那里。见基奇和阿米尔出现，萨摩海尔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好像他在这里只是例行公事，埃弗顿马上露出了善意的微笑，而弗洛伊德的表情却有些复杂，向着基奇颔首示意，眼睛里却饱含审视。 基奇没有理会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迈步走进传送魔法阵，将一枚高级魔核塞入进入，然后闭上眼，启动了魔法阵的传送功能。 和前几次的感觉一样，在魔法阵启动的瞬间，光系元素骤然绽放，保护一般包裹住基奇的全身，与他一起穿过空间的阻隔，并在抵达的时候悄然散尽。 这次穿越之后，基奇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可惜时间容不得他多想，他只能睁开眼，迈步走出传送魔法阵，迎上已经等在那里的费尔南多等人。 站在奇迹之厅里等待基奇的大魔法师一共有五人，最前方是费尔南多，后面四个基奇只认得佐伊，其他三个都没见过。让基奇有些意外的是，巴罗什并不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像阿米尔说的那样，真的已经心灰意冷地只想等死了。 ——这个等待恐怕会很漫长呢！ 已经对暗系元素越发了解的基奇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一边将三封推荐函和一枚魔核拿了出来，正要递给对面的费尔南多，却被费尔南多抬手阻止，并做了一个稍候的手势。 基奇微微一怔，没等他多想，身后的传送魔法阵已经再次出现了异动，弗洛伊德和埃弗顿一起从里面走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后，萨摩海尔也跟着出现。 当这三名大魔法师也出现在奇迹之厅后，费尔南多才向基奇伸出手，让他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自己，然后在明知其中一封邀请函就是出自自己之手的情况下，一本正经地打开三封邀请函，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遍，接着抬起头，神情肃穆地问道：“基奇魔法师，你确定要参加大魔法师的试炼吗？” “是的。”基奇漠然答道。这是阿米尔早告诉过他的既定问答，不过就是一个仪式。 “哪怕在试练的过程中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费尔南多继续问道。 “是的。”基奇也继续重复着同样的答案。 “那么，请跟我来。”费尔南多转过身，向奇迹之厅的大门处走去。 另外四名大魔法师跟在他的身后，而埃弗顿等人却抬起手，示意基奇先行，然后跟在他的身后。 按照魔法协会的惯例，必须有五名大魔法师作为见证人出席大魔法师考核的启动仪式才能让这个仪式变得有效，而且这五名魔法师必须与参加考核的魔法师分属于不同国家。在满足五名见证人的基础上，其他大魔法师便可以自行选择前来观礼或者不闻不问，对观礼者的身份和来历也不会再做任何要求。 基奇跟在五名见证人的身后走出奇迹之厅，向源岛中间的试练之塔行去。在路过一座法师塔的时候，基奇明显感觉到两股炽热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抬起头，发现这两股目光竟然来自蒂娜和艾维拉，她们正站在这座法师塔顶端的天台上，见他抬头，立刻使劲摇起手臂，吸引他的注意。 基奇被蒂娜和艾维拉这种近乎幼稚的举动搞得面上发热，赶忙调动风元素，小声地将自己的话语送到她们耳边，“别摇了，我看见了！” 话送过去了，但蒂娜和艾维拉却没有就此停止，反而摇得更加开心、更加厉害。 基奇只好郁闷地转回头，赌气般不去理会。 蒂娜和艾维拉的动作并未引起几名大魔法师的注意，风元素的异动却让好几名大魔法师放缓脚步，转回头，重新打量了基奇几眼。 基奇权当没有发现，按照阿米尔的要求，统统不理睬，不回应。 源岛并不大，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位于小岛中间的那座试练之塔。 这座塔是岛上最高的建筑，也是最古老的建筑，光地表部分就有九层，风格上极为守旧，结构上也找不出一丁点的多余之处。 基奇听巴罗什说过，地下还有三层，只是塔里到底有些什么，巴罗什并没有告诉他。 费尔南多也只是将基奇带到了试练之塔的第一层，一间明显是用来招待人的大厅里，中间摆着一张宽大的方桌，周围散放着一些木椅，墙壁上悬挂着诸多黑袍大魔法师的画像。 进入大厅后，两名作为见证人的魔法师径自上楼，并很快从上面带回两份羊皮纸叠合成的文献夹，将其放到宽大的方桌上。 “现在，挑选你的试练任务吧，基奇魔法师。”费尔南多指着两份文献，将试练的要求讲述了一遍，其内容与阿米尔已经告诉基奇的一般无二。 基奇没有理会那份金色外皮的记载高级任务的文献夹，直接拿起了那份黑色的记载特殊任务的文献夹，一页页地翻阅起来。 虽然阿米尔告诉他，他有足足九个月的时间可以用来完成任务，但基奇同样清楚阿米尔的焦急，如果他真花九个月去完成这场试炼，恐怕到时候就什么都来不及了。如果可以，九个小时才是最好的，只是有点太勉为其难，除非他能找出三个不需要离开源岛就能完成的任务，否则光是从任务地来回恐怕都不止九个小时。 但无论如何，基奇还是要尽可能快地完成这次试炼。难度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考虑，速战速决才是第一位的，因此用三个高级任务换一个特殊任务的做法直接被基奇舍弃，只求找到三个能在源岛之内或者亚龙帝国内部就可以完成的特殊任务。 翻着翻着，基奇倒是真找到了一个不离开源岛就能完成的任务——对一段已经残缺的古老咒语进行调试，将缺失部分的咒语补全，使其能够正常使用。 基奇马上把写有这个任务的羊皮纸从文献里撕了下来，扔到旁边桌上。 这个粗鲁的动作立刻让一名大魔法师瞪起了眼睛，但摸了一下自己的白胡子，终是忍了下来，没有开口叱责。 基奇继续翻着，很快便又被另一份任务吸引了注意——打开奇美拉家族的密室，进入其中并带出一件可以证明自己去过那里的物品。 “这个任务是怎么回事？”基奇举起文献夹，指着上面的任务冷冷问道，“是谁允许你们发布这样的任务，给你们侵入奇美拉家族的权力？” 听到这样的质问，大厅里的几个大魔法师具是一愣，费尔南多接过文献夹，仔细看了一遍，脸上顿时露出了些许尴尬，一边将文献递给身边的其他魔法师传阅，一边解释道：“这个任务是路西菲尔家族的上任族长，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五十年前的那位族长发布的。而那时候的奇美拉家族……你应该知道的……已经没有继承人存在了……” 就在费尔南多解释的时候，其他几名大魔法师也全都看到了这份任务的内容，其中一名基奇没见过的瘦高个、下巴上没有一根胡子的大魔法师在看过任务后马上挑眉说道：“这个任务怎么了，别说的好像你就是奇美拉的继承人一样，你能证明吗？” “你需要我证明吗？”基奇眯起眼，冷冷地看向这人。虽然阿米尔反复告诫他要忍耐，但如果有人非要找死，那也怪不得他没有克制。 “那就……” 这名魔法师刚要接言，费尔南多已冷冷打断，“布鲁诺魔法师，请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此次仪式的见证人，不要做干扰试炼的事情。” 费尔南多一开口，被叫做布鲁诺的魔法师只好冷哼了一声，悻悻地闭上嘴巴。 “好了，基奇魔法师，你也不必对此事过于愤慨。”费尔南多转回头，将文献夹交还给基奇，并继续说道，“虽然我也承认这是一个就目前来说已经不太合适存在的任务，但换个角度去想，这个任务之所以持续五十多年仍然无人能够完成，不就是因为这么久以来都没有真正的奇美拉继承人出现吗？也就是说，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你就能证明自己的血统和身份，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敢于对此质疑。” 基奇没有接言，抬起手，将记载这个任务的羊皮纸也从文献夹里撕了下来。 129、第一个试炼任务 选定了两个任务后，基奇好长时间都没能找出第三个可以速战速决的任务。按他的希望，最好是能再找一个类似补全咒语的任务，这样就算9个小时不够，9天也绰绰有余。遗憾的是，翻遍整个文献夹也只找出这么一个和补全咒语有关的任务，基奇只好把文献夹里的羊皮纸又从头翻了一遍，寻找能在亚龙国内完成的任务。 翻来翻去，基奇总算找出一个——去北方的冰雪森林里活捉一只独角兽，无论老幼雌雄，只要是活的即可。 看起来并不难，不过…… 基奇皱了皱眉头，抬头向大厅里的魔法师们问道：“冰雪森林里有独角兽吗？” “证明这一点也是这项任务的一部分。”费尔南多笑眯眯地答道。 基奇抽了抽嘴角，顿时明白了这项任务被列为特殊任务而且至今无人完成的原因——去年他曾和阿米尔去过冰雪森林，那里唯一有角的野兽是不值钱的麋鹿，至于传说中的独角兽，天晓得在哪个犄角旮旯，有还是没有！ 基奇马上把这页羊皮纸翻了过去，继续寻找新的目标。 很快，又一个熟悉的地名映入基奇眼帘——进入梦魇之渊，带回至少10毫升的火毒蜂蜂蜜。任务发布人还在最后补充了一句：如果能连女王蜂一起带回来是最好不过的，死的也没关系哦！ 看到这个任务，基奇顿时眼睛一亮。梦魇之渊虽然得从奥兹帝国那边进入，但在大魔法师考核期间，他可以随意使用魔法协会里的任意传送魔法阵，只是得自行负担使用魔法阵需要的魔核。用传送魔法阵往返的时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需要考虑的只有从奥兹帝国魔法协会到黎明镇的那段距离，以及，怎么在梦魇之渊里找到火毒蜂的巢穴。 其实后者对基奇来说也并不难，前不久的时候，那个叫艾琳的女法师已经用行动为他做出了示范，只要打死几只火毒蜂的工蜂就能够引来兵蜂，然后便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出蜂巢。对基奇来说，真正的难点在于怎么一个人进去，再一个人出来。 ——上次在深渊里留下点记号就好了。 基奇懊恼地想着，却还是将这个任务撕了下来，作为自己选定的第三个任务。 放下文献夹，基奇将三张记载任务内容的羊皮纸递给费尔南多。 费尔南多接过羊皮纸，看了一眼，转手传给身边的其他魔法师，等他们都看过之后，又将这三张羊皮纸还给基奇，然后开口问道：“基奇魔法师，你确定要将这三个任务作为自己的试炼任务？” “嗯。”基奇应了一声，抽出补全咒语的任务，说道，“还有，这个任务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你确定？”费尔南多不由一愣，见基奇不像是在说笑，而且也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候说笑，当即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过，试炼任务必须独自完成，所以你必须进入楼上的试练之间，在那里完成这个咒语，在此期间，不能向任何人求援，也不可以使用任何通讯魔器。” “只是不可以让‘人’帮忙，是不是？”基奇问道。 “是的，除了人，你可以要求一切。”费尔南多笑道，“还有，我们会安排人为你送去三餐……” “那个应该不需要，给我一本原音词典就好。”基奇打断道。 “呃？”费尔南多被基奇这个要求搞得一愣。魔法原音可是魔法师的基础常识，绝大部分魔法师在初级阶段就能将它倒背如流了，哪还需要使用词典。 旁边的其他大魔法师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明白基奇要这东西干嘛。 但费尔南多并没有多问，只是挑了挑眉，很快点头，“可以，它会和咒语原件一起被送到你的面前，现在，请跟我来——” 说着，费尔南多离开方桌，做了个让基奇跟上的手势，然后转身向楼梯处走去。 费尔南多将基奇带至五楼的一个房间门口，推开门，示意他自己进去。 这是一间测试魔法的试炼之间，四面墙壁都用可以吸收魔法元素的特殊材料涂抹过，没有窗，只在四角挂着四盏魔法灯。右手边的一盏魔法灯下摆着一张金属状的圆桌，旁边还有两把同样材质的椅子，似乎是为了便于在此测试魔法的魔法师能够坐在上面记录咒语。 “稍等一下，你要的东西很快就会送到。”费尔南多笑眯眯地说道。 ——我不急，急的是你。 基奇没有接言，眯起眼，打量起费尔南多的身体。他身上的死灵元素已经明显比正常人多了很多，却又并非像死灵法师巴罗什那般由外向内地包裹着身体，而是由体内向体外不断溢出，全靠着胸口处悬挂的一件魔器，不断地将这些外溢的死灵元素吸噬至魔器之内，这才使得这些死灵元素没有彻底离开他的身体。 ——当这件魔器也无法阻止死灵元素从身体中消逝的时候，费尔南多亦将迎来死期。 基奇默默想着，却什么都没有说，一方面是因为费尔南多肯定比他更清楚这一点，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座房间里隔墙有“眼”。 进入试炼之间后不久，基奇便感觉到了自己正被注视，用异能一扫，立刻便发现了头顶处暗藏的投影水晶。 ——难怪其他魔法师都没有跟来，想必是去了另一个可以观看投影水晶的房间，在那里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基奇有心把那处投影水晶毁掉，但为了不节外生枝，终究还是克制了下来。 这时候，作为见证人之一的佐伊和另一个大魔法师拿着一张羊皮纸、一本薄薄的硬皮书以及一套书写工具走了上来，先将两样东西递给门口的费尔南多检查了一遍，然后才送进基奇所在的试炼之间。 “这是咒语原件，这是你要的原音词典。”佐伊将带来的东西全都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向基奇说道。 “嗯。”基奇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在桌子旁坐下，翻开原音词典，对照羊皮纸上的咒语，开始推演这个咒语的魔法效果。 佐伊和另外一名大魔法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基奇不理会他们，很快便知趣地退出房间，关上门，将基奇“一个人”留在试炼之间。 基奇没有理会另外一些人的“旁观”，很快就将这个咒语的魔法效果确定下来。 这是一个土系和火系的混合魔法，先通过大地的震动转移敌人的注意力，然后在指定目标脚下凝聚出滚烫的岩浆并喷涌而出，将敌人烧毁消融。 按照任务提出人的说法，这是一个禁咒级的魔法，然而基奇推演之后却觉得，这个咒语根本不符合禁咒“大范围”杀伤敌人的特性，虽然其中引发大地震动的那部分魔法倒是范围够大，可就是个障眼法，根本不具备杀伤力。 基奇犹豫了一下，翻了一下记载任务的羊皮纸，见上面只要求补全咒语，并未标明补全后的咒语必须是禁咒，于是便撇了撇嘴，放弃了把该咒语改良成禁咒的念头，只对照着原音词典，将岩浆从生成到喷发那部分缺失的咒语补满，又将补全后的完整咒语抄写在另一张新纸上，然后站起身，朝着投影水晶所在的位置招了招手，做了一个叫人的动作。 不一会儿，试炼之间的门被打开，佐伊和另一名大魔法师走了进来，问道：“基奇魔法师，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基奇直接将写有完整咒语的纸递给佐伊，淡淡说道：“完成了。” “啊？”佐伊和另一名魔法师顿时愣住，看了看基奇，又低头看了看纸上的咒语，然后交换了一下眼神，很快便迈步走到投影水晶下面，向着那边打了一个手势。 基奇没再多言，走回到桌子旁边，靠在桌沿上，等着他们做出判断。 这一次的等待时间却有点久，过了半个小时，费尔南多才带着其余两名见证人以及埃弗顿和另一个基奇没见过的矮个黑袍魔法师走了进来。弗洛伊德和萨摩海尔倒是没再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回了亚夏。 一进试炼之间，没等费尔南多开口，那个新出现的大魔法师便抢先问道：“咒语呢？咒语在哪里？” 佐伊将手里写着完整咒语的纸递了过去，然后转头向基奇解释道：“这位便是任务发布人，辛普顿大魔法师。” 基奇瞥了一眼这个比自己还矮的大魔法师，没有说话。而这个叫辛普顿的小个子大魔法师也同样没有理他，看了一遍咒语，然后便跳着脚地叫嚷起来，“出去！出去！都出去！我要测试这个咒语，你们别留在这里碍事！” 费尔南多笑了笑，抬手示意大家都站到门外，并向基奇说道：“你也可以出来了，基奇魔法师，如果辛普顿魔法师也觉得咒语正确，这个任务便可以算作完成。” 基奇站直身体，但没有马上出来，而是用旋风术卷住两把椅子，丢到辛普顿面前。 “喂，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被椅子吓了一跳的辛普顿瞪眼质问。 “你需要目标。”基奇淡淡说道，然后转过身，走出试炼之间，站在了费尔南多身后。 辛普顿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再发脾气，见所有人都已经出了试炼之间，这才重新展开咒语，像是背诵一般张着嘴巴却不发出声音地念叨了一阵儿，然后收起纸，转身走到房间一角，张开手臂，正式地念诵起咒语。 很快，试炼之间的地面便开始了晃动，摆在前面的两把椅子更是叮叮当当地撞在了一起。 忽然间，辛普顿抬起手，向着其中一把椅子一指，一道赤红色的涟漪立刻出现在它的脚下，紧接着，和椅子差不多同样宽窄的熔岩柱已是喷涌而出，转眼间就将这把椅子融成了铁水，消散在熔岩之内。 辛普顿并没有就此停止，而是再次伸手一指，在另一把椅子下面也凝聚出了一道熔岩，将这把椅子也消融殆尽。 这时候，辛普顿才心满意足地结束了魔法，让试炼之间的地面停止了震动，转过身，大声说道：“他完成了，就是这个咒语，一点没错！” 基奇正想提醒他这个咒语并不够禁咒的水准，另一名魔法师已抢先开口，“辛普顿，你确定？这个魔法的威力和‘禁咒’可差得有点远哦！” “废话，它本来就不是禁咒，有差别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辛普顿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地答道。 “你在发布任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把它当禁咒发布，你们会重视吗？随便丢给那帮没脑子的高级魔法师研究，天晓得要研究到猴年马月！”辛普顿毫不客气地打断道，然后大声向基奇说道，“小子，是你补全的咒语？干的漂亮，真的！但我手里还有很多类似的咒语需要补全，有没有兴趣过来给我做助手，我会给你很丰厚的报酬哦！” “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吗？”基奇歪头看向费尔南多。 “放心吧，不是。”费尔南多一本正经地摇头，显然，基奇只花了三个小时就完成了一个试炼让他很是满意而且高兴。 “辛普顿魔法师，这位是基奇魔法师，他正在参加大魔法师考核，而你的任务很荣幸地被他选为了试炼任务。”佐伊也轻咳了一声，向辛普顿点明基奇如今的身份和状态。 “哎？！”辛普顿顿时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基奇一遍，咋舌道，“啧啧啧，魔法协会里可是很久都没出现过天才了，现在总算又冒出一个……对了，对了，不能做我助手没关系，我可以再发布任务，你全拿去做试炼任务好了！怎么样，怎么样？” “辛普顿魔法师！”费尔南多无奈地插言，“基奇魔法师已经选定了三个试炼任务，就算你现在立刻发布，也已经来不及了。” “哎！早点说嘛！”辛普顿立刻露出一副相见恨晚的懊恼模样。 ——早就通知过了，是你自己没理会的！ 旁边的几名魔法师明显想要吐槽，但碍于身份，终究只是欲言又止，只有年纪最轻的那个翻了个白眼，算是表达自己心中不满。 事实上，但凡有人申请大魔法师考核，魔法协会都会给现有的每一位大魔法师们送去信函，邀请他们出任见证人和监考人。只是很多大魔法师都一门心思地忙于自己的私事，不愿理会这种俗务，比如这个辛普顿，显然就是直接把收到的信函丢到了犄角旮旯，看都没看。 “好了。”费尔南多抬手击掌，引回了大家的注意，“虽然辛普顿的魔法并没有达到禁咒的级别，但这个任务本身却是符合特殊任务的一切要求，得到了整个魔法协会认可的——关于这一点，是否有人存有疑议？” 几名大魔法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便接连摇头。 先不说这个魔法的效果如何，光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补全咒语，而且是一点不差地正确补全，这就足以说明基奇的实力。在场的几名魔法师又不像路西菲尔家族的魔法师那样跟基奇结过仇怨，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下绊子、找麻烦。 见众人都没有疑议，费尔南多点点头，抬高声音，一字一句地道：“那么，我宣布，基奇魔法师已经完成了他的第一项试炼任务，试炼截止时间顺延三个月。” 费尔南多话音未落，几名魔法师已经伸出双手，用掌声向基奇表示祝贺，而那个名叫辛普顿的魔法师鼓得最为卖力，脸上的表情也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开心，更加快活。 基奇微微一怔，很快便恍然大悟。 ——对了，试炼任务被完成后是不用付报酬的！ 想起这一点，基奇不由得抬头看天，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130、活下去的理由 第一个任务完成后，费尔南多将另外两个任务的详细资料也交给了基奇。但基奇并没有马上开始第二个任务，而是准备回去和阿米尔商量一下，看把哪个任务放在前面完成会比较省时。还有，如何进入梦魇之渊寻找火毒蜂也是一个需要阿米尔思考的问题，基奇是不打算自己浪费脑子了。 但在离开源岛之前，基奇还得去一趟巴罗什的法师塔，替阿米尔探看她现在的情况。 基奇本打算自己过去，反正他几个月前就在传送魔法阵和巴罗什的法师塔之间留下了标记，不存在迷路的可能，但费尔南多却派人叫来了艾维拉，让她为他在岛上带路，并笑呵呵地告诉他，他可以在岛上多停留一段时间，不必急着回去。 ——我要是停留几个月，看你急不急。 基奇心下腹诽，却也没有说出口，转过身，径直向巴罗什的法师塔走去。 因为心情不是太好，基奇走的便有些急，一路上也没理会跟在他身后的艾维拉，自顾自地沿着自己当初留下的标记，来到了巴罗什的法师塔前。 到了法师塔门口，基奇才停下脚步，想起巴罗什法师塔里那些阴森森的标本摆设，于是转头向艾维拉问道：“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唔，你也知道的，这里……” 基奇话没说完，艾维拉已经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那我就自己进去了，你也不用在外面等我，等见过巴罗什，我会自己去传送魔法阵。”基奇正说着，见艾维拉欲言又止，手指也是抬起又放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便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点微笑，“放心，我在外面做过标记，不会迷路的。” 说完，基奇转回身，推开巴罗什那扇从来不锁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几个月前，基奇住在这里的时候，巴罗什总是在她的地下室里和她的那群暗系生物吃住在一起，但今天，基奇在地下室里转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巴罗什的身影，只好转身上楼，一层一层地查找，终是在四楼的一间书房里找到了她。 她的穿着倒是没变，还是一件包裹住全身的黑袍，脑袋也用罩帽遮挡着，正躺在一张铺满黑色毛皮的躺椅上。 “喂，还活着吧？”基奇歪头问道。 “真抱歉，让你失望了。”巴罗什动也不动地答道。 “这句话我会转达给阿米尔的。”基奇迈步走到巴罗什身旁，眯起双眼打量了她一下，继续道，“是他让我过来看你的。” “那再加上一句，就算我死了，也没有遗产可以给他。”巴罗什哼道。 基奇没有接言，看了看巴罗什身上浓郁且充满活力的死灵元素，撇嘴说道：“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巴罗什反问。 “赌你什么时候死。”基奇说道，“如果明年这时候你还死不了，你的魔核就全都归我。” “嘎嘎嘎，你怎么就肯定我还能活那么久？”巴罗什喋喋怪笑。 “如果你愿意把赌注加倍，我可以再多赌几年。”基奇漠然说道。 听到这句话，巴罗什却忽地沉默起来，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你真的这么肯定？” “信不信由你。”基奇答道。 “……这算是奇美拉的预言？”巴罗什终于扬起头，向基奇看了过去。 “根本不需要预言。”基奇回了她一双白眼，“当然，如果你想让我赌输也很简单，马上改学自然系魔法，把自己身上的死灵元素全部驱除，那么用不上一个月，你大概就可以赢了。” “嘎嘎嘎。”巴罗什再次笑了起来，“好啊，我和你赌——放心，我不会作弊，我倒要看看你的预言有多准确。” “我说了，这不是预言，顶多只能算是预测。”基奇郁闷地答道。自从接触了莫里亚蒂，他就对预言之类的事情和词汇特别敏感而且讨厌，更不愿意被视作和莫里亚蒂一样的神棍。即使，他知道莫里亚蒂是一个真正的神，而非坑蒙拐骗的神棍。 巴罗什却继续笑着，只是笑过之后，紧接着便是一声长叹，“可是，就算我真能活那么久，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国家没了，我的家族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基奇并不理解巴罗什的伤感。在他看来，就算洛奇、莉奇、修奇都死了，他也会好好活下去，绝对不会想到要跟他们一起去死。 当然，他会为他们报仇的。 就算是莉奇，他也一定会为她报仇的，在不牺牲自己的前提下。 基奇沉默地看着巴罗什，而巴罗什也并没有让自己在基奇面前失态太久，很快便收起哀容，转而问道：“阿米尔让你过来就是为了看我死没死？” “嗯。”基奇应了一声，没有多言。阿米尔其实不只是让他来看望巴罗什，更要确保她的存活，就算她真的要死了，也要想办法延长她的生命，让她死在费尔南多后面。 至于这样做的目的，显然只有一个——让她能够在基奇登上会长宝座的时候保驾护航。 也正因为如此，按照阿米尔的期待，基奇还应该努力和巴罗什拉进关系，谋求她的好感。不过，鉴于自己对基奇的了解，阿米尔只将这一点定位在期待上，并未要求基奇必须达成。基奇也压根没打算尝试，他从小到大就没讨好过谁，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内，反过来，让对方生出厌恶倒是比较驾轻就熟。 不过，看到眼下这个半死不活的巴罗什，再联想到她和奥兹帝国的关系，基奇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在自己的脑子里转悠，只是转来转去就是转不出来。 见基奇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离开也不说话，巴罗什忍不住问道：“还有什么事？” “不知道，我正在想。”基奇想也不想地答道。 巴罗什不由失笑，“是不是阿米尔还交代给你什么事，却被你忘记了？对了，你是来参加大魔法师考核的吧？看时间应该已经选过任务了，说说看，选了哪三个任务？” “已经完成一个了。”基奇答道，正要把三个任务的内容复述一遍，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脱口问道，“你是奥兹帝国的人？” “这还用问吗？”巴罗什没好气地反问。 “皇室？”基奇没理她说话的语气，继续追问。 “我的父亲是奥兹皇帝维克多二世，我的全名是玛格丽特·巴罗什……提米苏斯，如今的奥兹皇帝法兰克三世是我的侄子。”巴罗什简洁扼要地表明了自己与两任奥兹皇帝的关系，又报上了一个比普通人家的整个族谱还要长的名字，最后补充道，“当然，以上一切都要加一个‘前’字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其实你的族人并没有死光。”基奇说道，“亚龙的皇帝娶了你的……侄女……不对，孙侄女，还生了孩子。” “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和他的母亲一样。”巴罗什冷笑道，“虽然我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宫廷里的事大多离不开那种套路，不是父亲，就是兄弟。” 基奇对巴罗什一语中的的猜测不感兴趣，也不打算告诉她自己所知道的真相，他之所以说起这件事，只是为了让自己接下来的表述能更清楚一些。 “还有一个，嫁给了皇帝的兄弟，生了一个女儿。”基奇继续说道。 “你是说……谢丽尔？”巴罗什微微一怔。谢丽尔是德罗西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奎蒂妮的堂妹，法兰克三世的侄女，与奎蒂妮一起嫁到亚龙帝国。只是奎蒂妮在德罗西继位后不久便香消玉殒，而谢丽尔却只是死了丈夫，自己则活得完好无损，女儿辛西娅也被她抚养成人。 “我不记得她叫什么。”基奇耸耸肩。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当初乔伊被谢丽尔的女儿辛西娅纠缠，来找希尔求援，结果说话的时候声音太大，让他想不听墙角都不行。 谢丽尔对法兰克三世而言只是侄女，但对巴罗什来说，却和奎蒂妮没什么区别，在血缘上并不存在远近亲疏，而她和她的孩子，如今可以算是奥兹皇室唯一的继承人，在血统上远比奥兹国内那些残存的皇室旁支更加纯正而且高贵。 “……但她只是个女人。”巴罗什喃喃说道。 “那又怎样？”基奇不以为然地撇嘴，“你也‘只是’个女人，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巴罗什明显一颤，马上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追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女人？” “我还知道你肯定能活到明年呢！”基奇哼道，“还有，刚才你自己也说了，你叫玛格丽特，这可是只有女人才会使用的名字。” “咯咯咯咯。”巴罗什再次笑了起来，“看来我有点小瞧了你呢，小家伙！好吧，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阿米尔那小子肯定也知道了，我说他怎么突然变绅士了，说话都客气了不少，原来如此！哼哼哼！” 巴罗什怪笑了一会儿，很快话音一转，反问道：“这些话是阿米尔让你说的吗？” “他只让我想办法延长你的生命。”基奇坦然答道，“不过，我觉得你不需要延长生命，你只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我给你一个理由。” 基奇本以为自己说出这种话肯定会引来巴罗什的反驳甚至讥讽，但巴罗什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呆坐在那里，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还真是需要别人给你指出一个理由才能活下去吗？ ——难道这时候不应该先想办法把仇报了，然后再考虑其他吗？ 基奇顿时想起了阿米尔那句“女人永远都是女人”的评语，当即耸了耸肩，懒得去等巴罗什想出什么结果，转回身，径自向法师塔外面走。 走出巴罗什的法师塔，基奇正想沿着自己的标记前往传送魔法阵所在的奇迹之厅，一抬头，却发现艾维拉还站在法师塔的门口。 基奇只好迈步走了过去，问道：“有事？” 艾维拉马上点头，抬手在空中写道：“蒂娜魔法师也很想你，一起吃了午饭再走吧！” 基奇微微一怔，但犹豫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不去了，我急着回去。” 和希尔真的发生过关系后，基奇便意识到自己和阿米尔的关系也不太正常。只是阿米尔总是点到为止，从不逾越，如今又宣称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利用基奇获得魔法世界的权力，让基奇想要质问都找不到理由，更问不出口。 但男人的那个东西哪是说硬就能硬得起来的？那可是男人身上唯一一个能够永远保持“诚实”品质的器官，远比嘴巴以及它所酿造出的语言更加正直可信。 阿米尔对他怀有欲望，基奇知道，但阿米尔不愿承认，他也不想揭穿。 只是，这种情况下让他再去面对蒂娜，基奇便会觉得很不自在，即使自己并没做错什么，甚至是什么都没有做，但心里却还是莫名地觉得惶恐、不安。而这，其实也是上一次基奇来源岛就住进了巴罗什的法师塔而不愿和蒂娜在一起的潜在原因。 像上次那样，被阿米尔剥光了“换药”却被蒂娜撞见的事，基奇真是再也不想经历了！ 但艾维拉却不知道基奇的心思，听到他拒绝，赶忙抓住他的手臂，一边哀求般摇晃起来，一边在空中继续写道：“至少去看一看，和她说几句话吧！她真的很担心你！” 被艾维拉哀求的时候，基奇的心软了一下，但看到她写出的最后一句话，基奇却是不由一愣，紧接着便皱起了眉头。 ——蒂娜担心他？怎么可能？！ 基奇虽然确实很久没和蒂娜联络过了，但阿米尔却是没有断过。基奇的事，奇美拉家族的事，阿米尔全都已经有所选择地告诉给了蒂娜，从而间接性地通过蒂娜透露给费尔南多。 为了不穿帮，阿米尔把这些事和基奇反复讲过多次，蒂娜的回信也全都拿给他看过。而蒂娜也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知道基奇平安无事就不再牵挂，回信里也只是大力谴责路西菲尔家族，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可言。 几个小时前，在目送他前往试炼之塔的时候，蒂娜也没表现出一点担心，看她摇手的力度，就知道她对他的信心肯定比他自己还要充足！再说，以蒂娜那想做就做的性格，如果她真那么想见他，早就自己冲过来抓人了，哪用得着艾维拉帮忙传话？ 想到这儿，基奇沉下脸问道：“真的是蒂娜想见我吗？” 艾维拉的身体明显一僵，脸庞上也多了几分惊慌，似乎想要抬手，但很快便又放了下来，只继续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基奇。 被这样的目光期许着，而且目光的主人还是一向对他比亲姐姐还要好的艾维拉，基奇顿时觉得被哀求的自己比身为哀求者的艾维拉还要无奈。 但犹豫再三，基奇终究还是狠下心肠，用尽可能委婉的语气摇头说道：“艾维拉，我真的急着回去，不管是谁让你带我去见蒂娜——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费尔南多会长，也就是他了——你告诉他，我没有时间浪费在一顿不必要的午饭上，他也没有。” 说完，基奇把艾维拉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掰开，但很快便又于心不忍地在她额头处补了一个轻吻，安慰道：“放心吧，只要你把我的话告诉他，他就会明白我的意思，更不会因此而责罚你。” 艾维拉迟疑地看了看基奇，很快便用力地点了点头，没有再伸手挽留。 基奇努力向她挤出一个笑容，转过身，继续向传送魔法阵的方向走去，心里却是忍不住想道：原来，他的个子已经比艾维拉更高了。 131、试炼前的准备 摆脱了艾维拉的挽留之后，基奇总算一路顺畅地回到了奇迹之厅，启动那里的传送魔法阵，重新踏上了亚夏的土地。 但刚一走出亚夏这边的传送魔法阵，阿米尔的身影便映入眼帘，让基奇不由愣了一下。 “你……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吧？”基奇疑惑地问道。 “你希望我一直等在这里吗？真抱歉，我是听蒂娜说你已经完成了一个试炼任务才赶过来的。”阿米尔笑着摇了摇头，“比她告诉我的时间晚了不少，去巴罗什那里了？” 基奇点了点头，然后反问：“你一直在和蒂娜说话？” “我不方便去源岛，当然就只能用联络器从她那里打听消息了。”阿米尔话一出口便注意到基奇的表情不对，马上挑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基奇摇了摇头，给了阿米尔一个出去再说的暗示。 阿米尔当即不再多问，转回身，带着基奇走出传送大厅，向蒂娜的法师塔走去。 基奇也很快发现了这个路线，疑惑地问道：“我们去哪？不会是蒂娜的法师塔吧？” “是。”阿米尔答道，“我和蒂娜说好了，这段时间把法师塔借给我们使用。” “哦。”基奇应了一声，见左右没人，便把艾维拉叫他去见蒂娜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没什么大不了的，费尔南多应该只是希望你和蒂娜更亲近一些，毕竟以后你就是蒂娜的依靠。”阿米尔随口说道，很快便又自嘲地笑了笑，“他还是不放心我。” “你是说我应该过去？”基奇没理会阿米尔的自嘲。 “无所谓，他现在除了相信你已经别无选择。”阿米尔答道，“至于蒂娜，你也知道，她根本不会在意你和她亲不亲近，你救过她的命，这就足够了。” “巴罗什也算救过你，也没见你怎么感激。”基奇撇嘴说道。 “这两种‘救’可是完全不一样的。”阿米尔笑了笑，转而问起了巴罗什的情况。 基奇把自己见她的过程，以及自己提醒她还有一个亲人在亚龙国的事全都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真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要死了，要我看，她想死只有一种可能——自杀。不过，费尔南多倒是真的要死了。” 说着，基奇又把自己在费尔南多身上看到的情况也讲了一遍。 阿米尔没有理会基奇的吐槽和费尔南多的死相，倒是很惊讶地挑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亚龙皇室里还有巴罗什亲人这件事的，而且，你怎么会想到用这件事来点醒她？” “听说的。”基奇把消息的来源一语带过，“巴罗什说她的家人全都没了，所以她才不想再活下去，我想起还有一个，就告诉她了，算是帮她找个活下去的理由——真不明白，她怎么会觉得她的家人都死了，她就也该一起死掉。” “就这样？”阿米尔抽了抽嘴角。 “要不还能怎样？”基奇疑惑地反问。 “不怎么样，只是我高估了你在某方面的敏感度。”阿米尔叹了口气，正好蒂娜的法师塔也近在眼前，便没再多说什么，快步走到门口，拿出钥匙，打开塔门。 走进法师塔，基奇便看到了桌上的丰盛午餐，但扫了一眼便失望地发现，里面并没有他最喜欢的玫瑰之血，只有一瓶度数很低而且看不出原料的水果酒。 “先吃饭，边吃边说。”阿米尔无视了基奇已经挂在脸上的不满，径自走到桌前。 基奇也无法因为桌上少了瓶自己喜欢的酒就和阿米尔发脾气，只能撇了撇嘴，跟着走了过去，坐在了阿米尔对面。 吃饭的时候，基奇把自己剩下的两个试炼任务告诉给了阿米尔，并把这两个任务的相关资料也一起递了过去。 看过两个任务，阿米尔皱了皱眉，“取蜂蜜的任务倒是简单，问题是开启密室——你知道奇美拉家族的密室在哪吗？” “资料上不是说在奇美拉家族的领地里吗？”基奇反问。 “说是这样说，但未必就是事实。”阿米尔沉吟着说道，“特殊任务里似是而非的情况太多了，比如去冰雪森林里抓独角兽，就是一个看上去简单，实际上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这个任务我既然看到了，就不可能放弃。”基奇也皱起眉头。 “是啊，你必须得做，不得不做。”阿米尔眯起双眼，思索了一会儿，很快说道，“没关系，你直接过去，大不了作弊就是。” “作弊？”基奇微微一怔。 “那只猴子。”阿米尔提醒道，“如果实在找不出密室，就想办法让自己从那些监视者身边消失一段时间，然后把那只猴子叫出来，权当是在密室里发现的。反正你只需要证明自己进过密室，并不需要告诉他们密室在哪。” 基奇扯了扯嘴角，对这个办法有些不以为然。 “别小瞧那只猴子。”阿米尔无奈地解释，“魔宠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流传下来的魔宠也是寥寥无几，把它拿出来，肯定能唬住不少人。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在任务完成前就不能再让那只猴子露面了，省得被人发现。” “戈登和蒂姆齐可是见过这只猴子的。”基奇说道。 “放心好了，他们是佣兵，但凡活下来的佣兵，都知道怎么管住自己的嘴巴。”阿米尔淡然说道。 基奇并不喜欢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事手段，但考虑到这只是没有办法时的办法，便也没和阿米尔争执，转而提起了怎么去梦魇之渊。 “你不是有标记路线的东西吗？火毒蜂又不在深渊，没什么特定的路径可言，只要进去找到火毒蜂的蜂巢，然后再按原路折返就可以了吧？”阿米尔不解地问道。 “如果我真的一路走进深渊怎么办？”基奇面无表情地问道。 阿米尔顿时没了声音。火毒蜂并不是无处不在的，只有特定区域才能遭遇得到，而以基奇的一贯表现，以瞎猫撞死耗子的方式撞到这个特定区域的可能性……真的是近乎于零。 略一思索，阿米尔很快问道：“你做出来的那种标记可以在地表存在多久？” “不知道，反正去年留在魔法协会里的标记全都还在。”基奇答道。 “那东西，我可以用吗？”阿米尔继续问道。 “应该可以吧？”说着，基奇把手伸进那个用梦魇兽的胃做成的口袋，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把那根用来做记号的元素笔抓了出来，递到阿米尔面前。 这根名字为笔的东西看上去更像是一根细长的滑石，通身呈乳白色晶体状，大小和形状都和一根手指差不多。 “怎么用？”阿米尔一边把玩一边问道。 “我自己的话，只要用想的就可以了；你嘛，大概得像绘制魔法阵一样，把标记画在地上。”基奇喝了口水果酒，不太肯定地说道。 “一会儿试一试。”阿米尔一锤定音地说道，像是已经拿定了主意。 基奇没有追问，经过莫里亚蒂给予的种种历练，他已经对事情的过程越发不感兴趣，结果才是他更加想要知道的。 吃过午饭，阿米尔拿起基奇的元素笔，在法师塔的地板上随意地描绘起来，基奇在旁边站着，告诉他自己所能“看”到的结果。 经过一番实测，阿米尔发现，正如基奇事先猜测的那样，他必须将精神力注入元素笔才能将笔尖处的元素涂抹在地板上，精神力的注入力度越大，留下的元素就越多，绘制出的标记在基奇的“眼”里也就越发明显。 验证了元素笔的可靠性，阿米尔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基奇，让基奇自己去奇美拉的家族领地，看看能否将开启奇美拉家族密室的任务完成。而他则会联系戈登，再去一趟梦魇之渊，用元素笔为基奇绘制行进路线。 “如果你能打开密室当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就去梦魇之渊，把那里的任务完成，顺便把密室那边的情况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到了真正定下策略的时候，阿米尔没再坚持让基奇作弊，毕竟他也很清楚基奇的性格，想让这个连谎都不会说的孩子在一群老油条面前耍花招，不做好万全准备，肯定只能落得个弄巧成拙的下场。 “我自己去奇美拉的领地？”基奇迟疑地问道。 “试炼期间你可以使用魔法协会的一切交通工具，我会帮你安排飞艇，直接把你送到那里。而且，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任务的监视人应该会光明正大地跟在你的身边，你把他当活体路标用就好了，能被费尔南多选出来参加大魔法师考核的人，应该不会在品格上有问题。”阿米尔说完，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启动飞艇的费用得由我们来付，就和使用传送魔法阵一样。” “……好吧。”基奇也只能点头。 拟定好接下来的行程，阿米尔让基奇给他做几张冰墓和连珠火球的魔法卷轴，准备在去梦魇之渊的时候防身用，自己则跑出去安排飞艇，然后又去了趟亚夏城，用冒险者公会的秘密渠道联系戈登，让他能在黎明镇那边和自己汇合。 把这些安排妥当，阿米尔才再次回到魔法协会，通过魔镜和源岛那边的费尔南多取得联系，将基奇下一个任务的开始时间转告给他，让他安排人手担当此次任务的监视人。 把杂七杂八的事全都处理好，天色也差不多快黑了，阿米尔回到蒂娜的法师塔准备和基奇共进晚餐，却发现他没有在绘制魔法卷轴，倒是鼓捣出了一个帐篷。 “这是做什么？”阿米尔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保暖的魔器，梦魇之渊里那么冷，难道你这次过去还想像上一次挨冻？”基奇也疑惑地反问。 阿米尔顿时失笑，“那你可得多做一个给自己备用，有戈登那只贪狼在，我可不敢保证能把这东西原封不动地从梦魇之渊里带回来。” “他肯定会去吗？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不是总说自己很忙，抽不出时间吗？”基奇撇了撇嘴，一边继续在帐篷上刻绘魔法阵，一边随口问道。 “冲着上回拿到的报酬他也得来。”阿米尔答道，“而且，这一次我还给他准备了一笔更大的买卖，他拒绝不了的买卖。” “……不会又和我有关吧？”基奇猜疑地看向阿米尔。 “放心吧，亲爱的，我怎么可能舍得拿你去做筹码？”阿米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终是没有告诉基奇这笔买卖的内容。 两天后，基奇登上了前往奇美拉家族旧地的飞艇，阿米尔也离开了魔法协会。 由于阿米尔不能随意使用传送魔法阵，因此他只能乘马车从亚龙境内前往梦魇之渊所在的峡谷，再在那里使用飞行术翻越边境，到黎明镇里和戈登他们汇合。 为了方便阿米尔的行动，基奇把梦魇兽的胃从自己衣服上拆了下来，转交给阿米尔使用。阿米尔也给基奇准备了数量颇多的魔核，其中又以火系为主，让基奇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顺便供养那只暗影猴。 或许是听说了基奇那糟糕透顶的方向感，或许是另有一些基奇难以猜测的打算，在基奇准备登上飞艇的当天，除了包括佐伊在内的两名大魔法师监视人，费尔南多还将艾维拉也派了过来，美其名曰地让她跟在三人身边服侍。 虽然尚不清楚费尔南多究竟出于何种目的才将艾维拉派了过来，但基奇的紧张感却是因此而骤降了一大半——至少他不用担心会因为走丢而影响到试炼了！也不用豁出面子求那两名大魔法师帮他指路了！ 就在基奇为艾维拉的出现而暗自庆幸的时候，阿米尔也松了口气，把原打算给基奇的金币直接交给了艾维拉保管，叮嘱她照顾好基奇的日常所需，别让他挨饿受冻，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别让他一个人出门。 艾维拉欣然应下了阿米尔的叮嘱，然后跟着基奇和其他两名大魔法师一起登上飞艇，飞向曾经的亚米拉郡，如今的亚米拉省。 132、奇美拉的城堡 亚米拉省位于亚夏城的东南，亦是亚龙帝国的东南，其中很大一部分土地与大海相接，省内首府德米拉城就是一座临海城市，出了城便可以看到海岸线和码头。 但基奇乘坐的飞艇并未在德米拉城里降落，而是越过它，径直向更东的方向飞去。 很快，一座被密林环绕的巨大湖泊便出现在基奇等人眼前，在湖的中心是一座怪石林立的岛屿，岛上有山，山的最顶端建有一座巍峨的古堡，周围飘荡着古怪的雾霭，将古堡的模样与面积全都藏匿其中。 看到雾霭那熟悉的黑色，基奇不由想起了梦魇之渊，下意识地眯起眼，检查起雾霭的元素组成。虽然距离还有点远，基奇只能看个大概，但也足以让他辨明，它们确实是一种东西，只是这里的雾密度偏小，远不像梦魇之渊里那样浓密。 飞艇在岛屿边缘的一块空旷处降落下来，下面是一座足以容纳两座飞艇的石台，带有明显的人造痕迹以及岁月的斑驳，看上去很像是为了降落飞艇而特意搭建。 一辆轻便的四轮马车已经停在石台下面，只是拉车的并不是马，而是四只健壮而高大的山羊。在这四只山羊身后，一个容貌和它们很像的瘦小老头正蹲在车夫的位置上，见飞艇降落，上面开始下人，这才从车上跳了下来，向基奇一行人迎了上去。 “嗨，哈萨瑞，好久不见！”佐伊似乎认识这个老头，主动抬手和他招呼起来。 “我倒是比较希望永远别见。”被佐伊叫做哈萨瑞的瘦小老头冷哼了一声，目光却向佐伊身后瞥去，很快就直盯盯地落在基奇身上，露出了一脸惊诧。 基奇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用这种目光看自己，但还是习惯性地眯起眼，用异能打量了一眼哈萨瑞。他不是魔法师，倒是有点像个武者，而且是和蒂姆齐一样的敏捷型武者。 “哈萨瑞，怎么了？”佐伊也注意到哈萨瑞的失态，疑惑地问了一声。 “他是谁？”哈萨瑞一边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基奇，一边向佐伊发问。 “怎么，觉得面熟吗？”佐伊呵呵一笑，不答反问。 “仅仅只是相像可说明不了什么。”哈萨瑞冷哼一声，收回目光，“你们又是来寻找那间所谓的密室？早告诉过你们了，就算有，那也不是你们能够觊觎的。” “别发牢骚了，哈萨瑞，赶紧带我们过去吧。”佐伊笑呵呵地说道，“而且你也应该看得出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可能？”哈萨瑞再次哼了一声，露出嘲讽的冷笑，但还是转过身，向自己那辆羊车走去，边走边道，“过来吧，自己上车，别指望我会伺候你们。” 佐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向基奇等人打了个手势，跟在了哈萨瑞的身后。 等四个人上了马车，哈萨瑞早已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挥舞起鞭子，驱动山羊，将羊车驶向山顶。 基奇转头看向窗外，发现载他们过来的飞艇也已重新起飞，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不用担心，这里可以直接和魔法协会联系，随时叫飞艇过来接我们。”佐伊笑着解释。 不等基奇接言，同行的另一名大魔法师洛伦已挑眉问道：“这个嚣张的老家伙就是传说中的奇美拉家族看门人？” “传说这个词夸张了点，不过他的家族确实世代在此看守城堡，也正因为他们的存在，亚龙帝国虽然收回了领地，却无法占领这座古堡。就连我们，也必须以参观的名义得到他的首肯才能进入其中。”佐伊继续解说道。 基奇一边默默听着佐伊的解说，一边注视着车窗外的景色。四只山羊牵引的四轮车正沿着盘山道向山顶处驶去，道路两侧依稀存在着一些植被，但很是稀疏，天空也和梦魇之渊一样，完全看不到飞鸟。 不一会儿，羊车已经进入到了雾霭所在的区域，车窗外的景色顿时变成了黑蒙蒙的一片，就像是时间突然从正午变成了夜晚，偶然间甚至还会看到星光闪烁。基奇闭上眼，很快就发现，那闪烁的并不是星光，而是魔兽的双眼，只是它们的等级并不高，对自己这行人似乎也没有兴趣，看了一眼便转移了注意。 这样的路程持续了十多分钟，忽然间，耳畔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就像是城池的大门正在开启，下一瞬，阳光便再次出现在车窗之外，一座古老而雄伟的古堡也紧跟着呈现在众人眼前。 羊车也停了下来，不等前面的哈萨瑞招呼，佐伊已径自推开车门，走下羊车。 基奇等人跟着走了下来，前面的哈萨瑞也跳下座位，向几个人问道：“用不用给你们准备休息的房间？” “请准备吧，我们或许要在这里逗留几天。”佐伊微笑着答道。 “最多三天，否则我就扔你们出去。”哈萨瑞不客气地给出了时限。 佐伊笑了笑，没有接言。 虽然满脸的不情愿，但哈萨瑞还是给了基奇等人应有的招待，为他们准备了客房和午餐，并在午餐后带着他们在古堡里参观。 佐伊没有隐瞒他们的来意，直白地告诉哈萨瑞，他们就是为了完成路西菲尔家族曾经发布的密室任务才来到这里，并点明了基奇的身份，称他是奇美拉家族后裔。 听到这些，哈萨瑞显得很是平静，淡淡说了句，“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去看那所谓的密室吧！” 说完，哈萨瑞调转方向，将基奇一行向古堡下方引去。 穿过几条回廊，又走过一条旋转楼梯，一处地下隧道的入口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谓的密室应该就在这里。”哈萨瑞用一种略显复杂的语气说道，然后伸手从入口旁边拿起一盏油灯，引着四人走进了隧道。 除了哈萨瑞带进来的油灯，隧道里再无一点光线，两旁虽然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盏魔法灯，但哈萨瑞并没有将其点亮，只举着油灯，一步一步地在前面引路。 佐伊似乎不是第一次来了，一边跟着哈萨瑞往前走，一边给基奇等人介绍起这里情况，“……这里其实是一条画廊，你们看两边墙上的木框，那其实都是画框，只是里面的画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全都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再也无法辨识。” “在我祖父看守这里的时候，他们便是这副模样了。”前面的哈萨瑞接言道。 “呵呵，哈萨瑞，你今天很健谈呢！”佐伊意有所指地笑道。 “哼！”哈萨瑞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主人家的历史，远比你们知道的还要悠久得多，你们所知道的奇美拉，也不过只是几个连祖宅都没资格居住的败家子。” “哦？难道这就是奇美拉家族的最后几代成员全都居住在亚夏而非此地的真正原因？”佐伊满脸好奇地问道。 勾起了佐伊的好奇心，哈萨瑞却不肯继续多言，加快了脚步，径自向前走去。 佐伊也只能耸了耸肩，转回头，和身边的洛伦大魔法师攀谈起来。 基奇一直没有作声，自进入这条隧道，他的注意力就被此地浓郁的暗系元素所吸引，但仔细观察之后，他发现这些暗系元素只是寄居一般分布在隧道的各个角落，虽然浓度和数量都不正常，但也并不像梦魇之渊里那样隐藏着魔兽。 基奇正想让自己的视线更深入一些，手臂处却忽地传来某种异感，让他不由得转换了视界，用正常的目光向身侧看去。 转过头，基奇却发现是艾维拉抓住了他的衣袖。她似乎对这里阴暗的气氛很不适应，脸色很白，抓住他衣袖的手指也有些发抖。 基奇微微一怔，马上就意识到，艾维拉未必是惧怕这里的阴暗气氛，更可能是暗系元素太浓，火系元素偏少，温度偏低，让她习惯了被火系元素包裹的身体感到不安、惶恐。 基奇立刻抬起自己的右手，将隧道里的火系元素聚集到一起，凝聚成了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将其悬在自己的手掌之上。 火球出现的瞬间，艾维拉本能地向着基奇又靠近了一些，基奇也干脆抬起右臂，示意艾维拉挽住他的手臂，与火球保持更近的距离。 佐伊、洛伦以及前面的哈萨瑞也因为突然出现的光亮而不约而同地回头，两名大魔法师并没有因为一个瞬发的火球术感到多么惊讶，哈萨瑞却是不由得多看了基奇两眼，眼睛里亦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期许。 就这样又走了一会儿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隧道的尽头，一面悬挂着金色圆盘的墙壁之前。 “就是这里了。”哈萨瑞停下脚步，淡淡说道。 “这里？”基奇一愣。一路上，基奇一直没有停止使用异能，在哈萨瑞停下脚步之前，他就已经用异能审视过这面墙壁，然而墙壁的后面只有普通的土系元素，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密室，更没有能够将人传送到其他地方的空间魔法。 “奇美拉之门。”旁边的佐伊插言道，“据说打开这扇门就可以进入奇美拉的密室。” “只是据说而已。”哈萨瑞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就连奇美拉家族自己都没能打开过它，你们偏不相信。” ——它显然就不是用来打开的！ 基奇没有作声，心里却是暗暗腹诽，消散掉手里的火球，让艾维拉暂且站到另外两名大魔法师身旁，自己则迈步走到这面比他还要高出一头的金色圆盘前面。 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了一番圆盘，基奇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只辨识出它是金色的，却不是纯粹的黄金。不过，基奇本来也没指望自己能用眼睛看出什么，伸出手，放在圆盘之上，然后闭上眼，装作感受圆盘里的魔法元素，实际上却是在动用异能，转换视界。 基奇摸向圆盘的瞬间，佐伊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哈萨瑞，以为他会阻止，但哈萨瑞并没说话，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基奇，好像对他的这一举动充满期待。 这时的基奇倒是真的看出了一点端倪。转换视界，将注意力集中到圆盘本身之后，基奇马上发现，圆盘里暗藏着一座复杂的大型魔法阵，而且这座魔法阵里有相当一部分内容看上去很是眼熟。 略一思索，基奇便想起了自己手上戴着的黑曜石手链，里面内嵌的那种可以供魔宠藏身的魔法阵似乎就是这副模样。 基奇连忙把视角转向自己右手，对照之后，很快认定了自己的判断。 但貌似宠物环的圆盘远比他手上的黑曜石手链复杂得多，尤其是供魔宠藏身的那部分魔法阵里，明显还嵌入了另一种效果不同的魔法阵，看上去有点像是自己在给戈登他们附魔时用过的连环魔法阵，可以用一种魔法元素聚集另一种魔法元素。 看着看着，基奇忽地想起了莫里亚蒂曾对他说过的话：你已经得到了寻获宝藏的钥匙。 想到这，基奇顾不得阿米尔让他暂时不要暴露魔宠的警告，收回异能，恢复到正常的视野，然后将精神力注入右手的黑曜石手链，把里面的暗影猴驱赶出来。 “啊！”黑漆漆的小猴子一出现，基奇身后立刻传来了数声惊叫，佐伊更是仗着自己和基奇相对较熟，直接问了出来，“这……这是魔宠吗？” “嗯。”基奇应了一声却没回头，拎着猴子，自顾自地把它举向圆盘。 猴子原本对基奇突然间把自己赶出宠物环的举动很不开心，抗议般地吱吱叫嚷着，但一看到面前的巨大圆盘，叫声便骤然停止，并伸出前爪，在圆盘上摸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猴子忽然身子一晃，用一只爪子抓住基奇的手腕，挂在上面，另一只爪子则伸向基奇，做出了讨要的动作。 猴子没向基奇讨要过多少东西，因此基奇想也不想地掏出一枚初级火系魔核，递给猴子。 猴子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使劲摇头，转而用下肢倒挂在基奇手腕上，用两只爪子比划起来，像是想要更大的东西。 ——更大的魔核？ 基奇犹豫了一下，终是将阿米尔给他的两枚高级魔核拿出了一个，再次向猴子递了过去。 猴子这次接下了魔核，然后身子一纵，向着墙上的圆盘跳过了过去，并转眼化作一团黑烟，消失在圆盘中心。 旁边的佐伊等人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哈萨瑞更是神情激动，在猴子进入圆盘的时候，直接跪倒在地，向着基奇膜拜起来。 但这时候的佐伊等人已经没有心思去追究哈萨瑞的异常，就在猴子进入圆盘后的仅仅数秒，圆盘便骤然爆发出了耀眼的强光，在金色的圆盘上勾绘出了奇美拉家族的族徽——云纹环绕的双头巨龙。 紧接着，隧道里那些魔法灯也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将原本黑漆漆的隧道映照得如同白昼。墙壁上的那些画像也渐渐褪去了黑色的遮蔽，一幅接一幅地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虽然一面墙上挂着的全是男性，另一面墙上挂着的则全是女性，但他们的容貌却异常地相似，毫无例外的黑发黑眸，一般无二的五官比例，只能靠着年纪和服饰分辨出彼此的差异。 不等佐伊他们发出赞叹的惊叫，一个又一个明显不属于他们当中任何一人的陌生声音已经抢先一步在隧道里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主人回来了！” “主人回来了！！” “主人回来了！！！” 伴随着这些声音，一个由暗系元素组成的男性人影也在金色的圆盘前逐渐汇聚成型，当整个隧道的魔法灯全部点亮的时候，他也将自己那近乎透明的身体凝结完毕，躬下身，向着面前的基奇问候道：“欢迎归来，我的主人。” 133、城堡里的大大小小 这个近乎透明的男人看起来年纪颇大，容貌上不比佐伊和洛伦年轻，穿着打扮也像一个魔法师，只是袍子的样式和魔法长袍相距甚远。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基奇还以为他是猴子变的，但他一开口说话，基奇便明白，他不可能是自己带来的猴子，也不像是和猴子一样的魔宠。 基奇正想告诉他，自己不是他的主人，身后跪着的哈萨瑞已经惊喜地叫了起来，“您是拉法大人？” 听到哈萨瑞的惊呼，透明的男人转头向他看了过去，扬头反问：“你是……这一代的哈萨瑞？” “是的，大人，我正是这一代的哈萨瑞，奇美拉家族的守门人。”哈萨瑞喜悦地答道，脸上的胡子都笑得翘了起来。 见两人似乎想要叙旧，基奇不快地插言，“都先闭嘴好吗？你，或者你，能不能先向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基奇这么一问，被哈萨瑞叫做拉法的透明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主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不记得拉法了吗？难道不是您驱使魔猴将魔核送入黄金之门，唤醒了拉法吗？” “我想我不是你以为的主人。”基奇皱眉说道。 “拉法大人，这一位只是主人的后裔，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恐怕也只是……巧合。”哈萨瑞向基奇施了一礼，站起身，把奇美拉家族的衰落以及灭亡向拉法简单讲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如今这座城堡里已经只剩下我和那些魔兽了，连您的存在也是我从我的祖父那里听来的。” “我替主人感谢你的忠诚，哈萨瑞。”拉法感慨地点了点头，转回头，再次向基奇看了过去，“至于您，阁下，既然您能够带回魔猴，唤醒我，而您本身又是流有奇美拉之血的神之后裔，那您就是这里新的主人，我的新主人。” 拉法话说的漂亮，但语气和神情却明显没了一开始的恭谨。 “我对你和这座城堡不感兴趣，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成为这里的主人。”基奇漠然说道，“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我更想知道，所谓的密室是怎么回事。” “密室？”拉法怔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将目光转向基奇身后的佐伊和洛伦，问道，“说起来，这两位是……” “我们来自魔法协会。”佐伊向着拉法微微欠身，然后抬手指向基奇，“这一位是基奇魔法师，他正在进行大魔法师的考核，而我们是此次考核的监视人。” “大魔法师考核？”拉法挑了挑眉，很快恍然说道，“就是说，他来这里是为了完成试炼任务？这么多年了，魔法协会的规矩还是一点没变？” “是的，阁下。”佐伊微微颔首，然后试探地问道，“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您……已经不是人类了吧？” “这个问题真的是很冒昧呢。”拉法故作不悦地板起脸。 拉法只是故作不悦，站在他对面的基奇却是真的不高兴了，他刚把话题拉回正轨，结果拉法和佐伊三言两语便又跑了题。 ——既然我的话不起作用，那就干脆不说好了！ 基奇郁闷地眯起双眼，直接动用了异能。 佐伊和拉法还在你来我往地彼此试探，突然，拉法的身体就像是受到外力的揉捏一般，从头到脚地向内收缩起来，转眼间就从一个正常的人形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体。 拉法也在身体被压缩的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顿时顾不得再和佐伊装模作样，斗智斗嘴，拼尽力气想要从这种异常的状态中挣脱，结果却反被那股外力压得更为密实。 就在拉法试图挣脱的时候，基奇却是暗暗腹诽起来——这个名叫拉法的家伙根本和那只猴子一样，看上去威风凛凛，实际上却没什么实力，就是会吓唬人罢了。 拉法这会儿也猜出了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只是他不明白基奇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想向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服软，再加上自以为存在的依仗，所以并未开口向基奇求饶，只继续在那里挣扎，试图摆脱基奇的控制。 基奇也懒得理他，转回头，向佐伊和洛伦问道：“如果我把他带回魔法协会，是不是就可以算是完成这里的任务了？” 佐伊和洛伦都是一愣，而没等他们接言，已经被压成球形的拉法抢先叫嚷起来，“我是拉法，奇美拉家族的守护者，临渊城的管理者，你不能像对待一件魔器那样对待我！” “闭嘴！”基奇不耐烦地在拉法身体外加了一层风元素，使他的声音再也无法向外传播。 佐伊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不必了，基奇魔法师，你已经揭开了这里的秘密，我和洛伦魔法师都可以为此作证。” 听到佐伊这样一说，洛伦也赶忙点头，表示自己也愿意为此作证。 “还是带点什么回去比较好。”基奇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通道两侧的画像，自言自语般说道，“或许带张画像回去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算数。” “阁下，请不要打扰前代主人们的安息！”已经目瞪口呆的哈萨瑞赶忙站了出来，阻止道，“您已经唤醒了整座城堡，如果谁敢认为您没有完成试炼，大可让他自己来此参观！” “是的，基奇魔法师，我可以用我的声名担保，绝不会让任何人质疑你的这场试炼。”佐伊也附和着说道，但紧接着便又话音一转，“当然，如果你能带回一些足以证明这次成功的物品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时间如此充裕，而这座城堡又如此之大，我们完全可以慢慢选择，并不需要急于一时，不是吗？” “其实，只要用投影水晶把这位拉法先生的模样传回魔法协会就足够了。”洛伦忽地插言，“既然这座城堡可以使用联络器，应该也有与魔法通路相连的鹞鹰之厅吧？” “有的，在城堡的最顶层。”哈萨瑞马上点头，“只是我并不知道怎么使用，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几位需要的魔器。” “这个容易，有佐伊大魔法师在，就算那里没有投影水晶，也可以现做一个嘛！”洛伦半开玩笑地说道。 “哪里用得着我，基奇魔法师可是蒂娜魔法师的高徒，也是一个优秀的炼金师呢！”佐伊赶忙谦逊地摆手。 基奇没有理会佐伊送给他的高帽，也没有释放仍然被压成球状的拉法，眯起双眼，将视线转回到那面金色圆盘，检查起了猴子的情况。 猴子还在里面，虽然已经转化成了元素状态，但看上去并未受到损伤，反而正美滋滋地吸噬着高级魔核渗透出的元素精华。 ——出来。 基奇撇了撇嘴，向猴子发出了召回的命令。 猴子明显有些恋恋不舍，但也没有犹豫太久，略一迟疑便从圆盘里钻了出来，重新恢复成猴子的模样，落在基奇肩头，但似乎觉得那里不够舒服，马上就又跳到了基奇的头顶。 “带我们去鹞鹰之厅。”基奇转身向哈萨瑞说道。 “请跟我来。”或许是武者更崇尚力量，哈萨瑞的态度明显比拉法恭顺很多，听到基奇吩咐，马上躬身引路。 基奇跟在哈萨瑞的身后，而仍然处于球状的拉法也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着，跟随基奇的脚步一起向通道外飘荡而去。 走出挂满奇美拉家族先祖画像的地下隧道，基奇等人才发现，外面的城堡也已经变了模样，所有的魔法灯全都亮了起来，使得原本昏暗的城堡就像是被重新清洗过一般，焕发出新的生机，变得干净而明亮。 不等基奇等人继续前行，三个亮白色的光点忽地从头顶的天花板上飘然而落，伴随着三个喜悦而杂乱的声音。 “主人！” “新主人！” “新主人也是主人！” 这三个声音正是此前曾经在隧道里出现过的，此刻真正看到，基奇却是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莫里亚蒂曾经提到过的一件事——灵魂。再想到莫里亚蒂说话虽然总是似是而非，但却全都别具意义，基奇顿时觉得，或许，拉法以及这三个能够说话的光点就是某人，不，某些人死后留下的灵魂。 基奇正在走神，三个光点却已看到了跟在基奇身后的球形拉法，马上发出了讶异的惊叫，“拉法大人，您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显然，他又倚老卖老地得罪了新主人！”另一个声音幸灾乐祸地说道，“活该，谁让他总是不长记性！” “好了好了，我们本来就不能对一个巫妖的记忆力抱有太高期待，他们的力量全都用来塑造身体了，自然不可能再去补足脑子。”第三个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 听到这些话，基奇不禁觉得自己也不该对这三个家伙的脑子抱有多高期待，于是向前面的哈萨瑞问道：“他们是谁？” “大概是……城堡精灵。”哈萨瑞不太肯定地说道。 “我们是您的仆从！”三个光点飞舞到基奇面前，主动介绍起自己，“我是阿法，他是贝塔，那个嘴巴最坏的是伽马！” 三个光点一靠近，基奇头上的猴子却是突然暴躁起来，吱吱地尖叫，像是在威胁这三个光点赶紧离它远一点。 三个光点却是一点都不怕它，马上围着它调侃起来。 “呀呀呀，笨猴子也回来了！” “它当然得回来，它不回来，我们怎么能够出来！” “我早说过，应该直接把它吃掉，省得它一消失，我们就也得消失！” 虽然知道这三个光点只是在吓唬猴子，但它们啰嗦个没完，头顶上的猴子也跟着吱哇乱叫，基奇立刻被吵得脑袋都疼。 “都闭嘴！”基奇只得动用异能，将三个光点从自己身边震开，恼火地吼道，“你们的事晚点再说，现在先去鹞鹰之厅！” “啊呀呀，又是一个坏脾气的主……”其中一个光点还要说话，却被基奇恶狠狠的目光一瞪，赶忙闭上嘴巴，和其他两个光点一起老实地跟在了基奇身后。 哈萨瑞也擦了一把冷汗，转回身，快步向楼梯处走去，那模样很像是在庆幸——幸好自己看守这里的时候没有这些家伙出来呱噪。 在哈萨瑞的引领下，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城堡最顶层。 推开其中一间房门，基奇顿时有了置身于魔法协会联络塔的错觉。 这间大厅里摆满了各式通讯魔器，除了可以借助魔法通路向任意魔法协会发送影像的投影水晶外，更有魔法协会这几年才研制成功的联络器和魔镜，还有一些魔器甚至连佐伊这个炼金大师都不认得，马上就红着眼扑了上去，一个个爱不释手地查看起来。 哈萨瑞对佐伊的这一举动很是不满，但基奇这个新晋主人都没有说话，他也不好擅自制止，只能把不满挂在脸上，恶狠狠地盯着佐伊，以免他顺手偷走些什么。 洛伦倒是对魔器没什么兴趣，一路上只盯着基奇身后的拉法和三个光点，但又明显自持身份，不愿意主动和他们搭言。 基奇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走到魔镜面前检查起来，很快发现，这面魔镜虽然长时间没有使用，在细节上也与魔法协会现在使用的魔镜有所差异，但只要稍稍调整一下，将其接入魔法通路，就肯定能够正常使用。 基奇当即着手调试，等佐伊终于心满意足地从那些没见过的魔器中回过神来，基奇也已经调整好魔镜，与源岛的魔法协会取得了联系。 不一会儿，费尔南多的身影便出现在魔镜当中，看到对面的景象，愣了一下才开口问道：“你们在……奇美拉的城堡？” “是的，费尔南多阁下。”佐伊赶紧定了定心神，迈步走到魔镜面前，把他们来到这里后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 听佐伊说完，费尔南多例行公事地向洛伦进行确认，然后便让他们暂且在魔镜前等待，自己则去召集岛上的其他大魔法师，对这项任务的完成进行最后的见证与确认。 基奇静静站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插言。他知道，费尔南多这会儿肯定比他自己更期待他能通过大魔法师考核，因此只会想尽办法帮他过关，绝不会刻意找他麻烦。 但为了增加说服力，基奇终是将拉法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并消散了包裹在他周围的风系元素，让他能够正常地与别人交流。 拉法刚一恢复，没等他自己说些什么，三个光点已经抢先围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讥讽起来，顿时把本就郁闷至极的拉法气得直翻白眼。 好在这样的窘境并未持续太久，魔镜另一边的费尔南多很快就再次出现，并带回了包括另外两名见证人在内的五名大魔法师。让基奇微感意外的是，巴罗什仍然不在其中。 佐伊赶忙轻咳一声，制止了三个光点的继续呱噪，把拉法介绍给镜子那边的众人。 看到近乎透明的拉法，镜子另一边的费尔南多顿时大吃一惊，他身旁的另一个白胡子老魔法师更是失态地尖叫起来—— “巫妖！” 134、巫妖拉法 其实不久之前，三个光点就已经用巫妖这个名词称呼过拉法，但他们说话的语气实在太过随便，无论基奇还是佐伊等人都没有认真去听，更没有放在心上，此刻听到费尔南多那边再次提起，这才跟着回忆起来。 拉法这时也再不复刚才被基奇用异能摆弄时的窘态，扬起下巴，高傲地看向镜子。 ——就会装模作样。 基奇暗暗腹诽，却也没有开口揭穿，任由拉法在魔镜前卖弄口舌。 基奇本以为以费尔南多等人的见识是不可能被一个徒有其表的鬼魂糊弄住的，但镜子那一边的反应却让基奇很是吃了一惊，大魔法师们一个个情绪激动，就连费尔南多都露出了火热的目光，对拉法追问不休。 ——是因为巫妖已经绝迹的关系吗？ 基奇正在心里猜想，耳畔却传来了佐伊的一声轻叹。 基奇疑惑地看向佐伊，佐伊也感觉到他的目光，笑了笑，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叹道：“唉，永生！” ——永生？ 听到这句话，基奇才恍然大悟地明白了那些大魔法师们为什么会对拉法这么关注。他们关注的既不是拉法的学识，也不是拉法的力量，而是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当初，那座地下宫殿之所以会被魔法协会严格保密，不仅是因为里面藏匿着大量的古老魔器，更因为那座宫殿的主人便是一个巫妖。只不过，那显然是一个转化失败的巫妖，意识和脑子已经全部不在，只剩下一具靠着本能行动的腐烂身体。 而眼前的拉法，却是一个活生生的巫妖，虽然没有身体，但意识和记忆全和正常人一般无二，看起来甚至还有可能使用魔法，这怎么可能不让那些老魔法师们趋之若鹜，尤其是已经死期在望的费尔南多。 只是，这样延续生命真的有意义吗？基奇觉得自己宁可死也不想变成拉法那副模样。当然，这可能和他只有十六岁有关，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担心死亡，也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值得他去留恋。 ——那个唯一有可能让他留恋的人，也已经不要他了。 基奇垂下眼眸，强迫自己收回思绪，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正听到费尔南多邀请拉法去源岛的魔法协会作客。 拉法却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真是抱歉，费尔南多大魔法师，我在成为巫妖的那一刻就已发过重誓，要永远守护这座城堡，直至真正的死亡降临也不会离开它半步。” “那真是太遗憾了。”费尔南多惋惜地说道。 两人又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几句，费尔南多才终于将注意力转向基奇，在和身边的几名大魔法师进行了一番仪式性的商讨之后，满面笑容地宣布基奇已完成第二项试炼任务。 听到“已完成”这句话，基奇也终于松了口气，不再计较他们之前浪费掉的那么多时间，转而开始考虑什么时候去梦魇之渊和阿米尔汇合。 但另一边的费尔南多并没有和基奇商讨第三个任务，也没有马上关闭魔镜，而是再一次和拉法接洽起来，提出了想和他探讨魔法的请求。 “真是抱歉，大魔法师阁下。”拉法嘿嘿一笑，再一次婉言谢绝，“虽然我也对如今的魔法体系充满好奇，但考虑到城堡刚刚迎回主人，很多地方都需要打理，我只能恳请您另约时间——或许您可以考虑亲临城堡，我和我的主人一定会给予您贵宾般的诚挚招待。” “我会认真考虑您的邀请，拉法阁下。”话说到这个地步，费尔南多也不好再继续坚持，又和佐伊、洛伦简单交代了几句，问了问基奇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下一个任务，然后便关闭了魔镜，结束了通讯。 见魔镜恢复成了正常的镜子状，拉法转回身，向着基奇躬身施礼，“请原谅我此前的失礼，新主人基奇阁下，如果我真的有失礼之处的话。” 基奇抽了抽嘴角，很有一种再把拉法捏成圆球的冲动。 三个光点像是感受到了基奇的心情，马上飞舞着围了过来，但基奇更加不想听他们呱噪，没等他们叽叽喳喳地开口便抢先动用异能将他们撵回到了一边。 “我说过，我对你和这座城堡全都没有兴趣，你也不需要叫我主人。”基奇面无表情地看了拉法一眼，然后转头向佐伊说道，“我想早一点开始最后一个任务，佐伊魔法师，希望你能尽快为我安排离开这里的飞艇。” “我会的。”佐伊欣然点头，“不过，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这座城堡里再逗留几天，让我研究一下这里的几件魔器。” 基奇迟疑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觉得阿米尔光是抵达梦魇之渊就需要不少时间，他过去太早也是没有意义，于是说道：“我希望这个时间不会太久，还有，这座城堡并不属于我，如果你要在这里做什么，不必征询我的意见，请和这位哈萨瑞或者那个巫妖商量。” “请不必自谦，新主人，作为奇美拉的后裔，这里理所当然属于您，您可以在这里随心所欲。”拉法马上接言。 “如果我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你也仍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基奇不耐烦地反问。 虽然已经确认了自己的血统和身份，但基奇还是生不出将奇美拉这个家族和自己捆绑在一起的欲望和责任感。基奇总觉得这是哥哥修奇应该做的事，奇美拉的一切也全都理所当然地应该属于修奇。如果修奇并不想要，那他……也更加没必要给自己增加一份莫名其妙的负担和责任。 听到基奇的话，拉法也是明显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一代的奇美拉竟然会如此枝繁叶茂。 “奇美拉的先祖会为您的母亲感到骄傲的。”拉法很快躬下身，意味深长地说道。 ——遗憾的是，母亲并不知道奇美拉的力量，也不觉得和自己的亲弟弟生下四个孩子有什么值得骄傲。 基奇垂下眼睑，没有回应拉法自以为是的恭维，转头向艾维拉说道：“我想去休息了。” 艾维拉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基奇是在和自己说话，赶忙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准备陪他一起返回客房。 “哈萨瑞，你也送送基奇主人吧。”拉法马上说道，“至于这两位大魔法师，想必会更喜欢我的招待。” “我的荣幸。”佐伊和洛伦不约而同地笑着点头。 基奇看了看他们，没有接言，转回身，径自向鹞鹰之厅的大门处走去。 回到房间后，基奇便没再出门，打发走了哈萨瑞和艾维拉，又把猴子塞回手链，然后就坐在一张老旧的长椅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很是无聊，毫无意义。 他很努力地试图完成大魔法师的试炼，阿米尔也在不惜一切地为他铺路，但另一个利益相关人费尔南多却对他们并不信赖，但凡还有一点可能，他都会选择延长自己的生命，而不是把一切交托给他和阿米尔。 当然，费尔南多的行为不是不能理解，但作为被委以重任却又不被信任的当事人，基奇却实在是大度不起来。更何况，从始至终，基奇都不明白阿米尔为什么要对魔法协会会长这个位置那样执着，也不明白这个位置到底能给阿米尔带来什么。 ——是所谓的权力吗？ ——可权力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只是拥有了一个头衔就可以让所有人服从，这是魔法还是妄想？ 基奇无法理解，就像他也无法理解希尔为什么一边说着爱他，一边却要娶妻生子，延续那所谓的家族传承。 虽然也曾因为确认了自己的血统而生出了触动甚至感动，但在那之后，一想到这样的血统是以乱仑作为代价，而自己的母亲更是因此痛苦到了自杀，基奇便觉得，这样的血统，就此断绝掉也未尝不好。 不过，和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的自己，又比近亲结婚的先祖高尚多少呢？ 基奇自嘲地想着，不知不觉闭上了双眼，在长椅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基奇被耳畔突然多出的喧哗声吵醒，睁开眼，发现透明的拉法正淡定地坐在他对面的高背椅上，身边环绕着那三个名叫阿法、贝塔、伽马的光点。 “啊啊啊，我们好像吵醒主人了！”一个光点叫嚷道。 “不不不，他说他不想当主人，所以我们不能叫他主人！”另一个光点马上反驳。 “就算他不想当主人，他也是我们的主人！”第三个光点跟着说道。 基奇没理会三个光点毫无意义的喧嚣，直起身，看向对面的拉法，皱了皱眉，冷冷说道：“我不喜欢无谓的打扰。” 拉法微微一笑，解释道：“很抱歉，我只是听您的那位女仆‘说’您没有吃晚餐……” “她不是我的女仆。”基奇不悦地纠正道。 “是我误会了，请原谅。”拉法不慌不忙地道歉，“是否需要我为您准备晚餐？” “……随便。”基奇迟疑了一下，终是因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而选择了点头。 拉法马上拍手，“阿法、贝塔、伽马，别胡闹了，快点把晚餐给基奇主人送来！” “马上！马上！”三个光点立刻飞舞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墙壁当中。 打发走了三个吵闹的光点，拉法继续向基奇说道，“当然，除了晚餐，还有一些事，我也必须和您单独谈一谈，比如，您是从哪里带回了魔猴？” “梦魇之渊。”基奇没有隐瞒，见拉法似乎没听过这个地名，继续解释道，“那里好像也曾被叫做裂隙之地。” “啊，我知道，主人的实验室就在那里。”拉法马上恍然大悟，“主人最后果然去了那里！” “耶奇？”基奇歪头问道。 “是的，是的！”拉法惊讶地点头，“你怎么会知道主人的名字，他……留下了什么？” “算是遗书吧。”基奇把那封羊皮纸上的内容简单讲了一遍。 听基奇说完，拉法的脸上流露出伤感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主人一直想要获得永恒的生命，可惜，人类终究无法象神一样永生于世。” “不能吗？”基奇疑惑地问道，“那你现在又算是什么？” “我还能算是人类吗？”拉法自嘲地反问，“而且，就算是这副模样，也一样无法确保永恒。您不知道，耶奇主人在的时候，城堡里诸如阿法、贝塔、伽马这样的城堡精灵——好吧，其实就是鬼魂而已——多不胜数，但耶奇主人带着魔猴一起离开这里之后，城堡便断绝了魔力来源，最后，大家只能选择沉睡，以此延长生命，等待主人的回归。” 说着，拉法叹了口气，“即使这样，大家还是没能熬过岁月的侵袭，最后只剩下我和阿法、贝塔、伽马他们三个还在魔法阵里苟延残喘。如果不是您及时将魔猴带回了城堡，为这里提供了新的魔核，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也将魂飞魄散，彻底地长眠于城堡之内了。” “所谓的魔力来源，就是魔核吧？”基奇问道。 “是的。”拉法点点头，“或许您也看出来了，这座城堡其实是一座巨大魔器，为了避免它被奇美拉家族之外的人所控制，主人在设计它的时候增加了一个限制，而这个限制就是您带回来的魔猴——只有魔猴才能将魔核放入魔法阵，为其提供魔力来源。而我，虽然可以管理这座城堡，却也只能和城堡一样从魔法阵里吸取魔力，并不能单独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才是你不能离开城堡的真正原因吧？”基奇漠然说道。 “说是其中之一更为合适。”拉法微微一笑，“您也应该知道，基奇主人，光系元素是暗系元素的天敌，无论是阿法、贝塔、伽马他们那样的普通灵魂，还是我这种经过细致锤炼的巫妖，都无法久存于阳光之下，只有城堡深处这种暗无天日的所在才能为我们提供有限的永恒。” 基奇咬了咬嘴唇，忍不住问道：“以这种方式活下去，有意义吗？” “人生本就毫无意义，基奇主人。”拉法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就决定将我的一切全部奉献给耶奇主人，以此作为我永存于世的意义所在。” “我无法理解。”基奇皱眉道。 “您不需要理解。”拉法笑眯眯地答道，“那是我的事，与您没有丝毫关系。事实上，虽然自耶奇主人离开之后，我仍然侍奉过多位奇美拉家族成员，但就内心而言，我的主人永远都只有一个，无论他是死是活，是否安在。而就这个角度来说，我其实很高兴您能拒绝成为此地的主人，拒绝我的侍奉。” “那是再好不过。”基奇漠然说道，“不过，我也要提醒你，我不是唯一的奇美拉后裔，也不是唯一继承这种力量的人。” “这也是我深夜来此的目的之一。”拉法笑容不变，“请和我谈谈你的兄弟姐妹，基奇小主人，让我能够知己知彼，在不久的将来，将他们拒于城堡之外。” 135、重回梦魇之渊 拉法和基奇整整谈了一夜，在询问修奇、洛奇以及莉奇现状的同时，作为交换，也把奇美拉家族的一些历史讲给了基奇。 基奇并不信任拉法，但修奇等人的情况算不得什么秘密，基奇对他们的了解其实也很是有限，因此并未在这些事上有所隐瞒。拉法倒是一度想用奇美拉家族近亲通婚的习惯糊弄基奇，被基奇冷冷点破，这才转而讲起了奇美拉家族的真正由来。 但这所谓的由来也只是奇美拉家族在亚龙帝国落地生根以后的事情。拉法效忠奇美拉家族的时候，亚龙帝国已经建立多时，奇美拉家族也已得到博尔吉亚大帝授予的爵位，只是那时的魔法协会还在奥兹帝国里和教廷纠缠不朽，并未与亚龙帝国展开全面合作。 拉法效忠的主人耶奇是奇美拉首任族长的孙子，和基奇一样，他的父母也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但他并没有娶自己的姐妹为妻，也没有和任何女人留下子嗣，终生只沉迷于对永恒生命的追求和研究，而且他确实活得颇为长久，失踪的时候就已经快200岁了。 据拉法所说，耶奇是他所见过的奇美拉家族成员中最为强大的一个，就是耶奇建造了这座城堡，又将寿命将尽的他转化为巫妖，使他成为这座城堡的管理人和守护者。 就某种角度来说，正是耶奇的强大，才使得他之后的家族成员越发坚定了近亲通婚的决心，想以此保证血统的纯正，从而诞生出和耶奇一样强大的家族成员。 “当我看到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连最基本的魔法天赋都不具备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错了。”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拉法感慨道，“他们只想到耶奇主人的强大，却忘记了奇美拉本身就是人类和神族的混血，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纯粹一说，而且耶奇主人的祖父和祖母也不是同族血亲，想用近亲通婚来保持天赋和血统，简直就是可笑的妄想。” “为什么你不阻止？”基奇疑惑地问道。 “我阻止了，他们就会听从吗？”拉法反问，“你自己就流着奇美拉的血，你应该很清楚拥有这一血统的人是多么执拗和自以为是。再说，我效忠的只是耶奇主人，他赋予我的责任也只是管理和守护这座城堡，至于奇美拉的强大能不能延续下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后面这句才是关键吧！ 基奇暗暗腹诽。 两人正说话，三个光点带着晚餐飞回了基奇的房间。他们似乎能够使用类似旋风术的风系魔法，在进来的时候，他们没有敲门，直接“打”开门锁，漂浮而入。一份包括面包、酱肉、水果在内的简单晚餐被放在一个大托盘里，和他们一样漂浮着飞进了房间。 或许是心情不错，在基奇吃晚餐的时候，拉法又向他承诺，作为放弃城堡所有权的谢礼，他愿意带基奇走遍城堡的每一处角落，包括那处连哈萨瑞都不知晓的真正密室。 拉法说完之后便又有些后悔，眨着眼睛看向基奇，似乎希望他能拒绝。 基奇却想起耶奇那份人造魔核的秘法仍然没有发现，当即想也不想地点头同意，要求拉法尽快安排。 拉法无奈，只能追加一个条件——只能看，不能拿。 “复制呢？”基奇问道，“比如，我看中一本魔法书，可不可以抄录一份回去？如果我看中一件魔器，可不可仿制一个带走？” “当然，请随意。”拉法大方地答道。 但第二天，当基奇真正走进去之后，他才发现这所谓的密室不过是一间书房，里面除了书籍和手稿便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没办法，这个家族的败家子太多了。”拉法尴尬地解释道，“本来就一代代地挥霍了不少宝贝，亚夏的宅邸建好后，他们又把大部分东西全都搬去了那里。现在，既然那宅子已经被魔法协会占了去，估计里面的东西也差不多都被挪到源岛去了。” 基奇默默听着，没有作声，伸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古书，逐页地翻看起来。 这里似乎是耶奇的书房，每一本书里添加的注脚都明显出自同一人的笔迹，与基奇在梦魇之渊的石塔里看到的那份遗书也很是相似，只是遗书上的笔迹更加杂乱一些，远没有眼前这些书里的笔迹规整。 但看着看着，基奇便失了兴趣，这些正正经经装订起来的书固然也算是价值连城，却并没有基奇感兴趣的东西。基奇很快放下古书，将注意力转向那些手稿文献。 看过之后，基奇顿时越发头大。这些手稿的笔迹杂乱不堪不说，写下的东西也根本没有一丁点的逻辑性可言，很多地方更是涂涂抹抹得像是油画一般，完全看不出原主到底在记录什么。 基奇有心用异能把这些笔记全部复制出来，转交给阿米尔，让阿米尔去头疼，但点数了一下笔记的数量，实在不是一件普通的魔法长袍遮掩得起的，梦魇兽的胃袋如今又不在他的手里，想带走就只能用正常的办法，而这肯定会引起佐伊等人的注意。 ——如果他们想要借阅，他是借还是不借呢？ 基奇咬了咬嘴唇，转头和拉法再次“协商”起来，提出了下次再来复制的要求。 “您自己来？”拉法不置可否地反问。 “唔……可能还会再带一个魔法师。”基奇迟疑地答道。自己出门这种事，他真是连自己都缺乏信心。 “我明白了。”拉法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音一转，“不过，来的时候请记得再带一些高级魔核。一枚高级魔核只能使用十年左右，就算再怎么节约也撑不过五十年，而且必须用魔猴才能放进去，所以，我也有事想和您商量。” “……不会是想让我把猴子留下来吧？”基奇面无表情地问道。 “您真是善解人意，基奇小主人。”拉法愉悦地说道。 基奇抽了抽嘴角，虽然猴子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但就这么交给拉法却让他更加不爽，于是摇头道：“不行，我现在还不能把它给你。” 拉法看上去倒也并不急躁，笑眯眯地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您在临死前把它送回来就可以了，但在此之前，您可要记得每十年回一次城堡哦！” ——我还是把它一起带进坟墓吧！ 基奇恼火地回了拉法一记白眼，但马上又想起另一件事，转而问道：“等等，一枚魔核可以供这座城堡使用十年，你肯定？” “当然，不过那是在城堡精灵的数量比现在多几十倍，主人的个数也比如今多很多的情况下，现在或许可以……用得更久一些。”拉法以为基奇觉得消耗太大，赶忙解释。 “你知道魔法协会的传送魔法阵吗？使用一次就需要一枚高级魔核的。”基奇皱眉说道。 “传送魔法阵的消耗当然大了，它连着魔法协会的防护魔法阵呢！”拉法失笑，“其实真正被传送魔法阵消耗掉的元素能量还不到一枚魔核的百分之一，剩余的部分都被转移到与它相连的防护魔法阵里面去了——要不，您以为魔法协会那么坚固的防御魔法阵是靠什么支撑的？大魔法师的精神力？” “那样的话，如果没有人使用传送魔法阵，那防御魔法阵岂不是也会因为失去魔力来源而跟着失效？”基奇疑惑地问道。 “怎么会没人使用呢？会长是干什么的，不就是维持这些的吗？”拉法笑着摇头。 被拉法这么一说，基奇也恍然大悟。魔法协会每年都有一定的免费传送名额，蒂娜就是使用这个名额在新年的时候来往于源岛和亚夏的，而之所以会有这个免费名额出现，想必就是为了维持魔法阵的运作而增加的固定支出。 “说起来，我们的城堡也有存储能量的魔法阵呢！”拉法忽地说道，“基奇小主人，如果你手上还有高级魔核……是不是可以……呵呵呵……” 基奇不由翻了个白眼，对拉法这种虽不肯认自己做主人，剥削压榨的时候却是一点都不心虚的行径越发不爽。但提起源岛和魔法协会，基奇猛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赶忙提醒拉法，费尔南多很可能会真的过来，向他打听巫妖的事情。 “放心好了，基奇小主人，他是绝对不可能从我的嘴里得到半点内幕的。”拉法笑眯眯地答道，“因为就算是我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变成巫妖。” “你不知道？”基奇不由一愣。 “是啊！”拉法很是认真地点头，“是耶奇主人把我变成巫妖的，具体怎么做也只有他才知道，我只感觉睡了一觉，再睁眼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莫里亚蒂似乎也说过，巫妖的转化方式已经失传了，只是…… 基奇皱了皱眉，迟疑地说道：“会有人相信吗？” “他们不相信又能怎样呢？有胆子就来城堡里找我好了！”拉法阴森一笑，“正好，城堡里的机关和魔法阵也许久没被使用过了，正好借他们活动活动筋骨。” ——也是，这件事原本就用不着他去操心。 基奇撇了撇嘴，不再多言。 或许是巧合，基奇一行在城堡逗留了三天，正中了哈萨瑞开始时给出的时限。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佐伊一直在研究鹞鹰之厅里的陌生魔器，洛伦则缠着拉法不放，向他探寻巫妖的转化方法。然而三天的时间实在短暂，佐伊只将几件魔器的外观草图画了下来，记下了它们的使用方法和效果；洛伦更是一无所获，倒被拉法骗去了不少魔法新知。 不过，拉法也没让他们失望而归，在临走的时候，送了佐伊一件历史颇久的联络魔器，送了洛伦一本有关灵魂的古籍，连艾维拉都得到了一件带有微弱魔防效果的头饰。当然，那件联络魔器已经旧得无法使用，那本古籍里讲述的灵魂理论也无法保证它的正确性，至于送给艾维拉的头饰，它的魔防效果也实在是微弱得连用“微弱”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了。 基奇虽然对拉法的小心眼很不以为然，却也不会白痴得开口揭穿，在最后一天的时候，让猴子给城堡的魔法阵又增添了一枚高级魔核，然后便空着两手离开城堡，登上了返回魔法协会的飞艇。 基奇本想采用和阿米尔一样的行程，从亚龙这边直接飞到梦魇之渊，然而有资格担当监视人的大魔法师却并不是个个都能使用飞行术，为了迁就他们，基奇只能先回到魔法协会，再由魔法协会的传送魔法阵前往奥兹，然后用正常的旅行方式前往梦魇之渊。 这么一折腾，基奇抵达黎明镇的时候，距离他离开奇美拉的城堡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按照完成这种试炼任务时的惯例，和他一同前来的两名监视人在黎明镇上与他分道扬镳，隐于暗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基奇其实知道他们以何种方式藏在了什么地方，但为了让考核能够顺利继续，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任由他们窥探监视。 但也幸亏这么折腾了一周，当基奇在艾维拉的引领下来到梦魇之渊的峡谷外围时，阿米尔和戈登等人刚从梦魇之渊里出来，正在空地上搭建帐篷，似乎准备在此过夜。这一次，戈登只带了蒂姆齐一个人过来，但让基奇感到惊奇的是，他一直没能在魔法协会里见到的巴罗什竟然出现在了这里，正与阿米尔等人坐在一起。 基奇赶忙带着艾维拉走了过去。 阿米尔也已发现他的到来，笑着伸出手，当着众人的面把他抱在怀里，送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你真的这么想我吗？ 基奇郁闷地撇嘴，明知道阿米尔是趁机占他便宜，却也不能揭穿，只能冷着脸，把自己已经完成第二个考核任务的事告诉给阿米尔。 阿米尔愉悦地翘起嘴角，却没有追问其中细节，只让基奇跟着他们在峡谷外暂住一夜，明早再进入梦魇之渊完成第三个任务。 基奇很想问问巴罗什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就像阿米尔不愿马上追问他是如何完成的第二个任务一样，他也不好当众提起这种颇具私密性的话题，只能等到天黑以后，和阿米尔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再去问询。 但在这天晚上，阿米尔和他却没能得到独处的机会，他们刚进入帐篷，巴罗什便也跟着钻了进来，还摆出了一副要跟他们一起过夜的架势。 136、小插曲 “巴罗什，你的帐篷不在这里吧？”阿米尔对巴罗什的到来也很是郁闷。 “得了吧，真让我和那个小姑娘睡一晚，还不得把她给活活吓死？”巴罗什的语气更加不爽。 巴罗什这么一说，基奇和阿米尔也意识到，他们在分配帐篷的时候只注意了性别问题，却忘了考虑一个普通少女对死灵魔法师的恐惧。 “那你至少也该把睡袋一起带过来。”阿米尔无奈地说道，“现在你让我们怎么睡？” “你们都是男人，挤一挤又有什么关系。”巴罗什不以为然地说道，然后转身坐在了一个已铺好的睡袋上面，将它占据下来。 阿米尔抽了抽嘴角，转头瞥向基奇一眼，仿佛在说：今晚可不是我故意要占你便宜。 “巴罗什为什么会在这里？”基奇没理会阿米尔的眼神，径自问道。 “当然是来帮忙的。”巴罗什嘿嘿笑道。 “是来找我们帮忙才对。”阿米尔冷哼了一声，揭穿了巴罗什出现在此地的真正原因。 说起来，这还和基奇给巴罗什的提醒有关。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孙侄女在亚龙后，巴罗什终于又生出了复国的念头，马上离开源岛，去亚龙帝国的帝都亚夏和谢丽尔以及她的女儿辛西娅见了一面。 然而，基奇都能想到的事情，亚龙的皇帝又怎么可能忽略。来到谢丽尔和辛西娅的住处，巴罗什便发现她们已经被亚龙皇帝软禁起来，连亚夏城都已无法自由出入。 巴罗什虽然是大魔法师，但毕竟只有一个人，想要把两个毫无战力可言的女人带出严密防守的亚夏都很难做到，更别说还要带她们穿越国境，前往奥兹了。 无奈之下，巴罗什只能把谢丽尔和辛西娅暂且留在亚夏，自己出来寻找援兵。 阿米尔便是巴罗什想到的第一个援兵，听说他来了梦魇之渊，便跟着追到了此地。而阿米尔对此也早有准备，直接把戈登和他的佣兵团介绍给巴罗什，让他们自行商谈。 戈登欣然接下了这笔生意，但也提出了一项要求：由于奥兹帝国已经陷于战乱，能够联通两国的唯一通路亚极城也因此而完全关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戈登等人也因为这个原因而无法进入亚龙境内。因此，巴罗什必须自己想办法将谢丽尔和辛西娅带出亚龙，然后再由戈登等人接手她们的护卫工作。 “我要是能把她们带出亚龙，我还用得着找佣兵吗？”巴罗什恼火地抱怨。 “不能使用传送魔法阵吗？”基奇随口问道。 “倒不是不能，只是很难而且很容易惹出麻烦。”巴罗什叹了口气，“弗洛伊德和亚龙皇室的关系一向紧密，他绝不可能违逆自己的皇帝让我把谢丽尔母女带走，所以我得避开他的监视，也不能引起其他亚龙魔法师的注意——对了，小家伙，或许你可以帮我？” “呃？”基奇一愣，旁边的阿米尔则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学徒和辛西娅的年纪差不多，你可以让她顶替那个女学徒，跟你一起去源岛。只要到了源岛，一切就好办了，我可以直接用传送魔法阵送她去奥兹，也可以让她暂住在那里，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再出现。”巴罗什自言自语地说着，很快又想起一件事，击掌道，“还有，我记得你好像和亚龙的贵族关系不错？或许你可以再多帮我一点……” “巴罗什。”不等巴罗什说完，基奇已开口打断，“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巴罗什问道。 “我也是亚龙的魔法师。”基奇郁闷地说道。 巴罗什顿时没了声音。 “巴罗什，你就别打基奇的主意了。”一旁的阿米尔也一本正经地插言，“这可是近乎叛国的要事，他帮你，就等于害了自己。” “我明白，我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巴罗什重重地叹了口气。 “其实你可以换一个方案。”阿米尔继续说道，“从亚龙直达奥兹的路线虽然很是难走，但如果把直线换成曲线，在中间加一个洛丹，时间虽然不可避免要更久，但难度却也未必会像现在这样大。” “先去洛丹联盟，再从洛丹回奥兹？”巴罗什喃喃念了一遍，很快点头，“这倒也是一个办法，不过，你的那群佣兵朋友会同意吗？” “加钱就是了。”阿米尔耸了耸肩，“不过，把那两个人带出亚夏城的这部分恐怕还是得你自己去做，戈登他们是不可能在一国之都里惹麻烦的，那样做的后果他们没法承担，所以你别指望他们能帮你救人。还有，别光想着把人带到奥兹，先想想带过去之后怎么办，复国这种事可不是有个人想当皇帝就能完成的，你还需要辅助者，需要军队，更需要金钱。” “还有一件事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基奇闷闷地插了一句，“你们要带走的那两个人，她们自己愿意离开亚龙吗？” “作为提米苏斯家族的子嗣，她们没有选择的权力。”巴罗什不以为然地说道。 “还是别直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她们的头上比较好，巴罗什。”阿米尔摇了摇头，“她们毕竟是女人，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被嫁到亚龙帝国的女人，就某种角度来说，她甚至有可能认为自己是被家族抛弃的弃子——说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和她们谈过？” “……我只问了她们是否想回到奥兹。”巴罗什漠然答道。 “那她们的回答呢？”阿米尔问道。 “那个名叫辛西娅的小东西看起来更有兴趣，至于谢丽尔……提米苏斯的家族教育在她身上有点太过成功了，我完全看不懂她在想什么。”巴罗什叹了口气。 “再和她们好好谈一次吧。”阿米尔诚挚地劝谏道，“那位谢丽尔公主毕竟在亚夏经营多年，如果她真想离开，或许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助。而且，别忘了，巴罗什，你是一个魔法师，除非你打算冒着被魔法协会追杀的风险，无视《魔法师守则》，否则你对这场战争的介入度肯定是极其有限的，更不可能替她们重建国家，让她们坐享其成。” 巴罗什沉默下来。 阿米尔也不再多言，拍拍基奇，示意他躺下先睡。 基奇撇了撇嘴，见阿米尔并没有和他一起躺下的意思，便顺从地钻进睡袋。他这会儿其实更想知道巴罗什有没有找出让自己灭族的仇人，但考虑到问多了之后更容易被她找到理由拉去帮忙，于是便强忍下好奇，准备以后另找机会向阿米尔询问。 基奇躺下之后，巴罗什长叹了一声，也跟着进了睡袋。 阿米尔却没有躺下，低声在基奇耳边说了句“自己睡吧，我出去守夜”，然后便起身离开了帐篷。 基奇愣了一下，隐约记得晚饭的时候并没安排阿米尔守夜，但他也同样不想当着巴罗什的面和阿米尔睡在一起，因此并未追问，闭上眼，自顾自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巴罗什已经不在帐篷里了，阿米尔也没回来。 基奇伸了个懒腰，钻出帐篷，发现艾维拉正满面笑容地帮蒂姆齐准备早餐，阿米尔和戈登站在旁边说着什么，而巴罗什却是完全不见踪影。 走过去一问，基奇才知道巴罗什已经离开了，而戈登和蒂姆齐也会在今天一起离开。阿米尔倒是不会走，他要和艾维拉一起等基奇从梦魇之渊里出来。 ——这就是艾维拉开心的原因吗？ 基奇撇了撇嘴，暗暗腹诽。 基奇注意到艾维拉喜欢阿米尔是在艾维拉放弃卷轴制作，改为研究药剂学的时候。他和蒂娜都曾给过艾维拉类似的建议，但直到阿米尔也这样说了之后，艾维拉才终于改了主意，按照阿米尔建议，学起了她此前从未想要涉足的药剂学。 大大咧咧的蒂娜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当然这也可能和她只觉得艾维拉并不适合对精神力要求很高的卷轴制作，却没有给她指出新的出路有关。基奇却不会忘记，他也是建议过艾维拉尝试药剂学的，但提了几次，艾维拉都只是笑笑，并不理会。结果阿米尔只是随口一说，她马上就成了听话的乖学徒，开始了针对药剂学的研究。 也正因为注意到这件事，基奇很快就看出，艾维拉似乎并不想让阿米尔知道她喜欢他，她隐藏得很好，只在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才会悄悄看上阿米尔几眼。 基奇不明白阿米尔有什么值得艾维拉喜欢，但他也没打算揭穿此事，只是上一次迷迷糊糊地说走了嘴，终是让阿米尔知道了。基奇本以为阿米尔会让蒂娜把艾维拉送走，很是为此担心了一阵儿，但阿米尔并没有这么做，而且看他的态度，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可能已经把它完完全全地忘在了脑后。 这么一来，基奇倒是有点为艾维拉抱不平了。 ——艾维拉只是长相差了一点，其他地方哪一点不比蒂娜更好呢？那么温柔，还会做饭！ 基奇这样想着，却也没法让阿米尔放弃蒂娜娶艾维拉。先不说凡事总有先来后到，光是想到阿米尔和达伦做过的事，对他做过的事，基奇就觉得让艾维拉嫁给阿米尔简直是在害她！ ——暗恋总好过幻灭。 想起自己和希尔的结果，基奇不由得叹了口气。 吃过早饭，戈登和蒂姆齐收拾行囊准备离开，阿米尔没有给他们送行，而是带着基奇去了他们前不久进入梦魇之渊时所走的路径，等基奇找出了他用元素笔留下的痕迹，才放任基奇独自进入梦魇之渊。 寻找火毒蜂的路程很是顺利，阿米尔为基奇特意找出了一个靠近外围的蜂巢，使他不需要在梦魇之渊里过夜就能完成任务。 沿着阿米尔留下的标记，基奇没用多久就直接来到了蜂巢。在处理掉工蜂和兵蜂之后，基奇投机取巧地用两个微缩版的冰墓把包括女王蜂在内的整个蜂巢扣住，然后用旋风术一卷，带出了梦魇之渊。 回到峡谷外的营地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基奇正打算把一直尾随在他身后的两名大魔法师叫出来，让他们检查一下蜂巢，将任务交托出去，抬起头，却发现阿米尔搭建的营地里多出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女性身影。 ——蕾切尔？她怎么还在这儿？！ 基奇很快认出了那个多出来的女人，顿时皱起眉头，快步走了过去。 “拿到了？”一直关注着出口的阿米尔早就看到了基奇的身影，只是直到他走进营地才起身迎了上去。 基奇点点头，“我把整个蜂巢都带出来了！” “但愿不会遇到空巢这种倒霉事。”阿米尔开玩笑地说道。 蕾切尔这时也忍不住走了过来，开口问道：“这是火毒蜂的蜂巢？” 基奇瞥了蕾切尔一眼，正想质问阿米尔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却发现阿米尔的目光已经转向他的身后，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声—— “请问，这是火毒蜂的蜂巢吗？” 基奇转回身，发现身后走来了几名男性冒险者，为首的就是说话那人，看年纪在二十五六岁左右，虽然穿着武者的服饰，身材也很健壮，但身上的气质却与戈登他们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 基奇仍然没有说话，继续用旋风术控制着被冰冻的蜂巢，冷冷地看向几人。 旁边的蕾切尔却是主动介绍起来，“这一位是萨普先生，我现在就是和他们一起历练。萨普先生，这一位是高级魔法师阿米尔阁下，这一位是……中级魔法师基奇。” 蕾切尔顿了一下，但终是说出了基奇的名字。 “很高兴见到你们，两位魔法师阁下，请放心，我并没有恶意。”听蕾切尔介绍完，萨普微笑着解释道，“我只是对这位基奇魔法师带出来的蜂巢很感兴趣，如果两位不介意，我希望能买下它——请放心，价格上绝不会让两位吃亏，我可以出双倍的金币。” “很抱歉，萨普先生，或者，我也该称你为阁下，或者，殿下？”阿米尔翘起嘴角，很是愉悦地看到萨普因自己的称呼而变了脸色，“不过，这个蜂巢是不可能出售给您的，无论您给出什么样的价格，哪怕是十倍、百倍。” “我真的很需要这个蜂巢，魔法师阁下，或许我们可以用金钱之外的东西作为交换？”萨普很快便镇定下来，不依不饶地说道。 “我也说过了，无论。”阿米尔故作遗憾地摇头道。 萨普还想再说什么，基奇却已没了耐心，直接向着两名大魔法师监视人所在的方向丢出两道旋风，破除掉了他们的隐身效果，让他们的身影暴露在众人面前。 看到周围突然多出了两名黑袍魔法师，萨普等人明显吃了一惊，除了萨普之外的其他人更是将手放在了各自的武器上，不自觉地将萨普围在了当中。 ——还真是个大人物呢！ 基奇这时也看出了门道，但并没有多加理会，径自拖着蜂巢向两名大魔法师走了过去，开口道：“第三个任务完成了，检查吧！” 137、试炼任务完成 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两名大魔法师，又听到基奇说起第三个任务，旁边的蕾切尔马上联想到了他现在在做的事情，脱口叫道：“你在进行大魔法师的试炼考核？” 基奇没有理她，伸手把被冰墓扣住的蜂巢拿到身前，向两名大魔法师递了过去。倒是旁边的阿米尔微微一笑，向蕾切尔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另一边的萨普则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显然没想到这个明显尚未成年的小魔法师竟然正在进行大魔法师考核。 两名大魔法师却是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基奇魔法师，这东西你需要亲自带回魔法协会，我们来这里只是证明你确实独立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真麻烦。”基奇嘟囔了一句，却也无可奈何。 “好了，基奇，不要给两位大魔法师阁下增添麻烦了。”阿米尔迈步走了过来，向两个黑袍魔法师微微欠身，“感谢两位的辛劳，只是不知道，两位对见证到的结果是否满意？” “放心吧，阿米尔魔法师，基奇魔法师的天赋和力量我们有目共睹，相信不久之后，魔法协会就要再增添一名新的大魔法师了。当然，明年这个时候，肯定还会再增加一个的。”其中一名黑袍魔法师微笑着说道。 自从阿米尔已经掌握了风系禁咒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虽然大魔法师的头衔尚未真正到手，但知道此事的魔法师们都已将他作为“准”大魔法师来对待。而在梦魇之渊里，两名大魔法师又亲眼目睹了基奇的天赋力量，尤其是所有魔法全部无咒瞬发这一点实在是强大的可怕，就算是魔法协会里最强大的魔法师也绝不可能做到。 面对这样两个既有实力更具潜力的魔法师，两名大魔法师也只能和颜悦色，以礼相待。 就在这时，萨普忽地插口问道：“抱歉，诸位魔法师阁下，恕我冒昧地问一句，这位基奇魔法师正在进行的任务，是不是拉德卡尔大魔法师阁下发布的那个？” 两名黑袍魔法师没有回答，打量了萨普几眼，冷冷反问：“你是谁？” “拉德卡尔大魔法师是我的叔父，我之所以会向这位基奇魔法师购买蜂巢，就是为了把它送给叔父大人。”萨普并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所以，如果这位魔法师阁下将要完成的任务正是叔父大人发布的，那我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你确实是在多此一举。”一名黑袍魔法师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任务的来源，然后转头向基奇说道，“基奇魔法师，既然你的任务已经完成，那我们也没必要再在这里久留，也请你尽快返回魔法协会，交付任务物品，等待最后一项禁咒考核的来临。” “哦。”基奇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两名大魔法师也没再和他们客套，身形一闪，再次动用了隐身的秘法，消失在众人眼前。 基奇眯起双眼，马上就发现他们其实并未离开，只是使用了一种可以改变身边元素分布的魔器，使周围的光系元素和水系元素能够将他们的身影遮掩起来，无法被旁人看到。 基奇撇了撇嘴，没有揭穿，转回身，向阿米尔问道：“我们在这里住一夜还是马上就走？” “如果你不是很累的话，我希望马上就走。”阿米尔答道。 “两位魔法师阁下。”萨普再次插言，“既然取蜂蜜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也没有在这里逗留下去的必要，或许两位可以和我们同行，去黎明镇上歇息。” “谢谢你的美意，萨普殿下，不过我们并不准备返回黎明镇，所以自然也无法与你们一路同行。”阿米尔微微一笑，婉言谢绝，然后转身走向帐篷，招呼一直躲在里面的艾维拉出来收拾东西。 惊呼后就一直呆愣在一旁的蕾切尔这时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看正收拾东西的阿米尔等人，又看了看沉默地站在一旁却没有离开的萨普，很快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般快步走到萨普身旁，满脸歉意地说了几句，在萨普点头后，立刻换上喜悦的容颜，走到阿米尔身旁，提出了要跟他们一起返回魔法协会的请求。 “这个……”阿米尔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蕾切尔魔法师，你会飞行术吗？” 蕾切尔不由一呆。她虽然和阿米尔一样都是风系魔法师，但飞行术这种高级风系魔法却远不是她一个初级魔法师所能掌握的。 “我们要使用飞行术直接返回亚龙，如果你尚未掌握这项魔法的话，那我也只能说抱歉了。”阿米尔耸了耸肩。 蕾切尔面色一窘，但马上便想到连初级魔法师资格都没拿到的艾维拉更不可能掌握飞行术，当即指着艾维拉问道：“她也不会飞行术吧？为什么她就可以与您同行？” “我愿意带她，你管得着吗？”基奇不悦地插言。 蕾切尔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基奇。面对与她同时通过初级魔法师考核如今已是中级魔法师的蒂娜，她还能生出奋力一搏的勇气，但面对这个只能用天才二字才能形容的少年，她却是连和他做比较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蕾切尔只能紧咬双唇，昂起头，等待阿米尔的答复。 但阿米尔根本没有给她回应，宠溺地抓了抓基奇的黑发，仿佛在告诉他别和这么一个低阶的女魔法师一般见识，然后便自顾自地继续收拾起帐篷，将它们打理成行囊。 基奇冷眼看着蕾切尔脸上的精彩表情，对她的不识时务越发感到厌恶。阿米尔其实从不像希尔那样怀有“对女士应该温柔和蔼”的绅士情怀，他对待女人的方式和对待男人一样，只根据对方有用还是没用来区别自己的语气和态度，从不会释放出错误的暧昧信号，让对方生出误解。 是，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但是明知道对方另有恋人，对你也并无好感，却还是纠缠不休，这就太让人讨厌了！ 基奇不由自主地将艾维拉和蕾切尔做了对比，对蕾切尔的恶感顿时又加深了一倍。 好在阿米尔很快就收拾好行囊，只是碍于周围有人，无法将它们放入梦魇兽的胃袋。 “再见了，萨普殿下。”阿米尔向萨普打了声招呼，却没理会与他更近的蕾切尔，然后便念诵起飞行术的咒语，慢慢地升上天空。 见阿米尔已经起飞，基奇也不再磨蹭，一手拎着蜂巢，一手抓住艾维拉的手腕，用风元素包裹住她的身体，带着她飞到了阿米尔的身边。 三个人很快飞离了梦魇之渊的峡谷，进入了亚龙帝国的国境范围。 越过山岭后不久，一亮熟悉的简易马车便映入眼帘，阿米尔率先向下落去，基奇也带着因为第一次飞行而满脸兴奋的艾维拉跟了过去。 驾驶马车的正是阿米尔的那位武者车夫，他原本坐在车厢里面，似乎已在这里等了好些时日，见阿米尔等人从天上落下，这才推门跳了下来，一声不吭地接过阿米尔手里的行囊，把它们放在车厢后面的行李箱里。 阿米尔也没有和他说话，打开车门，带着基奇和艾维拉坐了进去。 车门关好后，车轮便跟着转动起来，阿米尔也不再沉默，当着艾维拉的面，问起了第二个任务的完成经过。 基奇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得太细，只把艾维拉在场的那一段讲了出来。 阿米尔听出他有所隐瞒，但并没追问，只是在听说基奇什么都没得到却在城堡里消耗掉了两枚高级魔核的时候露出了些许不快，明显是对基奇的大方很不赞同。 基奇这时候也觉得自己有点亏了，但用都用掉了，总不可能再要回来，只能下次再去的时候带上阿米尔，让他去压榨拉法那个老不死的巫妖。 由于路上几乎没有停歇，三天后，基奇一行便回到了亚夏的魔法协会。 发布火毒蜂任务的大魔法师拉德卡尔已经收到消息赶到了这里，见到基奇和他手上的蜂巢后，也没让基奇消除冰墓把里面的蜂蜜取出来，直接用一个黑漆漆的铁箱子把蜂巢整个装了进去，然后笑眯眯地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感谢话，接着便急匆匆地离开亚夏，返回了他自己的国家——洛丹联盟。 “拉德卡尔出自洛丹联盟的伊达拉部落，是伊达拉部落首领的同胞兄弟。”送走拉德卡尔后，阿米尔向基奇解释道。 “所以你管那个萨普叫殿下，因为他是首领的儿子？”基奇随口问道。 “加上之一两个字会更为合适。”阿米尔说道，“洛丹联盟的习惯是多妻多子，那位首领光妻子就不下十个，孩子更是多达几十个。萨普算是其中较为出色的一个，是下任首领的有力竞争者之一。不过我之所以能认出他的身份，不是因为他和拉德卡尔大魔法师的关系，而是因为我在洛丹联盟历练的时候见过他——当然，他并不知道。” 基奇对萨普没什么兴趣，因此也没有多加追问，如今三个试炼任务均已完成，只等着魔法协会那边安排最后的禁咒考核。但按照惯例，这至少也要一周左右的准备时间，再加上现在正是高级魔法师的考核时间，协会里本就人手不足，因此很可能会拖延得更久。 无聊之下，基奇便问阿米尔要不要去奇美拉的城堡，看看耶奇留下的笔记，顺便帮他找一个可以在禁咒考核中使用的咒语。 “你还没选定禁咒？”阿米尔无奈地问道。 “根本没有可选的咒语，也没有考虑这件事的时间啊。”基奇无辜地答道。 阿米尔顿时也没了言语，基奇完成三个试炼任务的时间确实太快了些，想当初他可是整整折腾了好几个月，而基奇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想了想，阿米尔决定接受基奇的“邀请”，和他一起前往奇美拉的城堡，反正那里可以使用联络器和魔镜，随时都能接收来自魔法协会的消息。 由于大魔法师考核还没有全部结束，基奇仍然有使用飞艇的权力，阿米尔也没有吝啬金钱，直接联系了负责操纵飞艇的魔法师，搭乘飞艇前往奇美拉的领地。 再次抵达奇美拉城堡所在的湖心岛时，基奇发现整座城堡都已被黑雾包围，再不复此前的依稀可见，连小岛周围的湖水都明显静寂了许多，其中的水元素更是浓密得让基奇不由得联想起深渊里的那场洪水。 因为来之前已经通知了这边，所以当基奇和阿米尔走下飞艇的时候，哈萨瑞已经驾着羊车等在了一旁。虽然基奇已经和拉法达成了“不做主人”的协议，但哈萨瑞却明显把他当成主人一样对待，小心翼翼地伺奉着，生怕引起他的一丝不满。 出发的时候，阿米尔没有跟基奇一起坐进羊车，而是纵身跳上了车夫的位置，和哈萨瑞闲谈起来。 基奇打开车窗，用风元素听了一会儿，发现阿米尔只是在问哈萨瑞的年纪和家庭情况。而哈萨瑞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阿米尔，他已经是两个儿子的父亲，三个孙子的祖父了，只是他们都和他们的祖母，也就是哈萨瑞的妻子一起住在德米拉城里，如果哈萨瑞死掉，他们中的一个就会像哈萨瑞一样来到城堡，继续做这里的看门人。 阿米尔也向哈萨瑞简单介绍了他和基奇的关系——当然，众所周知的那种，并试探性地抱怨了巫妖拉法对基奇的剥削和欺骗。 哈萨瑞看上去像是赞同这种观点的，只是不好出言附和，呵呵笑了两声便没了言语。 阿米尔也没有指责太多，而这时的羊车也已穿过盘山道上的黑雾，驶进了奇美拉的城堡。 下了羊车，走进城堡大厅，透明的拉法和三个光点一般的城堡精灵便出现在基奇和阿米尔的面前。 阿米尔略显惊讶地打量了他们几眼，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示意基奇将自己介绍给他们。 基奇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这位是阿米尔，算是……我的监护人。” “监护人？”拉法立刻做了个讶异的表情。 “基奇魔法师尚未成年，而家人又不在身边，作为他导师的未婚夫，我只能担当起这个重任。”阿米尔微笑着给出了解释。 “哦哦哦！”拉法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换上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138、禁咒考核 基奇和阿米尔在奇美拉的城堡里暂住了下来。拉法对他们的到来不置可否，态度也并不热络，但也没有限制他们的行动，任由他们在城堡里自由穿梭。倒是三个城堡精灵整天围着他们打转，叽叽喳喳地询问外面的事情。 阿米尔开始的时候还饶有兴趣地和他们三个闲扯，当发现他们生前只是普通的仆从，并非魔法师或者其他特别人物的时候，阿米尔的兴趣便骤然消散，转而暗示基奇把他们撵走，别让他们在身边碍眼。 将阿米尔和基奇送进城堡的哈萨瑞则是秉持看门人的本份，极少在城堡里露面，连用餐的时候也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不过，城堡里需要吃喝的也只有他们三个，每天的用餐时间，三个城堡精灵就会直接把饭菜送到他们所在的位置，根本不用他们自行出来寻找，而城堡里的餐厅也因此而处于闲置的状态。 自住进城堡后，除了开始的时候在城堡精灵身上浪费了一点时间外，阿米尔便带着基奇一起泡在耶奇留下的书房里。阿米尔原本也是打算先从耶奇留下的笔记看起，然而翻阅了几本笔记之后，他就因为上面过于缭乱的笔迹和不知所云的语句而选择了放弃。 “放心吧，亲爱的，你绝对是和他有着一样血统的后裔，你们连写字的习惯都一样地让人无法恭维。”阿米尔恼火地向基奇吐槽了几句，然后把笔记塞回原处，转而看起了那些古书古籍。 基奇虽然觉得无辜，却也无法反驳，自从希尔离开魔法协会以后，他就再也没练过字，如今书写起来，恐怕比这位耶奇还要不如。 对于基奇和阿米尔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拉法一直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直到第三天晚上，基奇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正打算脱衣上床，拉法却突然从墙的另一边钻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基奇，明显是有话要说。 基奇立刻把手插入口袋，看上去像是对拉法满怀戒心，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口袋里的联络器，把上面的刻度调整到阿米尔的频率。 “基奇小主人，我们需要谈一谈了。”拉法不出意料地开口道。 “谈什么？”基奇漠然反问，手指则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联络器，与阿米尔保持联通。 “当然是你带来的那位魔法师。”拉法笑眯眯地说道，“你很信任他？” “比起信任，我觉得用无所谓信任还是不信任来形容我们的关系可能会更为合适。”基奇面无表情地答道。 “已经超乎信任，转变为依存了吗？”拉法挑起眉毛，意有所指地说道，“我本以为你带来的人会是你那位年轻的女导师，没想到最后来的却是她的未婚夫，唔，这感觉真是……无法形容。” ——拉法怎么知道他的导师是女人？ 基奇微微一怔，很快想起上次来的时候，佐伊和洛伦都和拉法交流过，城堡里又有可以和魔法协会联络的魔器，拉法能打听到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稀奇。 “你到底想说什么？”基奇不悦地皱眉。 “我只是想提醒‘您’，信任这种东西，还是不要随意赠予比较好，奇美拉家族之所以衰落，就是因为给了旁人太多毫无节制的信任。”拉法一字一句地说道，“信不信由你，基奇小主人，那位名叫阿米尔的魔法师可不是用几本魔法书就能满足的。” “真正让奇美拉家族衰落的是近亲通婚吧？”基奇撇了撇嘴，“好了，这些话你还是和他本人去谈吧，他肯定比我更有兴趣倾听。” 基奇说着，直接用异能打开房门，将已经在外面偷听多时的阿米尔放了进来。 拉法的表情并不丰富，看到被自己挑拨离间的对象竟然就在一旁，脸上也只是僵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微笑，笑眯眯地向着阿米尔微微欠身，“晚上好，阿米尔魔法师。” “晚上好，拉法阁下。”阿米尔也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同样欠身施礼，然后微笑着说道，“就像基奇魔法师所说的，有些事，还是我们两个直接谈比较好。” 拉法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地反问：“不知道阿米尔魔法师想和我谈些什么？” “就从你想用什么报答基奇送给你的两枚魔核开始，如何？”阿米尔笑意盎然地说道。 拉法的表情顿时再一次僵硬起来。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协商，阿米尔和拉法终于在诸多事情上达成了一致，比如无论拉法是否承认基奇是主人，他都必须以主人作为称呼，尤其在公开场合里，绝不许再在主人前面加上“小”字。同样地，作为奇美拉城堡的主人，基奇虽然不会剥夺拉法对这里的管理权，但同样也要保有在这里的居住权，以及对此处一切财物的支配权，随时可以来此入住，无需拉法许可。 拉法一度想要游说基奇将曾经归属于奇美拉家族的领地亚米拉和被魔法协会占去的财产全部索要回来，却被阿米尔以这么做会和亚龙帝国以及魔法协会交恶为由予以拒绝。 但在拒绝之后，阿米尔马上将基奇会成为魔法协会会长的事作为安抚告诉给拉法，并隐晦地暗示，只要基奇以奇美拉后裔的身份成为魔法协会的会长，曾被夺走的一切自然而然就会回到他的手中，亚龙皇帝也必然会将领地主动奉还，从而维系亚龙帝国与魔法协会的继续合作。 “还有一件事，拉法阁下也请不要忘了。”阿米尔提醒道，“基奇并不是奇美拉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他还有三个兄弟姐妹，以及一个下落不明的父亲，就算现在将奇美拉的财产索要回来，基奇又能分到多少？或许在你看来这没有什么区别，但我只是基奇的监护人，我只会为他的利益着想。” 听到阿米尔这样说，拉法倒是苦笑起来，“我真没想到奇美拉家族竟然也会有兄弟相争的一天——不，应该说，奇美拉家族竟然也会有兄弟——这真是一种幸福的苦恼！” ——会“争”的也只有洛奇吧！ 基奇暗暗腹诽，忽地想起修奇现在可能还和那个达伦在一起，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又在做些什么。 基奇走神的时候。阿米尔和拉法继续商谈起来。在主要问题上达成一致后，其他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便更加容易妥协。随着气氛的逐渐和谐，两人谈着谈着便也跑了题，转而说起了魔法的传承和变迁。 当得知拉法生前竟也是一名大魔法师的时候，阿米尔顿时眼睛一亮，将基奇即将面对禁咒考核的事提了出来，问拉法能否提供一两个可以让基奇使用的禁咒。 “禁咒啊，以前当然是会的，现在嘛，不知道还能不能记得住了。”拉法故作沧桑地叹了口气。拉法并没有隐瞒自己惨淡的元素掌控力——基奇早就试探过了，他想隐瞒也没有办法，没有了肉体这个重要保障，就算转化成巫妖也不可避免地会导致精神力的下降，灵魂状态下的他虽然对绝大部分魔法都处于免疫状态，但也同样无法再使用高难度的魔法。 “一枚高级魔核换一个禁咒。”阿米尔干脆地开出了价码。 “成交！”拉法立刻笑逐颜开，让阿米尔准备纸笔，记录咒语。 听到阿米尔和拉法的交易，基奇却是心下一动，插言问道：“除了禁咒，你还知不知道别的？” “您指什么？”见一直沉默的基奇突然开口，拉法马上兴致勃勃地停下只默诵了一半的咒语，转头向基奇看去。 “比如，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原本没办法通过魔法师等级考核的人蒙混过去？”基奇继续问道。他想起了一直想成为一个真正魔法师的艾维拉，就因为尴尬的学徒身份，艾维拉连那个不过只是初级魔法师的蕾切尔都要避开，以免被她冷嘲热讽，触及痛处。 “这要看是哪个等级的考核了，如果是您正在进行的大魔法师考核，那作弊的难度可有点高。”拉法笑眯眯地说道。 “只是初级魔法师考核，但是考核的时候查得很严格，还要搜身，魔器之类的工具是肯定不行的。”基奇板着脸说道，“还有，那个人不能念诵咒语，必须使用无咒魔法，或者让她看上去是在使用无咒魔法。” 听到这儿，阿米尔立刻明白了基奇的意图，不以为然地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魔法天赋还是有的吧？”拉法略显为难地问道。 “当然，只是精神力差了点，而且不能念诵咒语。”基奇点点头。 “这样的话……用魔纹吧！”拉法沉吟了一会儿，击掌说道。 “魔纹？”基奇微微一怔，对这个名词很感陌生。 阿米尔却是眼睛一亮，问道：“是将魔法阵绘在身体上从而提高元素感应力的魔纹吗？” “是啊，怎么，这东西也失传了？”拉法挑眉问道。 “记载魔纹样本的书籍还有，但怎么将它绘制到人类身上并让它生效就没人知道了。”阿米尔耸了耸肩。 “真遗憾，我也并不擅长这个。”拉法装模作样地耸了耸肩，但马上便又话音一转，“不过，主人的书房里有这种书，如果我记得没错，主人还留下了几本关于魔纹的研究笔记。” 说着，拉法站起身，向书架飘了过去，很快从上面拿下一本硬皮书和几个笔记本。 “这东西也能换一个魔核了吧？”拉法笑眯眯地问道。 “恐怕您要失望了，拉法阁下，按照我们刚刚定下的协议，基奇对这里的一切物品可是无条件享有支配权的。”阿米尔微微一笑，抬手放出一个旋风术，将拉法手上的硬皮书和笔记本卷了过来。 虽然拿到了可能会帮艾维拉通过初级魔法考核的办法，但眼下最需要应对的还是基奇自己的禁咒考核，而拉法向他提供了一个水系和光系的混合禁咒：命运女神的眼泪。 这个魔法的名字虽然好听，但效果却一点都不美好。该魔法被使用后，天空会出现淋漓细雨，看起来轻柔曼妙，完全无法与凶残爆烈的禁咒联想到一起，然而雨水中却混杂着可以破坏掉任何暗系元素的光系元素，这使得任何一个沐浴到这场魔法之雨的活物都难逃死亡的厄运，在结果上与暗系禁咒“复仇之血”有着异曲同工的效果。 由于再不需要背诵咒语，基奇很快就掌握了这个禁咒，并在城堡外的湖泊里进行了小规模的测试。 搞定了最后的禁咒，基奇和阿米尔全都松了口气，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心，阿米尔便在耶奇的书房里发现了一本名为《禁咒合集》的古书，上面记载着所有截止至耶奇那个时代的禁咒咒语，“命运女神的眼泪”更是赫然在目。 看到这本书以及这个咒语，基奇和阿米尔顿时明白，他们又被拉法“骗”去了一枚魔核。 但这时候再恼火已经来不及了，魔核也已经被基奇的猴子送进魔法阵储存起来，想要追讨都不可能，基奇和阿米尔也只能用“反正这些魔核也是耶奇留下的，就当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来安慰自己。 在奇美拉的城堡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基奇终于收到了禁咒考核的确切日期，要求他在五日后抵达亚夏魔法协会，然后从那里前往考核地，进行禁咒考核。 就在同一时间，阿米尔也得到了今年高级魔法师考核的相关结果。如之前猜测的一样，魔法协会是在高级魔法师考核结束后才着手安排基奇的禁咒考核，在今年的这场考核中，只有两名魔法师顺利完成了晋级，而这两人当中，并不包含基奇的弟弟——洛奇。 “你的那位弟弟满分通过了笔试，但在魔法考核的时候只完成了五个高级魔法，规定数量的一半。”阿米尔向基奇转述道，“不过，以他的年纪，能有这样的精神力和元素掌控力也算不错了，担得起天才之名。” “需要我帮你把后半句补充上吗？”基奇撅起嘴巴。和阿米尔在一起久了，他自然听得出来，阿米尔的话听起来像是夸赞，其实不过是在暗示：洛奇虽然天资卓越，却并不具有奇美拉的力量，和他更是比无可比。 基奇没把洛奇在高级魔法师考核中失败的事放在心上，沉下心来养精蓄锐，为五日后的禁咒考核积攒精神。 正式考核的前一天，基奇在阿米尔的陪伴下乘坐飞艇返回了亚夏魔法协会。 或许是高级魔法师考核刚刚结束，当然也可能是新年即将到来，大魔法师们都还没有着手为自己安排新日程的缘故，包括亚夏本土的三个大魔法师在内的二十多个大魔法师很是悠闲地聚集在了亚夏，准备亲眼目睹基奇的禁咒考核，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消耗了一枚高级魔镜，通过传送魔法阵赶了过来。 考核当天，搭载众人前往考核地点的飞艇更是热闹非凡，除了二十多个担当见证人的大魔法师，更有他们带来增长见闻的助手、学徒。如果不是考虑到考核时的安全问题，每个大魔法师只能带一个随行者旁观，恐怕飞艇上的人数还要再增加一倍。 阿米尔和蒂娜都在随行人员当中，只是阿米尔跟随的是巴罗什，蒂娜则被记在费尔南多名下。 或许是为了避嫌，蒂娜只在登上飞艇的时候和基奇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没再过来打扰，阿米尔也避得远远，并未跟在基奇身边陪伴。不过，鉴于阿米尔昨晚几乎唠叨了一夜，基奇这会儿倒是巴不得他别过来，让自己能多享受一会儿清静。 很快，飞艇抵达了禁咒考核的所在地，一处空旷的巨大山谷。 此时已是冬天，山谷里的植被早已枯黄，但为了判定魔法的杀伤力，魔法协会早已提前派人向山谷里投放了大量的牛羊以及少量的低级魔兽。不过，按照规则，魔法所能达到的范围才是判断禁咒的第一标准，参加大魔法师考核的魔法师施放的魔法必须覆盖到整座山谷才能被判定为禁咒，否则的话，无论该魔法的杀伤力有多大，都要被视作失败。 当然，在此期间，魔法师还必须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如果禁咒施放完了，但施法人自己也被禁咒干掉了，那周围的见证人也就没有对其进行判定的必要了。 看着这座陌生的山谷，基奇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气，将猴子从黑曜石手链里驱赶出来，然后迈步走到阿米尔面前，把猴子和手链一起交托给他保管，接着转身走向费尔南多，接受考核前的搜身检查。 看到猴子的出现，飞艇上不可避免地响起了惊呼和议论，只是眼看考核在即，并不是适合探究的时候，大魔法师们率先收敛心神，并将随行者的情绪也控制下来。 检查过基奇的身体，确定他并没有携带可以作弊的物品，也不需要魔法协会提供禁咒咒语之后，飞艇在山谷里降落下来，将基奇放了下去，然后又重新起飞，载着其他人前往更远处的山峰，与这里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 基奇定了定心神，调动风元素，纵身飞向山谷外沿的山崖，阿米尔向他建议的位置。 ——放松，只是禁咒而已，一定会成功的。 基奇再次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将自己置身于异能的视界当中。 139、大魔法师基奇 当绵绵细雨从天空中洒落的时候，在远处观望的众人大多并未意识到这就是基奇施展的禁咒，只有少数敏感的水系魔法师察觉到了山谷上空的元素异动，给予了几分关注。 但很快，像费尔南多这种经验丰富的大魔法师便也注意到了这场雨的异常——现在已近12月，在并非南端的地带下雨本就是件不正常的事，而且雨的范围也未免太过诡异，不多不少刚刚好地比整个山谷的占地面积多出了一圈，基奇所站的位置滴雨未落，而距离他不过一米远的山崖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湿。 费尔南多等人马上就将注意力转向山谷之内，两名擅长飞行术的大魔法师更是直接飞了过去，观察起山谷里那些牛羊和魔兽的情况。他们带回的结果让旁观的众人大吃一惊，明明只是一场不起眼的细雨，但山谷中的牛羊却全都变成了湿淋淋的死物，几只魔兽也已经奄奄一息，一副将死的模样。 这场雨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当雨滴完全消失之后，来自魔法协会的大魔法师们搭乘飞艇来到了山谷上空。此刻，下面的山谷里已经再无任何活物，连那些本应冬夏长青的树木也全部枯黄萎靡，让飞艇上的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结果并没有被马上宣布，飞艇降落后，几名大魔法师小心翼翼地走进山谷，对里面魔法元素进行详细的检测。 基奇也从山崖上飞了下来，落到费尔南多等人身边，等待他们的最后判定。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几名大魔法师陆续走了回来，一个接一个地在费尔南多身边低声耳语。听他们全部说完，费尔南多点了点头，转身向基奇说道：“恭喜你，基奇魔法师，你的禁咒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随着这句话，掌声也跟着响了起来，只是并不热烈，更多人还在等着最后结果的宣布。 费尔南多却话音一转，问道：“不过，你所使用的这个魔法并未在魔法协会的记录当中，请问，这是你的自创魔法吗？” “不。”基奇想也不想地摇头，“命运女神的眼泪，这是它的名字。” “这似乎是一个水系和光系的混合魔法？”费尔南多试探地问道。 “嗯。”基奇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将这个魔法的咒语抄录下来，赠送给魔法协会。”费尔南多继续说道，“当然，你也可以得到应有的荣誉以及丰厚的酬劳。” “……拒绝的话，就不能通过大魔法师考核吗？”基奇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是，这只是魔法协会的希望，并不是要求或者命令。”费尔南多连忙摇头，然后笑眯眯地说道，“请放心，基奇魔法师，你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诸位，如果大家对于本次考核并无疑议，那么，我就要宣布考核结果了。” 说完这句话，费尔南多转头看向众人——当然，那些跟来增长见闻的低级魔法师是不具备发言资格的，能够在这种场合下说话的只有一干大魔法师。但就像费尔南多说的，基奇的强大有目共睹，一次考核的成功与失败也不是谁说几句话就能决定或者改变的，费尔南多之所以这样问，不过就是一个例行仪式。 见无人出声，费尔南多的笑容越发明朗，转回身，向基奇说道：“我现在正式宣布，鉴于基奇魔法师在本次大魔法师考核中的优异表现，从即刻起，他将获得大魔法师的称号，拥有穿着黑袍的权力！” 这一次，掌声终于热烈起来，随着掌声，一名大魔法师捧着一件早已准备好的黑色魔法长袍走到费尔南多身边，另一名魔法师则走到基奇身旁，为他解下身上的蓝色魔法长袍。 这个仪式，阿米尔早已和基奇说过，连里面的穿着都配合着做了刻意的调整，使其在更换长袍的过程中不会显得尴尬或者不合时宜。 更换魔法长袍的仪式完成后，费尔南多拿起基奇的魔法徽章，郑重其事地念起了咒语，将徽章的颜色从银白变成了金黄，上面的太阳标识也越发地明亮闪耀。 但在对魔法徽章进行等级修改的时候，费尔南多却因为上面的某样东西而微微怔了一下，只是这个表情稍纵即逝，就连和费尔南多最近的基奇也没有注意。 掩去了怔愕之后，费尔南多亲手将金黄色的徽章别在了基奇的衣领。当这项仪式完成后，掌声再一次响起，作为基奇曾经的导师，蒂娜率先走了上来，向基奇发起祝福的拥抱。很多基奇认识和不认识的魔法师也都跟着上前，与基奇握手或是说些恭贺的话语，然后再不约而同地和蒂娜闲侃几句，熟络的大多会就她的中级魔法师资格调侃一番，生疏的则会赞美她的眼光，羡慕她教出了如此优秀的学徒。 基奇默默听着，虽然对蒂娜喧宾夺主地成了自己晋升仪式上的主角有些不以为然，却也并未觉得多么愤懑。如果可以，他倒是更想马上从这些人面前消失，把一切都留给蒂娜应对。 不过，蒂娜也不是个擅长交际的，很快就被这些各怀心思的祝贺者搞得焦头烂额，不得不向自己的父亲费尔南多求助。 收到蒂娜的求助目光，费尔南多笑呵呵地击掌，引回了众人的注意，“好了，诸位，时间不早了，飞艇也该返航了，按照惯例，亚夏魔法协会将在明天晚上举行庆祝酒会，我冒昧地代他们向诸位发起邀请，希望大家能将此刻的热情留到明晚继续。” 费尔南多这样一说，其他人也不好再围聚在基奇和蒂娜身边，转回身，陆陆续续地登上了飞艇。 阿米尔这时才带着猴子走了过来，先低头在蒂娜额头轻吻，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向基奇眨了眨眼，一边把猴子和手链交还给他，一边低声说道：“累了吗？” “……还好吧。”基奇迟疑地答道。他毕竟刚刚施展了一个复合禁咒，疲惫是难免的，但由于施法的时候刻意放缓了节奏，并未倾尽全力，倒也算不上多么辛苦。 “累了就表现出来，不用担心会被笑话。”阿米尔意有所指地说道。 基奇微微一怔，顿时想起了中级魔法师考核后阿米尔教训他的话。 ——是不希望我表现得太过轻松吗？ ——可是，怎么才能让别人觉得我不轻松呢？ 基奇犹疑地看了阿米尔一眼，接过手链和猴子，见猴子没有回手链的意思，便也没强行逼它进去，任由它跳上自己的脑袋，舒舒服服地趴在了上面。 ——算了，看阿米尔怎么安排吧！ 基奇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干脆都什么没做，沉默地跟在了阿米尔和蒂娜身后。 阿米尔也果然早有打算，登上飞艇后，便和费尔南多等人打了个招呼，放出了基奇需要休息的暗示，然后便把他带进船舱，一直到飞艇再次落地才让他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基奇虽然没有承认这一点，但他的沉默，以及无心应对任何人的淡漠神情都让人觉得他确实是累到了，之所以没有明显的表现，不过是少年人的倔强在强撑罢了。连蒂娜都以为基奇是真的需要休息，强忍住对暗影猴的好奇，没有留在船舱里多做打扰。 看到蒂娜离开，基奇忽然觉得他好像已经和蒂娜渐渐生疏了，如果换作以前，就算他断了胳膊折了腿，蒂娜也肯定不会离开，怎么得也要先把猴子抢走再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者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基奇忍不住回想，却发现这种情况好像在他救了蒂娜之后就开始出现了。一方面似乎是因为蒂娜心存愧疚，不好再用那种无所顾忌的态度对待他这个救命恩人；另一方面则是阿米尔不再给他们相处的机会，使他从蒂娜身边彻底远离。当然，他自己也因为和阿米尔的复杂关系而不愿面对蒂娜，不自觉地就和她疏远起来。 ——蒂娜好像还不知道费尔南多就要死了。 想起蒂娜一如既往的悠闲模样，基奇不由有些疑惑。但飞艇上全是大魔法师，擅长窃听或者拥有窃听类魔器的人肯定数不胜数，而费尔南多寿命将近的事却必须保密，基奇也只能把这个疑惑压回心底，等待更合适的机会再和阿米尔讨论。 飞艇抵达亚夏的魔法协会后，不少大魔法师都和他们的随行人员一起留了下来，准备参加明晚的庆祝酒会。但邀请他们参加此次酒会的费尔南多却在飞艇降落后就去了传送大厅，使用传送魔法阵返回了源岛，只将蒂娜留了下来。 “他恐怕是担心会被人看出自己将死的事，不敢太过长久地抛头露面。”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阿米尔悄悄和基奇说道。 回到亚夏后，阿米尔依旧没让基奇出去抛头露面，直接把他带去了蒂娜的法师塔。蒂娜却没和他们住在一起，自从蒂娜和阿米尔的关系非正式地确定后，他们的来往反倒保守了很多，比如这一次，蒂娜便避嫌地去了弗洛伊德的法师塔。 “蒂娜是不是还不知道费尔南多要死了？”基奇忍不住问道。 “显然，费尔南多不敢告诉她。”阿米尔耸了耸肩，“我也不敢。” “但费尔南多撑不了多久了。”基奇垂眸说道，“拉法说，费尔南多没有再向他询问转化成巫妖的方法，似乎已经放弃了延续生命的可能。” “以费尔南多的经历以及睿智，不受永生的迷惑也没什么值得惊讶。”阿米尔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从一旁的行李箱里拿出一件黑色的魔法长袍，举到基奇面前，“别管费尔南多了，先把这个换上。” 基奇微微一怔，不明白阿米尔为什么要让他把身上这件崭新的黑色魔法长袍换掉，但看到阿米尔一副执意要这么做的样子，只好撇了撇嘴，脱掉身上的长袍，将阿米尔递来的那件接了过去。 阿米尔却没让他自己动手，亲自将这间魔法长袍套在了他的身上，又亲手为他系上纽扣，并将魔法徽章从原来的长袍上解了下来，系在新长袍的衣领上。 穿上之后，基奇马上发现，这件新袍子明显比那件魔法协会的标配长袍合身许多，衣料也只是颜色相同，柔软度和舒适度都相差甚远。当他把手伸进衣兜的时候，更是惊喜地发现，其中一个衣兜已经被换成了梦魇兽的胃袋，被阿米尔用这种方式还了回来。 “恭喜，我的大魔法师阁下。”阿米尔一本正经地托起基奇的右手，放在唇下轻吻。 ——这就是祝贺我成为大魔法师的贺礼吗？ 基奇扯了扯嘴角，心情复杂地没有接言。 第二天傍晚，作为本次酒会的主角，被庆祝的对象，基奇纵是满心不愿，却还是不得不穿戴整齐，跟着阿米尔一起来到了酒会的举办地，位于魔法学院的宴会大厅。 或许是为了激励其他魔法师，这场酒会只要穿着魔法长袍即可出席，就算是还没有取得魔法师资格的学徒，也可以走进来，举起酒杯向新晋的大魔法师祝酒——当然，至于大魔法师肯不肯接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没有人会强求，也没人敢于强求。 考虑到基奇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现在也没必要让他太过张扬，阿米尔刻意控制了时间，在大部分人都已到场后才带着基奇走进了酒会会场。 和弗洛伊德等人完成了礼仪性的招呼后，阿米尔没再理会其他人，径直带着基奇去了蒂娜身边，将他们两个放在一起，彰显出他们的特殊关系。 蒂娜这时却是满脸的不高兴，见基奇和阿米尔过来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嗨”了一声。 基奇险些以为蒂娜知道了费尔南多将死的事，但看她的表情却又不像，只有不快，没有悲伤，更像是被谁招惹到了，在那里一个人生闷气。 阿米尔试探性地问了几句，很快便获悉了真相：原本蒂娜就为费尔南多不肯留下出席今晚的酒会而暗自郁闷，偏偏弗洛伊德这两天也总说些让蒂娜愤懑的话，顿时使得她的心情加倍地糟糕。 “费尔南多阁下应该是为了避嫌才离开的。”阿米尔没有追问弗洛伊德说了什么，只笑着宽慰蒂娜，“基奇毕竟是你的学徒，你又是他的女儿，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如果他再对基奇过度热络，很容易会让人生出这场考核是否公平公正的联想。” “你确定？”蒂娜不太相信地问道。 “打个赌如何？明年我通过大魔法师考核的时候，费尔南多阁下肯定也不会出席我的庆祝酒会。”阿米尔一本正经地说道。 “赌什么？”蒂娜马上起了兴致。 “一次长途旅行，如何？我可以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阿米尔挑眉说道。 “哪怕父亲不同意？”蒂娜眨了眨眼。 “我会负责说服。”阿米尔信心十足地承诺。 ——那时候，费尔南多恐怕都不存在了，哪还用得着你去“说服”！ 基奇咬住嘴唇，免得自己忍不住开口，揭穿阿米尔的作戏。 140、庆祝酒会 其实阿米尔也只是在宽慰蒂娜，几句甜言蜜语之后，便带着她去了舞池，留给基奇一个不要乱跑的警告眼神。 ——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我能跑到哪去？ 基奇翻了个白眼，转身去餐桌上拿了一杯颜色漂亮的水果酒，回到角落里品味起来。 酒的味道还算不错，虽然和玫瑰之血完全无法比拟，但至少果味很浓。 基奇一边百无聊赖地想着，一边将目光转向舞池。 或许是女魔法师偏少的缘故，在舞池中跳舞的人寥寥无几，更多的人只是围拢在餐桌旁边，在魔法音乐盒的乐声伴奏下，谈笑风生地说话，讲一讲最近的趣事，或者交流一下魔法上的心得。 过来骚扰基奇的人也寥寥无几，魔法协会里固然看重实力，但在同级别的魔法师当中，资历也是非常重要的。基奇如今就处于一个很是尴尬的位置上，级别比他低的魔法师不敢主动叨扰，级别和他相同的魔法师却又不愿放下架子和他交际，昨天的新鲜感一过，大家便重新捡起了魔法师惯有的矜持。于是，虽然基奇才是今天这场酒会的主角，但结果却是他被冷落在一边，其他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对这种情况，基奇倒是满不在乎，但很快，他便注意到巴罗什也没有参加这场酒会。明明禁咒考核那天巴罗什还在场的，但飞艇在亚夏落地后，她就和费尔南多一样没了踪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还在筹备复国的事？ 基奇含着水果酒，决定晚上问问阿米尔，奥兹到底是怎么灭国的。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很不舒服的视线却让基奇不得不收回心神，抬起头，发现很久不见的洛奇正端着一杯酒，向他所在的角落走了过来。洛奇并未通过高级魔法师考核，此时只能继续穿着蓝色的魔法长袍，脸上的表情则很是平淡，看不出沮丧之类的负面情绪。 但基奇对洛奇的性格太熟悉了，他成了大魔法师，而洛奇却在一场更低级别的考核中受挫，遇到这种事，洛奇怎么可能豁达得起来？此刻过来，绝对不可能是出于恭贺之类的好意。 基奇原本不错的心情顿时糟糕起来，冷冷地看着洛奇，看他又要玩什么把戏。 “好久不见，基奇哥哥。”洛奇走到基奇面前，笑呵呵地招呼，只是声音明显抬高了几分，像是故意引人注意。 ——我倒是希望这个好久能久到永远。 基奇心下腹诽，嘴巴却是不声不响，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回复。 “真是的，基奇哥哥，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得不到基奇的回应，洛奇立刻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洛奇的容貌不如基奇精致，但眼睛更大，也更为灵动，再加上他的年纪比基奇还要小上一岁，尚处于少年人最可爱的那段时光，这么委屈地一抿嘴，很能博人同情。 但基奇早就对洛奇的这种表演生出免疫力了，此刻看到，除了一如既往地厌恶，额外注意到的，却是洛奇瘦小的身材。十五岁的少年，瘦一点其实很正常，但在基奇的记忆里，洛奇虽然比他小，身高体重却一直和他差不多，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很难分得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可现在，洛奇明显比他矮了半头，身材也更加羸弱，一双眼睛虽然大而明亮，但眼睑下难以掩饰的青黑却清楚地表明他的睡眠很不好，很可能经常熬夜。 ——过得不好吗？ 基奇毫无同情地猜测，马上就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洛奇的导师萨摩海尔手下可不止一个学徒，当然不可能会像阿米尔照顾他一样照顾洛奇。 “既然知道我讨厌你，那就赶紧滚开。”基奇终于开口，声音冰冷而生硬。 洛奇勾起嘴角，只是声音骤然压低了很多，“我当然知道你讨厌我，难道你就不知道我也讨厌你，恨不得你马上死掉？” 这样的话基奇早就听得麻木，此刻也只是冷冷地看着洛奇，等他做进一步的表演。 “哥哥倒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呢！”见基奇不生气，洛奇立刻又换上笑颜，“当然了，你现在什么都得到了，自然不屑于和我一般见识。”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语，基奇很想用旋风术把洛奇丢出去算了，但刚要动手，却看到阿米尔正带着蒂娜向他这边快步走来。想到阿米尔不许他在坐上会长之位前招惹是非的叮嘱，基奇只好扯了扯嘴角，忍下收拾洛奇的冲动，等阿米尔过来解决。 但洛奇却好像故意想激怒他一样，紧接着便又重新拉高声调，提起了莉奇的事，“说起来，哥哥现在可是连骗人都学会了，说什么传承在莉奇那里，其实是你侵吞了传承，然后嫁祸给莉奇姐姐吧？真是好算计啊，好处全落在你手里了，恶名却让姐姐背负！能够通过大魔法师考核，也是因为得到了……” 洛奇话未说话，就觉得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意识地转回头，冰冷的酒水已经扑面而至，淋了他一头一脸。 “基奇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弟弟！”蒂娜愤怒的声音接踵而至，“嫁祸？我看你才是在嫁祸！你这个一无是处只会往自己哥哥身上泼脏水的混蛋！” 洛奇刻意抬高的声音早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蒂娜的这一嗓子更是把音乐盒的乐声都盖了过去。 嫉恨的表情在洛奇的脸上一闪而过，下一瞬，他已破罐子破摔般地叫嚷起来，“你当然向着他说话，你是他的导师！他有了好处可是要分给你的！别把大家当白痴，你一个中级魔法师能教出一个大魔法师的学徒？这样的事，谁会相信啊？！” “闭嘴！”蒂娜气得脸色发红，抬手就想再给洛奇一个耳光，但阿米尔已抢先伸手，将她的手腕牢牢抓住。 “别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见识。”阿米尔漠然说道，接着转过头，向正在另一边旁观的萨摩海尔扬声说道，“管好你的学徒，萨摩海尔大魔法师，否则的话，我们就要替你管教了！” “注意你的语气，阿米尔高级魔法师。”一直冷眼旁观的萨摩海尔终于开口。 “也请您注意自己的身份。”阿米尔冷冷回道，“一个未成年的小孩竟然说出这种血口喷人的话，他是真的不懂事，还是被人教唆指使？萨摩海尔大魔法师阁下，听说你一直对奇美拉家族遗留下来的财富很是上心，前阵子还在为你的小学徒争取这个家族的继承权哦！” “阿米尔高级魔法师，你现在才是在血口喷人吧？”萨摩海尔沉下脸，阴冷地说道。 “都请住口吧！”不等阿米尔反驳，弗洛伊德的声音已从酒会会场的大门处传了过来，“德罗西陛下即将驾临，无论你们有什么嫌隙，都请克制一下，以后再做解决！” ——德罗西？他不会是一个人来吧？ 听到这个名字，基奇不由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摸向自己右手腕的黑曜石手链。 阿米尔和萨摩海尔也立刻停止了争执，冷冷地看了彼此一眼，不再言语。 洛奇也立刻闭紧了嘴巴，快步走回萨摩海尔身边，再次露出那副被人欺负了的委屈神情。但这会儿已经没几个人注意他了，会场里的魔法师们大多都开始整理衣衫，调整站位，准备迎接皇帝陛下的莅临。 蒂娜却是一脸不快地转回身，向阿米尔低声说道：“我不想待下去了。” “怎么，还真因为那毛孩子的几句话就生气了？”阿米尔噗哧一笑，“你看基奇都没把他放在心上，你还真是连基奇都不如？” “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自己动手了。”基奇冷冷接言。 “哎，你们两个啊！”阿米尔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带了两个学徒。” “谁是你的学徒啊！”蒂娜顿时翻了一个白眼，“我不是，基奇也不是！” “好了，好了，你不愿意待在这里，那我就送你回去。”阿米尔亲昵地搂住蒂娜的肩膀，转头向基奇说道，“我送蒂娜回去，一会儿再回来接你。” “我不可以一起走吗？”基奇皱眉道。 “德罗西皇帝可是为了你这个新晋大魔法师才来的，你总不好让他扑个空吧？”阿米尔轻笑道，“放心，弗洛伊德很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只要你别像你的蒂娜导师一样当众泼他一脸酒水，弗洛伊德就肯定能帮你处理好一切——哦，对了，不要应承任何事，这一点要务必注意。” “哼。”基奇撇了撇嘴，却也没有强行要走。 “乖。”阿米尔半开玩笑地哄了一句，带着蒂娜从回廊离开了酒会会场。 他们刚走没多久，德罗西便带着他的侍卫和近臣走进了会场，微笑着和诸多魔法师打起了招呼，并很快在弗洛伊德的引领下来到基奇面前。 看到与德罗西一同前来贵族中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基奇不由生出了几分失望，当弗洛伊德将他介绍给德罗西的时候，也只是直着身子，淡淡地嗯了一声，连句正经的问候都吝于给予。 德罗西倒是没露出什么不悦的表示，将他领过来的弗洛伊德却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只是他还记得基奇的糟糕脾气，真要当场教训两句，没准反而适得其反，引出更大的乱子。更何况基奇现在已经是和他一样的大魔法师了，就算有什么做得不对，也轮不到他来训斥。 为了避免更尴尬的事情发生，弗洛伊德很快便找了一个理由将德罗西从基奇面前带走，转而向他介绍起酒会上的其他大魔法师。 基奇对塞瑞斯是全无好感可言的，对他的父亲也同样生不出敬意——他连神都已经“杀”过了，又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 ——说起来，皇帝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呢？ 基奇闲极无聊地猜想着，放下空酒杯，去餐桌上又拿了一杯葡萄酒，转身回到角落，自顾自地继续饮啄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恭喜，基奇大魔法师。” 这会儿因为各种原因关注基奇的人有些多，目光也很是杂乱，因此他并未逐一追寻这些目光的出处，直到声音响起，基奇才发现有人已经到了他的身边，微微怔了一下，转头向旁边看去，却是希尔的父亲安格尔·巴洛特利。 ——他也跟着德罗西一起来了？ 基奇暗暗皱眉，这才注意到安格尔也在德罗西的随行人员当中。 “怎么，不记得我了吗？”见基奇不说话，安格尔笑了笑，用和希尔如出一辙的轻柔语调继续说道，“你可是在我的家里住过一阵子呢，基奇大魔法师，我是希尔的父亲，安格尔·巴洛特利，现在能记起来了吗？” ——我一点都不想记得你，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能连你的儿子也一起忘记。 基奇紧抿嘴唇，依旧没有说话。 “我明白了，你不是不记得我，你是因为和希尔闹别扭的事而不愿意理我。”安格尔轻轻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基奇大魔法师，我不知道你和希尔到底因为什么起了争执甚至要断绝往来，不过，作为一个很了解儿子的父亲，我相信绝交并不是希尔的本意——他很看重你和他之间的友情，更不想就此和你决裂……” “闭嘴吧！”听到友情这个词，基奇终于忍不住开口，冷冷地看着自以为了解一切的安格尔，漠然说道，“别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如果你真的知道一切，那你就该明白，那一天真正应该死掉的不是莫里亚蒂，而是你的儿子！” 基奇的话让安格尔微微一愣，但马上便又恢复了镇定，微笑道：“他活着，不是吗？” “你以为你是他吗？”基奇冷冷反问。 安格尔笑容一僵，“这个……我应该把这句话理解为威胁吗？” 基奇没有作答，垂眸看向杯中剩余的红酒，眯起眼，下一瞬，酒水已经被异能凝聚成三枚血红色的冰箭，慢悠悠地从酒杯里漂浮起来，然后嗖地一声向着安格尔飞射而去。 安格尔没有躲闪，只是身体明显绷紧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虽然僵硬却也同样没有发生改变，而三枚血红色的冰箭也并没有真的射入他的身体，擦着他的头顶和鬓角飞驰而过，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只截断了他的一缕发丝。 基奇依旧没有说话，抬手用旋风术将空空的酒杯放回桌上，换回了一杯金色的美酒，拿在手里，继续自顾自地啄饮起来。 “我明白你的答复了。”安格尔收起笑容，向着基奇微微欠身，然后也不等他的答复，转回身，回到德罗西的身边。 ——你明白？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你又能够明白什么？ 基奇捧着酒杯，闷闷地想道。 141、酒会之后 其实阿米尔也只是在宽慰蒂娜，几句甜言蜜语之后，便带着她去了舞池，留给基奇一个不要乱跑的警告眼神。 ——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我能跑到哪去？ 基奇翻了个白眼，转身去餐桌上拿了一杯颜色漂亮的水果酒，回到角落里品味起来。 酒的味道还算不错，虽然和玫瑰之血完全无法比拟，但至少果味很浓。 基奇一边百无聊赖地想着，一边将目光转向舞池。 或许是女魔法师偏少的缘故，在舞池中跳舞的人寥寥无几，更多的人只是围拢在餐桌旁边，在魔法音乐盒的乐声伴奏下，谈笑风生地说话，讲一讲最近的趣事，或者交流一下魔法上的心得。 过来骚扰基奇的人也寥寥无几，魔法协会里固然看重实力，但在同级别的魔法师当中，资历也是非常重要的。基奇如今就处于一个很是尴尬的位置上，级别比他低的魔法师不敢主动叨扰，级别和他相同的魔法师却又不愿放下架子和他交际，昨天的新鲜感一过，大家便重新捡起了魔法师惯有的矜持。于是，虽然基奇才是今天这场酒会的主角，但结果却是他被冷落在一边，其他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对这种情况，基奇倒是满不在乎，但很快，他便注意到巴罗什也没有参加这场酒会。明明禁咒考核那天巴罗什还在场的，但飞艇在亚夏落地后，她就和费尔南多一样没了踪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还在筹备复国的事？ 基奇含着水果酒，决定晚上问问阿米尔，奥兹到底是怎么灭国的。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很不舒服的视线却让基奇不得不收回心神，抬起头，发现很久不见的洛奇正端着一杯酒，向他所在的角落走了过来。洛奇并未通过高级魔法师考核，此时只能继续穿着蓝色的魔法长袍，脸上的表情则很是平淡，看不出沮丧之类的负面情绪。 但基奇对洛奇的性格太熟悉了，他成了大魔法师，而洛奇却在一场更低级别的考核中受挫，遇到这种事，洛奇怎么可能豁达得起来？此刻过来，绝对不可能是出于恭贺之类的好意。 基奇原本不错的心情顿时糟糕起来，冷冷地看着洛奇，看他又要玩什么把戏。 “好久不见，基奇哥哥。”洛奇走到基奇面前，笑呵呵地招呼，只是声音明显抬高了几分，像是故意引人注意。 ——我倒是希望这个好久能久到永远。 基奇心下腹诽，嘴巴却是不声不响，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回复。 “真是的，基奇哥哥，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得不到基奇的回应，洛奇立刻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洛奇的容貌不如基奇精致，但眼睛更大，也更为灵动，再加上他的年纪比基奇还要小上一岁，尚处于少年人最可爱的那段时光，这么委屈地一抿嘴，很能博人同情。 但基奇早就对洛奇的这种表演生出免疫力了，此刻看到，除了一如既往地厌恶，额外注意到的，却是洛奇瘦小的身材。十五岁的少年，瘦一点其实很正常，但在基奇的记忆里，洛奇虽然比他小，身高体重却一直和他差不多，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很难分得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可现在，洛奇明显比他矮了半头，身材也更加羸弱，一双眼睛虽然大而明亮，但眼睑下难以掩饰的青黑却清楚地表明他的睡眠很不好，很可能经常熬夜。 ——过得不好吗？ 基奇毫无同情地猜测，马上就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洛奇的导师萨摩海尔手下可不止一个学徒，当然不可能会像阿米尔照顾他一样照顾洛奇。 “既然知道我讨厌你，那就赶紧滚开。”基奇终于开口，声音冰冷而生硬。 洛奇勾起嘴角，只是声音骤然压低了很多，“我当然知道你讨厌我，难道你就不知道我也讨厌你，恨不得你马上死掉？” 这样的话基奇早就听得麻木，此刻也只是冷冷地看着洛奇，等他做进一步的表演。 “哥哥倒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呢！”见基奇不生气，洛奇立刻又换上笑颜，“当然了，你现在什么都得到了，自然不屑于和我一般见识。”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语，基奇很想用旋风术把洛奇丢出去算了，但刚要动手，却看到阿米尔正带着蒂娜向他这边快步走来。想到阿米尔不许他在坐上会长之位前招惹是非的叮嘱，基奇只好扯了扯嘴角，忍下收拾洛奇的冲动，等阿米尔过来解决。 但洛奇却好像故意想激怒他一样，紧接着便又重新拉高声调，提起了莉奇的事，“说起来，哥哥现在可是连骗人都学会了，说什么传承在莉奇那里，其实是你侵吞了传承，然后嫁祸给莉奇姐姐吧？真是好算计啊，好处全落在你手里了，恶名却让姐姐背负！能够通过大魔法师考核，也是因为得到了……” 洛奇话未说话，就觉得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意识地转回头，冰冷的酒水已经扑面而至，淋了他一头一脸。 “基奇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弟弟！”蒂娜愤怒的声音接踵而至，“嫁祸？我看你才是在嫁祸！你这个一无是处只会往自己哥哥身上泼脏水的混蛋！” 洛奇刻意抬高的声音早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蒂娜的这一嗓子更是把音乐盒的乐声都盖了过去。 嫉恨的表情在洛奇的脸上一闪而过，下一瞬，他已破罐子破摔般地叫嚷起来，“你当然向着他说话，你是他的导师！他有了好处可是要分给你的！别把大家当白痴，你一个中级魔法师能教出一个大魔法师的学徒？这样的事，谁会相信啊？！” “闭嘴！”蒂娜气得脸色发红，抬手就想再给洛奇一个耳光，但阿米尔已抢先伸手，将她的手腕牢牢抓住。 “别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见识。”阿米尔漠然说道，接着转过头，向正在另一边旁观的萨摩海尔扬声说道，“管好你的学徒，萨摩海尔大魔法师，否则的话，我们就要替你管教了！” “注意你的语气，阿米尔高级魔法师。”一直冷眼旁观的萨摩海尔终于开口。 “也请您注意自己的身份。”阿米尔冷冷回道，“一个未成年的小孩竟然说出这种血口喷人的话，他是真的不懂事，还是被人教唆指使？萨摩海尔大魔法师阁下，听说你一直对奇美拉家族遗留下来的财富很是上心，前阵子还在为你的小学徒争取这个家族的继承权哦！” “阿米尔高级魔法师，你现在才是在血口喷人吧？”萨摩海尔沉下脸，阴冷地说道。 “都请住口吧！”不等阿米尔反驳，弗洛伊德的声音已从酒会会场的大门处传了过来，“德罗西陛下即将驾临，无论你们有什么嫌隙，都请克制一下，以后再做解决！” ——德罗西？他不会是一个人来吧？ 听到这个名字，基奇不由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摸向自己右手腕的黑曜石手链。 阿米尔和萨摩海尔也立刻停止了争执，冷冷地看了彼此一眼，不再言语。 洛奇也立刻闭紧了嘴巴，快步走回萨摩海尔身边，再次露出那副被人欺负了的委屈神情。但这会儿已经没几个人注意他了，会场里的魔法师们大多都开始整理衣衫，调整站位，准备迎接皇帝陛下的莅临。 蒂娜却是一脸不快地转回身，向阿米尔低声说道：“我不想待下去了。” “怎么，还真因为那毛孩子的几句话就生气了？”阿米尔噗哧一笑，“你看基奇都没把他放在心上，你还真是连基奇都不如？” “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自己动手了。”基奇冷冷接言。 “哎，你们两个啊！”阿米尔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带了两个学徒。” “谁是你的学徒啊！”蒂娜顿时翻了一个白眼，“我不是，基奇也不是！” “好了，好了，你不愿意待在这里，那我就送你回去。”阿米尔亲昵地搂住蒂娜的肩膀，转头向基奇说道，“我送蒂娜回去，一会儿再回来接你。” “我不可以一起走吗？”基奇皱眉道。 “德罗西皇帝可是为了你这个新晋大魔法师才来的，你总不好让他扑个空吧？”阿米尔轻笑道，“放心，弗洛伊德很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只要你别像你的蒂娜导师一样当众泼他一脸酒水，弗洛伊德就肯定能帮你处理好一切——哦，对了，不要应承任何事，这一点要务必注意。” “哼。”基奇撇了撇嘴，却也没有强行要走。 “乖。”阿米尔半开玩笑地哄了一句，带着蒂娜从回廊离开了酒会会场。 他们刚走没多久，德罗西便带着他的侍卫和近臣走进了会场，微笑着和诸多魔法师打起了招呼，并很快在弗洛伊德的引领下来到基奇面前。 看到与德罗西一同前来贵族中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基奇不由生出了几分失望，当弗洛伊德将他介绍给德罗西的时候，也只是直着身子，淡淡地嗯了一声，连句正经的问候都吝于给予。 德罗西倒是没露出什么不悦的表示，将他领过来的弗洛伊德却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只是他还记得基奇的糟糕脾气，真要当场教训两句，没准反而适得其反，引出更大的乱子。更何况基奇现在已经是和他一样的大魔法师了，就算有什么做得不对，也轮不到他来训斥。 为了避免更尴尬的事情发生，弗洛伊德很快便找了一个理由将德罗西从基奇面前带走，转而向他介绍起酒会上的其他大魔法师。 基奇对塞瑞斯是全无好感可言的，对他的父亲也同样生不出敬意——他连神都已经“杀”过了，又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 ——说起来，皇帝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呢？ 基奇闲极无聊地猜想着，放下空酒杯，去餐桌上又拿了一杯葡萄酒，转身回到角落，自顾自地继续饮啄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恭喜，基奇大魔法师。” 这会儿因为各种原因关注基奇的人有些多，目光也很是杂乱，因此他并未逐一追寻这些目光的出处，直到声音响起，基奇才发现有人已经到了他的身边，微微怔了一下，转头向旁边看去，却是希尔的父亲安格尔·巴洛特利。 ——他也跟着德罗西一起来了？ 基奇暗暗皱眉，这才注意到安格尔也在德罗西的随行人员当中。 “怎么，不记得我了吗？”见基奇不说话，安格尔笑了笑，用和希尔如出一辙的轻柔语调继续说道，“你可是在我的家里住过一阵子呢，基奇大魔法师，我是希尔的父亲，安格尔·巴洛特利，现在能记起来了吗？” ——我一点都不想记得你，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能连你的儿子也一起忘记。 基奇紧抿嘴唇，依旧没有说话。 “我明白了，你不是不记得我，你是因为和希尔闹别扭的事而不愿意理我。”安格尔轻轻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基奇大魔法师，我不知道你和希尔到底因为什么起了争执甚至要断绝往来，不过，作为一个很了解儿子的父亲，我相信绝交并不是希尔的本意——他很看重你和他之间的友情，更不想就此和你决裂……” “闭嘴吧！”听到友情这个词，基奇终于忍不住开口，冷冷地看着自以为了解一切的安格尔，漠然说道，“别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如果你真的知道一切，那你就该明白，那一天真正应该死掉的不是莫里亚蒂，而是你的儿子！” 基奇的话让安格尔微微一愣，但马上便又恢复了镇定，微笑道：“他活着，不是吗？” “你以为你是他吗？”基奇冷冷反问。 安格尔笑容一僵，“这个……我应该把这句话理解为威胁吗？” 基奇没有作答，垂眸看向杯中剩余的红酒，眯起眼，下一瞬，酒水已经被异能凝聚成三枚血红色的冰箭，慢悠悠地从酒杯里漂浮起来，然后嗖地一声向着安格尔飞射而去。 安格尔没有躲闪，只是身体明显绷紧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虽然僵硬却也同样没有发生改变，而三枚血红色的冰箭也并没有真的射入他的身体，擦着他的头顶和鬓角飞驰而过，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只截断了他的一缕发丝。 基奇依旧没有说话，抬手用旋风术将空空的酒杯放回桌上，换回了一杯金色的美酒，拿在手里，继续自顾自地啄饮起来。 “我明白你的答复了。”安格尔收起笑容，向着基奇微微欠身，然后也不等他的答复，转回身，回到德罗西的身边。 ——你明白？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你又能够明白什么？ 基奇捧着酒杯，闷闷地想道。 142、费尔南多之死 庆祝酒会结束后的第三天，阿米尔带着基奇以及刚从源岛过来的艾维拉离开亚夏魔法协会，前往亚米拉省的奇美拉城堡。 原本蒂娜也想和他们一起过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巫妖，但费尔南多却催她尽快返回源岛，不许她出门远游。考虑到费尔南多的日子可能真的不多了，阿米尔便主动将蒂娜劝了回去，并暗示她费尔南多的身体好像不是很好，或许她应该多花点时间照顾自己的父亲。 听到阿米尔的提醒，蒂娜也回想起费尔南多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异常，立刻将巫妖和魔器抛到一边，急匆匆地跟着其他大魔法师一起回了源岛。 阿米尔将基奇和艾维拉送到奇美拉的城堡后，也没在那里逗留太久，仅仅住了两晚，和拉法密谈了一次，然后便乘着自己的简易马车，返回了亚夏魔法协会。为了避免基奇再被拉法剥削，临走时，阿米尔带走了基奇身上的大部分魔核，只留下了几枚初级魔核给他喂养猴子。 阿米尔一走，基奇立刻将自己打算用作弊的方法帮艾维拉通过初级魔法师考核的事讲了出来，问艾维拉要不要尝试一下。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艾维拉比划着问道，看上去有些迟疑，但也明显动心。 “当然要确定不被看出破绽才能用，如果有纰漏就只能放弃了。”基奇说道，“不过，我还不能肯定这办法能不能行呢，咱们先试一试效果，其他的以后再考虑，怎么样？” 艾维拉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决定配合基奇的试验。 基奇马上开始了尝试，让拉法给他安排了一个实验室，然后把自己用梦魇兽的胃袋悄悄带过来的各种可能用到的材料全部拿了出来，对照着那本魔纹大全和耶奇留下的笔记，先在普通的纸上勾绘，调试。 基奇的试验很快引发了拉法的兴致，原本就无所事事的他像找到了乐子一样插了进来，每天跟着基奇和艾维拉一起泡在实验室，指手画脚地将自己的意见和建议灌输给二人，时不时地就把基奇烦得暴走，将他揉捏成球体扔出实验室之外。 不过，拉法给基奇带来的也不只是烦躁，当发现基奇带来的东西十分有限，甚至不足以完成一个大型魔纹的时候，拉法立刻慷慨解囊，让哈萨瑞去城堡外面买回绘制魔纹所需的大量魔法材料，供基奇任意使用。 拉法的大方让基奇很是怔愕了一下，但紧接着便意识到，这座城堡并不像拉法曾经说过的那样，已经被奇美拉家族的后裔们挥霍一空，还是有一些东西被保留了下来，或者说，被拉法隐藏了起来——比如，拉法拿给哈萨瑞的那些金币。 虽然猜到拉法应该藏有一个小金库，但基奇却生不出进一步探究的兴趣，当材料充足后，便将精力全部转移到魔纹绘制和染料调配上。 从绘制方法的角度来说，魔纹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临时性魔纹，一种是永久性魔纹。前者只是如绘制魔法卷轴一样的普通绘画，随时可以清除，效果有限，而且容易被汗液、衣物之类的东西破坏；后者是用类似刺青的方法将魔法染料刻入肌肤，一旦成功便永不失效，只是这种魔纹会导致魔法元素的过度汇聚，对魔法师的身体产生侵蚀性的伤害，很容易损伤身体，减短寿命。 衡量再三，基奇终究还是选择了效果差但危害也低的临时性魔纹。而艾维拉也不奢望这个魔纹能给自己带来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要能够通过初级魔法师考核，让她穿上真正的魔法师长袍，她就非常地心满意足了。 由于艾维拉的要求很低，基奇很快就选定了适合她的魔纹，将它们逐一绘制在艾维拉的手臂上。当然，魔纹并不像制作魔法卷轴，只要把魔法阵正确地画在莎草纸上就能生效。除了正确的画法之外，更要保证正确的位置，而且这个位置因人而异，必须反复调整、尝试，甚至对魔纹的细节进行一定的修改才能最后确定。除此之外，当魔纹不止一个的时候，魔纹之间的顺序和距离也必须仔细斟酌，以免相互抵触，生出抗力，破坏元素的正确汇聚。 调整魔纹位置花去的时间远比选择魔纹要多得多，就在基奇被这种调试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奇美拉的城堡外却来了三个意外的访客。 最先发现这三个人的是哈萨瑞，因为他们的不期而至不仅激发了城堡外的防护魔法阵，也引起了魔兽们的异动，哈萨瑞连忙将这件事汇报给拉法，请求他的指示。 拉法用鹞鹰之厅里的投影水晶一看，发现三个人都穿着魔法长袍，年纪最大的那个穿着黑色，明显是个大魔法师，剩下的两人一个着蓝，一个穿紫。蓝袍的那个一头棕色短发，年纪比基奇还小，紫袍的已过中年，长相很是普通。 拉法挠了挠头，干脆把基奇叫到鹞鹰之厅，问他是否认识这三个魔法师。 “洛奇？”基奇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穿着蓝色长袍的棕发少年。 “认识？”拉法好奇地问道。 “穿蓝袍子的那个是我弟弟，洛奇。穿黑袍的是他的导师，萨摩海尔。紫袍那个我不认识，大概也是萨摩海尔的学徒。”基奇解释道。 “弟弟，怎么可能？”拉法却是讶异地叫了起来，“以黑发为荣的奇美拉家族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孩子，他不会是私生子或者捡来的吧？！” “大概是因为我们的祖父和外祖父不是一个人的缘故吧，我们的父亲就是棕发。”基奇扯了扯嘴角。 “不不不！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发色！这简直就是在亵渎奇美拉的血统，比毫无天赋的废材还要让人恶心！”拉法的吼叫越发歇斯底里，“这要是在耶奇主人的时代，他生出来就会被丢进河里淹死！” ——狗屁亵渎，我和他的血统是完全一样的好不好！ 基奇正想吐槽，拉法却砰地一下从他的面前消失，不知道钻去了什么地方。 拉法消失的太过突然，基奇的异能也视野有限，看了一圈没发现拉法的身影，便也懒得再找，转回头，继续盯着投影水晶里的洛奇等人。但投影水晶的视野也一样有着范围限制，拉法消失后不久，外面的黑雾便突然间变得更加浓烈，使得投影水晶也很快就变成了一团乌黑，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那只巫妖又在搞什么啊？ 基奇恼火地翻了个白眼。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投影水晶里的景象才终于恢复了清明，然而洛奇等人已经没了踪影。 不一会儿，拉法得意洋洋地从外面钻了回来，告诉基奇，他已经赶跑了那三个不速之客。 虽然不知道拉法到底干了什么，但赶走洛奇总比放他进来要好，基奇撇了撇嘴，没再追问，转身回了实验室，继续自己的魔纹研究。 转眼已是新年，因为给艾维拉准备的魔纹仍然没有得出成果，基奇也不想来回折腾，于是拒绝了阿米尔要他去源岛的要求，和艾维拉一起留在了奇美拉的城堡。 往年都会返回德米拉城和家人一起过新年的哈萨瑞也留了下来，只去城里采购了一批新鲜的食物和美酒，然后与三个城堡精灵一起，将整座城堡妆点一新。 虽然城堡里只有三个活人和四个鬼魂，但光是三个城堡精灵就足以让这个新年却过得热闹而且喧闹。艾维拉对拉法有些惧怕，但和三个城堡精灵却相处得非常愉快，没几天就打成一片，经常一起在厨房里笑闹。新年当天的晚餐，也是一人三鬼合作而成，把哈萨瑞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新年的前一天晚上，阿米尔使用魔镜和基奇见了一面，蒂娜就在他的旁边，吵嚷着要基奇把巫妖拉法也叫过来见见，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基奇满足了她的要求，把拉法连同三个城堡精灵一起叫到魔镜前面，彻底满足了蒂娜的好奇。 新年的当天，阿米尔却是没再和基奇联络，直到三天后，才突然用联络器通知基奇，他明天会去奇美拉的城堡，接他和艾维拉前往源岛，说完，也不等基奇同意或是拒绝便关掉了联络器。 ——出了什么事吗？ 基奇顿时有了某种预感，而拉法也故作神秘地凑了过来，在明明只有他们一人一鬼的情况下，压低声音告诉他，魔法协会好像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基奇疑惑地问道。 “你们使用的魔镜和联络器都要经过魔法通路，而所有的魔法通路都是彼此联通的，在中间截取一下真的是太简单了。”拉法得意洋洋地说道。 “既然这么简单，那为什么你只知道出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基奇歪头问道。 “他们不正经说话啊！”拉法的语气立刻转成了抱怨，“统统都是听不懂的暗语，谁知道到底在讲什么！” 基奇回了他一双白眼，转头走开。 第二天，阿米尔搭乘飞艇来到奇美拉的城堡，也带来了魔法协会出事的真相。 无他，费尔南多死了，就在新年的当天晚上。 当晚还精神矍铄地和蒂娜等人一起享用了晚餐的费尔南多，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便一头倒在了床上，再也没能睁眼，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已经冷了。 魔法协会会长的死讯自然不能隐瞒，但此刻大陆局势微妙，就这么直接公布出去却也不太妥当。于是，魔法协会启动了特殊预案，将费尔南多去世的消息用密语通知给各地的大魔法师，让他们率先赶往葬礼的举办地，费尔南多的故乡，岛国加斯科因，确保葬礼的顺利和安全，并为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新会长选举做好准备。 阿米尔之所以过来，就是为了带基奇去加斯科因参加费尔南多的葬礼，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能动用飞艇，而需要他迎接的人其实也不止基奇一个。 “不用收拾东西，直接跟我走就好了。”阿米尔连杯水都没喝，抓住基奇和艾维拉便离开了城堡，搭乘飞艇向大陆的南端飞去。 继基奇之后被接上飞艇的是同在亚龙国的巴罗什，她和基奇一样，直到阿米尔出现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反应远比基奇激烈得多，一听说费尔南多已经去世，整个人便立刻呆在了当场。 “费尔南多死了，这……怎么可能？！”回过神后，巴罗什一把抓住阿米尔，颤抖着问道，“我都还没有死，他怎么可能会死！他的年纪还没有我大！” ——你是死灵魔法师，他可不是。 基奇很想插嘴，但看到巴罗什和上次一样已经明显失去了理智，终究还是决定先离她远点，把麻烦留给阿米尔去处理。 而阿米尔也果然处理得很好，当第三个大魔法师登上飞艇的时候，巴罗什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只是仍旧阴沉沉地，像是一团随时可能引发狂风暴雨的乌云。 加斯科因位于大陆南端，当飞艇载着包括基奇和巴罗什在内的四名大魔法师抵达那里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居住于源岛和各地分会的大魔法师远比基奇他们来得要早，但加斯科因所在的群岛上没有魔法协会，葬礼只能安排在费尔南多出生时的旧居，一座海边渔村里。由于这里的条件很差，魔法协会只能动用魔法，在渔村周围临时搭建起大型帐篷，供来此凭吊的魔法师们暂住。 加斯科因的国王一听到消息就亲自赶了过来，但魔法协会对他根本就不在意，只派人要求他暂时保守秘密，控制好王国，然后便将他“送”回自己的宫殿，谢绝了他想要提供的一切协助。 下了飞艇，阿米尔将基奇留在巴罗什身边，叮嘱他看好她，别让她再一时冲动干出蠢事，然后又将艾维拉送到蒂娜那里，让她把蒂娜也好好照看起来。 基奇不明白为什么费尔南多的死会让巴罗什伤心到失神的程度，不过看上去阿米尔也并不清楚，只是虽不清楚却也并不在意，把人送到后就开始为葬礼的事忙碌起来，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出现在巴罗什和基奇的帐篷，与他们共进晚餐。 “你不用去陪蒂娜吗？”基奇随口问道。 “她没有胃口，估计要再饿几个小时才能吃饭。”阿米尔淡淡答道。 到这儿的时候，基奇见过蒂娜一面，只是她已经和巴罗什一样完全沉浸于悲伤的情绪当中，根本不理会身边的任何人，独自守在费尔南多的棺木旁边，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哭泣。而这也是阿米尔不得不充当起主人，支撑起整个葬礼的主要原因——蒂娜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其他直系亲属又都是些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与费尔南多有姻亲关系的弗洛伊德又有自己的一摊子事情，此时此刻，只有身为准女婿的阿米尔还能站出来见人。 “安吉丽娜来了吗？”巴罗什忽然问道。 “当然，和弗洛伊德一起过来的，这会儿也应该还在一起。”阿米尔点点头。 巴罗什没有问下去，转而说道：“做个交易吧，阿米尔。” “呃？”阿米尔不由一愣。 “帮我杀了安吉丽娜。”巴罗什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这个女人给费尔南多陪葬。” 143、殉葬品 尤里对基的反应似乎相当地满意，轻抚着他的脸庞，腻声说道，“真是听话又乖巧呢，让我情不”安吉丽娜是蒂娜的母亲！“听到巴罗什的要求，阿米尔顿时满头黑线。 “她尽到了母亲的责任，还是尽到了妻子的责任？她除了陪费尔南多睡过几天觉，其他还做过什么？”巴罗什冷笑，“既然她只有这么一个用处，那就用个彻底，去另一个世界继续陪伴费尔南多好了！” “那你就自己动手，别拉上我。”阿米尔无奈地说道。 “我本来就只是要你帮我找出下手的机会，又没让你替我动手。”巴罗什扬头说道，“这种事当然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之所以要你帮忙，不过是因为我一个人不好……” “一个人也可以。”基奇忽地插言。话一出口，他便收到了阿米尔的警告目光，但基奇并没有理会，盯着巴罗什，继续说道，“但这样做，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巴罗什反问。 “很多。”基奇漠然答道。 巴罗什沉默了下来，看了看基奇，又看了看阿米尔，很快便恍然击掌，讶异地问道：“我说，你们不会是在打会长的主意吧？” “为什么不呢？”话说到这个地步，阿米尔也不再遮掩，直白地说道，“如今的魔法协会，有谁敢保证自己能坐稳那个位置？别说坐了，恐怕刚一抬腿就得被其他人拖拽下来。” 巴罗什没有接言，斟酌般思索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你……是想把这个小家伙推上去？” “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吗？”阿米尔意味深长地说道。 “确实，就算现在还不是，也很快就是了。”巴罗什已经完全明白了阿米尔的想法，咯咯咯地怪笑起来，“我就说嘛，你怎么突然间就安排这个小家伙去参加大魔法师考核，明明前阵子还连高级魔法师考核都不想参加呢！不过，这样说来，费尔南多的死对你来说也不算突然，你早就知道他要死了，是不是？” 巴罗什的声音骤然一冷。 阿米尔刚要解释，基奇已抢先开口，“如果你不是整天想着奥兹那边的事，你也早该注意到了，你是死灵魔法师，对于死亡，你本应比任何人都更加敏感。” 巴罗什似乎愣了一下，歪头看向基奇，紧接着便笑了起来，“呵呵呵，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已经有了会长的气势了！” 基奇没有作声，神情淡漠地看着巴罗什。 “将这个小子捧上会长宝座，这就是你们的条件吗？”巴罗什转头向阿米尔问道。 “用条件之一来形容可能更为合适哦。”阿米尔微微一笑，“你不觉得，一旦基奇成为会长，我们合作的事，可以更多吗？” “怎么更多，难道你以为他成了会长就可以掌控整个魔法协会，甚至改变《魔法师守则》吗？”巴罗什冷笑。 “很多事，只靠预估是得不到结果的。”阿米尔耸了耸肩。 “很好。”巴罗什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合作吧！” 经过一番隐晦的商谈，阿米尔和巴罗什彻底结成了同盟。阿米尔不保证能让安吉丽娜为费尔南多陪葬，毕竟这里面涉及到风俗习惯的问题，他只能让安吉丽娜在费尔南多的棺木下葬前死去，至于安吉丽娜死后葬在哪里，就实在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了。 在此之后，巴罗什则要确保暗影议会不会推出基奇之外的会长人选，如果基奇不在第一轮选举的候选人名单之中，那巴罗什就要利用她所掌握的人脉，将第一轮选举搅黄，确保这轮选举不会选出结果。 阿米尔不需要巴罗什在选举会长的时候为基奇提名，但在基奇成为候选人后，她至少要为基奇提供五张选票。当基奇成为会长之后，他会为奥兹复国提供帮助，这种帮助不需要大张旗鼓，但必须实实在在。 将合作的内容大致敲定，阿米尔和巴罗什又使用了一个契约咒语，确保此事的隐密性以及彼此的诚信度。 咒语完成后，阿米尔向基奇使了个带有警告意味的眼色，然后便起身离开帐篷，去蒂娜那边继续忙碌。 他一走，巴罗什立刻换了一副声调，淡淡地向基奇问道：“为什么帮我？” “呃？”基奇一愣。 “我看得出来，如果不是你开口，阿米尔根本不会沾手这件事。”巴罗什说道，“他想用我，但不是以这种方式，更不想付出这样的代价，就像他说的，安吉丽娜是蒂娜的母亲，这件事一旦被蒂娜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你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吗？”基奇漠然反问。 “当然不会。”巴罗什咯咯一笑，“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请不要质疑我的脑袋——好了，这些废话就别说了，告诉我，小家伙，你为什么要帮我？” 基奇垂下眼眸，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 是的，他可以理解巴罗什，如果此刻死去的不是费尔南多而是希尔，那他也会让莉奇为他陪葬的——只要希尔希望。 听到基奇的话，巴罗什似乎在笑，肩膀也在微微颤动。但她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给出自己之所以要这样做的解释。 基奇也没有追问。有些事，根本不需要用“说”来表达——巴罗什想要为费尔南多杀掉安吉丽娜，仅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一切。 当天晚上，基奇住在了巴罗什的帐篷。或许是觉得不方便说话，阿米尔干脆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过来和巴罗什、基奇共进早餐。 “我跟你去看看蒂娜。”吃过早餐，基奇向阿米尔要求道。 阿米尔微微挑眉，似乎对基奇的意图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将他带出了巴罗什的帐篷。 走出帐篷，阿米尔向基奇说道：“只见蒂娜？” “随便啊。”基奇耸了耸肩。 阿米尔扯了扯嘴角，警告般说道：“不要留下痕迹。” “我知道。”基奇淡淡应了一声。 阿米尔带着基奇在渔村里走了一圈，先去费尔南多的棺木旁探望了蒂娜，她的情绪似乎比昨天好了一些，总算是能够对对过来凭吊的人正常还礼了，见基奇过来，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抬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基奇没有说话，任由蒂娜抱着。 她还在伤心，他能看得出来，而接下来，他会让她更加伤心。 基奇暗暗叹了口气，却不打算改变主意。他不想伤害蒂娜，但对于她的母亲，那个明明已经结婚却还和其他男人偷情的女人，他却是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同情。而且，她活下去，蒂娜也未必能够开心。 基奇没在蒂娜身边逗留太久，很快就跟着阿米尔离开悼念的灵堂，去会见那些来此凭吊的其他大魔法师。当然，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为了见到安吉丽娜。 没多久，阿米尔便带着基奇，在弗洛伊德的帐篷附近见到了她。 安吉丽娜穿着一身未亡人的黑裙，但脸上的表情就像她的一头红发一样，完全看不出悲伤的意味。她正站在帐篷外面，和两名黑袍魔法师说话，见阿米尔和基奇靠近，三个人便立刻没了声音，显然是不想被旁人听到。 阿米尔走上前，用悲痛的表情向安吉丽娜表达慰藉。基奇面无表情地跟在阿米尔身后，礼仪性地施礼后，便迷起双眼，将视线转向安吉丽娜的左胸胸口。 基奇虽然不是很清楚，杀死安吉丽娜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但他很清楚，这件事确实不可以暴露，尤其不能让蒂娜知晓。所以，他不仅要像阿米尔说的那样做的毫无痕迹，更不能让人把安吉丽娜的死与他和阿米尔联想到一起。 这样一来，像莫里亚蒂那样用意外杀人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不过，此地的魔法师太多，稍大一点的元素异动都会引起这些人的警觉，基奇思考之后，决定将这个意外由外因转向内因，利用自己的异能，在安吉丽娜的体内制造事故。 在看到安吉丽娜之后，基奇便用异能，将她体内的土系元素聚集在心脏当中。人体内的土系元素是很少的，全部聚集也不过豆粒大小，基奇并没让它们直接聚在一起，而是以更小的形态分散成两粒，堵塞在心脏的两个血管当中。 这样的堵塞不会让安吉丽娜马上死亡，至少不会死在今晚，但难受和不舒服是免不了的，而基奇也正是想让她难受，让所有人都看到她难受。 然后，明天上午，当费尔南多的棺木正式下葬的时候，他就会将两颗土粒叠合在一起，彻底堵住她的心脉，让她缺血，然后窒息。 除非有人将她的心脏切开，否则没人能够查出死因，而土粒所包含的土系元素又实在太少，就算是土系的大魔法师也不可能感觉到异状。至于最后他们会给她安排一个什么样的死因，那就不是基奇需要关心和在乎的事了。 布置好两个土粒，基奇垂下眼睑，跟着阿米尔一起离开当场。 费尔南多去世的消息，在新年后的第二周才传到亚夏城的皇宫。希尔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半个月都已经过去了。 外面的传言乱七八糟，只知道费尔南多是寿终正寝，死前就已准备好遗书和遗言，所以魔法协会倒也没有因他的死而慌乱，按部就班地举行完葬礼，然后便开始了新会长的选举。但在费尔南多的葬礼上，他的妻子中级魔法师安吉丽娜却突然暴毙，而且死因隐晦不详，甚至传出了是费尔南多眷恋娇妻，用鬼魂将其带走的诡异猜测。 希尔手里的资源有限，辨不出流言的真伪，便也干脆没有理会，直接找到父亲安格尔，向他询问事情的真相。 “没有真相，你听到的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安格尔躺在温室的躺椅上，闭着眼睛答道。 “弗洛伊德大魔法师也没有提供什么消息？”希尔追问道。 “他现在正忙着竞争魔法协会的会长一职，哪有工夫理会我们。”安格尔不无嘲弄地说道。 “他不可能成为新会长吧？”希尔疑惑地问道。 为了照顾各国皇室的脸面，魔法协会会安排一些与皇室关系较为密切的大魔法师担任该国的分会长，以便两边交涉的时候能够少些摩擦，多些便宜。但这样的关系是一把双刃剑，与皇室的关系密切也意味着在很多事情上，该魔法师很容易受到皇室的左右甚至摆布，而这样的人一旦成为整个魔法协会的会长，很可能会让魔法协会都遭受到皇权的驱使，成为皇室的工具。正因为这一点，在新会长选举的时候，各地的分会长通常都是第一批遭到排除的对象，弗洛伊德看起来也不可能成为例外。 “他还没有彻底死心。”安格尔轻蔑地说道，“而且，就算他自己当不了会长，他手里也还握着一张可以让其他人成为会长的选票呢，他总是要待价而沽的！” 希尔皱了皱眉，沉吟起来。 安格尔挑眉问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别只是拿魔法协会做幌子，顺便打听你的小魔法师吧？对了，他也是大魔法师，手里也握着一张选票呢！” 希尔没有立刻作答，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道：“我给蒂娜魔法师写了一封慰问信，她给我回信了。” “说了什么？”安格尔终于睁开眼，向希尔看了过去。 “当然不会有什么，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客套之词。”希尔顿了一下，“但那封信，不是蒂娜魔法师亲自写的，我认得她的笔迹，不会有错。” “那是谁的笔迹？”安格尔眯起双眼，追问道。 “阿米尔高级魔法师，她的未婚夫。”希尔一字一句地答道。 安格尔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想了想，很快笑道：“蒂娜魔法师连续失去了两位至亲，如今悲痛过度，只能让未婚夫代为答谢其他人的慰藉，这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吧？” “但他给我回信了，用一种明显可以被我辨识的笔迹。”希尔淡淡说道。 “你打算就这么敷衍我吗？我的儿子。”安格尔翘起嘴角。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向您解释，父亲。”希尔垂下眼睑，“阿米尔魔法师与基奇魔法师的关系，其实比大家以为的还要更亲厚一些。基奇名义上是蒂娜魔法师的学徒，但无论是最开始的挑选，还是之后的指导，其实都是阿米尔魔法师一手操持，蒂娜魔法师不过只是担了一个名声。” “继续说。” “阿米尔魔法师知道我和基奇的事情。”希尔也没有停顿，直接转向了正题，“从正常的角度来讲，他不应该写这封回信给我。” “也许他也希望你和基奇魔法师和好？”安格尔半真半假地说道。 “如果他真有那种意图，回信的就该是基奇本人——相信我，父亲，对于基奇，他有那样的影响力。”希尔垂眸说道。 “所以，他并不希望你和基奇魔法师和好？”安格尔挑起眉毛。 “是的，他并不希望我和基奇和好，但又想向我传达某种意图，一个讯号。”说着，希尔忽地话音一转，问道，“父亲，我们对亚龙的几位大魔法师的影响力能有多大？或者更直白地说，我们能否掌控住他们手里的几张选票？” “选票？”听到这个词，安格尔立刻明白了希尔的意思，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犹疑地问道，“你不觉得你的念头有些可笑吗？” “可笑的事，并不意味着它不可以成为可能。”希尔也正色说道。 “这是在赌博，我的儿子。”安格尔喃喃说道。 “那就赌一次好了，父亲，他值得。”希尔凝视着安格尔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144、亚龙内乱 费尔南多去世后的第二周，所有大魔法师齐聚源岛，开始了新会长的选举。 依照《魔法师守则》，在新会长诞生之前，任何一位大魔法师都不得离开源岛，这一条与教皇选举时的规则有几分相似，只是目的截然不同。教廷在教皇选举期间禁锢红衣主教是为了避免权钱交易以及选举作弊，魔法协会却是为了督促大魔法师们尽快完成选举。 就本质来说，教廷的权力是依靠势力建立起来的，魔法协会的权力却来自于他们的实力。两者的体制和架构相距甚远，这也使得其成员的需求也大不相同。教士的一切需求，无论是忠诚的信仰，还是个人的私欲，都必须通过获得教职得以完成；但对魔法师来说，魔法等级才是最重要的，职位所能增加的利益极其有限，在很多时候反倒会成为一种负担和束缚。 正是因为这一点，很多魔法师对魔法协会的公共事务不屑一顾，在参与会长选举这种外人看来举足轻重的要务时，也只是随便写个名字或者弃权了事。在多次惨痛教训之后，魔法协会终于形成了一手萝卜一手大棒的管理方式，威逼利诱双管齐下，这才使得魔法协会维持住了最基本的权力架构。 当然，并不是所有魔法师都能够淡泊名利，就算是淡泊名利的魔法师也不是无欲无求，只不过所求的内容各不相同罢了。而会长这一职位，可以说集各种特权于一身，坐到这个位置上，无论名利还是其他，几乎都可以得到满足。 不过，在享受特权的同时，会长也不必避免地要面对诸多和魔法无关的日常琐事。他要管理整个魔法协会，更要调配那些怪癖层出不穷，从来不知道“服从”为何物的魔法师。很多魔法师与其说是不想成为会长，不如说是被成为会长后将要面对的琐事吓退。 但讽刺的是，自己不想当会长并不等同于可以接受其他任何人成为会长，每当魔法协会的会长选举出现难产的时候，大多都不是因为没有候选人，而是有了候选人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否决，被驳回。 如今，魔法协会的新会长选举便再一次遭遇到了这样的难解之题。 被提名的候选人数量很多，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但也正因为如此，选票非常分散，再加上从来不会缺少的弃权票，初选投票之后，没有一个候选人能够拿到三分之一的选票，成为正式的会长候选人。 初选的候选人名单里并没有出现基奇的名字，而投出的弃权票里倒是有基奇的一票。当然，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阿米尔和巴罗什一致认定，推选基奇做会长这件事并不适合太早暴露，只有当新会长迟迟难产，大家的耐性消耗殆尽的时候，再将他作为安抚性的策略提及起来，才能更加容易地获得多数人的认可。 这样做也和游戏规则有关，根据《魔法师守则》上关于会长选举那一项的规定，获得大魔法师总数三分之一支持的魔法师可以成为正式的候选人，正式候选人出现后，方可进行正式选举。在正式选举中获得半数以上票选的魔法师即可成为会长，只是这个会长是代理性质的，任期也只有五年，五年后，魔法协会将重新举行会长选举。但如果在正式选举中获得的票数超过大魔法师总人数的三分之二，该魔法师便会成为正式会长，只有弹劾和死亡才能剥夺他的会长职位，不再受时间所限。 阿米尔想要为基奇谋求的就是这种不受时间限制的正式会长，但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需要先披上代理会长的外衣，让那些并不想支持基奇的魔法师误以为他只是一个用于过渡的慰藉品。 “现在魔法协会里一共有三十一名大魔法师，我至少能保证五票，努努劲或许就是七票。阿米尔自己的人脉怎么也能弄出个两三票来，如果亚龙那边肯于投诚，我们至少能保证稳定的十票。”巴罗什掰着手指和基奇算计道，“我这两天试探过了，费尔南多也留下了后手，只要你被提名，他们就会送出选票，现在可以肯定，半数是绝无问题，问题就在于怎么把半数变成三分之二，把五年变成永久。” “我自己手里还有一票。”基奇说道，“应该可以自己投自己吧？” “当然。”巴罗什嘎嘎笑道。 基奇其实并不担心自己能不能成为会长，这或许和他对这个位置的不在意有关。但与此同时，基奇又忍不住生出了另一种盘算：只要把三十一人变成二十一人，半数不就变成三分之二了吗？ 不过，眼下阿米尔不在源岛，基奇也不能用联络器就这种想法和他商谈。虽然选举期间并不禁止大魔法师和外界联络，每个人还可以带一个随行者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但阿米尔并没有跟基奇过来，只把岛上的事全权委托给巴罗什处理，将艾维拉送过来照顾基奇，自己却留在了亚夏魔法协会，陪在蒂娜身边。 ——就算他在，大概也不会同意吧！ 基奇暗暗想道。阿米尔想要的是稳健和稳妥，破而后立这种情况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更是超出了巴罗什等人的容忍范围。基奇自己也知道，他要是真这么干了，没准会引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 ——算了，还是让阿米尔自己去折腾吧！ 基奇漫不经心地放弃了用暴力作弊的想法。 然而，没等魔法协会的初选得出一个结果，亚龙帝国那边便又传来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消息——帝国最富饶的西南三省突然宣告独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临近的蒙特利尔郡，屠杀了蒙特利尔郡的领主麦克海尔一家。 “屠杀？”听到这个消息，基奇立刻联想起了奥兹皇室的覆灭，忍不住向联络器那端的阿米尔追问，“和奥兹那边的死法一样吗？” “这一次我可不在现场。”阿米尔漠然答道，“不过，从传出来的消息看，两者之间还真是有很多相似之处，差别不过是一个发生在亚龙，一个发生在奥兹。” “不，奥兹被杀的是皇室，亚龙这边死掉的只是普通贵族。”基奇提醒道。 “或许只是巧合，或许是另有缘由。”阿米尔淡淡说道，“西南三省和蒙特利尔郡的联络塔都已经和魔法协会失去联络，里面的魔法师也行踪不明。” “没有派人去看吗？”基奇疑惑地问道。 “能够下达这道命令的人都在源岛。”阿米尔叹了口气，“好了，这些事你知道就可以了，不用多想。不过，如果亚龙的皇帝不能尽快解决那边的麻烦，整个大陆就要彻底乱成一锅粥了，源岛那边的选举恐怕也会被迫加快进度，暗影议会很可能会出面干预。” “这个和我有关系吗？”基奇问道。 “你说呢？”阿米尔没有给出答案，但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基奇扯了扯嘴角，关掉了联络器。 阿米尔将西南三省的消息通知给基奇的时候，亚夏城中的希尔已经为这场叛乱忙碌起来。 这场叛乱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事前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任何的征兆，直到现在，亚夏这边仍然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主使者又是什么人。事实上，如果不是被屠杀的麦克海尔家族在出事时及时放出了信鸽，将消息传了出来，恐怕亚夏这边连那里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会知道。 希尔如今仍在军政厅任职，叛乱的消息一传出，整个军政厅立刻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忙碌地运作起来，收集情报，调动物资，对可以使用的军队和战术进行评估挑选。 希尔在军政厅的职位不高，又是为数不多的文职人员，在这个武者把持的地盘上，没有人会询问他的意见，而他的嘴巴在此时亦是毫无用处的，只能握紧羽毛笔，充当起书记官和联络员的角色，每天和大量的文书相伴，在上级和下级之间往返奔波。 而他的父亲安格尔则是比他还要忙碌，自从叛乱的消息传出，安格尔的身影便没在巴洛特利府邸里出现，只是偶尔因公务涉足皇宫的时候，希尔才能在德罗西皇帝身边见到父亲一面。 在本次叛乱中，作为德罗西手下的特务头领，对西南三省的异动毫无察觉的安格尔其实是严重失职的，如果不是大臣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而德罗西皇帝又对他过度宠信，此刻的安格尔恐怕就该自裁谢罪了，辞职都不足矣。 希见不到父亲，于是只能通过军政厅里来往的文书来推测西南那边的事态发展，虽然这些文书大多语焉不详，但还是很快让希尔意识到，情况恐怕比大家预想的还要糟糕。 由于与亚龙帝国接壤的洛丹联盟和奥兹帝国都处于战乱当中，而麦克海尔家族的死法又与奥兹皇室极其相似，让人不得不怀疑两者之间存有关联，这便使得北边的闪灵军团和西北的蓝龙军团都不能被随意调动，否则一旦境外的敌人趁机而入，两面夹击，那亚龙帝国就真的是危在旦夕了。 但驻守在西南本地的血棘军团已和魔法协会的联络塔一样完全没了消息，不是被敌人全灭，就是成了叛乱的主角，如今还可以信赖并且被使用的只剩下驻守帝都的皇家骑士团。但他们一走，帝都又会防御空虚，原本可以依靠的魔法协会又正在举行新会长选举，根本分不出精力来协助亚龙。 ——如果塞瑞斯皇子还在帝都就好了，出了这样的事，肯定可以向巨龙求援，就算不能求得他们的战力，至少也可以请他们驻守亚夏，震慑外敌。 希尔这样想着，马上便又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出现了太多让人咋舌的巧合。 为什么在这样重要的时候，和亚龙签有契约的守护巨龙竟然不在亚夏？ 为什么这场叛乱出现的时间，竟然会刚刚好地与费尔南多的葬礼以及魔法协会的新会长选举赶在了一起？ 想到这些，希尔不由得又想起了被基奇杀死的莫里亚蒂。追究起来，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从他的死亡开始的，正是在他死后，奥兹才出现了异变，洛丹才发起了战争，如今连亚龙也无法幸免，被卷入了动乱的漩涡。 但希尔也只能想想罢了，说动塞瑞斯皇子去巨龙那里作客的正是他自己，而费尔南多的死也是连弗洛伊德他们都不曾预知到的突发事件。至于莫里亚蒂，知道他拥有神格的人屈指可数，在更多人看来，他只是一个曾经拥有过神眷者绰号的幸运儿，最后却不幸地成为了家族仇恨的牺牲品，要说这一切都是由他引发，恐怕更加不会有人相信。 希尔很快将自己的思绪从这些巧合中抽离出来，将注意力转向叛军的来历，以及他们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控制住西南三省。 源岛上的大魔法师们此时也都已知道了亚龙出现叛乱的消息。基奇找到巴罗什的时候，她刚刚关上联络器，见基奇过来，立刻开口问道：“这个时间来找我，不会是为了亚龙那边的事吧？” “不全是。”基奇走到巴罗什面前，径自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下，“有件事一直想问，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什么事？”巴罗什歪了歪头。 “到底是谁屠杀了你的家族，歼灭了奥兹。”基奇一脸认真地问道。 “奥兹还没有灭亡，至少现在还没有。”巴罗什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 “好吧，我用词不当。”基奇耸了耸肩，“但我真的很好奇，阿米尔只说这件事可能和教廷有关，但到底有什么关系，又是怎么回事，他却不肯告诉我。” “他没和你说？”巴罗什微微一怔。 “嗯。”基奇点点头，接着问道，“这里面有什么我不该知道的事吗？” “我不这样觉得，无论你，还是你的家族，都应该和这件事扯不上关系。”巴罗什的声调恢复了平静，“就像阿米尔告诉你的，这件事的源头来自教廷，提米苏斯家族的覆灭，只是教廷内部纷争的一个牺牲品。” “啊？”基奇顿时愣住。 “其实这件事的苗头，在地震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后来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巴罗什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从地震发生的那一刻开始，教廷就分裂成了旧教和新教两个部分。顾名思义，前者守旧，后者革新，而灭杀支持旧教的奥兹皇室，就是新教寻求变革的伊始，独立于教廷之外的标志。” 145、暗潮汹涌 教廷内部有关革新自省的口号喊了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 任何一种权力，在经历了时间长河的冲刷之后，都免不了会千疮百孔，糜烂腐朽。 奥兹帝国如此，教廷也是一样。 在亚龙，由贵族管理的郡和皇帝掌控的省是同时存在于帝国之内的，而且后者掌控的总数相当于前者的总和，这也是德罗西能够在政务上一言九鼎，皇室地位无人能够撼动企及的真正缘由。 但在奥兹，省的概念根本就不存在，帝国的土地早被贵族们瓜分殆尽，皇帝的权力也已经被教廷架空。皇帝的政令只在帝都所在的蒙塔达郡生效，一旦传达到其他贵族的领地，听与不听就全看该地贵族的心情。 就某种角度来说，奥兹帝国是靠着教廷的存在才维系住整个国家的完整，贵族们不在乎皇帝，却畏惧庞然大物般的教廷。如今教廷自行分裂，奥兹皇室也被分裂出去的革新派当作立威的手段予以抹杀，维系国家的基石和纽带在同一时间里消失消散，整个国家自然而然便跟着分崩离析，乱成一团。 “现在，旧教的势力掌握在教皇巴萨手里，而新教则是以曾经的红衣主教阿特拉斯为首。”提到阿特拉斯这个名字，巴罗什原本平淡的声音立刻多了明显的恨意，“阿特拉斯是苦修士出身，早年一直在裁判所里任职，靠着强大的神术和所谓的忠诚才攀爬到红衣主教的位置，然后就摇身一变成了革新派，如今更是和巴萨分庭抗礼，就差自立为教皇了。” “就是他杀了你的家人？”基奇问道。 “现在，只能说和他脱不了干系。”巴罗什冷冷一笑，“阿特拉斯虽然是革新派，但和提米苏斯家族并无仇怨，我在帝都大闹了一通之后，他还通过奥兹的魔法协会向我递话，说这件事纯属意外，他也很是遗憾。” “他没告诉你到底谁才是直接的凶手？” “没有。”巴罗什摇了摇头，“或许，在他看来，我的憎恨固然会对他造成威胁，但却远不及那个下令灭杀了提米苏斯的手下重要。” “也可能他只是在推卸责任。”基奇耸了耸肩。 “不，还有一种可能。”巴罗什的声音越发冰冷，“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只是攻占帝都这件事是他主使，他无论如何都脱不开干系，这才不得不放低姿态，主动向我递出了橄榄枝，以免我将怒火全部撒在他的头上。” “啊？”基奇一愣。 “就是因为担心这一点，我才一直没有动手。”巴罗什咬牙说道，“阿特拉斯固然可恨，但躲在后面浑水摸鱼的家伙却是更加罪无可赦！如果这件事背后真有这么个人存在，我一定要他好好体会一下，提米苏斯家族是如何报复仇人的！” 基奇咬了咬嘴唇，把即将到口的话语咽了回去。听到教廷这个词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银发的教士达伦，但紧接着，他便又想起，达伦离开亚尼城的时候，哥哥修奇也跟在他的身边，如果教廷发生的这些事情里有达伦的影子，那修奇恐怕也免不了会被牵扯进去。 犹豫了一下，基奇开口问道：“巴罗什，我的哥哥修奇现在也是教士，这会不会对我成为会长产生影响？” 巴罗什微微一怔，很快问道：“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挺多的，在亚尼城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掩饰过我们的关系。”基奇说道。 “我当时也去了亚尼城，可并没听说过这件事。”巴罗什疑惑地歪头。 “那些贵族们都知道，包括塞瑞斯皇子。”基奇面无表情地说道。 “贵族，呵呵，难怪。”巴罗什咯咯咯地笑起来，“好了，这件事交给我们来解决，你能提前想到并开诚布公地提出来，这点很好，比阿米尔那种能瞒就瞒、能藏就藏的做法要好。呵呵呵，或许这就是你能做会长，而他只能给你当幕僚的原因？哦，对了，再跟我说句实话，基奇宝贝，你自己不会也是教廷的信徒吧？” “我连教廷开的学校都没进去过！”基奇立刻回了巴罗什一双白眼。 “只要你自己不是信徒就好了啦。”巴罗什戏谑地笑道，“别怪我多嘴，这事还真是有过先例的，费尔南多前面的前面的那位会长就突然间得到了信仰的感召，放弃了魔法师的身份，跻身教廷，还混了个红衣主教。” “这……怎么可能？”基奇目瞪口呆。 “我只能说，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好。”巴罗什叹了口气，“这件事你当个野趣听听就成了，情爱什么的，得等你当上会长才能知道，现在是不能告诉你的。” ——还有情爱？ 基奇越发地怔愕，不过巴罗什不想深说，他也懒得多问，起身离开巴罗什的法师塔，回自己暂住的地方，继续和艾维拉研究魔纹。 这段时间，其他人看起来都很忙碌，基奇却是无所事事，不知不觉地，倒把艾维拉身上的魔纹位置给确定了下来。只是绘制魔纹使用的墨水都是有色的，脱掉衣服就会被人看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基奇便开始着手研究类似于元素笔那样的无色墨水——至少，不能被肉眼发现。 艾维拉这两年在药剂学的研究上已经小有成绩，因为以前学过卷轴制作，对魔法墨水的配制更是特别上心，在墨水调配这一块上比基奇更有心得，如今已经彻底地承担起了助手的责任，几天时间就找出了很多无色的墨水材料。 初级魔法师考核是在七月盛夏，此刻不过是一月中旬，时间尚且充裕，基奇和艾维拉也不急躁，慢悠悠地继续研究，力争将这场“作弊”做得尽善尽美。 亚夏城里的希尔就远不像基奇这样悠闲了。西南三省和帝都亚夏之间不过隔了一郡一省，而亚夏城又不是一座防御性的都市，它在管理上虽然比亚极城还要严格，但城市本身却并不具备亚极城那样的防御性，一旦外敌入侵，就只能用人命去守。 这种设计还要归咎于亚龙帝国的开国皇帝博尔吉亚大帝，在这位皇帝看来，如果自己的某代子孙竟然让敌人攻到了帝都亚夏，那这个家伙也没必要再在皇位上坐下去了，必须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到他那边去谢罪！ 这位皇帝似乎压根就没考虑到敌人可能来自亚夏国内，但他却傲慢地把这种观点写入了自己的皇帝书，作为训诫留给了自己的子孙。好在，这样的情况至今为止并没有发生，亚龙帝国的最大压力一直来自国境之外，内部的纷争大多用金钱和政治手段就能解决，德罗西继位前的混乱局面也是因为争夺皇位而出现的皇室内耗，并非皇室与其他贵族出现了嫌隙。 但现在，亚龙帝国的最大外压已经不存在了，主战的鹰派蠢蠢欲动，而德罗西皇帝却一直沉默，对奥兹的乱局视而不见，理也不理。 希尔自己也是不提倡战争的鸽派，对德罗西皇帝的立场持支持态度，但德罗西皇帝秉持立场的方式却让希尔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国内的和平固然是必须要维持的，但国外的混乱也没必要完全漠视。就像他曾经和塞瑞斯说过的，参与战争的方式并不只有派兵遣将，金钱和面包一样可以成为武器，为帝国带回胜利。 只是希尔年纪尚小，就算是父亲安格尔也对他的意见不甚在意，只有无计可施的时候才会想到来他这里寻求灵感。 比如现在，安格尔就将一份来自德罗西的授权书交给希尔，让他去亚夏的魔法协会跑上一趟，看看能否利用自家儿子和某些魔法师的特殊关系，在这个特别时期里谋求到一些特殊的帮助。 对于父亲强加给自己的差事，希尔很是无奈，这种事哪是他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文官该做的，更何况魔法协会正在选举新会长，一个个地避嫌还避不过来呢，就算把皇子或军政大臣派过去，人家魔法协会都未必愿意接洽。 虽然明知道父亲和德罗西皇帝现在已经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希尔却也无法违逆，只能给蒂娜发了一封希望拜访的信函，在得到许可的回音后，才换上一身常装，带着父亲泄露给他的重磅消息，坐上马车，前往亚夏城外的魔法协会。 如希尔预料的一样，虽然他的拜访函是写给蒂娜，回信也是以蒂娜的名义，但出面招待他，将他接入魔法协会的人却是阿米尔。 看到许久未见的阿米尔，希尔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再想到他的基奇已经完全被这个来历不明的男魔法师掌控在了手里，复杂之中便又多了些许酸楚。 “好久不见，阿米尔阁下。”不管心里在想什么，身为贵族，礼仪是永远不能缺失的，希尔一如此前每次见面时一样，向着阿米尔躬身施礼，礼貌地问候。 “不必客气。”阿米尔微微一笑，言词虽然和蔼，但语气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听说你的祖父似乎身体不适，现在好些了吗？” “我很想告诉您，是的，但遗憾的是，祖父的年纪实在太大了，连宫廷里最优秀的医师都已束手无策。”希尔轻轻叹了口气，一语双关地答道。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阿米尔微微挑眉，显然听懂了希尔的潜台词，转而说道，“魔法协会这阵子也不太平，费尔南多阁下走的太过突然，导致很多事都只能暂且搁置，必须等新会长的选举完成后才能继续进行。” 说话间，阿米尔已将希尔带到了蒂娜的法师塔。 蒂娜正坐在法师塔一楼的客厅里，见希尔进来，淡淡地笑了笑，“好久不见，希尔小少爷。” “请不要再这么调侃我了，蒂娜魔法师。”希尔赶忙欠身施礼，半真半假地哀求道。 “是啊，是啊，你已经从少爷变成老爷了。”蒂娜呵呵一笑，只是笑容再不复往日的明媚，“你长大了，基奇也长大了，你们……都长大了。” “请节哀，蒂娜魔法师。”虽然看到了蒂娜脸上的哀伤，但希尔知道这种时候劝慰是毫无用处的，只能摆出当年追随在蒂娜身边时的恭谨态度，让蒂娜觉得自己只是容貌上发生了改变，本质上仍是那个需要她庇护的学徒。 “好了，不用这么郑重其事。”蒂娜果然笑着摆了摆手，“我不过就是伤感一下，没什么的，生老病死而已，我们每个人都要遭遇，总有一天，你和我也会离开这个世界，不是吗？” “是啊，每个人都终究是要死掉的。”如果哪个贵族说出蒂娜这番话，希尔肯定会恼怒地当场转身，但对象是一个魔法师，希尔就不能再去计较，反而要理解地接下话茬，进一步迎合道，“不过，您可是魔法师，寿运肯定要比我悠长得多。” “这可不好说，意外这种事，是永远都不可避免的。”蒂娜略带感慨地叹了一声，随即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来这里，应该不是只为了探望我吧？” “很抱歉，蒂娜魔法师，我确实别有要务。”希尔直白地点了点头，他早已明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道理，跟蒂娜这种人绝不能拐弯抹角，拐来拐去的，倒是更容易把自己给拐泥坑里活活闷死。 “要务的话，还是和阿米尔谈吧，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中级魔法师，对你的要务肯定是爱莫能助。”蒂娜自嘲地耸了耸肩。费尔南多死后，她便搬回了亚夏的法师塔，再也没有了自由往返于源岛的资格。 “亲爱的，如果你肯把消耗在魔器上的时间分一半给冥想，明年这个时候，你就可以穿上紫色的魔法长袍了。”阿米尔没给希尔继续说话的机会，走上前，扶起蒂娜，将她送回了楼上的房间。 ——阿米尔仍然要娶蒂娜吗？ 看到两人的亲密模样，希尔不由生出了遐思。 与希尔和莉奇的情况不同，阿米尔和蒂娜的恋人关系虽然已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但两人一直没有正式订婚，阿米尔就算和蒂娜分手，也没有人能够指责他什么。可眼下看来，阿米尔似乎并不打算那么做，在魔法协会正在举行会长选举的关键时刻，他也没有前往源岛为基奇助阵，反而留在蒂娜身边，陪伴这个已经失去公主光环的伤心女人。 当然，蒂娜虽然已经不再是魔法协会会长的女儿，却也还是亚夏分会长的外甥女。只是，没了费尔南多，弗洛伊德的分会长之位又能坐得多稳呢？亚夏如今可是有三个大魔法师，尤其是埃弗顿，虽然不是贵族出身，但和皇室、贵族的关系却也同样融洽，希尔当年之所以能进入魔法协会充当半年的学徒，就是走了埃弗顿的关系，买到的名额。 希尔正暗自琢磨，阿米尔已从楼上走了下来，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找地方坐下。 希尔没有假装客气，但还是等阿米尔坐下后才跟着坐在了他的对面。 “说吧，什么事？”阿米尔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寻求帮助。”希尔将德罗西皇帝想要和魔法协会再次合作，利用魔法协会的联络塔传递军情的事讲了出来。 “不行。”听希尔说完，阿米尔立刻想也不想地摇头，“你应该很清楚，《魔法师守则》里明确规定，魔法师不得参与战争。除非战争的对象是教廷，否则利用联络塔传递军情这种事，绝对是想都别想。” “如果，对方真的就是教廷呢？”希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阿米尔顿时一愣。 “当然，这件事现在仍然只是一个‘推测’。”希尔可以咬重了推测二字，“能够传回来的消息很少，皇帝陛下也没有掌握到足够的证据，不过，种种迹象表明，这次叛乱带有极强的宗教性质，参与者们就像是遭受了摄魂术一样，忠诚度高得可怕。” “只有推测是不够的。”阿米尔沉下脸，冷冷说道。 “一名暗探看到了此次叛乱的组织者，并冒死带回了消息。”希尔坐直身体，郑重地说道，“我不能告诉您这名暗探的来历和身份，但我可以告诉您他带回的消息——此次叛乱的直接领导者是血棘军团的元帅埃兰，但在埃兰的身边，还有一名与他形影不离的银发教士。” 说完最后一句话，希尔顿时发现阿米尔的神情越发冰冷，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阿米尔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只是这种感觉一闪而逝，让希尔很难判，阿米尔的冷冽究竟是针对他，还是针对教廷。 阿米尔不出意外地沉默起来，似乎在思考希尔这些的话的可靠性，以及他自己在这件事中应该秉持的立场和站位。 但在思考之后，阿米尔的答案却让希尔非常失望。 “很遗憾，这件事我是不适合插手的，我只能将你带来的消息转告给弗洛伊德。”阿米尔漠然说道，“不过，你也不必对他抱有太大期待，在源岛的选举结束之前，不会有哪个魔法师敢于轻举妄动，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们也要把新会长选出来才能过。 146、乱局与定数 希尔带着阿米尔的答复回到亚夏，让马车径直驶入自家府邸。 父亲安格尔显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回来，希尔连衣服都换过了，安格尔才从皇宫那边赶了回来，把他叫进书房，询问起魔法协会那边的答复。 希尔将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连蒂娜的情况都没有隐瞒。 安格尔默默听着，直到希尔全部说完，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就是说，他现在明明对我们有所求，却什么都不肯为我们做？“ “父亲，您觉得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不是亚龙国人，也不是大魔法师，如今的身份，顶多就是蒂娜魔法师的未婚夫，而蒂娜魔法师现在又是什么呢？弗洛伊德大魔法师的外甥女，一个中级魔法师罢了。”希尔摊手苦笑。 “那我们还不如把弗洛伊德推上去呢！”安格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抱怨地说道。 “弗洛伊德阁下是不可能得到足够选票的，您其实心里有数。”希尔不客气地揭穿道，“埃弗顿阁下也是一样，他虽然也有大魔法师的头衔，但在实力上比弗洛伊德阁下还要差着一截。至于那位萨摩海尔阁下，他只是挂着亚龙国籍，住在亚龙的魔法协会，平日里根本就不和我们来往，而且就我那段时间探听到的，他的人缘很差，学徒虽然收了不少，但和其他大魔法师之间却是没什么交情，倒是因为收了太多学徒而没少被人置喙。” “在你看来，我们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安格尔斜眸向希尔看了过去。 “就私心来说，是的。”希尔坦然点头，“而就大局来说，就算不能把基奇送上那个位置，至少也要敦促魔法协会尽早选出结果，让弗洛伊德阁下返回亚夏——就像阿米尔魔法师所说，只要新会长没选出来，就算是天塌下来，魔法协会也不会理会的。” 安格尔缓缓地揉着太阳穴，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我们能够提供的，也只是两票而已。” “阿米尔魔法师既然敢给出这样的暗示，肯定是早有准备，而我们，大概也就是他诸多准备中的一项。”希尔淡淡说道，“巴罗什大魔法师、佐伊大魔法师对基奇的感观都是很好的，而他们两位又各有人脉，一旦决定支持基奇，就绝不会只是自己的两票而已。除此之外，考虑到基奇晋升为大魔法师的时机正好赶在费尔南多会长去世之前，这就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他的导师克里斯蒂娜。蒂娜魔法师可是费尔南多会长的独生女，为了自己的女儿，留下一些安排和后手，这也是必然而且无可争议的。” “照你这么一说，那位小魔法师成为会长的可能性倒是极大了？”安格尔放下手指，挑眉问道，“不过，他成为会长，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你们已经决裂了，不是吗？” “其他人成为会长，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希尔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还有，父亲，有件事，或者说，有个人，您是不是已经忘了？我的未婚妻，她可是基奇的姐姐，就算他们之间有着这样那样的嫌隙，她也是他的姐姐，亲姐姐。” “……我还以为你已经不打算娶她了。”安格尔意有所指地说道。 “您觉得这可能吗？”希尔再次露出一丝苦笑，“好了，父亲，如果您真的能在魔法协会的选举中做点什么，那就请尽快去做吧！我不能向您承诺什么，我只能向您保证，您不会为此后悔的，绝对不会！” 安格尔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臂从写字台上移了下来，靠在高背椅上，垂眸沉思。 希尔却是趁机问道：“闪灵军团和蓝龙军团的情况如何了，难道真的调不出一点兵力过来支援吗？” “还没有消息，亚极和亚贝距离亚夏这么远，就算是信鸽也没法在一两天之内就把消息传达清楚。”安格尔摇了摇头，随即苦笑着说道，“以前习惯了这种慢悠悠的速度倒也不觉得怎样，如今用过了魔法协会那种即送即达的联络方式，倒是连几天的时间都无法忍耐了。” “塞瑞斯皇子呢？也无法联络？”希尔追问道。眼下，让塞瑞斯带着巨龙回归才是最好的应对之策，远比魔法协会的协助来得可靠而且有效。 “德罗西陛下已经将要求传达给巨龙了，但……那边并没有给出回应。”安格尔的神情越发黯淡。 “巨龙是不可能坐视亚龙灭亡的，它们对契约的重视程度应该远大于我们。”希尔对安格尔的这种黯然有些不解，“而且，就算没有巨龙，没有魔法协会，仅靠一个血棘军团也不可能撼动亚龙，顶多就是打到亚夏城，乱一乱人心罢了。而且，他们要是真来了亚夏，事情反倒是简单了，以皇家骑士团的战力，又是以逸待劳，肯定能将他们拖入覆灭的深渊。当然，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听到希尔的话，安格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几天后，闪灵军团和蓝龙军团先后传回了消息，两个军团驻守的边境不约而同地遭遇到了敌袭，犹如巧合一般绊住了他们的兵力。但巧合多了就会让人觉得蹊跷，再联想到已经探知的情报，一个巨大的身影便不知不觉地浮现在众人的脑海当中。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蓝龙军团还是分出了二分之一的骑兵，以最快速度赶往帝都亚夏。这倒不是因为格兰特家族对德罗西更加忠诚，而是蓝龙军团驻守的亚极城实在是易守难攻，兵力少点也可以应对。再加上对方一直围而不攻，使得格兰特公爵对对方只想拖延己方兵力的意图有了十分把握，这才敢分出兵力，驰援亚夏。 相比之下，驻扎在与洛丹联盟接壤的北地的闪灵军团就不好轻举妄动了。他们所在的国境线过于漫长，又多是平原丘陵，稍有一点松懈都有可能被敌军抓住空档，趁虚而入。再加上洛丹联盟是真的有意侵袭，并不像奥兹那边只是摆个样子，闪灵军团此刻倒是更想向帝都求援，让德罗西皇帝给他们增派兵力。 就在蓝龙军团的骑兵尚在路上飞驰的时候，西南三省的叛军已经又攻下一省，与帝都亚夏拉近到只有一个郡的距离。 整个帝都顿时人心惶惶，很多贵族都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帝都，去西北之类的安全之地避难。但这时候的亚夏也已经全面戒严，为了避免重蹈西南三省的覆辙，控制住消息渠道，皇家骑士团全部出动，与守备军展开全面合作，在没有德罗西手谕的前提下，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城门。 但这一次的陷落带回的也不仅仅只是噩耗，叛军的真面目亦随之曝光，他们的兵力、首领、幕后主使也跟着暴露在世人眼前。 如同是在验证暗探此前带回的消息，叛军的主力果然就是曾经的血棘军团，名义上的首领也是血棘军团的元帅埃兰公爵。但在这部分战力之外，更有一个明显不属于亚龙帝国的百骑战队，虽然只有寥寥百人，但个个身披银甲，手持长枪，与教廷的白银骑士团一般无二，战斗力更是强大到足以踏破一个千人军团。 血棘军团之所以能够摧朽拉枯般地连续攻下一省一郡，与这个百骑战队的存在有着很大的关系。但这个百骑战队并不听从埃兰的指挥，他们的效忠对象是一个银发的黑衣教士，而这也进一步揭示了这次叛乱与教廷的密切关系。 无论是血棘军团还是百骑战队都没有打出教廷的旗号，但安格尔手下的暗探却是送回消息——整个血棘军团都已成为了狂信徒一般的存在，西南三省的民众也大多皈依了教廷，在被攻占的一省一郡里大肆建造教堂，而“寻回信仰”更是成了他们安抚民众的首要口号。 不过，他们显然也很清楚，只靠口号是不可能成事的，因此，在“寻回信仰”的同时，他们更将教廷早期曾经宣扬过的“众生平等，万物均分”的说法提了出来，杀掉占领地上的贵族和富户，把他们的钱帛和土地全部分发给普通民众，用一种近乎贿赂的手法将占领地的民众绑上了他们的战车。 最让亚夏的贵族们恼火的是，这样的做法一经宣扬，马上就得到了其他省郡里某些别有用心者的响应，叛军的铁骑尚未出现，自己便先闹出了打砸抢一类的骚乱。虽然这种毫无战力可言的骚乱很快就遭到了镇压，但终究还是对各地守军造成了牵制，使皇室想要从其他省郡调集当地军队的想法无法在短时间内得到落实。 “根本就是胡闹！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能换来几天安稳，等到没东西可分的时候，那些已经习惯了用抢掠满足自己的民众就会像对待曾经的贵族一样，把他们这些人也生吞活剥！”巴洛特利家的书房里，安格尔恼火地和自己的儿子抱怨起来。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呢？埃兰公爵也就罢了，那个教士，那些圣骑士，他们可不是亚龙人，哪会在乎他们这样做会给亚龙带来怎样的后果？”希尔无可奈何地应和道。 最近几天，安格尔时不时地就要和希尔抱怨上一次，希尔已经听得麻木了，却又不能不听。他知道，父亲的这些牢骚话也只能和他说一说了。现如今，整个亚夏的神经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德罗西身上的寒气更是一天胜过一天，安格尔跟他关系再好，毕竟也是臣下，言行之间终归是要把握住一个合适的分寸，并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可以做的。为了避免成为德罗西迁怒的对象，安格尔最近已经很少涉足宫廷，多是在家里处理公务，然后再将重要的消息挑拣出来，送到德罗西面前。 希尔正耐心地听着父亲发牢骚，写字台上的一个摇铃却忽地无风自动，安格尔马上闭上嘴巴，向希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起身离开座位，走进了书房后面的一间休息室。 希尔一直觉得那间休息室里应该有一个密道，因为父亲经常会从那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带回一些此前并不存在的消息甚至东西，但安格尔不允许他进入那里，希尔也不想沾染那些暗层面的东西。 希尔本以为安格尔又要从那里失踪了，但很快，安格尔便走出休息室，重新回到写字台后，在自己的高背椅上坐了下来。 “弗洛伊德已经回到亚夏了。”安格尔神情复杂地说道。 “新会长选出来了？”希尔心下一紧，但看到安格尔的表情，这种紧张便立刻转向了惊喜，“基奇……” “当选了。”安格尔似乎想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但话一出口，他便自嘲地笑了起来，“他还真的当选了，而且，不是短期的那种。” “知道详情了吗？”希尔按捺不住地问道。 “三十一位大魔法师投出了二十七张赞成票，目前只知道这些。”安格尔叹了口气，“弗洛伊德已经派人着手调查西南三省的情况了，不过，在拿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教廷确实参与了此事之前，他们还是不能给我们更多支持。” “您把这件事通知给德罗西陛下了吗？”希尔问道。 “已经派人通知了，我自己也会马上过去，不过，我觉得你肯定比陛下更急于知道这个消息。”安格尔看着希尔，忽然间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你真的是……很有眼光，我的儿子。” “我会觉得您是在嘲讽我的，父亲。”希尔明白安格尔的意思，却只能抱以无奈苦笑。 “眼光是一种天赋，但取舍，却需要学习。”安格尔笑着摇了摇头，“好了，我也该走了，去晚了，那一位恐怕又要大发雷霆了。” 说着，安格尔站起身，再次向休息室里走去，但走了几步便又转身，向希尔叮嘱道：“找时间再去拜访一下那位阿米尔魔法师吧，不管能不能拜访出结果，至少要让他们记住，我们也是出了力的。” “我明白，父亲。”希尔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欠身答道。 安格尔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转回身，走进了后面的休息室。 147、秘径 当选票数量被公布出来的时候，三十一名魔法师有大半都在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就连那些投了基奇一票的人都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出现二十七票这样一边倒的结局。 不过，并没有人对这样的结果提出质疑，他们都清楚基奇被推出来做候选人的真正原因不过是因为现在急需选出一个会长，于是找出一个大家都可以接受的人选就成了当务之急，至于这个人是不是合适，眼下倒是不甚重要，只要整个魔法协会能够恢复正常的秩序就好，反正会长身后还有暗影议会，各地也有分会长，大不了各行其是，暂且自治就是了。 但不得不说的是，在选举正式开始之前，大部分魔法师都觉得，让这个小家伙滥竽充数地挂一个五年的临时性会长头衔应付一下，等熬过当前的危机再重新选举一个更好更合适的会长才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只是会长选举采取的是不记名投票，当大部分魔法师都抱有这种想法的时候，结果便成了眼下这一幕——二分之一变成了三分之二，临时变成永久。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对这种超出预期的结果提出质疑，说起来倒是要归功于巴罗什的游说。她没有隐瞒基奇的哥哥修奇已经成为教士的事，相反，她把这件事作为一个筹码，暗暗地宣扬了出去。于是，很多魔法师便生出了这样的念头：选成永久也无所谓，反正这小子有把柄在我们手里，大不了提起弹劾，把他赶下台就是了。他们这样想着，却忽略了请神容易送神难，魔法协会的弹劾程序可远比选举要复杂得多，参与的也不只是大魔法师这一个阶层。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眼下，大家更多的还是为终于能从源岛离开而长长地松了口气。在为基奇举行了就职仪式后，各地的分会长率先离开了源岛，将精力转回到应对眼下的混乱上去。其他魔法师也跟着各归各处，只有少数长期居留于源岛的大魔法师留了下来，按部就班地继续起他们的工作或者研究。 基奇本以为阿米尔会出席他的就职仪式，但阿米尔并没有来，只通过联络器恭贺了他一番，留下了一句“稍安勿躁”的暗示。 在就职仪式的当天晚上，基奇倒是在巴罗什的引荐下，见到了暗影议会的全部成员。暗影议会一共十名成员，但其中的大魔法师只有五名，基奇真正算得上认识的只有巴罗什一个，其他四个在他参加魔法考核的时候都没出现，只在选举的时候过来投了次票。剩下的五人中，四个是高级魔法师，还有一个竟然是中级魔法师，只是年纪比巴罗什小不了多少，基奇注意到他的手指颜色有些古怪，顿时生出了这可能是个药剂师的联想。 巴罗什并没有详细介绍这些人的身份来历，只让基奇记住他们的名字和长相，做到心里有数，并提醒他，暗影议会可以被会长驱使，但也只是可以而已。当暗影议会觉得会长不胜其职的时候，他们便会发起弹劾，甚至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将会长的权力尽数收回。 ——就是说，如果我将来要做“坏”事的话，暗影议会将是首要铲除对象？ 听到巴罗什的提醒，基奇心里顿时冒出了一个恶意的想法。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罢了，虽然阿米尔没来参加就职仪式的事让基奇很是不爽，但他还不至于把这种情绪迁怒到不相干的暗影议会上。 更何况，他之所以能够顺利当选会长，暗影议会恐怕是出了大力气的，就像那些选了他当会长的大魔法师一样，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此时此刻，他要记得他们的好，并在适当的时刻给予报答。 在就职仪式上，基奇拿到了那枚只有会长才能使用的储物戒指。这枚戒指的最大特点就是大，戒面上的蓝宝石就非常硕大，足够半个拇指大小，周围镶嵌着层层叠叠的碎钻，戴上去之后几乎盖住了三根手指。下面的指环对基奇来说更是偏大，戴在大拇指上都晃来晃去，极易脱落。 戒指很大，但能够容纳的东西却非常有限，远不像梦魇兽的胃袋那样好用。储物空间的开口在蓝宝石戒面的下方，只有指甲大小，里面也并没装有多少东西，不过就是几个细长的钥匙，还有一些用细绳捆卷得如同魔法卷轴一样的古老文献。 基奇本想把戒指找地方收起来，偏偏巴罗什等人非说这是会长的标志，就算用胶粘住也得戴着。郁闷之下，基奇干脆用异能对指环那部分进行修整，使它总算是缩小到可以固定在了自己左手的中指上。 和戒指一起被交到基奇手里的还有一枚用于签署文件的黄金印章，印章的名字也已由费尔南多改成了基奇。不过就基奇看来，相当一段时间内他都不会有机会使用这枚印章，这由巴罗什等人并未刻意叮嘱他仔细保管就可以看出一二。 本应和戒指、印章一起交给基奇的还有会长独有的魔法长袍，但基奇的身材偏瘦，原有的长袍实在不太合身，在就职仪式上凑合用了一次后就被送去修改，就巴罗什的暗示来看，估计一两个月内是不可能送得回来了。 相比那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用价值的会长长袍，基奇其实更喜欢阿米尔送给他的大魔法师长袍——毕竟，会长长袍里可没有梦魇兽的胃袋。但和魔法长袍一起被拿走的还有他的魔法徽章，据说也要做一些特殊处理，用以甄别会长的特殊身份。 ——处理？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基奇忽地惊觉，他把那枚和梦魇兽的胃袋一起得到的光系魔核藏在了魔法徽章里，然后，忘了！ 想起这件事后，基奇赶忙以更换衣服为借口，躲到了休息室里，将那枚光系魔核从魔法徽章里取了出来，本想直接塞进梦魇兽的胃袋，却又担心再合成出一个梦魇兽。犹豫来犹豫去，总算发现这枚光系魔核并不比他手上的储物指环更大，基奇赶忙打开储物指环，把魔核塞了进去。 ——幸好发现及时，否则损失就大了！ 基奇暗暗庆幸。 就职仪式和相关交接完成之后，基奇住进了会长专用的太阳之塔，然后便彻底清闲了下来。没有人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他们显然也不指望他能做些什么，巴罗什也只是说了句：你可以在源岛上横行无忌了，接着便急匆匆地离开源岛，继续去忙她的复国大业。 基奇也没自找麻烦地逼大家给自己找事做，老老实实地待在法师塔里，一边继续和艾维拉研究魔纹颜料，一边抽时间在这座法师塔里探秘猎奇。 如今倒是没有人提醒他需要避嫌了，他让艾维拉跟他一起搬进太阳之塔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提出非议，倒是有位专职负责岛上杂务的大魔法师问他要不要再增加几名“助手”或者“学徒”，被基奇否决后便也没再提及此事。 总而言之，成为会长后的日子平淡而平静，周围人的态度更是出奇地一致——他们不会打扰基奇，但同样也不希望被他打扰。 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搬进太阳之塔后的第四天晚上，基奇独自躺在卧室里，想睡觉却又失眠，想冥想却又心烦意乱，百无聊赖之下，干脆闭上眼，用异能探查起这座古老的法师塔。 然后，异状出现了，在卧室旁边的一间更衣室里，基奇竟然发现了一座传送魔法阵。 这座传送魔法阵似乎隐藏在厚厚的地毯下面，但基奇换回正常的视界，起身去更衣室里翻看的时候，却并未在地毯下找到它的踪迹。重新再用异能审视，基奇才发现，这座传送魔法阵是用暗刻的方法隐藏在地板内部的，明显是不想被人发现。 基奇用异能仔细检查了这座魔法阵，很快注意到，在地板表面有一处很小的凹槽，看上去像是被重物砸出来的破损，但与下面的魔法阵一联系便会发现，那是用来放置魔核，为魔法阵提供魔力的所在。 不过，这处凹槽实在是太小了，只能放入一枚初级魔核，形状相对偏大的高级魔核根本塞不进去。 反复地验看和推演之后，基奇肯定，这座传送魔法阵和奇迹之厅里的那些魔法阵有着很多不同，至少在结构上相对独立，与外围的防御魔法阵并不相连，而这也意味着启动它所需要的元素精华很少，一枚初级魔核都已经富富有余。 但这座传送魔法阵通往什么地方，基奇却看不出来，只能亲自进行尝试。 ——那就试试看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基奇这样想着，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艾维拉从她的房间里拽了过来，让她守在这座魔法阵旁边，如果自己一天之后还不回来，就去找岛上的其他魔法师求援。 艾维拉愣了一下才明白基奇在说什么，赶忙想要阻止。但基奇最近已经做乖宝宝做到厌烦了，哪会再听她的意见，直接拿出一枚初级魔核放入凹槽，然后便迈步走了进去，启动了魔法阵。 这座传送魔法阵似乎已经很久没被使用过了，当基奇穿过空间，抵达魔法阵的另一端时，扑面而来的竟是呛人的灰尘。 基奇皱着眉头，用异能把灰尘从身上清除，抬起头，发现自己进入了另一间更衣室。 但这间更衣室里并没有衣服，只有已经看不出材质的家具和厚厚的灰尘。旁边有一扇门，基奇用手推了一下，没有推开，用异能一看，才发现门锁已经锈死，只能用异能将门锁和门彻底分离，这才把门推开，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间起居室，从家具摆设来看，住在这里的应该是一位女人。不过，和更衣室一样，起居室里也到处都是时间的残痕，搞不好已经有近百年的时间没有人居住了。 但看着看着，基奇忽然觉得这间起居室的结构有些熟悉，里面的家具也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呢？ 基奇正努力回想，房间里却骤然一亮，一个熟悉的声音跟着响起—— “基奇小主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基奇一怔，猛然转头看去，却发现拉法正满脸诧异地站在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光亮，正是被他打开的魔法灯。 “这里是……奇美拉的城堡？！”基奇顿时明白过来，愣愕地开口问道。 “当然，要不还能是哪里？”拉法挠了挠头，“我还想着要怎么祝贺你成为魔法协会的新会长呢，没想到你竟然亲自过来了——不对，你怎么过来的？哈萨瑞没出去接过人啊！” “我从这里来的。”基奇反手指向身后的更衣室，然后将拉法带了进去。 但进了更衣室，看着只有灰尘和脚印的地板，拉法不由有些发愣。 基奇只好把自己在源岛的法师塔里发现了一个传送魔法阵，使用后就传到这里的事讲了一遍。 “原来主人没有骗我，这里还真有一个可以通往魔法协会的秘径。”拉法喃喃说道。 “你知道？”基奇问道。 “听主人提起过，但没想到是在这里。”拉法叹了口气，“你或许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存在，最惧怕的就是光系元素，而传送魔法阵偏偏就是利用光系元素保护使用者穿越空间缝隙，如果我使用了它，就会引发……非常恐怖的后果。主人曾开玩笑地说过，如果哪一天我不想活了，就找到这个魔法阵，站进去，启动它，然后，这边的临渊和另一边的本源之岛就会一起成为我的陪葬。” “试试看？”基奇眨了眨眼。 “别开玩笑了，基奇主人，我还没活够呢！”拉法立刻摇头，想也不想地拒绝。 基奇失望地转过头，重新打量起这座传送魔法阵，随即发现，它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停止运行，两边的空间仍然连通着，只要站进去让光系元素包裹住全身就可以返回到源岛，并不需要再放置另一枚魔核。 ——就是说，传送魔法阵真的不需要太多魔力，那些高级魔核全都被防御魔法阵吞掉了！ 基奇扯了扯嘴角，一边考虑着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要使用奇迹之厅里的传送魔法阵，一边随口问道：“那么，这座魔法阵也是耶奇建造的吗？” “这个……恐怕……不是。”拉法迟疑地答道。 “怎么会，你不是说这座城堡都是耶奇建造的吗？”基奇顿时疑惑起来。 “……我说谎了。”拉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马上便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也算不上说谎，不过是说的不确切罢了，耶奇主人虽然不是这座城堡的最初建造人，但却是他将整座城堡魔化，赋予它强大的魔力和防御力以及战斗力。” “但他依然不是这座城堡的建造者，也不是这座传送魔法阵的建造者。”基奇郁闷地说道。他本以为，如果这座传送魔法阵是耶奇所建，那他或许能从这里找出一些有关空间魔法的理论应用，重拾自己对空间魔法的相关研究，但现在看来，他又要失望了。 “呵呵呵。”拉法只能用假假的笑声作答。 “对了，这个房间是谁的？”基奇忽地问道。 “唔，大概是……缪奇夫人。”拉法的语气再次微妙起来。 “夫人？”基奇愣道。 “缪奇夫人是耶奇主人的祖母，以及，外祖母。”拉法嘿嘿笑道，露出一副“你应该明白”的古怪表情。 “她也做过魔法协会的会长吗？”基奇歪头追问。 “不，她没有。”拉法再次展露出虚伪的假笑，“不过，她和那时候的会长很……亲密，还和他……呃……生下了耶奇主人的父亲。” 148、密会以及秘闻 基奇没有对奇美拉家族的陈年旧事追根问底，当拉法向他肯定，这座魔法阵绝非出自奇美拉家族的手笔，城堡里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相关记载之后，他就对这东西的来历失去了兴趣。 在马上返回源岛还是在城堡里再消磨一段时间这两种选择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后，基奇从衣服口袋里拿出联络器，调到阿米尔对应的刻度，递到拉法面前。 “告诉阿米尔，你请他过来作客。”基奇面无表情地说道，紧接着便又补充了一句，“可以带上蒂娜。” “蒂娜是……”拉法挑眉问道。 “我的导师，他的未婚妻。”基奇漠然答道。 “好吧，我明白了。”拉法没有接过联络器，让基奇自己将它打开。 很快，联络器里便传来阿米尔明显带有质疑味道的声音，“基奇？” 拉法刚要开口否决，蒂娜半梦半醒的声音已跟着传了出来，“这么晚了，谁啊？” “大概是基奇。”阿米尔含糊地答道。 “真是抱歉，阿米尔魔法师，看来我打扰你休息了。”拉法马上开口说道，“不过，我可不是基奇主人，我是拉法，奇美拉城堡里的巫妖拉法。” 联络器的另一端顿时沉默下来，而沉默的原因也很简单，明明联络器上显示的是基奇的刻度，但说话的却是拉法，这不可能不让阿米尔产生疑虑。 “什么事？”阿米尔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平静地再次开口。 “月黑风高，十分无聊，所以想邀请阿米尔阁下来城堡作客。”拉法信口胡编，也不管这理由听起来多么让人无语，不过接下来便暗示性地补充道，“原本我想邀请基奇主人过来的，可他说从源岛过来一次太麻烦，不肯浪费魔核，所以我就只好向您发出邀请了。您知道，我认识的人不多，现在还活着的，更是少之又少。” “是基奇让你邀请我的吧？”阿米尔揭穿一般地问道。 “呵呵呵。”拉法报以一串假笑，但马上便又异常诚恳地说道，“其实，您应该也猜到了，基奇主人很牵挂他的导师，希望她能够……唔……开心一点，正好年前的时候我就听说这位女士好像对我们的城堡很感兴趣，于是就向基奇主人建议，请这位女士到城堡里来散散心。基奇主人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过你也知道，基奇主人是不擅长表述这种事情的，所以就只能由我代为转达——遗憾的是，我并不知道那位女士的联络方式，基奇主人也忘了告诉我，所以，呵呵，只好麻烦您来转达了。” “……稍等。”阿米尔不置可否地放下联络器，压低声音地和身边的蒂娜商量起来。 基奇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狠狠地瞪了拉法一眼，对他的加油添醋很是不快。 拉法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表情里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洋洋自得。 这时候，阿米尔也和蒂娜商量出了结果，欣然接受了拉法的邀请，并告诉他，他们会在一周内抵达。 “任务完成，基奇小主人。”拉法笑眯眯地说道。 “……谢谢。”基奇扯了扯嘴角，收起联络器，“我先回去了，他们来了再联系我。” “遵命，基奇主人。”拉法装模作样地欠身。 基奇回到源岛的时候，艾维拉正紧张地守在他的卧室里，见他不到一个小时就从传送魔法阵的另一端返回，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也没追问他去了哪里，只撅着嘴巴，要求他不要再在这种夜晚乱跑。 基奇原本也没打算再出去，当即点头同意，艾维拉立刻彻底放松下来，笑眯眯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看着艾维拉的背影，基奇的脸上毫无变化，心里却生出了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穿上魔法长袍的执念。 四天后的晚上，基奇正斜倚在卧室的沙发长椅上，翻看一本讲述炼金材料发展史的厚重古书。这几天，关于无色颜料的研究很不顺利，基奇只好从图书馆里翻出一些杂书，希望从上面寻求一些灵感。 基奇正一目十行地翻看着，隔壁的更衣室却忽然出现了一阵元素异动。 基奇微微一怔，马上联想到了那里的传送魔法阵和被他约去了奇美拉城堡的阿米尔。 如他猜想的一样，更衣室的房门很快被人推开，熟悉的紫色长袍从里面飘了出来，熟悉的声音亦跟着响起，“这就是你让拉法请我去奇美拉城堡的真正原因？” 随着话语，阿米尔迈步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径直站到了基奇面前。 “它不值得你过来，还是你不想过来？”基奇放下古书，歪着头，看向阿米尔的双眼，“我以为你前天就会到的。” “现在出行不是很方便，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阿米尔翘起嘴角，反问道，“是不是想我了？” “是。”基奇坦率地点了点头。 阿米尔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挑眉，“在岛上过得不好？” “很无聊。”基奇撅起嘴巴，“你还要多久才能搬过来住？” “恐怕要……很久。”阿米尔弯身在基奇旁边坐下，然后习惯性地把他捞到怀里，“你不是在和艾维拉研究魔纹吗？成果如何？” 基奇顺从地没有反抗，这让阿米尔不禁觉得基奇这段时间恐怕真的是太过寂寞了。 “画法和位置都已经确定了，现在在研究可以取代正常颜料的无色颜料。”基奇漠然答道，“不过目前还没找出捷径，只能一样一样地尝试，所以，非常无聊。” “难怪会把这种千百年都没人注意到的密道给翻了出来，还真是无聊闲的。”阿米尔抬手抓了抓基奇的黑发，“不过，很抱歉，亲爱的，这种无聊的日子恐怕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 “为什么，你现在不也是没事可做吗？”基奇不快地说道。 “我现在的事情就是陪着蒂娜。她一直以为安吉丽娜的死是费尔南多安排的，而父亲杀死了母亲这种想法让她的情绪很糟，如果我不在旁边的话，没准会发生什么事情。”阿米尔淡淡说道，“你就当我是于心有愧，想要赎罪好了。” “你要是真觉得愧疚，当初就应该阻止而不是同意。”基奇不屑地说道。 “我得承认，我更希望安吉丽娜死掉而不是活着。”阿米尔笑着摇了摇头，“会长夫人这个名衔可大可小，偏偏她又是弗洛伊德的妹妹，还生得美貌，如果留下来，没准会引发什么变故。” 基奇冷哼一声，没有接言。 “好了，宝贝，我不会再陪她多久了。”阿米尔戏谑地捏住基奇的下巴，“别忘了，我今年是要重新参加大魔法师考核的，等蒂娜的情绪再稳定一些，我就会向你提交考核申请，你可不要耍性子，给我拒签哦！” “什么时候？”基奇连忙问道。 “下个月吧，我还需要和巴罗什他们打个招呼，商量一下。”阿米尔答道，“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很乱，很多魔法师未必能抽得出时间。不过，麻烦再怎么多，见证人总是能凑得出来的。” “亚龙现在也很乱吧？叛乱还没被镇压下来？”基奇忍不住问道。 “怎么乱都不可能像奥兹那样被灭国的，宝贝。”阿米尔没有正面作答，“那位塞瑞斯皇子还没有归来，龙族也没有出现，亚龙的皇帝手里还握着很多底牌。更何况，亚龙又不像奥兹那样被教廷折腾得民不聊生，那些人的做法只能引起极少数贫民的共鸣，而这么点共鸣，连时间的消磨都经受不起，更别说还有更多人的怒火了。” “那些人是谁，他们做了什么？”基奇立刻追问起来。 “当然是……叛军。”阿米尔意识到自己一时不慎，说得有点多了，但这时候再想蒙混过关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挑拣着，说一些不会引起基奇遐想的事情。 基奇却并不只是好奇而已，阿米尔话音一落，马上便再次开口，“那个达伦呢？他现在还在亚龙吗？这次的事是不是和他也有关系？” “我不知道，自从离开亚尼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阿米尔摇了摇头，眼神明显冷冽了下来，“放心，他伤了你的事，我是不会忘记的。” “修奇和他在一起，至少，离开亚尼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基奇没去注意阿米尔的表情，把自己担心的事讲了出来，“如果，现在他们还在一起，而且仍然为教廷效力……” “亲爱的，你不会是在担心，你的哥哥会像你一样，也被达伦控制吧？”阿米尔眯起双眼，抬起手，在基奇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修奇才没有我这种好脾气呢！”基奇转头躲开阿米尔的魔爪。 “那你在担心什么？”见基奇关注的并不是达伦，阿米尔的心情立刻放松了很多。 “我也……不清楚。”基奇皱起眉，“修奇曾经说过，他有想要做的事情，但到底是什么事，他并没有告诉我。” “你认为是什么？”阿米尔随口问道，手指却从基奇的脸庞转向了他的腰间。 基奇没理会阿米尔的小动作，一门心思地猜测起修奇的理想，但很快便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也猜不出来，不过，如果他想让亚龙灭亡的话，我也不会觉得惊讶。” “你不想让亚龙灭亡？”阿米尔嘴上问着，手指则在基奇的腰间游走起来。 基奇垂下眼睑，抿着嘴，没有吭声。 阿米尔马上明白了基奇的想法——基奇并不是担心亚龙，他担心的是住在亚龙的希尔。 “我说了，亚龙不是那么容易灭亡的。”阿米尔眸色一暗，脸上的表情却是丝毫不变，“你也不用胡思乱想，稍稍再忍耐一段时间，等我也得到大魔法师的资格，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到源岛来陪你了。” “我想知道外面的事。”基奇要求道。 “这件事不需要我的协助。”阿米尔淡淡答道，“魔镜和魔法通路都在那里，没有人会阻止你去使用。” 基奇微微一怔便明白了阿米尔的意思，就像拉法可以在奇美拉的城堡监听整个魔法协会的动向一样，他也可以在源岛做同样的事，虽然不能像拉法那样肆无忌惮，但只要稍稍隐晦一点，就不会有人冒出来制止——不管怎么说，他终归挂着魔法协会的会长头衔。 就算遭人置喙，他也可以通过秘径，去奇美拉的城堡里监听。 就在基奇因为无聊而胡思乱想的时候，亚夏城的巴洛特利府邸里却在举行葬礼。经过大半年的病榻生活，巴洛特利伯爵终于在一月的某个凌晨咽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结束了他算不上精彩的人生旅程。 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巴洛特利伯爵的死就如丢入大海的微小石子，根本没有掀起一丝波澜。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死了，如今真的死了，也不过就是尘埃落定，让人发出了一句“他终于死了”的感叹。连葬礼都一切从简，只用信鸽向家族领地那边发了一个消息，告诉他们会在局势稳定后将巴洛特利伯爵的遗体送回领地，让奥利弗等人不必到帝都参加葬礼。 希尔这时也只是换上黑色的丧服，跟在已经自动继承了伯爵爵位的父亲身后，招待那些过来凭吊的宾客。 希尔的表情理所当然地哀伤，但心里却是充满不为人知的疑虑。由于对爵位的归属仍然有所牵挂，希尔对祖父的情况一直都很是关注，而这也使得他非常清楚，祖父的身体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并没有像亚龙的局势一样恶化，相反，倒是出现了好转的迹象。 但就在这种时候，祖父却突然死了，而且死得毫无征兆，前一晚还在叫嚣着要回领地修养，第二天早上就成了一具尸体。当然，前一晚的闹腾可能只是回光返照，前不久刚刚去世的费尔南多也是在用过晚餐之后才离开了人世。真正让希尔纠结的，是父亲安格尔没有让他去见祖父的最后一面，当他总算见到祖父遗体的时候，他已经经过了殡仪师的全面修整，就算被活活勒死也看不出丝毫的痕迹了。 希尔并不是想追究什么，就算祖父的暴毙真的是父亲安格尔所为，他也绝不可能站出来揭发。对于祖父，希尔从来就没生出丝毫的亲情，憎恨和厌恶倒是时不时地冒出来喧嚣。在听说祖父死讯的时候，他甚至长长地松了口气，生出了“爵位总算到手了”的畅快。 希尔担心的，是父亲这么做的目的。安格尔对爵位远不像希尔这么在乎，如果不是希尔坚持，安格尔恐怕早就自动放弃爵位，把它留给奥利弗继承了。更何况眼下也不是纠结爵位的时候，如果亚龙的局势继续这么颓败下去，让叛军攻进了帝都，那帝都的贵族肯定全都免不了一死，这样一来，就算得到了爵位又有什么意义？死人又能得到什么？ ——祖父，到底是回光返照后的自然死亡，还是人为导致的暴毙？ ——如果真相属于后者，那祖父非死不可的理由又是什么？ 希尔越想越觉得不安。 149、不的祥的预感 葬礼后的第三天，叛军向韦斯特郡发起进攻的消息便传到了帝都亚夏。 这一次，由于事先有所准备，德罗西亲自写信向临近几个省郡的总督和领主调集军队，在韦斯特郡以及周遭做好了布防，叛军的脚步也终于被大军阻拦了下来。 形势看起来正向有利于帝国的一面发展，但希尔却发现，父亲安格尔的神色依然严峻，军政厅来往的文书也并不乐观。这或许是因为那些被调集的军队并非正统的士兵，无论装备还是战力都无法和血棘军团相提并论，如今能将敌人拦住，靠的不过是人数和地理优势，如果德罗西不能派出真正的军队援助他们，这样的僵持恐怕持续不了多久就会崩溃。 但皇家骑士团是不可能离开帝都的，亚夏城的防御性太差，又没有护城河之类的阻拦，一旦皇家骑士团离开，那和不设防也相差无几，叛军只要分出兵力拖住骑士团的脚步，就可以用剩下的兵力打夏亚一个措手不及。正因为这一点，在讨论之后，军政厅的将军们一致认定，皇家骑士团必须留在亚夏，以免叛军声东击西。 就军政厅的观点来看，他们现在巴不得叛军攻到亚夏，让皇家骑士团可以全力一战。但无论是安格尔还是德罗西，还有律政厅的部分文官，都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那样一来固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纷争，却也会让皇室的颜面大失，事情平息之后，德罗西恐怕得退位让贤才能免去贵族们的指责。 希尔对军事的了解远比不上他对政治的熟识，以他如今的年纪和地位也根本没有在这些事情上指手画脚的机会，他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做好应对战争的种种准备，比如，把基奇送给他的那些魔法卷轴和魔器全部翻找出来，放在最顺手的位置，确保随时可以拿出来使用。 在这些东西里，最醒目的就是那两个他和基奇曾经频繁使用过的传声筒。在杀死莫里亚蒂之后，基奇把自己的那个传声筒留在了金色莲华，仿佛在宣告他与他一刀两断的决心。看到这两个传声筒，希尔便不由得回想起了他和基奇拥有过的甜蜜往昔，以及，分手前那极尽癫狂的一天一夜。 ——那样的时光，恐怕再也不会有了吧？ 希尔苦笑着将传声筒收了起来，虽然知道父亲恐怕会很喜欢这个东西，但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将它们贡献出来。 希尔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露茜忽然敲门走了进来，告诉他安格尔想要见他。 ——现在还未天黑，父亲怎么会在家里？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希尔疑惑地将传声筒塞进口袋，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安格尔正坐在写字台后，没有翻阅文件，也没有撰写文书，就那么呆坐在高背椅上，看到希尔进来，这才回过神，然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请说，父亲。”希尔没有坐下，垂手站在写字台前。 “德罗西陛下已经决定将海瑟薇皇后和克斯里皇子送到魔法协会避难，鉴于你和那边的关系较熟，陛下希望你能和他们一起过去，顺便照顾他们在魔法协会里的日常起居。”安格尔面无表情地说道。 希尔顿时愣住，但心念一转，马上便摇头说道：“抱歉，父亲，这件事我恐怕爱莫能助。” “你这是在……拒绝？”安格尔微微一怔。 “您应该知道，阿米尔魔法师和蒂娜魔法师已经离开了亚夏，而……基奇又不在那里，如今的亚夏魔法协会里并没有我的熟人，我跟过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希尔解释道。他们虽然无法进入魔法协会，却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向，阿米尔的马车一离开魔法协会，亚夏城里便得到了通知。 “莉奇小姐的另一个弟弟呢？他和他的导师不是也在魔法协会吗？”安格尔皱起眉头。 “洛奇的导师可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先生，至于洛奇本人，他刚刚在高级魔法师考核中失利，正处于自我反省的低潮期，连莉奇都很久没有得到他的联络，更何况是我。”希尔淡淡说道，“鉴于这些情况，我觉得我完全没有和克斯里皇子一起前往魔法协会的必要。” “克斯里皇子，这才是你不想去的真正原因吧？”安格尔嘴角抽动，略显不快地问道。 “众所周知，我是塞瑞斯皇子的亲信。”希尔耸了耸肩。 “那么，替塞瑞斯皇子看好他的弟弟，这样的理由是不是会比较让人满意？”安格尔漠然说道。 “父亲，您还是直接告诉我，为什么非得安排‘我’去魔法协会吧！”希尔直视着安格尔的面容，一字一句地问道，“难道说，局势已经糟糕到如此地步了？” 安格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否定，但最终只是叹了一声，“韦斯特郡撑不住了。” “这不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吗？”希尔不解地问道，“在韦斯特郡消耗掉他们的兵力，进一步探查他们的实力，然后在亚夏城外歼灭他们，军政厅的将军们就是这样安排的啊！” “一场战争的结果，并不是几句安排就能决定的。皇家骑士团的实力，也未必像他们的盔甲那样完美无瑕。”安格尔叹息着说道，“而且，不只是你，我的儿子，乔伊·格兰特他们也会一起过去，你们都不能留在亚夏城里冒险。” “抱歉，父亲。”希尔迟疑了一下，终是再次摇头，“或许留在城里真的非常冒险，但我还是觉得，留下的收益更大。父亲大人，我现在可是在军政厅做事，主宰那里的武者最痛恨的就是懦夫行径，如果我在他们奋勇御敌的时候躲入魔法协会，您觉得，我以后还能在宫廷里立足吗？” “这种时候你还在想以后的事？”安格尔恼火地问道。 “必须要想，父亲，因为亚夏城是不可能被叛军攻破的。”希尔平静地说道，“龙族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不过是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毕竟，它们虽然和皇室签有契约，但它们也和魔法协会一样需要遵守另一种法则，不破坏人类秩序的法则。但无论如何，龙族都不会让德罗西皇帝受到伤害，那样会破坏它们与博尔吉亚皇室定下的契约，其后果绝不是它们想要见到并且负担得起的。” “恰当的时机，是指被叛军兵临城下？”安格尔嘲弄地问道。 “很明显，不是吗？”希尔点了点头，心里却对安格尔暴躁的情绪感觉很是莫名，“龙族的首领是掌控时空之力的黄金巨龙，它很清楚正在发生什么，将要发生什么，只要觉得时间合适，它随时都可以打开空间之门，将巨龙军团送抵亚夏。” 安格尔没有接言，闭上眼，靠在高背椅上，好一会儿才再次说道：“算了，你想留下冒险那就留下吧，不过不要再蛊惑其他人和你一起留下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我明白。”希尔摸了摸鼻子，知趣地退出了书房。 希尔确实很想游说乔伊一起留下，一方面是因为不想让他和其他皇子——哪怕对方还只有几岁——扯上关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实在不觉得魔法协会能有多么安全。如果西南三省的叛军真的得到了教廷的支持，那他们放弃亚夏，转而围攻魔法协会的可能性便真不是一般的高。 没错，魔法协会有强大的防御魔法阵，但任何魔法阵都是需要魔力支撑才会生效的，一旦魔力耗尽，就魔法协会那一人多高的墙壁，根本拦不住任何想要入侵的强敌。而附近唯一的战力皇家骑士团又必须驻守亚夏，不可能过来支援，一旦遭到围攻，魔法协会恐怕得狠下心使用禁咒才能脱离险境。 但魔法的优势是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减少的，在己方没有任何兵士做隔绝体的情况下，在必须面对面、硬碰硬的环境中，希尔无法不怀疑，魔法协会的大魔法师们能不能有机会念完他们的咒语。 ——除非，他们能像基奇那样，可以无咒瞬发地使用任何魔法。 希尔深吸了口气，把那个黑发的少年从脑海中暂且驱逐。如果亚夏的魔法协会遭受攻击，基奇应该会过来协助，但如果只是如果而已，如果叛军并没有损害魔法协会，那就算亚夏城被攻破，亚龙帝国像奥兹一样走向灭亡，魔法协会也只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人类终究是不能靠期待过日子的。 希尔握紧拳头，遣开那些无谓的思绪，快步走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乔伊不出意料地跑了过来，询问希尔是否会跟他一起去魔法协会。 碍于父亲的警告，希尔没有提起自己原本也在此行的名单之中，只隐晦地告诫乔伊，魔法协会也未必安全，而他们作为骑士，肩负着保护皇室成员的重责，行事务必小心谨慎，绝不能发生任何的纰漏。 说着说着，希尔便像是被自己蛊惑了一般，生出了一种很是不妙的预感。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希尔把乔伊留在小客厅，自己则回到卧室，把基奇留给他的魔法卷轴全部翻找出来，只留了两张给自己防身，然后将剩余的卷轴全部抓在手里，快步向客厅走去。 路上，希尔曾一度考虑把传声筒也分给乔伊一个，但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舍得。亚夏魔法协会距离亚夏城并不遥远，就算在那里遇到什么意外，用信鸽也能很快把消息传回城内，没必要非得使用魔器。 “拿好，随身带着，遇到危险的时候别舍不得用。”希尔把魔法卷轴塞到乔伊手里，神色凝重地叮嘱道。 “我说，我只是去魔法协会，又不是上战场！”乔伊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把魔法卷轴收了下来，只是模样更像一个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因为新鲜才爱不释手。 希尔皱了皱眉，终于按捺不住地建议乔伊跟他一起留在亚夏，甚至拿出应付父亲的那套言词来蛊惑乔伊。 “我只是送克斯里皇子去魔法协会，然后就回来。”乔伊却对希尔的担忧不以为然，“我才不会像那些女人和小孩一样住在魔法协会呢！” ——魔法协会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 希尔郁闷地想着，却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说动乔伊了。 和海瑟薇皇后、克斯里皇子一起前往魔法协会的还有谢丽尔公爵夫人，她的女儿辛西娅女公爵，以及其他几位重要人物的亲族眷属。而在护送她们出城的人员当中，除了乔伊等年轻骑士，更有路西菲尔家族的几位魔法师。 前阵子亚夏城戒严，任何人都不得进出，路西菲尔家族的人也无法例外，如今听说皇后和皇子要出城，他们立刻站了出来，以护卫的名义搭上了前往魔法协会的顺风车，实际上却只是想要离开不安全的亚夏，去魔法协会里寻求更为可靠的庇护。 德罗西没有拒绝他们的请求，反正他们就算留在城里也不可能参加战斗，还不如转成人情，为皇室的未来增添筹码。 由于军政厅的事务越发繁忙，乔伊等人离开亚夏城的时候，希尔没有过去送行，在军政厅的办公室里，被各地送来的求援信函折腾了一天。随着叛军的逐步挺进，亚夏各地的贵族也开始人人自危。在这种危机感的驱使下，他们不停地向帝都施压，有的想要募集更多军队，有的想要皇帝直接派兵，有的则干脆狮子大开口，将包括金币、粮食、人口在内的一切可索要的东西全部罗列成表单，送到了帝都。 这些要求，实际上是一个都不会被皇帝答应的，而希尔要做的，就是用尽可能委婉的词汇，将这些要求逐一驳回， 原本这些工作应该由希尔上司的上司亲自完成，但那位是个痴迷于长枪和骏马的粗犷武者，对羽毛笔和羊皮纸最不感冒，于是就把这些信函全部推给了自己的下属。他的下属有样学样，又转给了自己手下的文官，在发现希尔写出的回信最能让人满意，他所隶属的家族在这方面又确实是家学渊源之后，便将这份工作彻底塞给希尔。 希尔对这份工作其实也是很不耐烦的，但被“任用”总好过被“排挤”，希尔也只能耐下性子，权当这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练——反正他迟早都要回到政务体系当中做事，在那里，对手可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给他斟酌用词的机会和时间。 在一堆华丽却毫无意义的词藻中消磨掉当天的时光后，希尔筋疲力尽地回到家，正打算回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露茜已经满脸不安地迎了上来。 “希尔少爷，安格尔老爷让您回来后马上去书房见他。”露茜行了一个屈膝礼。 “出什么事了？”希尔微微一怔。 “不知道。”露茜咬了咬嘴唇，“不过，老爷的脸色很不好。” 希尔不由皱眉，抬手遣走露茜，转身向安格尔的书房走去。 走进书房，安格尔却不在那里，希尔拿起桌上的小锤子，在摇铃上敲了一下，然后转身坐在旁边的扶手椅上，等待父亲的回归。 不一会儿，安格尔便从后面的休息室里走了出来，没有落座，径直走到希尔面前，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父……父亲？”希尔顿时僵住，下一瞬便开始怀疑，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让父亲如此地紧张激动，要知道，自他14岁以后，安格尔便再没有这样亲密地拥抱过他了。 安格尔的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松开手臂，揭开了谜底。 “出事了。”安格尔漠然说道，“克斯里皇子一行在前往魔法协会的途中遭遇到了袭击，如今行踪不明，出来迎接他们的弗洛伊德大魔法师也……不幸遇难。” 150、微服亚夏 谁也没有想到，克斯里皇子一行竟然会在前往魔法协会的途中遭遇伏击，而且是在弗洛伊德带人出迎，已经在半路上与他们汇合的情况下。 根据幸存者的描述，袭击者简直像是突然间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让他们完全措手不及，还没等他们拔出武器，外围的骑士就已经被对方的箭矢射穿了喉咙。更糟糕的是，袭击者虽然是一群武者，但他们手里却掌握着强大的魔法卷轴，瞬发的魔法加上无穷尽的箭矢，使得弗洛伊德等魔法师也只能躲在骑士团的盾牌之下，用一些咒语短小的初级魔法进行还击。 幸存者没有看到最后的结局，当意识到袭击者的实力过于强大，自己一行恐怕难以应付的时候，乔伊当机立断地分出几名骑士，让他们突围而出，回帝都求援。 “据逃出来的几名骑士所说，格兰特骑士身上也带了很多魔法卷轴，正是靠着这几张魔法卷轴的掩护才让他们从对方的包围圈里顺利脱逃。”安格尔漠然说道，“遗憾的是，当我们收到消息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都已为时过晚，地上只剩下一堆尸体，袭击者和克斯里皇子等人都已不见踪影。” “乔伊呢？”希尔握紧了拳头。 “失踪，和克斯里皇子一样。”安格尔叹了口气，“就失踪者来看，袭击者是冲着克斯里皇子他们去的，海瑟薇皇后，谢丽尔夫人，辛西娅公爵，以及其他几名贵族都不见了，而来自魔法协会的魔法师，包括弗洛伊德大魔法师，还有路西菲尔家族的几名魔法师，均已全部罹难。” “就某种角度来说，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希尔垂眸道，“失踪的人起码还有活着的希望。” “糟糕的是，我们要怎么向魔法协会交代。”安格尔呢喃着说道，“还有格兰特公爵，我真不知道，他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公爵阁下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父亲，而且和乔伊一起失踪的还有皇子和皇后。”希尔宽慰道，“至少，他应该不会把怒火转嫁到陛下头上。” 安格尔苦笑着摇了摇头，“乔伊是公爵唯一的孩子，我的儿子，你不明白一个父亲的感受，当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如果你也在失踪名单当中，我会怎么办，然后，我便不由庆幸，幸亏你拒绝了我的安排，否则……” 安格尔没有说下去，希尔也没有接言。此时此刻，希尔其实也在懊悔，如果他给乔伊的不只是魔法卷轴，还加上了传声筒，帝都这边的救援或许就会更加及时…… “父亲！”想到救援，希尔猛然一惊，赶忙抬头向安格尔问道，“出事的时候，弗洛伊德大魔法师没有向魔法协会求援吗？” 安格尔愣了一下，很快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对方没有留下活口，魔法师们做了什么，我们并不知道。” “现在大部分魔法师都有随身携带联络器的习惯，弗洛伊德大魔法师也不会例外。”希尔沉声说道，“您也说过，克斯里皇子一行还是坚持了相当一段时间的，也就是说，弗洛伊德魔法师理应有足够的时间和魔法协会取得联系，向他们求援！” “但魔法协会并没有派出援助，这一点可以肯定。”安格尔也明白了希尔的意思，神情不由得也跟着凝重起来，“而且，袭击者手里有大量的魔法卷轴，这些魔法卷轴的来源，肯定也和魔法协会里的某些人脱不开关系。” “所以，我们不需要给魔法协会交代，相反，倒是他们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希尔眯起双眼，“父亲，弗洛伊德魔法师的尸体在我们手里吗？” “是的。”安格尔点了点头，“不过，魔法协会的人也已经来了，目前正在皇宫里和陛下交涉，如果他们要把尸体带走，我们恐怕无法阻拦——我这就去检查他们的尸体，看看他们身上是不是有你说的联络器，顺便派人让陛下拖延一下时间。” “请将结果告诉我，父亲，或许我可以帮上忙。”希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基奇知道弗洛伊德死讯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他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想着一会儿要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旁边桌子上的联络器便剧烈地震动起来。 基奇以为是阿米尔找他，想也不想地打开联络器，结果里面传来的却是巴罗什的声音。 巴罗什把亚夏发生的事简单陈述了一遍，然后告诉他，暗影议会已经开始调查此事，让基奇做到心里有数。 “我呢？要做什么？”基奇问道。 “等着听我们的汇报就好。”巴罗什淡淡说道，然后便关掉了联络器。 基奇被搞得一愣，但巴罗什公事公办的态度实在让他有些不爽，他也懒得再去追问，当即把联络器的刻度调到阿米尔的指向。 联络器接通后，没等基奇开口，阿米尔已直接问道：“睡醒了？” “……嗯。”基奇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生出一种被人捉赃的尴尬。 “收到巴罗什的联络了？她从早上就在找你。”阿米尔继续说道，“以后睡觉的时候把联络器放枕头底下，别扔得老远，有人找你都不知道。” “收到是收到了，但她也就是通知我而已，什么都不让我做。”基奇郁闷地说道。 “你又能做什么？”阿米尔反问。 “我能做的事情肯定比你们多。”基奇嘟囔着说道，随即又想起一件事，赶忙问道，“蒂娜也知道这件事了？” “嗯，我没有瞒她。”阿米尔叹了口气。 “她是不是……又不开心了？”基奇迟疑地问道。 “目前看起来还好，没有前阵子那么严重。”阿米尔淡淡说道，“不过和你一样，都想去亚夏探查真相，只是被我劝住了。” “就是说，你也不想让我去了？”基奇不由撅起嘴巴。 阿米尔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在卧室？” “嗯。”基奇应了一声。 阿米尔不再说话，联络器里也传来了被关闭的声响。 基奇也只好关掉联络器，将目光转向卧室旁边的更衣室。 很快，更衣室的门便被推开，阿米尔轻车熟路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基奇仍然坐在床上，一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问道。 “巴罗什没有告诉你吗？”阿米尔迈步走了过去，在床的另一端坐下，面朝基奇，背靠床头。 “她只说死人了，和亚龙皇室有关，不过很像是被波及的。”基奇耸了耸肩。 “仅仅因为‘波及’就杀掉了魔法协会的分会长，一位大魔法师？这种说法你听着不觉得诡异？”阿米尔冷笑着问道。 “唔，不正常吗？”基奇不确定地反问。他对魔法师的等级划分仍然有些缺乏概念，只觉得如果他是袭击者的话，顺手杀掉一个碍事的大魔法师这种事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阿米尔的嘴角明显有些抽动，似乎看穿了基奇的想法，但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说道：“跟我去亚夏看看，然后你就知道正常还是不正常了。” “去亚夏？”基奇顿时坐直了身子。 “嗯。”阿米尔点点头，“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还是亲自过去看一看的好，而且，蒂娜那里也需要一个解释，如果我不走一趟，她肯定就要自己过去了。” “什么时候走？”基奇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先把午饭吃了吧。”阿米尔站起身，“不要从这里直接去亚夏，先去城堡，然后从那里出发。” “为了节省魔核？”基奇随口问道。 “不，为了不打草惊蛇。”阿米尔勾起嘴角，一字一句地说道，紧接着便又话音一转，“你离开源岛的事，让艾维拉帮你遮掩一下，能瞒多久算多久，尽量不要让人知道。” “……又要被她说教了。”基奇郁闷地嘟囔起来。 当天下午，基奇好不容易安抚好艾维拉，让她留在源岛的太阳之塔里给自己作掩护，然后便换上阿米尔给他定制的那件黑色长袍，通过传送魔法阵去了奇美拉的城堡。 但到了城堡，阿米尔却说他们要便装出行，省得引人注意，又让他脱下长袍，换上一套贵族常装。 基奇很奇怪这些衣服来自哪里，穿上去竟然非常合身，随口一问才知道这些衣服全都出自城堡精灵，在他第二次来到城堡的时候就开始制作了。 “我们总不能让小主人太过寒酸。”拉法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把一个已经规整好的行李箱递到基奇手中，“不过很抱歉，我们无法派仆从随行，还请小主人见谅。” “……似乎你答应过不再称呼我为‘小’主人的。”基奇不快地说道。 “我的承诺是不在人前称呼您为‘小’主人。”拉法扬起下巴。 基奇撇了撇嘴，心想，他不该质问拉法，他应该直接把他“捏”成球，扔出房间。 由于传送魔法阵的存在是瞒着蒂娜的，基奇收拾妥当后就从侧门走了出去，径自坐进了哈萨瑞的羊车。过了一会儿，阿米尔也在蒂娜的陪伴下走出城堡，在台阶下和蒂娜吻别。 看到阿米尔亲吻蒂娜，基奇不由得想起了教堂的告解室里，阿米尔和达伦热吻的那一幕，紧接着便又想起，那之后，阿米尔又用同样的嘴唇亲吻了他。 ——真是让人讨厌的联想！ 基奇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将这些画面从自己的脑海中驱散。 阿米尔并没在台阶下和蒂娜缠绵太久，很快就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坐进羊车。 “等得不耐烦了吗？”阿米尔关上车门，随口问道。 “如果我回答没有的话，你打算让我再多等一会儿吗？”基奇漠然答道。 阿米尔微微一愣，随即失笑，“我就随口一问，你还当真了？好了，好了，别跟我置气了，说正经的，现在各地都设了关卡，进出很不方便，所以离开这里后，我们要直接飞去亚夏，减少那些不必要的耽搁——希望你的行李不会太重。” “我已经把行李箱放进梦魇兽的胃袋了。”基奇抬手把身边的大魔法师长袍抓了起来。 “显然，你还没有找到这件东西的正确使用方法。”阿米尔接过长袍，拉开那个可伸缩的口袋，把自己的行李箱塞了进去，然后又把长袍整个一翻，沿着口袋的连接处，也塞进了梦魇兽的胃袋。 当整件魔法长袍都被塞进去之后，衣服口袋立刻就成了钱袋一样的皮口袋，阿米尔炫耀般地在基奇面前举了举，接着便用一根细绳将它系在了自己腰间。 “哄小孩的把戏！”基奇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理他。 两天后的下午，阿米尔和基奇抵达了亚夏，两个人没有进城，直接飞到了事发地，亚夏城和魔法协会之间的那片树林。 “怎么都喜欢在这里搞埋伏？”看到这片树林，基奇顿时嘟囔起来。这里就是路西菲尔家的两名魔法师想要伏击他的地方，只不过他的感觉太过敏锐，使得对手不仅没有成功，反而送掉了性命。 “因为这里是最适合的地点。”阿米尔一边打量着地面上残留的血迹和断刃碎甲，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基奇撇了撇嘴，闭上眼，检查起树林里的元素异动。 距离事发当日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树林里的元素大多都已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很难再探查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有道路两边的土地仍然有些不正藏地松软，仿佛是在印证袭击者确实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一样。 基奇正要将视线转向那两块土地，仔细勘察那里的元素变化，一道明显不是来自阿米尔的目光却抢先引走了他的注意。 ——是谁？ 确认目标只有一个人后，基奇也懒得先和阿米尔招呼，直接发动了“冰墓”，将那个家伙扣在了里面。 下一瞬，不远处的树林里便传来“咚”地一声巨响，仿佛有重物从树枝上摔落下来。 “怎么回事？”阿米尔马上向基奇问道。 “有个家伙在偷窥。”基奇耸了耸肩。 “于是你就动手了？”阿米尔无奈地看了基奇一眼，迈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放心，只是用冰墓罩住了而已。”基奇不以为然地回道。异能无法分辨那人的容貌，基奇只能根据那人身上的元素分布判定他应该是个男魔法师，而这也是他用冰墓将人罩住而没有使用冰冻术将人直接冻死的原因所在。 但跟着阿米尔走到那人面前，基奇便郁闷地发现，被他用冰墓罩住的家伙竟然是暗影议会的成员之一，四个高级魔法师中的一个，名字好像叫……比拉诺瓦？ “你怎么会在这里？”基奇蹙眉问道。 “我只是负责埋伏在这里，看能不能等到一些嫌疑人，会长阁下！”看到基奇和阿米尔出现，比拉诺瓦明显松了口气，赶忙举起双手，解释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你认识他？”阿米尔疑惑地看向基奇。他并不认识比拉诺瓦，而比拉诺瓦也和他们一样没穿魔法长袍，让阿米尔一时间很辨识出他的身份。 “他和巴罗什比较熟。”基奇暗示地耸了耸肩，并挥手消散掉冰墓。 比拉诺瓦马上知趣地自我介绍起来，“很高兴见到您，阿米尔魔法师，我是高级魔法师比拉诺瓦，您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贯耳。” “彼此彼此，比拉诺瓦魔法师。”阿米尔了然地翘起嘴角，向比拉诺瓦回了一个法师礼。 简单地客套之后，比拉诺瓦向基奇和阿米尔介绍了他这几日来的收获——亚夏魔法协会和亚龙皇帝都派人检查过这里，而且也只有他们来过。只是魔法协会的人手来的太晚，过来的时候，尸体和其他残留物都已被贵族们带回了亚夏，他们便也没有认真勘察，随便看了几眼就返回了魔法协会。 “如今是谁在行使亚夏的分会长权力？”阿米尔问道。 “大概是萨摩海尔魔法师吧。”比拉诺瓦语气含糊地答道。 “大概？”阿米尔当然不会对这样的答复感觉满意。 “我不负责协会内的监控。”比拉诺瓦无辜地摊手，“我只是听说，萨摩海尔主动接手了那边的分会长权限，但好像受到了埃弗顿院长的阻挠，接手的不是……很顺利。” 阿米尔和比拉诺瓦正在交流情报，基奇的目光却被不远处一根射入树干的箭矢吸引，眯起双眼用异能检查之后，马上迈步走了过去。 151、夜幕下的会面 魔法师使用过的物品是不会出现元素残留的，除非那东西原本就是一件魔器，而且一旦死亡，连聚集在他们身体周围的魔法元素都会在短时间内自行消散，绝不可能残留两天之久。只有教廷的教士和信徒，而且还得是信仰坚定，祷告时无比虔诚的那种，只有他们身上的光系元素才会在死后依旧存留，甚至弥漫在他们经常接触、使用的物品身上。 基奇猜测，这可能是因为教廷所谓的神术其实就是灵魂魔法，只是他们拥有的光系元素全部来自其自身，并不像魔法那样只是对外界元素进行召唤和使用。更直白地说，魔法是将身体之外的元素聚集到魔法师的身上，而神术则是将身体内部酝酿出的光系元素散发出去。 所以，魔法师一死，对元素的控制力立刻消散，元素们自然要各归各位，从魔法师周围消失；而教廷的信徒死后，光系元素虽然不会再继续生成，但已经存在的依旧会滞留在他们体内，因为那原本就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武者在使用斗气的时候，虽然也会导致光系元素的出现，但基奇仔细观察过戈登和蒂姆齐，他们的斗气全都收放自如，放出时固然会生成光系元素，但收回的时候，光系元素也会被重新收回体内，并不像教士那样会遗留在物体上。 正因为如此，箭矢上残留着光系元素，仅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它的出处——教廷。 阿米尔一下子就明白了基奇的意思，比拉诺瓦却听得满头雾水，不解地追问道：“光系元素？这是魔法武器吗？” “不，但却是某些人的专用武器。”阿米尔替基奇答道，“西南三省的联络塔现在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不清楚。”比拉诺瓦耸了耸肩，“会长阁下的就职仪式之后我们才开始调查，至少截止到我离开源岛的时候都还没有进展，如果你们想知道最新情况的话，去亚夏城的联络塔，扎克伯格大魔法师正在那里主持全局。” “公开的？”阿米尔挑眉问道。 “当然——不。”比拉诺瓦眨了眨眼，“只有我们才知道他在那里，现在，又多了你们。” “谢谢，比拉诺瓦魔法师，你可以继续执行你的任务了。”阿米尔向着比拉诺瓦微微欠身，准备带基奇离开。 “等等！”比拉诺瓦却叫住他们，“你们这就要走？” “不然呢？”阿米尔疑惑地问道。 “那个，走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比拉诺瓦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我可是用了隐形魔器的！” “基奇阁下对元素非常敏感。”阿米尔微微一笑，并没有给出真正的答案。 比拉诺瓦原本也没指望能问出结果，只是这么轻易就被发现，实在让他心有不甘，总想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阿米尔明白他的心思，似是而非地继续提点道：“任何魔器都会引起元素异动，而在基奇会长这种元素感知力很高的魔法师眼中，你用隐形魔器站在他面前比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还要醒目。” 说完，阿米尔转回身，带着基奇向亚夏城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亚夏城正处于戒严当中，想要通过正常方式进入就只能表明身份，但眼下，阿米尔还不想让人知道他和基奇来到了亚夏，至少，有些人不能知道。 于是，离开树林后，阿米尔便带着基奇离开了通往亚夏城的大道，绕着树林转了个弯，然后又从侧面钻了回去。 基奇疑惑地看着阿米尔，等他给出这样做的解释。 “天黑之后，我们再飞进城里。”阿米尔很快开口，“现在，我要就接下来的一些事征求你的意见。” 基奇越发迷惑，阿米尔竟然会征求他的意见，今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 “只靠你找到的那根箭还不足以证明弗洛伊德的死和教廷有关，那根箭也可能并非来自袭击者，而是皇室这边的某个骑士的所有物。”阿米尔继续说道，“想要证明，就需要更多的证据，而这些证据，如今大多掌握在皇帝手中。” “你到底想说什么？”基奇不耐烦地问道。 “我们需要找人协助，让我们能够进入宫廷，看到那些证据。”阿米尔淡淡说道，“这个人要和皇帝足够亲近，而且不会泄露我们的行踪。” “你不会是在说……”基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的父亲，安格尔·巴洛特利，现在的巴洛特利伯爵。”阿米尔纠正道，“当然，为了和这位新晋的伯爵阁下更好地合作，我们或许需要你的那位小少爷做一下中间人。” “新晋的伯爵？”基奇注意到阿米尔的用词，不由愣了一下。 “没有人告诉你吗？原来的巴洛特利伯爵，也就是那位小少爷的祖父，前几天刚刚去世。”阿米尔说道，“他的父亲已经继承了伯爵爵位，而他也从小少爷晋升为了大少爷。” “他的亲人也……去世了？”基奇怔怔地问道。 “你不用为他担心，我亲爱的基奇宝贝，他可不会像蒂娜那样悲伤，相反，开心倒是更有可能。”阿米尔嘲弄地说道。 基奇不悦地瞥了阿米尔一眼，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或许不错。基奇是亲眼见过巴洛特利伯爵本人的，那实在不是一个能让后辈生出孺慕之情的慈爱老头。希尔在提起这位祖父的时候，也从未使用过敬慕、尊崇的语气。 “怎么样，亲爱的，如果我们需要去见你的小少爷以及他的父亲，你能确保与他和睦相处吗？”见基奇不吭声，阿米尔挑眉问道。 “……放心。”基奇顿了一下才低声答道，“我不会杀了他的。” 当天晚上，当天色全黑之后，阿米尔和基奇换上一身暗色衣服，飞到了亚夏城的上空。 阿米尔在夜色中寻找巴洛特利家的府邸，基奇却很快开始走神。 ——莉奇现在也住在这座城里。 基奇这样想着，却记不得莫里亚蒂的那幢宅邸建在什么位置，倒生出了莉奇会不会已经和希尔住在一起的猜测。 “基奇？”阿米尔很快找到了巴洛特利家的所在，正要向下降落，却发现基奇并没有跟上，不由出声问了一句。 “哦！”基奇这才回过神来，转身跟在了阿米尔身后。 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巴洛特利家宅邸后面的庭院里落了下来。阿米尔原本想直接去希尔或者安格尔的房间找他们，但基奇虽然在这里住过，却根本不记得路。好在两人的运气还算不错，正纠结着是不是该抓个人问路的时候，露茜的身影便出现在庭院的石子路上，她端着一个装有甜点和茶壶的托盘，似乎正要给某人送去。 基奇记得她是希尔的贴身女佣，虽然不被希尔信赖，却是他父亲的忠仆。 “她是希尔的女仆。”基奇抬手指向露茜。 “可靠？” “大概。” “那就把她拦下。”阿米尔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带着基奇向露茜走了过去。 看到两个穿着陌生服饰的男人突然站出来拦住了自己的去路，露茜自然吓了一跳，正想张嘴大叫，阿米尔已一把扣住了她的脖子，捂住了她的嘴巴，而她想要摔在地上的托盘也被基奇用风元素托住，没能发出丝毫的声响。 但这时候，露茜也借着月光看清了基奇的真面目，惊疑顿时转为了愣愕。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见一见你的希尔少爷。”阿米尔贴在露茜耳边，低声说道，“显然，你认得此刻站在你对面的这位魔法师，那么，你也应该明白，我们并不是带着恶意而来。” 露茜用力地点了点头，阿米尔也跟着松开手，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希尔少爷在他的书房里。”露茜深吸了口气，努力将之前的慌乱平复下来，“请跟我来。” 说完，露茜接过托盘，继续向后宅走去。 阿米尔和基奇当即跟了上去。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希尔正在坐在书房里发呆。 今天早上，韦斯特郡已经被叛军攻陷的消息传到了帝都，整个军政厅顿时高度紧张起来，皇家骑士团也已全部从城外的营地调入到亚夏城内，守备军更是彻夜严守，随时准备应对叛军的到来。 军政厅的大部分人都留在了皇宫那边，希尔因为身份特殊，又着实帮不上什么忙，这才被上司允许离开，而他的父亲安格尔这几天一直滞留在皇宫，根本没有回家。 “进来。”希尔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说道。 房门应声而开，露茜端着一盘茶点走了进来。 希尔正想说自己没有胃口，让露茜把东西拿走，转过头，却发现露茜身后还跟了两名男子，虽然穿着陌生的暗色常装，但他们的脸，却是一个比一个熟悉。 希尔顿时呆住，“基……” “又见面了，巴洛特利少爷。”阿米尔抢先开口，“希望我们的拜访不会让你觉得太过冒昧。” “怎么会！”希尔赶忙站起身，请阿米尔和基奇在旁边的沙发上落座，又将露茜遣出房间，暗示她不要将两位魔法师的到来泄露给父亲之外的人，转回身，正准备继续招待这两位突兀而至的客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基奇身上，回想起一个多月前的最后一次缠绵。 基奇没有发现希尔的注视，他进门后便一直低垂着眼眸，努力不去关注希尔，但耳朵却无法不听到他的声音，即使是在这种混乱的时刻，它也一如既往地轻柔、平和。 “恭喜您成为魔法协会的新一任会长，基奇大魔法师阁下。”希尔克制住自己想要伸手触碰基奇的强烈欲望，故作平静地客套问候，“当然，也要恭喜您通过大魔法师考核。” ——你已经可以像陌生人一样和我说话了吗？ 基奇忍不住抬头，看了希尔一眼，随即再一次垂下眼睑，没有作答。 希尔正想再说点什么，阿米尔却轻咳了一声，引回了他的思绪，“还是直接说正题吧，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们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当然，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请尽管开口。”希尔嘴上应承，眼睛却还是偷偷扫向基奇，很快就注意到，他的左手指上多了一枚硕大的戒指，但右手腕处仍然戴着他送给他的黑曜石手链。 “事实上，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父亲安格尔·巴洛特利伯爵的帮助。”阿米尔没有理会希尔那明显偏转的目光，将他们希望借安格尔的便利，查看尸体和现场残留物的想法讲了出来。 “一部分魔法师的遗体已经被魔法协会的萨摩海尔阁下派人带走了。”希尔马上答道，贵族的社交习惯就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绝不会因为关注一个人而忽略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只有弗洛伊德阁下以及路西菲尔家族的几位魔法师被陛下以他们家人的名义强留了下来。” 听到这句话，阿米尔忽地心下一动，跑题般地问道：“路西菲尔家这一次又死了几个？” ——又？ 希尔微微一怔，不明白阿米尔为什么像是强调一般使用了这个词汇，但还是赶忙答道：“四位魔法师，其中中级魔法师一个，初级魔法师三个，还有几位非魔法师的家族成员。” 阿米尔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接言。旁边的基奇却是将吃惊表现在了脸上，想起了阿米尔曾和他说过的猜测，如果路西菲尔家族的成员再这么继续死下去，那莉奇恐怕就真的要继承莫里亚蒂的一切，成为路西菲尔家的女侯爵了！ “有什么不对吗？”希尔注意到基奇的表情，试探着向两人问道。 “只是想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阿米尔轻描淡写地说道，“对了，刚才你说过，将其他魔法师的遗体要走的是萨摩海尔？” “至少那位魔法师宣称他来自萨摩海尔阁下的派遣。”希尔点了点头。 “有趣。”阿米尔意味深长地翘起嘴角，但马上便话音一转，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伯爵阁下？” “很抱歉，父亲现在并不在家，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希尔歉意地耸了耸肩，“不过，如果两位想看遗体，我倒是可以马上替两位安排。” 阿米尔不由一愣，疑惑地向希尔看了过去。 “皇宫那边人多口杂，所以，在魔法协会将部分遗体带走后，父亲就将剩余的部分转移到了我们这里。”希尔一边解释，一边站起身，“两位，请跟我来。” 152、兵临城下 希尔将阿米尔和基奇带到地下室，把原本守在那里的两名壮汉遣至门外，然后关上门，请两名魔法师检查那些已经被移入棺木的尸骸。 此时仍是冬季，没有生火的地下室本就阴暗冰冷，为了确保尸体不会腐烂，大量的冰块又被添加了进来，使得地下室的房间比室外还要冷上几分。 基奇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出了一个冷战，旁边的希尔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抱他，但手刚抬起来便又想起，他们之间已经不适合再有这种亲密的举动了，于是只能握住拳头，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 基奇没有注意到希尔的小动作，稍稍适应了一下寒气，接着便闭上双眼，用异能检查起棺木里的那些尸体。 阿米尔也走上前，用双眼观察起来。 这些死者还没有被殡仪师修饰过，身上的伤痕全都醒目地残留着，致命伤大多来自利刃，但被魔法伤害过的痕迹也普遍地存在着，尤其是那些骑士，身上的魔法灼伤明显更为严重，由此也可以看出他们确实坚守了骑士守则，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挡在了魔法师们的身前，充当着肉盾的角色，遗憾的是，他们终究连自己的生命都没能守护。 阿米尔还在根据这些死者的死相猜测他们的死前状态，基奇的异能已在众多尸体中发现了异常。低温虽然阻止了尸体腐烂，却无法阻止暗系元素从这些人的身体里消逝，然而有一具尸体的胸口却明显比其他人多了一团不会飘散的暗系元素，在异能的视界里就像白纸上的黑墨一样醒目。 基奇睁开眼，发现这具尸体正是弗洛伊德，马上开口道：“弗洛伊德的尸体有问题。” “怎么了？”阿米尔直起身，向弗洛伊德的棺木走去。 希尔本想跟着过去，但围观尸体这样的事情实在让他很不喜欢，而且基奇也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于是他也坦然地没有移动，只竖起耳朵倾听阿米尔和基奇的交流。 “胸口那里有不正常的暗系元素，也许是某种剧毒。”基奇指向弗洛伊德的棺木。 阿米尔低头看了看，抬手用旋风术从旁边的角落里抓来一根细长的木棍，握在手里，拨开了弗洛伊德的上衣。 “前胸没发现伤口。”阿米尔一边说着，一边用旋风术将弗洛伊德翻转过去，用木棍配合风刃术撕开背后的衣服，随即皱起眉头，“后背有被匕首之类的东西刺过的痕迹，不过没有刺中心脏，脖子上也有致命伤，我不是验尸官，没法判断他真正的死因。” “我对暗系元素也不熟。”基奇撇嘴道，“或许你可以把巴罗什找来看看。” “她现在肯定不在亚夏。”阿米尔意有所指地说道。 基奇愣了一下便明白了阿米尔的意思，以巴罗什在魔法协会的资历，如果她此刻也在亚夏，那必然轮不到其他魔法师在联络塔里主持大局。 “希尔少爷，麻烦你给我找一个……瓷罐、瓦罐或者金属盒子。”阿米尔忽地说道，“总之是那种小巧而且能够密封的东西。” “请稍等。”希尔不懂阿米尔想要做什么，但还是转回身，把这个要求吩咐下去。 希尔去找罐子的时候，基奇无聊地打量起了地下室，看了几眼后，忽然意识到他曾经来过这里——前年仲夏节的时候，他杀了两个来自教廷的袭击者，那两个人就是被放在这里，被希尔父亲的手下人剥光检查。 ——这也算是物是人非吧？ 基奇正胡思乱想，希尔已捧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瓷罐走了进来，把它递到阿米尔手里。 “有刀吗？”阿米尔再次问道。 “……请稍等。”希尔只好再次转身，不过这一次回来的很快，因为门口的两个看守就带有短匕，希尔直接从他们要了一把回来。 阿米尔接过匕首，插入弗洛伊德的背后，从伤口里剜下一块皮肉，把它放进手里的瓷罐。 希尔不由抽了抽嘴角，后悔自己没有低头或者转身。 “把盖口密封一下。”阿米尔将罐子盖了起来，递向基奇。 基奇没有伸手去接，直接用异能完成了阿米尔的要求，然后漠然说道：“好了。” 阿米尔也没有确认，反手将陶罐攥在手里，转头向希尔说道：“如果你或者你的父亲能请到验尸官的话，让他好好检查一下胸口的伤，就我目前的猜测，弗洛伊德恐怕是先中了某些人的暗算，然后才被敌人割断了喉咙。” “我会提醒父亲注意的。”希尔点了点头。 “谢谢。”阿米尔抓着陶罐，迈步走向基奇身边，边走边道：“今晚看来是见不到伯爵阁下了，那么，我们也没必要再在这里久留。” “两位今晚就要离开亚夏吗？”希尔试探地问道。 “不，不过还有别的事需要处理。”阿米尔在基奇身边停下脚步，“对了，城里也戒严了吗？如果我们就这么走出去，会不会遇到麻烦？” “恐怕会的，如果两位不想表明身份的话。”希尔耸了耸肩，紧接着便又说道，“我可以用巴洛特利家的马车送两位出去，只是不知道两位想去哪里？” “金色莲华旅店，基奇很喜欢那里的房间。”阿米尔笑眯眯地答道。 一瞬间，希尔和基奇不约而同地嘴角抽搐，被阿米尔明显带有恶意的回答刺到了痛处。但下一瞬，基奇狠狠地瞪向阿米尔，希尔却微笑起来，不温不火地建议道：“如果两位只是想找地方过夜的话，其实这里比金色莲华更为合适，不是吗？” “我说过了，我们还有别的事需要处理。”阿米尔笑容和蔼，态度坚定。 “我明白了，我这就为两位安排马车。”希尔没有坚持，微微欠身，然后引着两人走出地下室。 但就在三个人离开地下室，正准备穿过长廊前往前院的时候，露茜却急匆匆地从前面迎了过来，向着三人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当着阿米尔和基奇的面，焦急地说道：“希尔少爷，叛军到了！” 三个人具是一愣，希尔马上追问道：“他们已经开始攻城了吗？” “不……不知道……雷曼管家没有说。”露茜紧张地摇头。 希尔转头看向阿米尔和基奇，“两位还是留下吧，现在这种情况，出去恐怕会很不方便。” 阿米尔看了看基奇，“你想住下来吗？” 基奇很想说不，但又觉得既然希尔都不把他当回事了，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在意，犹豫了一下，终是说道：“无所谓。” “既然你这么说了，希尔少爷，请为我们准备一间客房吧。”阿米尔微笑着向希尔说道。 ——一间？ 希尔意识到这可能又是一次恶意的戏弄，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一间就足够了吗？” “当然。”阿米尔笑容不变，“只有基奇阁下需要住在这里，我还是要离开的。” ——我就知道！ 希尔暗暗咬牙，脸上却不得不配合着阿米尔的话露出疑惑的表情。 但没等希尔把疑惑问出口，基奇已皱着眉头，脱口说道：“你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听到这句话，希尔顿时觉得心口像被插了一刀，惊疑地向基奇看了过去。 基奇其实只是随口抱怨，从他和阿米尔相遇的那天开始，阿米尔就时不时地把他丢在一边不闻不问，自顾自地去忙自己的事情，同样的情景反复上演，他真是觉得有些受够了！ ——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能做的小孩子了！ 基奇恼火地想道。 “我一个人出去比较方便。”阿米尔解释道，他也已经习惯了基奇使性子，根本没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你留在这里，和希尔少爷好好交流一下，别忘了，我们过来可不只是为了这几具尸体——哦，还有，戒指借我用用。” “这个？”基奇举起左手。 “嗯。”阿米尔点了点头，“总要带上点能威慑人的信物才好办事。” “那干嘛不直接把我带过去。”基奇嘟囔着把储物戒指从手指上摘了下来，递到阿米尔手中。 “相信我，亲爱的，带上你的效果绝对比不上这枚戒指。”阿米尔收起戒指，一本正经地说道。 基奇不由磨牙，却也知道阿米尔说的是实话，他虽然已经成了会长，但在那些大魔法师的眼里，他不过就是披着会长长袍的衣架，装着储物指环的托盘。 “希尔少爷，这里应该不止正门一个出口吧？”阿米尔转头向希尔问道。 “当然，我可以让露茜带您过去。”希尔向露茜使了一个眼神，“需要为您准备马车吗？” “不必了，这个时候乘坐马车反而扎眼。”阿米尔摇了摇头，转身托起基奇的左手，故作谦卑地在手指处轻轻一吻，“请把联络器放在身边，基奇阁下，我会随时与您联络的。” “知道了。”基奇回了阿米尔一双白眼，用力地把手抽了回来。 阿米尔笑了笑，不再多言，跟着露茜向巴洛特利府邸的侧门走去。 看到阿米尔走远，希尔转回头，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吃晚饭了吗？” “……没有。”基奇垂下眼睑，避开了希尔的注视。 “那么，我先让人准备晚餐，然后再送你去房间休息……”希尔试探着继续说道。 “先带我去外面看看，我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基奇打断了希尔的建议。 “好。”希尔也只能点头，领着基奇，继续向前院走去。 其实希尔这时也很想知道城外的情况，但他同样清楚，无论那里的形势是好是坏，他都无能为力。 两个人沉默着走出宅邸，但巴洛特利家的宅邸距离城墙很远，只能隐约看出西边的天空似乎比其他三个方向更加明亮，而院子周围也毫无动静，整栋房子和附近的街道全都如死一样地寂静。 基奇对只能看到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于是驱动风元素，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瞰起西边的情况。 今晚的月亮还算明亮，这使得城外的叛军看上去很是醒目，他们全都穿着血色的战袍和暗色的战甲，在月色的映照下，显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阴森。 叛军虽然已经抵达亚夏城外，但与城墙却还有着相当的距离，似乎并未进入投石机的范围之内，所以亚夏城墙上的士兵们也只是站在城头，与叛军们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对峙，并没有对他们发起攻击。 基奇对战争毫无概念可言，看到城外那足有万人的庞大军队，他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使用哪种禁咒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也不明白亚夏这边为什么不主动发起进攻，只觉得这样的对峙毫无意义，浪费时间。 但看着看着，基奇忽然觉得这些叛军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对了，银甲的圣骑士！ 基奇很快恍然击掌，前几天他监听魔法通路的时候，明明听说叛军里有一队银甲骑士，很像是来自教廷的白银骑士团。但此刻，城外的叛军全都穿着暗色的盔甲，根本没有银甲这种醒目的存在。 ——是换了盔甲还是……不在？ 基奇一边想着一边落回地面，咬了咬嘴唇，终是不得不向希尔问道：“骑士身上穿的盔甲是不是随时可以更换，比如从白的换成黑的？” “一般来说，不会。”希尔微微一怔，随即摇头，“盔甲对骑士来说既是身份，也是分身，就像元帅彰显自己的旗帜，家族记录历史的徽章一样，都是近乎于荣耀的标志，从传承的角度来讲甚至比武器还要重要一些，就算需要更换，也只会用同样的材料打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替代品。” 听到希尔这样说，基奇立刻从口袋里拿出联络器，调到阿米尔的刻度。 “发生什么事了？”阿米尔疑惑的声音很快从联络器里传了出来。 “教廷的银甲骑士团没有在城外出现。”基奇一字一句地答道。 “你确定？”阿米尔也怔了一下。 “是的！”基奇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了，你也多加小心。”阿米尔没再追问，叮嘱了一句，然后便关掉了联络器。 旁听的希尔却从基奇的用词里听出了异样，马上问道：“教廷？” “嗯。”基奇点了点头，收起了联络器，“这次的事和教廷有关，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但不确定。”希尔眸色一暗，“你们……已经找出了证据吗？” “不知道算不算证据，不过，伏击弗洛伊德他们的，很可能也是教廷。”基奇随口答道。 “也是教廷？”希尔顿时一愣。 基奇注意到希尔神色间的异样，疑惑地歪过头，“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我们换个地方谈吧。”希尔握了握拳头，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基奇不明白希尔的模样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如此郑重而且紧张，但还是跟着他离开庭院，去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书房，希尔关上门，转回身，神情肃穆地向基奇说道：“或许我接下来的话会让你觉得我是在疑神疑鬼，故弄玄虚，但基奇……阁下，我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弗洛伊德阁下的遇难与克斯里皇子的失踪，与魔法协会——确切地说，是与亚夏的魔法协会脱不开关系。” 基奇顿时抬起头，疑惑地向希尔看了过去。 “我们拿到了弗洛伊德阁下的联络器。”希尔握紧拳头，继续说道，“上面的刻度显示，弗洛伊德阁下死前曾和魔法协会的某人取得了联系，但遗憾的是，那个人并未给他带来魔法协会的援助，相反，直到我们派人通知魔法协会，他们才知道弗洛伊德阁下已经遇难。” “那个刻度，属于谁？”基奇沉声问道。 “很遗憾，我不知道。”希尔叹了口气，“不过，联络器还在我的父亲手中，上面的刻度，我也已经记了下来。” 说着，希尔转回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将里面夹着的一张便签拿了出来，递到基奇面前。 基奇不知道这个刻度具体属于谁，但联络器是他协助蒂娜和佐伊研制出来，他知道刻度的分配规则，看到纸上的第一个数字，他便明白，这个刻度属于某一位大魔法师。 基奇有心把自己的联络器调到这个刻度，直接问出这个人的身份，但考虑到来之前阿米尔曾反复强调不要打草惊蛇，因此犹豫了一下后，他终究没有冒险。 “我会查的。”基奇收起便签纸，垂眸说道。 153、被惹恼的基奇 其实基奇很清楚，阿米尔也倾向于是魔法协会内部的某人对弗洛伊德痛下杀手，他甚至已将怀疑目标锁定在了埃弗顿和萨摩海尔两个人身上。而弗洛伊德身上的伤口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他的身边确实存有内贼——在那种场合下，骑士们都站在魔法师的身前，身后只有同为魔法师的同僚，以及没有战斗力可言的贵族。 不过，基奇并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希尔，他们已经不是那种可以彼此信赖的关系了，他们分属不同的阵营，代表不同的利益，再也不可能心无芥蒂地站在一起。 希尔也没有向基奇追问，在基奇看着便签纸上的刻度发呆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基奇发呆，当基奇开口，他才跟着回过神来。 听到基奇的回答，希尔只觉得莫名地松了口气，但接下来应该再谈什么，他却是完全没了主意。好在，在返回书房的路上，希尔已经安排人准备晚餐，当希尔和基奇又开始变得没有话说的时候，巴洛特利家的仆从恰到好处地敲响了房门，用丰盛的晚餐解决了主人的尴尬。 有基奇陪在身边，希尔顿时胃口大开，心情虽然还有一些瑕疵，但终究是喜悦大过哀愁。 基奇的心情却不甚愉快，他总觉得希尔应该在下一刻就会走上前，拥抱他，亲吻他，进而像在玫瑰庄园里相遇时那样，和他滚在一起，做……那种事情。基奇甚至开始纠结如果希尔真的这么做了，他应该拒绝还是……拒绝——当然是必须拒绝的，他们已经结束了，那就应该结束得彻底。 但两人单独相处了这么久，基奇臆想的事情却始终没有发生。 当晚餐结束之后，希尔起身将基奇送到客房，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声晚安后便转身离去，连房门都没有踏进半步。 基奇看着希尔的背影，慢慢地关上门，然后转过身，咬着嘴唇，靠在了门上。 ——好吧，结束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基奇闭上双眼，认真地告诫自己，但胸口处那闷闷的刺痛却怎么都不肯退去，让他很想把手伸进胸膛，把那颗不听话的心脏拖拽出来，捏碎，丢弃。 基奇不知道的是，门外的希尔此时也已停下脚步，扶住身边的墙壁，苦笑着叹息起来。 从两个人坐下一起吃饭开始，基奇便再也没有抬眼看过他，这让希尔在为基奇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而倍感失落的同时，又庆幸基奇不会发现自己眼中那充满欲望的炽热目光。 然而，终究还是失落感更大一些，哪怕希尔非常清楚，他已经不能再拥抱基奇，不可以再拥抱基奇。 ——但是，为什么他还戴着他送给他的手链，与他在一个房间里独处呢？ 希尔不解，却又不敢询问，只能用理智克制住自己想要狂奔回去，敲响基奇房门的冲动，努力迈动脚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清晨，基奇被枕头下的联络器震醒，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阿米尔正在找他。 “嗯？”基奇打开联络器，发出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起床，出门，到天上和我汇合。”阿米尔简洁地说道。 “呃？”基奇顿时一愣，努力清醒了一下脑子，然后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疑惑地问道，“用飞行术飞上去？这个时间？不会被发现吗？” “无所谓了。”阿米尔答道，“快点出来，见面再和你解释。” “好吧。”基奇只好关上联络器，掀开被子，下床穿衣。 但贵族的衣服实在不是基奇一个人能够搞定的，哪怕只是一套常装，那脖子上的丝巾和不知道该穿在哪一层的马甲也依然让基奇郁闷到头大。以前需要穿这种衣服的时候都是艾维拉帮他弄好，这次出门前也是阿米尔给他收拾的衣服，但现在阿米尔和艾维拉都不在身边，基奇犹豫了一下，终是决定喊个仆人进来帮忙。 然而推开门，基奇却发现希尔竟站在门外，而且看模样已经站了不是一会儿半会儿。 “早安，基奇阁下。”看到房门被打开，希尔马上站直身体，露出一如既往的得体微笑。 每次被阿米尔称作阁下的时候，基奇都有一点小小的得意，但听到希尔也这样称呼他之后，基奇却觉得一点愉悦的心情都生不出来。 “……有事？”基奇犹豫了一下，迟疑地开口。 “叛军开始攻城了。”希尔努力笑了笑，但就算基奇也能看得出来，这个笑容太过勉强。 基奇咬了咬嘴唇，忍不住说道：“我不能插手的。” “但你需要吃早餐，基奇阁下。”希尔的笑容明显晴朗了许多，“我只是来接你去吃早餐。” “我马上要出门。”基奇费力地答道，“阿米尔找我有事。” “那么……”希尔的目光马上转向基奇凌乱的衣衫，很快恍然笑道，“需要我帮你整理衣服吗？基奇阁下。” “找个女仆来做就好了。”基奇垂眸说道。 “还是我来吧！”希尔努力保持着笑容，抬手扶在基奇肩头，把他推进了房间。 基奇想过拒绝，但又想到阿米尔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和他开玩笑的，他这么急着催他出去，肯定有其原因，于是稍稍心安理得了一些，任由希尔解开他乱穿的外衣，重新整理纽扣，把丝巾系在颈间。 希尔其实很想拖延一下时间，让自己与基奇的碰触能再久一些，多一些，然而多年养成的习惯却让他不自觉地就将一切收拾妥当，然后不得不心怀遗憾地将基奇送出宅邸。 基奇被希尔送到庭院后就纵身飞到了天上，很快就看到了正在西边的天空中观战的阿米尔，他已经换上了紫色的魔法长袍，在他身旁还有一名高级风系魔法师，却是暗影议会成员之一的穆伦斯。 “会长阁下。”穆伦斯向着基奇微微欠身，不过由于身处半空，这个动作使得本就圆圆滚滚的他越发滑稽可笑。 基奇不明白像穆伦斯这种胖子怎么竟然会是风系魔法师，而且飞行术运用得比阿米尔还要出色。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基奇向着穆伦斯点了点头，然后便飞到两人身边，一边看着城外已经交战的双方，一边向阿米尔问道：“到底因为什么要我出来？” “没什么，只是因为联络器说话不方便。”阿米尔在基奇穿戴整齐的衣服上瞥了一眼，淡淡说道，“我临行前曾委托拉法关注魔法通路，结果昨晚我和他联络的时候，他向我暗示，还有其他人也在监控魔法通路，就结点来看，那人位于亚夏。” 听到这些话，基奇马上想起希尔给他的联络器刻度，但紧接着便又意识到，阿米尔的这些话是当着穆伦斯说的。 基奇疑惑地看了阿米尔一眼，迟疑地问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的到来很可能已经被人知道了。”阿米尔转回头，继续看着下方的战场，嘴里则继续问道，“昨晚有没有从那位小少爷手里拿到新的线索？” ——这就是你留我在那里的原因吗？ 基奇撇了撇嘴，伸手把那张便签纸拿了出来，“弗洛伊德死前曾和这个人联络过。” 阿米尔看了一眼纸上的数字，转手把它递给了穆伦斯，自己继续问道：“皇室那边拿到了弗洛伊德的联络器？” “嗯。”基奇点了点头。 “这个刻度是埃弗顿的！”旁边的穆伦斯插言道，“不过很奇怪，我们已经查过当天魔法通路的使用记录，从弗洛伊德魔法师离开魔法协会到收到他的死讯，这期间并没有人使用过联络器——您真的确定弗洛伊德魔法师死前曾和埃弗顿魔法师联络过？” “不。”基奇漠然答道，“他是弗洛伊德的最后一个联络对象，我想这一点不会有假，但具体的联络时间，我无法确定，告诉我这个刻度的人也肯定无法确定。” “我去查一查。”穆伦斯把便签纸还给了基奇，但并没有马上离开。 ——难道这件事不需要快点查出一个结果吗？不是还有很多人失踪吗？ 基奇看了看穆伦斯，又看了看阿米尔，见两个人全都只盯着下面的战场，对调查弗洛伊德死因一事不慌不忙，顿时越发迷惑。 昨晚观看营地，基奇以为叛军肯定有上万人之多，眼下天光大亮，他才发现他们顶多只有五千，而且骑兵占据的数量还不到总人数的一半，只是个头偏大，一个顶俩，此刻正和皇家骑士团的骑兵混战在一起，不断制造出叮叮当当的巨响。 基奇不明白下面这种乱糟糟的肉搏战有什么观赏性可言，只觉得一群骑着战马的骑士挥舞着利剑，你往我盾牌上砍一下，我再往你盾牌上砍一下的模样愚蠢而不可理喻。城墙上的投石车也全都像摆设一样被空闲着，就像是怕误伤到自己人一样。最让基奇无语的是，明明周围还跟随着很多步兵，但那些骑士却像看不到他们一样，对这些完全可以一剑一个的存在不理不睬，只专注于追杀和自己一样骑在马上的对手。 ——这真的是战争，不是一场小孩子的游戏？ 基奇正暗自腹诽，旁边的阿米尔却突然惊呼，“基奇，当心！” 基奇一怔，抬眼却发现一根箭矢正向他疾驶而来，眼看着就要钻进他的面门。 基奇扯了扯嘴角，没有闪身躲避，直接用异能凝出一个冰盾，挡在自己身前。 箭的冲劲很大，“砰”地一声撞进了冰盾，如果基奇的位置再低一些，或许这块冰盾便无法阻挡箭的去路，但此刻，它终究还是被冰盾卡在了里面。 这显然不会是一根流箭，基奇恼火地向下看去，而下面朝他射箭的某人也配合地给出了一声高喊：“弓箭手，把上面那些该死的魔法师全都射下来！” 听到这句话，阿米尔和穆伦斯马上做出了防御的准备，基奇却是越发火大，眯起双眼，散掉冰盾，用风元素控制住那根射向他的箭矢，将其调转反向，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着那个喊话的家伙掷了过去。 但就在基奇掷回箭矢的同时，地面上的箭矢也已经密密麻麻地向他飞了过来。 “闪开！”阿米尔驱动风元素远不像基奇这样便捷迅速，只能气恼地大声叫嚷。 基奇正在气头上，一门心思地只想着怎么给地上这帮找死的家伙一个教训，哪肯听从阿米尔的警告。就在那枚射向他的箭矢被掷回的瞬间，基奇已经闭上双眼，将异能的控制力转向了那些齐射而来的箭雨。 下一瞬，阿米尔以及地上的弓箭手们便看到那些飞射而出的箭矢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一堆烟火，不约而同地在半空中炸裂开来，而炸裂也使得这些箭矢失去了继续前冲的劲力，如细雨一般开始向下掉落。 然而这样的掉落并未持续太久，不过几秒，那些金属箭头便像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承载一样静止在了空中，紧接着又纷纷调转方向，对准了下面那些血棘军团的弓箭手们。 弓箭手们顿时大惊失色，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那个喊话让他们袭击魔法师的指挥官已经被箭矢射穿了头颅，满面惊容地瘫倒在地面，明显不可能再有丝毫生机。 “盾牌！盾牌！”不知哪个人大叫起来，弓箭手们赶忙到处寻找遮蔽物，试图躲避天上那些已经开始俯冲的箭头。 遗憾的是，那些箭头就像是长了眼睛、多了脑子一般，在俯冲到一定程度后就开始转弯，绕过各种遮蔽物，直奔弓箭手的双眼。 “啊啊啊——” 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连前方那些正在酣战的骑士都忍不住回头观望。 不过，此时此刻，天上的基奇也不太好受，在同一时间里对如此多的箭矢进行高强度的控制可比完成一个禁咒还要辛苦，在最后一批箭头射出后，被过度消耗的精神力让基奇险些控制不住身边的风元素，从天上栽落下去。 好在阿米尔这时已经飞到了他的身边，见他身形不稳，赶忙伸手拉了一把，这才没让基奇在发飙之后又跟着出丑。 “走！”看出基奇的状态不好，阿米尔马上命令般说道。 基奇也知道这时候的自己不适合逞强，老老实实地跟着阿米尔向城里飘去。 被基奇过于强悍的报复震惊得目瞪口呆的穆伦斯这时也回过神来，赶忙身形一转，跟着两人一起下落。 亚夏城内的士兵也早已注意到了基奇等人的存在，但在大部分亚龙人的印象里，魔法师向来和亚龙同属“一国”，而且就在基奇他们落地之前，城西的战场上更是传来了亚龙人的惊叹和欢呼，这让城内的士兵立刻生出了“他们一定帮了我们”的激动想法，不仅没有上前盘查，反而向着基奇等人行起了骑士礼。 基奇等人却是没心情理会这些士兵的，落地后便径直走向了魔法协会的联络塔。 基奇的“报复”让皇家骑士团和亚夏守备军士气大振，而叛乱的血棘军团却不由生出了魔法协会要插手此次战争的惶恐。血迹军团的统帅埃兰见情况不好，赶忙安排骑士和步兵们向后收缩，从战场上脱离出来。 亚夏这边的指挥官并没有选择追击，对手一出现败退的迹象，马上便也跟着回收，聚拢在了城门之前。 但之后的这些情况，基奇并不知道，一回到联络塔，他便因为过度疲劳而昏睡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黑，走出房间的时候，听到的消息也不是双方暂时休战，而是五百名蓝龙骑士团成员的到来。 黄昏的时候，格兰特公爵派出的援兵终于抵达亚夏，并顺利地从亚夏城的北门进入城内。 基奇本想问一问为什么城外的战争打得那样奇怪，但阿米尔看他的眼神很是不好，明显还在为他白天冒失的举动生气，基奇只好把到口的问题咽了回去，转身去厨房寻找可以充饥的食物。 穆伦斯倒是对基奇越发热情，见基奇要吃东西，马上跑前跑后地帮他张罗起来。不过穆伦并未在联络塔里待上多久，当塔外的夜色足够黑暗的时候，他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联络塔，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为了避免基奇再次被卷入不相干的战争，阿米尔暗暗给他下了禁足令，不许他在不经自己同意的情况下离开联络塔。 基奇虽然郁闷，却也知道，他用箭矢射杀弓箭手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是违反了《魔法师守则》的，只是对方率先发起攻击，让他有了不被追究的理由和借口。 好在，这场让基奇完全摸不清头绪的“战争”并未持续太久，继蓝龙骑士团的到来之后，塞瑞斯和巨龙也在第三天的下午出现在了亚夏城的上空。虽然和塞瑞斯同时回归的只有绿龙芎和阿冬——真名叫做曈的年幼红龙，但他们归来时的场景却比基奇的那场报复还要壮观。 芎和阿冬都是以龙的形态出现在亚夏城上空的。和基奇的想法一样，他们也不觉得自己应该从叛军里找出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再做攻击，而且巨龙在攻击人类的时候也不像魔法师那样顾虑重重，芎直接张开巨大的嘴巴，朝着血棘军团后方的营地就是一阵喷吐，转眼就用他带有绿光的烈焰将前几日残留下来的弓箭手和整个营地化成了焦炭和灰烬。跟成年人差不多大小的阿冬尚且无法完成芎那样的强力喷吐，只能吐出一个接一个的火球，狠狠地砸向前方的血棘骑士和血棘步兵。 而塞瑞斯就坐在芎的背脊上，目光冷冽地注视着他们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巨龙的攻击是普通的人类难以抵御的，地上的骑士试图用标枪向他们发起攻击，然而想用标枪投中阿冬那种小而且远的身躯实在过于困难，芎却是鳞糙皮厚，根本不把标枪的那点劲道放在心上，用翅膀一扇就拨飞一片。 有了巨龙的协助，皇家骑士团和亚夏守备军的士气顿时达到了沸点，再也没人去考虑什么策略性的问题，所有人全都挥舞起自己的武器，毫无畏惧地向着敌人冲杀过去。 亚夏这边的突进使得双方的骑士和士兵彻底胶着在了一起，也使得天空中的两只巨龙不得不停止攻击，以免伤到己方的成员。但这个时候的血棘骑士团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就算没有巨龙的协助，皇家骑士团和亚夏守备军也足以将敌人碾压致死。 于是，当黄昏降临的时候，这场战争也以亚龙帝国的胜利，血棘军团的覆灭而宣告结束。 154、短暂的安宁 联络塔里的魔法师们也围观了这场一边倒的战争，不过这一次基奇和阿米尔都没再使用飞行术，而是和其他魔法师一起登上了联络塔的塔顶。 当战斗结束的时候，皇家骑士团和亚夏守备军开始清理战场，塞瑞斯则带着已经幻化成人形，和他一起坐在绿龙背上的阿冬，向亚夏城内的皇宫飞去。 但在经过联络塔的时候，绿龙芎却忽地停了下来，拍打着巨大的翅膀，悬浮在半空之中。 “请问，在那里的是基奇魔法师吗？”不等联络塔上的魔法师思索巨龙停下的原因，龙背上的塞瑞斯已经开口问道。 基奇今天也换上了标志着大魔法师身份的黑色长袍，听到塞瑞斯的招呼，转头看了阿米尔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当即飘然而起，飞到了距离巨龙更近的地方。 “果然是您，基奇魔法师。”塞瑞斯没有故作姿态地从龙背上站起，只露出一脸微笑，与基奇如好友一般寒暄起来，“不，看起来，我现在应该称呼您为大魔法师阁下。” 塞瑞斯明显想和基奇攀谈，但遗憾的是，坐在塞瑞斯身后的阿冬就远没有他这样友好了，一看到基奇飘过来，马上便登起眼睛，露出牙齿，威胁一般地低吼起来。 基奇原本就不想和塞瑞斯扯上关系，见阿冬如此模样，当即也配合地眯起双眼，用异能在阿冬的身体里发动了一次冰冻术。 “吼——” 当年被基奇用古怪的水系魔法冻得浑身发抖的滋味，阿冬至今记忆犹新，一感觉到来自体内的寒意，马上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芎的背上跳了起来，还原成了红龙的模样，紧接着就恶狠狠地向着基奇喷出一个火球。 基奇也巴不得把事情闹大，和塞瑞斯撇清光系，当即躲也没躲，心念微动，一个巨大的水球瞬间凝聚、弹射，与阿冬的火球重重撞在了一起。 “啪啦啪啦！”一连串电闪雷鸣般的声响在众人耳边炸裂开来，因碰撞而四下飞溅的火花和水珠却在天空中营造出了一场白日烟火，色彩缤纷，璀璨而艳丽。 看到这样一幕，塞瑞斯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无奈，身下的绿龙也赶忙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龙吟。听到这声龙吟，原本打算再接再厉，继续用火球把基奇从天上炸下去的阿冬顿时闭上了已经半张着的嘴巴，气鼓鼓地拍打翅膀，飞回到了芎的身旁。 “很抱歉，魔法师阁下。”芎用人类的语言开口说道，“曈的年纪还小，胡闹了一些。” “没关系。”基奇漠然回道，“我的年纪也很小，我也很喜欢胡闹。” 基奇一句话把芎堵得再发不出声音，塞瑞斯赶忙打圆场地接言，“吵闹也是一种相处方式，芎阁下，在这一点上，相信基奇魔法师和阿冬会更有共鸣——基奇魔法师，很高兴能在回来的第一天就见到您，遗憾的是我们还要去皇宫觐见父皇，只能稍晚一些时候再做正式的拜访了。” “拜访的什么的就不必了，我想你不会有这个时间，而我也一样。”基奇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转身飞回了联络塔。 基奇的话让塞瑞斯微微一怔，但还是恪守礼仪地向着基奇的背影微微欠身，然后才让芎继续飞行，转向皇宫。 听到塞瑞斯回来的消息时，希尔正在军政厅的办公室里熬着时间。 战争正式开后，他们这些文官反倒清闲了下来，但外面的战况一直胶着，大家也没有心情闲谈说笑，很多人都盯着窗外的天空，紧张地关注着那个根本看不到的战场。 希尔的心情倒是一直很放松，基奇的到来让他生出了“就算塞瑞斯和巨龙不回来，亚夏也不可能陷落”的奇妙念头。虽然这个念头其实没什么逻辑性可言，但希尔就是这样觉得，至少，基奇是不会看着他死的，他坚信。 而基奇用魔法威震叛军的事也在事发当天就传遍了整座亚夏城，在得知详细的前因后果之后，希尔不由得既得意又担心——得意于基奇的强大和不可抵挡，担心他持续暴躁，搅乱战局。希尔很了解基奇，以基奇的性格，一旦插手这场战争，就一定会采取摧朽拉枯的方式结束它，既不会考虑事态平衡，也不会顾及所谓的骑士精神——骑士精神是什么？基奇根本就不会知道！ 基奇出手，固然可以为亚龙帝国来带迅速的胜利，但也同样可能将帝国，以及整个大陆，甚至他自己都拖入到更加纷乱复杂的战争泥沼。德罗西皇帝之所以用一种蛰伏性的姿态去解决帝国内乱，归根结底就是不希望将教廷或者其他国家彻底牵扯进来，扩大纷争。 或许这样想的人不止德罗西皇帝一个，那天之后，希尔便再也没有见到基奇，只从父亲的暗探那里获悉，他和阿米尔都住在了魔法协会的联络塔里，并没有离开亚夏。 然后，就在希尔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理由过去拜访的时候，塞瑞斯和巨龙一起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希尔彻底放下心来，而结果也如他预料的一样，仅仅一个下午，危机便彻底解除，血棘军团全军覆灭，埃兰公爵刎颈自尽。 希尔对埃兰的死感觉很遗憾，但不是因为同情，而是他一死，很多事或许就要难以追查。不过，这样的感慨也就是一闪即逝，战争结束后，骑士和士兵们可以休息，他们这些文官却要开始忙碌了，统计伤亡，整理善后，有太多的数据和琐事都需要尽快处理。 希尔一度以为自己今晚也要像父亲一样无法回家了，但天色将黑的时候，他的上司却笑眯眯地把他叫到面前，让他回去休息。 希尔难免疑惑，但略一思量便猜出应该是有人刻意安排，比如，父亲。 希尔没有拒绝这样的安排，反正他不可能在军政厅里待太久，没必要和这里的其他文官玩同甘共苦的把戏，适当地彰显特权，让大家意识到彼此间的身份差距，反倒更容易建立声威，震慑同僚。 回到巴洛特利府邸后，希尔果然看到了久日不见的父亲。只是安格尔的神情远不像军政厅的军官们那样开怀愉悦，凝重中似乎还隐藏着哀伤，让希尔不由得紧张起来。 “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父亲？”希尔忍不住问道，“是您把我从军政厅叫回来的，对不对？” “别多想，我的儿子。”安格尔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我们很多天都没见到彼此，应该坐在一起吃一顿晚餐了。” “父亲，您这样讲话会让我觉得这是最后一场晚餐的。”希尔故意沉下脸，但马上便发现安格尔的笑容僵住了，顿时心下一凛，“不会真的是……” “乱说什么！”安格尔马上挑眉，叱责地说道，“是不是不打算要爵位了？很好，我这就给你弄个弟弟出来！” “不，父亲！”虽然明知道安格尔是在转移话题，但希尔还是双手合十，配合地做出了惊慌的表情，将不安和猜疑全部压在了心底。 安格尔冷哼一声，果然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带着希尔去了餐厅。 餐桌上，希尔没再提起任何可能引起不快的事，只专注地和父亲享用晚餐，顺便讨论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但安格尔自己却很快将话题转向了弗洛伊德和克斯里皇子，问希尔是否从基奇那里得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基奇似乎在现场发现了教廷的痕迹。”希尔没有隐瞒，但马上又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对了，父亲，那个据说出自教廷的银甲战团似乎并没在亚夏城外出现？” “我们正在寻查他们的去向。”安格尔点了点头，“那个银发的教士也不见踪影。” “会不会已经回奥兹了？”希尔猜测。 “我们在前往国境的必经之路上都设了暗探和关卡，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收到任何消息。”安格尔摇了摇头。 两个人正边吃边聊，管家却忽地出现在安格尔身后，俯身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安格尔愣了一下，抬头向希尔说道：“塞瑞斯皇子来了。” “从正门？”希尔下意识地问道。 安格尔微微一笑，“不。” 塞瑞斯是通过安格尔书房里的密道来到巴洛特利家的，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 安格尔和希尔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过来，但又不能把他放任不理，只能草草结束晚餐，起身向书房走去。 两人来到书房的时候，塞瑞斯正坐在沙发长椅上翻阅一本游记，阿冬倚在他的身旁，有气无力地打着哈欠，似乎很是困倦。 “巴洛特利伯爵阁下，希尔卿。”见安格尔和希尔进来，塞瑞斯放下那本游记，向着二人微笑颔首。 “皇子殿下。”安格尔和希尔也欠身施礼，开始了贵族间必不可少的寒暄客套。 一堆废话之后，塞瑞斯终于将话题转入正轨，但并不是表明自己的来意，而是想和希尔单独会谈。 安格尔无法拒绝皇子的要求，只能起身离开书房，将房间留给两个年轻贵族。 见房门被重新关上，塞瑞斯坐直身体，正色道：“很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你，希尔卿，不过，如今的帝国实在让我莫名其妙，而皇宫里的人又大多含糊其辞，以致于我只能到你这里来寻求答案。” “我明白，皇子殿下，我会知无不言的。”希尔怔了一下便明白了塞瑞斯的来意。确实，自塞瑞斯离开之后，亚龙帝国以及大陆就接二连三地生出事端，其中一些是德罗西皇帝不愿启齿的，还有一些则是宫廷里的人不会在意的。 希尔在心里做了一下整理，又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将包括基奇刺死莫里亚蒂、费尔南多之死、奥兹皇室的覆灭、教廷的分裂、西南三省的叛乱、基奇成为魔法协会新会长、克斯里皇子去魔法协会避难却遇袭失踪，而且使得弗洛伊德丧命的事详细讲述了一遍。 塞瑞斯默默地听希尔说完，沉吟了一会儿，很快苦笑，“没想到这大半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谁又能够想到呢？”希尔也跟着叹了一声。他以为塞瑞斯会追问他和基奇断交的事，但塞瑞斯却什么都没有问，感慨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 “我需要回去消化一下。”塞瑞斯自嘲地说道，“过两天，我会再来拜访，还请希尔卿不要嫌我叨扰。” “这是我的荣幸，殿下。”希尔欠身答道。 说过了告辞的话，塞瑞斯便要起身离去，但身子一动就发现阿冬不知何时已经抱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阿冬阁下这是……”希尔疑惑地试探了一句。 “她的休眠期快到了，最近非常嗜睡，所以钛阁下才会把那位曾跟随过祖父的绿龙派来亚夏。”塞瑞斯小心地扶住阿冬，抽出胳膊，然后反手把她抱了起来，“我本想让她留在龙岛，但她非要跟我回来，钛阁下也拿她没有办法。” 希尔对巨龙并不了解，但看阿冬的模样，倒是和某些动物的冬眠很是相似，于是不再多问，起身将塞瑞斯送入密道所在的休息室。 塞瑞斯走后，希尔马上找到父亲，将塞瑞斯的来意转告给他。 莫名地，希尔觉得父亲在听到塞瑞斯只是来打听情况的时候，似乎松了口气，但这样的表情一闪而过，让希尔很难判断自己看到的是否真实、正确。 这一夜，由于怀有疑虑，希尔睡得并不酣畅，总是因为莫名的梦境而反复惊醒。 第二天清晨，睡不安稳的希尔干脆早早起床，但当他走进餐厅准备享用早餐的时候，却发现父亲安格尔并没有出现在餐桌前面。 “父亲还没有起床？”希尔装作随意的模样，向管家问道。 “安格尔老爷天一亮就去皇宫了。”管家解释道，然后俯下身，贴在希尔耳畔低声说道，“又出事了，亚夏城外的叛军虽然被歼灭，但另有一部分叛军攻到了米兰达郡，昨天，住在那里的路西菲尔家族也被……屠杀了。” “什么？”希尔顿时瞪大了眼睛。 155、路西菲尔的覆灭 住在联络塔里的魔法师们比亚龙的贵族更早知道路西菲尔家族出事的消息，并亲眼目睹了这个家族的覆灭。 和所有拥有领地的贵族一样，路西菲尔家族也有着自己的军队，人数当然和蓝龙、闪灵、血棘那样的正规军团无法相比，但作为一个魔法师家族，他们有着独一无二的魔法军团。其中虽然只有二三十个真正的魔法师，而且多是初级，但所有士兵和骑士全都配有魔法武器和魔法卷轴，战斗力比同样人数的普通军队要强上数倍。 不过，自从莫里亚蒂继承爵位之后，这个魔法军团就被以温斯顿为首的家族长老从神谕庄园迁移到了米兰城，以免它被莫里亚蒂掌控，成为莫里亚蒂的助力。虽然莫里亚蒂很快就搬去了帝都亚夏，但魔法军团却并没有因此回归，直到莫里亚蒂被基奇所杀，才有人提出了将魔法军团迁回神谕庄园的建议。然而，侯爵爵位尚未确定归属，在米拉城管理军团的人不愿就此交出权力，军团成员们也更喜欢没有管束的米拉城，这件事便和对基奇的报复一起被无限期地拖延了下来。 于是，当一群银白色的重甲骑士如恶魔一样冲入神谕庄园，对庄园里的一切活物展开疯狂杀戮的时候，路西菲尔家族连启动防御魔法阵的机会都没能争取得到。普通的仆从和初级魔法师们根本无法抵御这些重甲骑士的攻击，转眼就死伤一片，温斯顿等人也只能从密道躲入鹞鹰之厅，向米兰城、源岛、亚夏等等一切他们能够想到的地方进行求援。 但这时候能够对他们伸出援手的也只有米兰城的魔法军团了，亚夏鞭长莫及，源岛离得更远。然而米兰城和神谕庄园并不是只有触目可及的距离，军队的集结和开动也需要相当的时间，就在温斯顿站在魔镜前和亚夏联络塔的魔法师求援，请他们马上和德罗西皇帝联系，派遣援军的时候，入侵者已经撞破了鹞鹰之厅的大门。 然后，魔镜的另一边，基奇和阿米尔等人眼睁睁地看着温斯顿和鹞鹰之厅中的其他魔法师被冲入大厅的银甲骑士乱剑砍死，紧接着，魔镜里的影像也因为神谕庄园里的魔镜被毁而消失殆尽。 “不对。”在其他魔法师还因为震惊而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阿米尔冷冷开口，“温斯顿怎么会一个魔法都没有使用就被杀掉，一个高级魔法师总不会连基础魔法都无法做到无咒瞬发吧？” “马上和米兰城的联络塔联系，让他们去神谕庄园查看详情！”扎克伯格大魔法师也跟着回过神来，向负责控制魔镜的魔法师下了命令，“记得提醒他们，过去的时候当心点，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联络塔里的魔法师应声而动，和其他地方的联络塔进行联系，将消息散播下去，确认其他地方的安全状况。扎克伯格又派了一名初级魔法师去皇宫，将这个消息通知给德罗西皇帝——毕竟，米兰达郡是亚龙帝国的土地，路西菲尔家族是德罗西皇帝的臣民。 然而，当其他人都开始奔波忙碌，连阿米尔也和扎克伯格一起商谈应对办法的时候，基奇却依旧站在魔镜旁边发呆。 就在魔镜里的影像消失前的那一刻，基奇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全都穿着黑色的教士长袍，脸上带着银色的假面，和骑士们的银色头盔一样遮去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但头发却露在了面具之外，一个银白如雪，一个漆黑似夜。他们站在骑士的后方，鹞鹰之厅的门口处，冷漠地看着几名骑士将路西菲尔的魔法师们残忍杀害，没有插手，也没有阻拦。 ——那是达伦和修奇！ 基奇马上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阿米尔，但阿米尔却像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没有表情的脸上波澜不惊。 当阿米尔质疑温斯顿为什么在死前没有用魔法进行反击的时候，基奇更是忍不住在心里咆哮：有会摄魂术的达伦和可以控制魔法元素的修奇在，他们怎么可能有机会使用魔法？！ ——阿米尔真的没有看到达伦吗？那么显眼的银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呢？ 基奇满心疑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所以他才只能在心里咆哮，将嘴巴抿成了一线。 而阿米尔也没有让他等待太久，见扎克伯格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新消息传来，便转身回到基奇身边，带着他离开联络塔的鹞鹰之厅。 把基奇送回他的房间后，阿米尔就想转身离开，基奇立刻把他叫住，“你不打算说点什么，或者，解释一下吗？” 阿米尔微微一怔，转回头，与基奇四目相对。 “攻击路西菲尔家族的人是达伦，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基奇恼火地说道。 阿米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关上房门，转回身，走到基奇面前，挑眉问道：“就那么一闪而过的人影，你竟然也注意到了？你对他的印象倒是很深呢！” “除了他，我没见过第二个银发的教士！”基奇绷着脸说道。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认出他了。”阿米尔抬起双手，做安抚状，“不过，你又希望我怎么样呢？马上冲到米兰达郡把他抓起来，或者，杀死？宝贝儿，我现在可是在亚夏，等我赶到米兰达郡，那边还能剩下什么？你觉得他会留在神谕庄园里等人去抓？” “我没让你去做什么。”基奇漠然答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修奇在他身边。” “达伦身边那个黑头发的是你哥哥？”阿米尔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但略一思索便又放松了语气，“放心，他戴着面具，没人会认出他的，更不会牵扯到你。” “我才不担心这个！”基奇气恼地说道。他一听阿米尔的语气就知道他是在担心修奇的身份暴露，进而影响到自己的会长权位，但这是阿米尔在乎的，不是他在乎的！ “那你在担心什么？”阿米尔疑惑地问道。 “如果教廷和魔法协会再像以前一样发生战争……那我……”基奇说着说着便咬住嘴唇，没了声音。他不在乎能不能在会长这个位置上坐稳，他只是不想和修奇成为敌对的关系，更不想这种关系发展成必须要你死我活才能解决问题的那种程度。 “你担心，如果你和他在战场上见面，你会下不了手？”阿米尔也明白了基奇的意思。 基奇咬着嘴唇，没有接言。 他不知道他能不能下得去手，他只知道他不想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其实，这件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阿米尔沉吟着，像在斟酌用词，“教廷和魔法协会开战的可能性其实很低，教廷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视信仰高于一切的疯子集中营了，而魔法协会也早过了那个不拼命就会被虐死的残酷年代，现在的战争归根结底其实都是利益之争，只要没利益，自然就战不起来，争不下去。” 基奇依旧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清楚地表明，他对这样的安抚并不满意。 “好吧，换个角度。”阿米尔只好耸了耸肩，“就算那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你和你的哥哥在战场上见了面，你无法下手杀他，那他呢？能对你下得了狠手吗？” 基奇犹豫了一下，很快摇了摇头。 或许修奇会动手揍他，把他揍得鼻青脸肿，但他绝对不会杀他，绝对不会。 “你不想杀他，他也不会杀你，那还有什么可让你纠结的呢？”阿米尔摊手道，“宝贝儿，别把立场什么的看得太重，那些都是虚的、唬人的，利益才是关键！杀他不会给你带来好处，所以你也没必要强迫自己那样去做，明白我的意思吗？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果他能在教廷里不断爬升，甚至戴上教皇的冠冕，那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一个趣闻。” “你希望修奇成为教皇，而不是你的达伦？”基奇歪头。 “我必须澄清一下，他早已经不是‘我的’达伦了。”阿米尔弯起嘴角，眼睛里却布满阴霾，“而且，相信我，亲爱的会长阁下，如果我还能有机会见到他，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杀了他。” 第二天上午，神谕庄园的惨剧便通过各地的联络塔传遍了整个魔法协会。 这一次，行凶者们并没像前几次那样低调而悄无声息，他们在对神谕庄园发起攻击的时候就亮出了白银骑士团的旗帜，在将神谕庄园里的活物全部抹杀之后，更是将悬挂着教廷、白银骑士团以及裁判所三种标志的大旗留在了神谕庄园的废墟上。 在完成神谕庄园的屠杀后，由百名圣骑士组成的银甲战团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停在了庄园门口，一直等到路西菲尔家族的魔法军团到来，然后便又有如神助一般地将他们也全部送进了死神的怀抱。 “路西菲尔家族的军队根本无法有效地使用魔法，连最简单的火球术都会在自己人的身边炸裂！”被扎克伯格派去旁观了这场战斗的魔法师在魔镜前颤栗着描述道，“那些圣骑士真的就像是得到了神灵的庇护，完全不受魔法的影响，也没有魔法能够伤害到他们！” 听到这样的描述，扎克伯格等魔法师立刻将因由归结到教廷研制出了可以防御魔法的特殊盔甲，只有基奇心里清楚，肯定是修奇用异能动了手脚，让战场上的魔法元素无法准确响应咒语的驱使，这才出现了那名魔法师描述的景象。 但基奇是不可能将这种事讲出来的，他只能控制着脸上表情，如同舞台上的背景板一样站在众人身后，任由他们在那里胡乱猜测。 由于这一次死的人有很多是魔法师，而且行凶者还留下了教廷的旗帜，魔法协会再不能像前段时间处理西南三省的联络塔失踪人员时那样沉默。在事发后的第二天下午，魔法协会便以基奇的名义，由奥兹帝国的分会长向教皇递交了质问函，要求教廷对此做出合理解释，否则魔法协会将不可避免地向教廷宣战，为死去的魔法师复仇。 与此同时，魔法协会还向各国的皇帝发去信函，要求他们协助追查行凶者，并在信函中向肯于协助的国家许以实质性的感谢。 当然，这些信函没有一个是基奇亲笔撰写，但或许是出于对会长这个职位的尊重，更或许是前几日基奇用异能秒杀袭击者的时候太过可怖，让其他魔法师不得不慎重对待，总之，信函写好后就被转交给已经成为基奇代言人的阿米尔审阅，经他认可后，又由基奇亲手盖上印章，然后才正式地递送出去。 教皇巴萨的反应也很迅速，在收到魔法协会质问函的第二天就给出了回应。如同阿米尔此前曾猜测过的一样，他们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时候和魔法协会开战，直接在回信中撇清了自己与行凶者的关系，声称教廷麾下的白银骑士团绝不会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暴行，那些人不过是一群来历不明的冒充者，与教廷和真正的白银骑士团不存在任何关联。 在这项声明之后，教皇也像魔法协会一样，给各国的皇帝发去了另一份信函，一方面强调这些银甲骑士绝非白银骑士团的圣骑士，另一方面则暗示这些人很可能与分裂出去的新教有关，是前阵子灭杀奥兹皇室的罪魁祸首。 教皇巴萨的回信发出后不久，新教的领导者红衣主教阿特拉斯也赶忙站了出来，只是他的回应颇为含糊，虽未承认银甲战团和自己的从属关系，却也同样没有否决。他回应的重点也不在于这些银甲骑士的归属，而是提醒大家，尤其是广大信徒不要忘了路西菲尔叛离教廷的史实，以及教廷至今也没有取消对路西菲尔家族的追杀令，就这个角度来说，所谓的行凶者更像是神所派出的使者，让叛逆者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这样的回应一出现，以教皇为首的旧教马上跳出来指责阿特拉斯胡言乱语，并宣称自己有证据表明追杀令虽未废止却被搁置，而神也一向以怜悯之心对待世人，只要路西菲尔家族肯于回归正途，他就一定会张开怀抱，原谅他们的过往。 于是乎，魔法协会还没对教皇巴萨的回应做出表态，教廷的新教和旧教倒是你泼我一盆脏水、我扣你一个罪名地吵嚷起来。 156、突然出现的乔伊 教廷不想和魔法协会闹僵，魔法协会也一样不想和教廷开战。但魔法协会更不能让自己的魔法师们白死，否则这个协会便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也根本无法再存在下去，于是便有了所谓的质问函，给教廷从这件事中撇清自己的机会，让魔法协会可以放开手脚，没有顾忌地对直接行凶者采取报复手段。 但自从路西菲尔家族再遭屠杀之后，这群银甲骑士便像是从亚龙帝国的土地上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踪迹。魔法协会曾派出风系魔法师对他们进行跟踪，但不过半天时间，该魔法师就与联络塔失去了联系，两天后，魔法协会才在一处树林里找到了他被倒挂着的尸体。 在魔法协会追查这群银甲骑士的时候，希尔也同样忙碌着，只是忙碌的地点不再是在军政厅的办公室，而是换成了塞瑞斯皇子的宫殿。 塞瑞斯皇子返回亚夏后的第二天，希尔便被他从军政厅里调离，冠了个随行书记官的头衔，随侍在他的身边，协助他处理政务。 希尔本以为这是个比在军政厅里做文官还要轻松的工作，但做了一天便发觉，他简直是顶着书记官的头衔，担当着宰相都未必会包揽的重任。 ——德罗西皇帝分给塞瑞斯的政务未免太多了！ 希尔不由得生出了种种疑惑。 以塞瑞斯的年纪，接触政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和接触相对应的应该还有适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填鸭一般地把各种事情不分轻重缓急地全部堆积给他，就好像是曾经一度流行过的新娘速成教程一样，让人不由生出了德罗西是想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塞瑞斯从皇子变成皇帝的古怪念头。 但转念一想，希尔便意识到，这样的事还真的是很有可能！毕竟亚龙的开国皇帝博尔吉亚大帝留下了那样的祖训，德罗西虽然不可能真的吊死谢罪，但皇位肯定是不能再坐下去了，否则免不了要成为遭人攻击的把柄，在帝国内引发新的危机。 想到这一点，希尔马上试探起了塞瑞斯的口风。塞瑞斯并未对他隐瞒，坦然承认了希尔的猜测，并且告诉希尔，相应的仪式会在一到两个月内举行，而相关的消息也会在局势再平稳一些后就对外发布。 “殿下，那就请您再增加一些‘书记官’吧，这么多的事情，实在不是你我两个人能够处理得了的！”希尔苦笑着请求。 “真是抱歉，希尔卿，如今能让我信赖的人只有你，还请你不要推卸责任，陪我一起再辛劳一段时间吧！”塞瑞斯笑眯眯地答道，“请放心，送到我这里来的文书全都只是抄写的附件，原件都按照正规的流程在父皇和大臣们那里等候处理，所以我们只要尽心去做就好，不必担心会惹出什么差错。” 希尔那么说也只是出于一种必要的谦逊，从内心深处来讲，他当然更希望能够接触国事，加强自己在政事上的经验，为将来的权臣之路打下坚实基础。 希尔虽然不喜欢自己的祖父，但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却和祖父有些相似，只不过，希尔的野心并没有祖父那样庞大而不合实际，他不在乎能不能成为地位最高的那个，他只想要成为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那个，至少，不能像祖父那样只因为收到了一张轻飘飘的任免函就灰溜溜地返回领地。 ——那样丢脸的事，他绝对不允许它发生！ 希尔暗暗握拳。 就在希尔陪着塞瑞斯一起熟悉政务的时候，亚夏城内的其他官员们也在紧张忙碌着。血棘军团虽然已经覆灭，但西南三省和另外几个曾遭叛军碾压的省郡都需要进行善后处理，派遣新的官员，安抚当地民众，对事发的经过进行详细的调查，从而增加防御，以免将来再发生同样的错误。 与此同时，是否应该在西南三省组建全新军团的议题刚被军政厅提出，还未在御前会议里正式讨论，律政厅的大臣也跟着提出一件要案——在神谕庄园的惨剧之后，路西菲尔家族已经近乎灭族，真正拥有路西菲尔直系血统的家族成员全部死亡，挂有直系头衔能够继承相应爵位的人也所剩无几，于是，律政大臣不得不将此事上报给德罗西，请他对爵位的归属和领地的管理进行裁决。 但针对路西菲尔家族的裁决却远不像同样遭到屠杀的麦克海尔家族那样容易。血棘军团被歼灭后，德罗西很快就下令将已经没了主人的蒙特利尔改郡为省，并向那里派去了新的总督和一系列官员。没有人对此提出疑议，原本统治着蒙特利尔的麦克海尔家族已经没了继承之人，几个旁系亲族也完全不具有管理领地的资格和能力。 路西菲尔家族看上去和麦克海尔家族极其相似，但它的上一任族长莫里亚蒂却在临死前收了一个养女，并赋予了她继承自己一切财产的资格和权力。如果这个养女只是普通的女人，或许德罗西就会无视她的存在，将米兰达郡也收归国有，顶多在钱财上给这个女人一点补偿。 可问题就在于，莫里亚蒂留下的养女并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巴洛特利家族继承人的未婚妻，更是魔法协会新会长的姐姐，哪怕这位会长和她已经决裂，但只要他们都还活着，就没人敢于忽视他们的关系。 然而，这个女人同样没有管理家族领地的能力，在神谕庄园遭袭之前，她完全没受过一丁点的继承人教育，一心备嫁，就等着做巴洛特利家族的女主人呢！如今突然间丢给她一个庞大的领地让她管理，没人敢于想象这个领地会被她管成什么模样！ 最麻烦的事还不是这个，就在群臣为如何处置路西菲尔家族的爵位和领地而争论不朽的时候，一个不开眼的大臣又向德罗西提出了一个更加难解的议题——是否应该将奇美拉家族的领地归还给奇美拉家族的后裔。 基奇的奇美拉血统早在他刺杀莫里亚蒂之后就传扬开来。当他完成大魔法师考核之后，魔法协会也高调地证实了这个传言。如今他已经成了新的会长，有关血统一事更是再没有任何人敢于质疑。 但德罗西一点都不想听到此事，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只要基奇自己不提，他就绝对不会主动奉还，在基奇成为大魔法师的庆祝酒宴上稍作试探过之后，德罗西更是坚定了这种想法。遗憾的是，手下的大臣却完全不理解他的心情，自以为可以用这种方式讨好魔法协会，便自顾自地在御前会议上提了出来，让德罗西想再继续装聋作哑都不可能。 好在，无论是路西菲尔家族还是奇美拉家族都面临着一个同样的问题，那就是继承人都像没有士兵的元帅一样，没有随扈，没有家臣，而想要靠着一个人的力量管理一个郡的平民和土地，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拿当地民众的生存问题当儿戏。 于是，德罗西便把领地归还之后的管理问题提了出来，让大臣们先把这个解决，然后再考虑其他。 听到这个消息后，塞瑞斯也半开玩笑地和希尔讨论了起来，甚至很直白地问他是否愿意迎娶一位女侯爵为妻。 “或许您希望听到我说‘不’，但遗憾的是，我只能告诉您‘是’。”希尔微笑着答道。 “只能？”塞瑞斯故作惊奇地挑起眉毛。 “是的，只能。”希尔耸了耸肩，“第一，她是那位神眷者阁下选择的继承人；第二，她的身体里流着奇美拉家族的血；第三，我已经和她举行过了订婚仪式。” “我以为还会有另外一个理由。”塞瑞斯意有所指地说道。 “很抱歉，让您失望了。”希尔淡淡一笑。他知道，塞瑞斯所说的另外一个理由是所谓的“爱情”，然而他和莉奇之间的感情实在是淡薄得让他连自我欺骗的想法都生不出来，自然也不想将其作为理由罗列给旁人玩味。当然，她或许是爱他的，眼看着就要成为女侯爵了，她也仍然想要成为他的妻子，而不是撕毁婚约，另谋新郎。 塞瑞斯也没在希尔的私生活上多言，调侃了一句后便转而问道：“那么，希尔卿觉得应该如何解决路西菲尔家族和奇美拉家族的领地问题呢？” “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代管。”希尔也迅速恢复到了君臣的状态。 “代为管理的意思吗？”塞瑞斯微微一怔。 “是的。”希尔点了点头，“既然他们无法亲自管理，那么大可以由陛下派遣官员代他们管理，保留郡的名称和归属，实行省的制度和管理，并从领地的收益中抽取一部分作为官员们的酬劳。” “你认为他们会同意吗？”塞瑞斯眯起双眼。 “如果您指的是路西菲尔和奇美拉，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会的。”希尔自信地笑了笑。 莉奇在这种事情上根本没有主意，在得知自己可能会把路西菲尔家族的一切全部继承下来的时候，她便献宝一样地把相关事宜的决定权全都交托给了希尔。至于基奇，他对领地所能带来的微薄利益和丁点权力显然更加不会在乎，倒是他们的弟弟洛奇或许会有所疑议，然而一个中级魔法师的意见，又有几个人会在乎呢？ 塞瑞斯也明白希尔的意思，沉吟着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个意见再完善一下，提交给父皇定夺。” “乐意效劳，皇子殿下。”希尔欠身答道。 其实，领地的问题只是让德罗西郁闷，并不会让他烦躁，毕竟这件事可以用一种较为含糊的方式尽可能地拖延，只要安抚好两个家族的继承人，十年八年不解决也影响不了什么。真正让德罗西头大，让整个帝都都跟着焦急的，是失踪的克斯里等人至今还杳无音讯，而神秘的银甲骑士们也继续保持着他们的神秘。 眼看着距离血棘军团的覆灭已经过去快一周了，针对两批人的搜寻依旧毫无进展。那些银甲骑士还可以逐步追查，反正魔法协会是不可能放弃对他们的追踪的，但克斯里皇子等皇室成员和重臣家眷要是再查不出消息，不仅德罗西自己无法安心，更无法向那些同样有亲眷失踪的重臣交代，比如，格兰特公爵。 就在德罗西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逼塞瑞斯娶一个人类妻子，应该用什么办法安抚格兰特公爵一家的时候，一个人忽地从天而降，给局势带来了巨大的转机。 事情发生在深夜，皇宫里的侍卫正在花园里巡逻，猛然间听到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掉落在地上，赶过去一看，发现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正奄奄一息地躺在花园的草地上。侍卫们赶忙拔出长剑，准备过去抓捕，地上的男子却有气无力地开口，叫出了一名当值侍卫的名字，“亚当，是我。” “乔伊！”一听到这个声音，其他侍卫也马上认出了男子的身份，竟然是和克斯里皇子一起失踪多时的乔伊·格兰特。侍卫们赶忙收起长剑，走上前将乔伊扶了起来，同时分出人手将此事汇报给德罗西皇帝。 听到乔伊竟然出现在皇宫的花园里，德罗西虽然很是惊疑，但还是马上召见了他。然而乔伊却不肯立刻向德罗西坦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说自己是被人所救，并要求和自己的好友希尔见面。 德罗西自然倍加疑惑，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满足了乔伊的要求。 于是，尚在睡梦中的希尔便被自己的父亲安格尔从床上拎了起来，带到皇宫。 希尔来到皇宫的时候，乔伊已经清理过身体，换了衣服，坐在皇宫的一间小客厅里狂吃海喝，就像是一个饿了数日的灾民。 “希尔，真高兴还能活着看到你！”见希尔推门进来，乔伊立刻抬手招呼，只是嘴巴里塞满食物，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看到乔伊依然活着，身上的伤似乎也并不严重，希尔顿时长长出了口气，迈步走到他的面前，直言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群厉害的武者把我们劫持到了魔法协会。”乔伊咽下嘴里的食物，迅速答道。 “魔法协会？”希尔顿时一惊，但紧接着便皱起眉头，“等等，先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先见我，而不是把这件事直接告诉给皇帝陛下？” “我要见的其实也不是你。”乔伊顿了一下，“我真正要见的人是你的那位魔法师朋友基奇，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先告诉他，而不是先告诉陛下？”希尔挑眉问道。 “是的。”乔伊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是我欠他的。” 157、一部分真相 虽然乔伊提出要先见基奇，但基奇早在五天前就离开了亚夏，就算现在就通过魔法协会与他取得联系，他也不可能马上回来。在知道这一点后，乔伊也只能折中地答应先把一些事告诉希尔，等明早再去魔法协会联系基奇。 乔伊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到底为什么会遭到袭击，袭击者又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那些人没有穿显眼的银甲，只作普通的武者装扮，但个个实力强劲，如果不是临行前希尔给了他不少魔法卷轴，恐怕他也早就成了尸体中的一员。 乔伊原本想仗着自己带来的这些魔法卷轴熬到援兵抵达，然而就在他忙着和身边的其他骑士一起抗击敌袭的时候，本应被他们挡在身后的皇后和皇子却被对方俘虏，迫使那些还在战斗着的骑士只能放下手中武器，束手就擒。没了骑士的保护，躲在他们身后的魔法师也只能跟着投降，乔伊也是这时才发现弗洛伊德不知何时受了伤，被一名蓝袍魔法师搀扶着。 那些袭击者原本只想留下皇子和皇后等贵族，将乔伊等骑士和魔法师全部杀掉，是谢丽尔夫人看出了他们的意图，挺身而出，大声威胁这些袭击者，如果他们敢杀死这些贵族，她就带领其余贵族自尽，让他们的计划落空，无论那是什么。 “那些人好像很不希望谢丽尔他们死去，但他们还是杀掉了所有的魔法师，只留下了我们几个骑士。”乔伊皱眉说道，“期间有一个魔法师似乎想说什么，但他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等等，谢丽尔夫人用自己的死威胁他们，他们便接受了威胁？”希尔挑眉问道。 “是的……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乔伊点头之后又赶忙摇头，“谢丽尔夫人不是这件事的策划者，她只是看穿了那些人的意图，真正的策划者……另有其人！” “谁？”希尔追问道。 乔伊犹豫了一下，终是低声说道：“海瑟薇皇后。” “这……怎么可能？”希尔不由怔住，“自己绑架自己，这对她有什么好处？还有，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总不会是她亲口承认的吧？” “救我的人告诉我的，而且……”乔伊握紧了拳头，将之后的事也讲了出来。 刚被俘虏的时候，乔伊并不知道他们被带去了哪里，袭击者捆住了他们的手臂，蒙上了他们的眼睛，把他们塞进了几辆马车，但马车行驶的时间并不久，显然目的地与他们遭到袭击的地方很近。 眼睛上的黑布被拆下来的时候，克斯里皇子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乔伊发现自己和其他几名骑士一起被关在了地牢里。那些武者解开了他们手臂上的绳索，换上了带有魔法效果的镣铐，使得他们无法正常使用斗气，从牢房里面逃离。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只能见到一个用黑布蒙着脸的瘦高男子，他负责给他们送饭，让他们不至于饿死，但他从不和他们说话，就像是一个哑巴。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两天前，那些袭击他们的武者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将他们拖出牢房，带到上面一个刑讯室般的房间。作为刑讯室，这里着实简陋了些，明显是刚刚布置出来，乔伊看不出房间以前的用途，但很快他就看到了这些家伙的手段，专业、残忍又极有分寸，用简单的工具就能让人痛不欲生却又不会真的死去。 最让乔伊震惊的是，克斯里皇子也和这些人坐在一起，并没有被捆缚，也不像是遭到威胁，相反，他非常兴奋地看着这些人对骑士们用刑，逼问他们说出各种难以启齿的事情。 乔伊不知道这些人想从他们口中知道什么，就他看来，这些人更像是在拿他们取乐，他们问的问题随意而没有规则，对答案也不甚在乎，只有听到惨叫和哀鸣的时候才会露出满意的笑容。 很快，克斯里皇子也在这些人的怂恿下加入到刑讯的行列，而乔伊则成了他的第一个试验对象，理由是克斯里认为乔伊在皇宫里的当值时候总违逆他的命令，对他不够尊敬忠诚。 “你不像是受过刑的样子。”希尔疑惑地问道。 “差一点。”乔伊苦笑着叹了口气。 就在克斯里选中乔伊的时候，刑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戴着银面具、穿着黑色教士长袍的黑发男子走了进来。看到这个黑发的教士进来，房间里的其他武者则赶忙站了起来，敬畏地向他行礼。 但克斯里皇子似乎并不认识这个教士，反而很不高兴地指责他打断了自己的“游戏”。 黑发的教士没理会克斯里，自顾自地询问起这些人在这里做什么，于是克斯里皇子也自顾自地抓起一根烧红的烙铁，拖着它就向乔伊走了过去。 乔伊本以为自己肯定躲不过去了，只能瞪起眼睛，希望能用凶恶的表情把克斯里吓走，可惜克斯里根本不为所动，迈动短小的腿脚，快步走到乔伊面前，得意地把烙铁举了起来。但就在他举起烙铁的下一瞬，新进来的教士已经抢先抬脚，砰地一下把克斯里从乔伊面前踹飞。于是，克斯里的烙铁没有落在乔伊身上，却在他被踹飞的时候砸在了他自己的头上。 惨叫声当即响起，原本等着看热闹的武者赶忙跑过去把烙铁从克斯里身上移开。乔伊所在的位置无法看到克斯里具体伤到了什么地方，但皮肉被烫焦的味道却清楚地钻进了乔伊的鼻子，显然是受伤不轻。 这时候，另一名银发的教士也走了进来，看到房间里的混乱，立刻疑惑地问起了经过，以及，克斯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发的教士没有开口，另一个像是小头目的武者站了出来，用比对待黑发教士时更为谦卑的态度向银发教士解释起来。如乔伊猜测的一样，这些人果然是因为无聊才把他们拽上来审讯，而克斯里的出现则是一个巧合，他不愿意闷在房间里学习，想要做一些远比看书写字更有趣更刺激的游戏，在走廊里游走的时候碰到了去地牢带人的武者，立刻兴致勃勃地跟了过来。 “于是你们就把他带到这里？”银发教士看起来也有些恼火，“他的母亲没有阻止？” “她没在他身边，可能去和那位大魔法师增进感情了。”小头目耸了耸肩。 银发教士低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便摆摆手，让人把克斯里带下去医治，接着才询问黑发教士为什么要救下乔伊。 “我认识他。”黑发教士的答案让乔伊一愣，不由得抬起头，重新打量了教士几眼，忽然觉得他的身形确实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没等乔伊想出这个教士到底是谁，他们已经被送回地牢，重新关押起来。 再见面便是今天晚上，那名黑发教士突然出现在地牢，把乔伊从里面带了出来。乔伊本以为他要单独审问自己，或者有其他什么事情，但他却解开了乔伊的魔法镣铐，带着他离开了他们所在的建筑物，然后便在夜色中径直行走，再没进入任何房屋。 这时候，随处可见的法师塔让乔伊意识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只能是魔法协会，他很想问一问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黑发的教士又想把他带去哪里，但周围的寂静却让他不敢开口，只能沉默地跟在教士身后。 但没过多久，当魔法协会的围墙出现在乔伊面言的时候，乔伊终于明白了教士的意图——显然，他要救他出去。 乔伊赶忙请求黑发教士把其他人也一起救出去，但黑发教士却冷笑起来，“你难道不能自己先出去，然后再找其他人帮忙？还有，你真以为他们需要你的拯救？” 乔伊不由一愣，没等他把黑发教士的后一句话想明白，他的身体已经自己飘了起来，越过围墙，然后，摔在了地上。 听到这里，希尔倒是明白了乔伊为什么明知道不可能很快联系到基奇，却还是不肯先向德罗西皇帝汇报事情的经过。 这件事涉及皇子、皇后，甚至可能还牵扯到皇位之争，乔伊如果随随便便说了出来，搞不好会逼得德罗西为了保全皇室声誉而不得不将他灭口，还不如闭嘴不言，权当不知。反正他是格兰特公爵的独子，皇帝就算因此而疑心他才是幕后主使，只要找不出确实证据，就不可能动他分毫。 ——难得你也聪明了一回。 希尔这样想着，眼睛却不由得扫了一眼身边的墙壁。此刻，隔墙有耳，德罗西、塞瑞斯以及希尔的父亲安格尔就坐在隔壁，通过墙壁内暗藏的管道倾听着希尔和乔伊的谈话。 希尔不能向乔伊揭穿此事，只能在言谈间暗加引导，让他尽可能地不要说出会引发德罗西杀机的话语。而另一方面，乔伊着重提及的黑发教士以及他要先见基奇的事也让希尔不由自主地将这个教士和基奇联想到了一起。 当然，乔伊描述出的形象和基奇相距甚远，所以这个人不可能是基奇，但这个人轻轻松松就将乔伊带出魔法协会的方式却与基奇的施法习惯十分相像，于是，希尔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另一个同样有着黑发和奇美拉血统能力的人，修奇。 “也是他把你送到皇宫的吧？”希尔接着问道。 让希尔意外的是，乔伊没有立刻作答，却握紧了拳头，咬住了嘴唇，露出了悲伤又复杂的神情。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希尔试探着问道。 乔伊点了点头，但马上又道：“抱歉，希尔，接下来的这些事，我只能和基奇魔法师单独说，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和克斯里皇子他们无关，是……基奇魔法师的私事——你一定要尽快联系他，这真的是很重要的事！” “明白了，我这就去魔法协会的联络塔，希望他们不会把我拒之门外。”希尔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苦笑着站起身。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砸门的声音肯定比你大。”乔伊跟着站了起来。 “难道我就不能带两个武者过去帮忙？”希尔回了乔伊一双白眼，“你还是老老实实在皇宫里等我的消息吧。” 乔伊也知道他现在不适合随意行动，只能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希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回身，离开了小客厅。 但走出乔伊所在的小客厅后，希尔并没有马上前往魔法协会，身形一转，迈步走进了德罗西等人所在的隔壁，等待德罗西皇帝的下一步指示。 希尔可以肯定，他和乔伊所说的每一句话，隔壁的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德罗西的脸色也如希尔预料的那样很不好看，倒是塞瑞斯看起来镇定自若，似乎并没把乔伊所说的事放在心上。安格尔的表情也很平淡，但他原本就只是一个陪衬，就算有想法也必须隐藏起来。 德罗西没和希尔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让他按乔伊希望的那样和基奇取得联络。 希尔也没有多言，躬身退出方向，让人准备马车，载他去魔法协会的联络塔。 虽然这时已是下半夜，但希尔还是敲开了联络塔的塔门，在表明身份后，一位蓝袍魔法师将他领进联络塔的大厅，又很快带下来一位黑袍的大魔法师，倾听他的来意。 希尔其实也不知道乔伊到底为什么非要见基奇，只能说自己得到了有关弗洛伊德大魔法师遇害一事的重要线索，但线索的内容必须当面告知魔法协会的会长阁下。 “你确定这是一条重要线索？”这个希尔从未见过的大魔法师问道。 “是的。”希尔郑重点头，“请将我的名字告诉基奇阁下，他会明白我绝不是在胡言乱语。” “如果不是你的名字，你根本不会在这种时候坐在这里。”黑袍魔法师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然后不等希尔追问便转而说道，“请放心，我会马上将这件事转告给会长阁下，不过，他今晚是肯定无法见你了，巴洛特利先生，还请留下一个方便的时间以及地点，让我们能够在会长阁下到来后与你联系。” “不能让我直接和他通话吗？”希尔疑惑地问道。 “很抱歉，不能。”黑袍魔法师故作遗憾地摊手。 “好吧。”希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行，但还是将金色莲华作为了见面地点，请他们安排基奇去那里与他见面。 “你可以先回去睡个好觉，巴洛特利先生，午饭后再开始等待就可以了。”黑袍魔法师暗示般说道。 158、真相的另一部分 离开联络塔后，希尔无法像黑袍魔法师建议的那样回去休息，他只能坐上马车回到皇宫，将事情的进展禀告给德罗西，请他允许他在明天下午带乔伊去金色莲华。 德罗西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希尔的请求，但也暗示性地告诉希尔，他会派人“保护”他们。 希尔当然不能拒绝这样的保护，反倒要诚挚地表示感谢，然后从德罗西面前退下，把接下来的安排转告给乔伊。 这时候，天色已近黎明，塞瑞斯将希尔和乔伊带到自己的寝宫休息，反正他那里只有一只尚未成年而且还临近休眠期的母龙，没有避嫌的麻烦。 但希尔此时却完全没有睡意，在华丽的四柱床上躺下后，连眼睛都无法闭合，看着头顶上的帷幔，心里面思绪万千。 他早就预料到这件事和魔法协会的某位地位颇高的魔法师脱不开关系，但他实在没有想到一向安分守己的海瑟薇皇后竟然也插了一脚，更糟糕的是，那个银发教士同样参与了进来，对乔伊等人发起袭击的也显然就是他所率领的银甲战团。 魔法协会，皇室，教廷，这三者是怎么串联在一起的？希尔想不明白，只觉得基奇恐怕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像以往那样告诉自己。 其实眼下并没有海瑟薇皇后参与此事的直接证据，但德罗西却显然已经相信了乔伊的说法，而塞瑞斯也在返回寝宫的路上暗示，去魔法协会避难的计划其实是由海瑟薇皇后提出来的，德罗西本不想这么做，但又觉得海瑟薇不过是担心克斯里的安全，而她又很少在一件事上坚持，于是便应允了此事。 想到这场绑架很可能是海瑟薇皇后在和魔法协会的某人以及那名银发教士达成某种协议后自导自演出来的，希尔不由将这件事和血棘军团的叛乱联系在了一起——血棘军团的元帅埃兰虽然宣告独立，却并没有自立为王。 如果埃兰也是这一系列事件中的重要环节，那么，如果基奇那天没有出手，塞瑞斯皇子没有及时归来，皇家骑士团和亚夏守备军败倒在血棘军团的铁蹄之下，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是不是就是埃兰拥立克斯里皇子登基？然而，海瑟薇皇后和克斯里皇子又能以何种方式回报帮助他们的魔法协会和教廷呢？ 希尔想了想便不再纠结于这个已经失去意义的猜想，既然乔伊活着回来了，而德罗西也没有杀乔伊灭口的意思，那他就必须想办法安抚在此次事件中遭受不幸的贵族和魔法协会，比如，一条贵重的人命。 德罗西是不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的，这一点从斐利安皇子的事上就可以看出。更何况克斯里还不到十岁，德罗西就算想牺牲他，贵族们也不会觉得满足。这样一来，海瑟薇皇后就变得罪无可赦，哪怕她其实并不是主谋，也免不了要步前两位皇后的后尘，由现皇后变成先皇后，成为给此次事件的所有受害者一个满意交代的筹码。 ——没有一位皇后能够寿终正寝，德罗西的后位是不是受到了某种诅咒啊？ 想到这儿，希尔顿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天光大亮之后，希尔并没有急着起床，在床上闭目养神了一段时间，直到午饭时间将至，这才起身离开床榻。 希尔来到餐厅的时候，塞瑞斯和乔伊都已坐在了餐桌前，同样坐在那里的还有绿龙芎，而一向和塞瑞斯形影不离的阿冬却没了踪影，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睡觉。 午餐后，希尔和乔伊乘坐德罗西皇帝提供的马车离开皇宫，前往金色莲华旅店。 当他们抵达那里的时候，魔法协会的人尚未出现，基奇更是不见踪影，希尔只能带着乔伊去了自己预订的房间里等待。 一直到天色全黑，希尔开始考虑要不要先点份晚餐让乔伊填填肚子，起居室外的房门总算出现了响动，紧接着，一黑一紫两个身影便迈步走了进来。 黑的自然是基奇，紫的却是希尔并不想见到的阿米尔。 只是不想见归不想见，希尔心里却也非常清楚，如今的阿米尔就像是魔法协会里的摄政王，他绝不可能放任重要的基奇自己出门，更不可能让基奇单独过来见他。 “基奇阁下，阿米尔阁下。”希尔控制住纠结的心情，和乔伊一起站起身，向基奇和阿米尔躬身见礼。 “两位不必客气。”阿米尔笑着向两人点了点头，并随手关上房门。 基奇一如既往地没有开口，进门后就径自找了把舒服的椅子坐下，面无表情地瞥了希尔和乔伊几眼，然后便神游天外一般地看向窗外——基奇原本还疑惑希尔为什么忽然指名想要见他，此刻看到乔伊也在，顿时打消了心底那点期待性的好奇。 “能不能让……”乔伊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基奇单独说话，希尔却一把按住他，给了他一个暂且不要开口的示意。 见乔伊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阿米尔故作疑惑地挑眉，“怎么不说了，你们不是有重要的线索要提供给我们吗？” “是的。”希尔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请允许我们坐下再谈。” “我说过了，不必客气。”阿米尔勾起嘴角，率先在基奇身旁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希尔和乔伊跟着落座，然后由希尔将乔伊这段时间的经历简要叙述了一遍。 让希尔疑惑的是，无论阿米尔还是基奇，在听到乔伊的经历时，脸上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这让希尔不由想到一种可能。 “您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由于基奇就在旁边，希尔没有拐弯抹角地试探，直接点出了自己的疑虑。 “是的。”阿米尔也坦然承认，“其实想想就能猜到，想带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悄无声息地穿越亚夏城周围的关卡，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所以这些人消失且无法找到的原因不外乎两种，一个是所有人都已被害，然后被毁尸灭迹，另一个就是他们根本没被带走，就藏在事发地的附近。” “显然，您已经否定了前者。”希尔眯起双眼。 “或许你忘了，有一种魔法叫做死灵魔法，最擅长寻找尸体。”阿米尔微笑着答道，“然而，除了事发地，亚夏周围并没有其他地方出现过死亡的踪影，更没有被隐藏的尸体，我们自然只能转而考虑后一种可能，进而验证它。” “就是说，你们不是今天才知道我们被关在魔法协会的？！”乔伊握紧双拳，恼火地质问起来。 “我必须纠正一下你的用词，乔伊·格兰特骑士。”阿米尔收起笑容，正色说道，“我们只知道你们‘在’亚夏魔法协会，至于你们为什么在那里，又是以什么方式在那里，我们并不确定——事实上，四天前我们就已经要求亚夏魔法协会把你们送出来，可你们的皇后殿下却不肯离开，为她提供保护的萨摩海尔大魔法师也声称你们是自愿进入魔法协会的。” “什么？！”乔伊顿时目瞪口呆。 旁边的希尔却是心下一沉，生出了不好的预感——魔法协会不会是打算置身事外，让亚龙皇室自己解决这个麻烦吧？！ 想到这儿，希尔马上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基奇，然而基奇这时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仿佛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基奇这会儿也确实是在发呆，听到希尔说乔伊刚从亚夏的魔法协会里逃出来的时候，他的思绪便不自觉转移到了一周前。 那时候，阿米尔等人已经肯定海瑟薇皇后和克斯里皇子等人十有8九是被藏在亚夏魔法协会。为了不引起那边的警觉，阿米尔才带着基奇离开亚夏城，明面上是去米兰达郡巡视，背地里却是准备潜入亚夏魔法协会进行探查。 但阿米尔和基奇刚离开没多久，埃弗顿便狼狈地出现在亚夏城的联络塔，声称自己发现萨摩海尔将克斯里皇子等贵族藏匿在魔法协会，并因此遭到萨摩海尔要杀他灭口的威胁。 虽然埃弗顿这样声称，但他只是模样狼狈，实际上却是毫发无损，驻守在联络塔里的扎克伯格无法因为他的一面之词就把萨摩海尔抓来逼问，只能用联络塔里的魔镜和萨摩海尔取得联系，让他给自己进行辩护。 然而萨摩海尔并没有将埃弗顿的话全盘否定，只是声称海瑟薇皇后等人并不是被迫留在魔法协会，相反，他们是在遇袭之后主动躲入魔法协会寻求庇护的，因为袭击他们的人出自某皇室成员的指使，这使得他们不敢再返回皇宫，以免重新坠入虎口。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萨摩海尔还将海瑟薇皇后请到魔镜面前为自己作证。 海瑟薇的证词与萨摩海尔如出一辙，就好像这真的是一场皇室内部的龌蹉纷争，如果魔法协会想要就弗洛伊德的死进行问责，也需要从亚龙皇室内部开始调查。 遗憾的是，海瑟薇和萨摩海尔都不知道谢丽尔母女与巴罗什的亲缘关系，而这也成了他们证词中的最大败笔。要知道，巴罗什和谢丽尔她们前阵子为了能使用魔法协会的传送魔法阵离开亚夏可是想尽办法，如今天时地利只差人和，她们却偏偏不与巴罗什联系，放弃了离开亚夏的大好机会——这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萨摩海尔又以确保海瑟薇等人的安全为由，开启了魔法协会周围的防御魔法阵，禁止任何人进出，并连亚夏这边的传送魔法阵也一起关闭。 萨摩海尔的这一做法顿时激怒了巴罗什。她在听说谢丽尔母女失踪的时候就想赶回亚夏，只是当时另有要务在身，而她在亚夏也实在没什么人脉，回来也起不到有效作用，只能把这件事委托给阿米尔，让他督促亚夏魔法协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找到母女二人，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导致这二人失踪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亚夏魔法协会。 但这时候传送魔法阵已经关闭，巴罗什只能使用普通人的交通工具长途跋涉，以至于昨天下午才抵达亚夏。然而丽尔母女还在萨摩海尔手里，巴罗什虽然恼怒却也更加投鼠忌器，连带着源岛方面的策略也不好太过强硬，生怕把萨摩海尔等人逼到走投无路，破釜沉舟。 按照阿米尔等人的意思，原本就希望让亚龙皇室先行出面处理此事，然后再根据事态发展调整策略。 就这个角度来说，希尔和乔伊的出现，倒是正对了他们的心意。 也正因为这一点，阿米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希尔希望魔法协会将皇室成员和贵族们送回亚夏城的要求，只肯担当双方的传声筒，让他们自行解决此事。 希尔也没指望能靠着这么一次见面就谈出自己期待的结果，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见阿米尔态度坚决，希尔便也不再坚持，转而向乔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提出和基奇单独谈话的要求了。 乔伊当即坐直身子，把这个要求提了出来。 基奇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乔伊，又瞥了一眼希尔，很快就漠然答道：“就这么说吧，我没有事是不可以让阿米尔知道的。” 基奇的话让希尔不由身子一僵，但紧接着便又意识到，他同样没有让自己回避。 乔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怔怔地看了基奇一会儿，见他确实不打算让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人回避，只好咬了咬牙，开口道：“我要和您说的是您哥哥修奇的事，或许您还记得，他做了教士。” “是他救了你？”基奇也早从希尔的描述中猜出了修奇的身份，而另一个银发的教士显然就是达伦，当大家还在米兰达郡寻找他们的踪影时，他们却已经返回了亚夏，躲在了亚龙皇室和魔法协会的眼皮底下。 “是的。”乔伊露出一丝苦笑，“他并不知道您的姐姐莉奇小姐和希尔订婚，还以为我会娶她，而他似乎也不打算再和袭击我们的人相处下去，所以才离开魔法协会，并把我也带了出来。” “你只想和我说这些吗？”基奇皱起眉头。 乔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挣扎了几次才重新开口，将接下来的事讲了出来。 乔伊真正想告诉基奇的事发生在他们前往亚夏城的路上。就在他们即将穿过树林，步入大道的时候，修奇忽地停下脚步，让乔伊找地方躲一下。见乔伊动作缓慢还很迟疑，他干脆动用异能，用魔法元素封住乔伊的嘴巴和身体，丢进旁边的灌木丛。 乔伊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移动，但眼睛和耳朵却还正常地作用着，很快就看到一个穿着蓝色魔法长袍的矮个魔法师追了上来，只是他躺着的角度不好，无法看到这个魔法师的容貌。 修奇显然是认识这个魔法师的，两人见面后便交谈起来，从他们对彼此的称呼中，乔伊很快就意识到，这个魔法师竟然是修奇的另一个弟弟，大魔法师萨摩海尔的学徒，中级魔法师洛奇。 洛奇似乎是被派来游说修奇返回魔法协会的，但从两人的对白来看，洛奇并不知道乔伊也被修奇带了出来，只反复强调修奇不该在这种时候自顾自地离开。 乔伊看不到洛奇的脸，但他说话的声音和语调却让乔伊觉得他好像很紧张，甚至给人一种正在发抖的感觉。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印证了乔伊的猜测，洛奇突然间冲到修奇面前，像是把什么塞进了他的怀里，下一瞬，洛奇的身体便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路旁一棵树的树干上。 “你也被那个疯子迷惑了吗？！”修奇捂着自己的胸口，朝着洛奇嘶吼起来。 这时候，灌木丛里的乔伊也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洛奇刺杀了修奇，他的亲哥哥！ 讲到这里，乔伊停了下来，抬头观察基奇的表情，冷冽且带有再明显不过的恼怒，但远不像他以为的那样震惊，更看不出对修奇的担心。 基奇确实并不担心修奇，当他听到修奇被刺后还有力气向洛奇发火，他就知道修奇肯定是死不了的。奇美拉的血统力量可以修复身体上的一切伤痕，既然洛奇没能做到一击致命，那他就不可能取走修奇的生命。 见乔伊没再继续说下去，基奇催促地问道：“然后呢？修奇把洛奇杀了吗？” “不，修奇教士放他走了。”乔伊迟疑地摇了摇头，对基奇的反应越发不解，心里更是暗暗怀疑这三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既不在意哥哥的安危，而且还希望弟弟死掉，你和他们真的是亲兄弟吗？！ 乔伊其实也很奇怪，修奇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但他不仅没有死掉，反而还有力气把刺伤自己的匕首从胸口里拔了出来，血也没有流出多少，而且很快止住，除了看上去比较虚弱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死兆出现。更让乔伊倍感惊奇的是，修奇在把他送到亚夏城外后，又用类似魔法一般的力量带着他飞了起来，把他丢进了亚夏皇宫。 虽然心里疑惑重重，但乔伊还是按捺下不满，继续讲了下去。 修奇放洛奇离开是因为洛奇说了一句话，当这句话说完后，原本恼怒到了极点的修奇突然间便没了脾气，只挥了挥手，让洛奇马上从自己面前消失。而洛奇也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一样，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逃出了树林。 “他说了什么？”基奇冷冷问道，对乔伊这种吊人胃口的讲述方式很不高兴。 “他说，如果萨摩海尔杀死弗洛伊德大魔法师的事被你知道，你一定把会他和萨摩海尔一起杀掉，绝不会给他留下活路。”乔伊也鼓起勇气，一口气地将这段话说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基奇的嘴角立刻露出了一丝冷笑，旁边的阿米尔也明显地挑了挑眉。 “基奇魔法师，修奇教士让我给您带句话。”乔伊继续说道，“他让我告诉您，所有的事都是一个叫达伦的教士策划的，他是一个疯子，一个擅长迷惑人心、想要毁灭一切的疯子！还有，如果可以，请您……给您的弟弟……留一次机会。” 159、反复而波折的夜 乔伊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基奇的表情，但它毫无变化，显然是不为所动。 “没有了吗？”见乔伊又不说话，基奇皱了皱眉。 “是的。”乔伊只能点头。 “修奇没有告诉你，他接下来要去哪里吗？”基奇追问道。 “没有。”乔伊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其实也想问的，甚至想请修奇去格兰特家作客，但一路上不敢出声，到了亚夏城外，修奇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把叮嘱的话交代完，接着就抓起他飞上天。乔伊从来没有以如此方式离开过地面，飞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等回过神，人已经被修奇丢在了皇宫。 见乔伊再也说不出什么，基奇失望地转回头，向旁边的阿米尔看去。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那我们也该离开了。”阿米尔当即站起身，示意基奇可以离开了。 “两位请稍等。”希尔赶忙也站了起来，“恕我逾越，但接下来我们肯定免不了还要再打扰两位，所以——” “我们就住在这里。”阿米尔指了指脚下，“在这件事彻底解决之前都不会离开，当你们想好要怎样和那位皇后陛下交涉的时候，就来这里找我们吧。”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理解。”希尔微微欠身，没有追问两个人的具体房间。阿米尔和基奇都穿着魔法长袍，明显没有掩饰身份，查出他们的住处，真的是再容易不过。 “那么，再见。”阿米尔微微一笑，伸手将基奇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带着他走出房间。 看到阿米尔和基奇离开，房门被重新关闭，希尔收起脸上的谦恭表情，转回头，看向仍然有些呆愣的乔伊，“我们也走吧，陛下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 “……他一点都不担心他的哥哥吗？”乔伊怔怔地说道。 “乔伊，他们是奇美拉家族的后裔，而且是继承了奇美拉强大魔力的那种。”希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基奇魔法师不担心他的哥哥，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哥哥肯定会平安无事——你自己不也说了，他并没有被那个洛奇刺死，还用魔力将你送进了皇宫。” “他们三兄弟的关系也太奇怪了吧？！”乔伊皱着眉头，郁闷地说道。 ——奇美拉家族的兄妹关系才更加奇怪！ 希尔这样想着，嘴上却道：“这种问题，你是无法从我这个独生子身上得到答案的。” “我其实一直想有个弟弟的，但现在，我开始庆幸我是个独生子了。”乔伊感慨着站了起来，跟着希尔向门口处走去，边走边道，“喂，帮我想想回去之后要怎么和陛下解释。” “当然是实话实说。”希尔想也不想地答道，“难道你会撒谎吗？” “关于修奇教士和基奇魔法师那部分呢？这可是他们的私事！”乔伊皱眉道。 “别考虑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了，乔伊，现在可不是彰显隐私权的时刻。”希尔无语地说道，“放心，无论是修奇教士还是基奇魔法师都不会为你的诚实而恼怒的，而我们的陛下也同样不会将这种事四处宣扬。” ——他自己屁股下面的粪便都没清理干净呢，哪还顾得上别人！ 希尔在心里暗暗腹诽。 阿米尔和基奇出门后便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基奇原本不想住在这里，但联络塔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亚夏城内也没有多少适合魔法师居住的地方，城外的玫瑰庄园又因为前阵子的混乱而暂时关闭，基奇也只能将某些回忆压在心底，再一次住进了金色莲华。 好在这里的玫瑰之血依然供应充足，阿米尔也没再控制他的酒量，任由他喝个痛快。 一回到房间，基奇便将预订房间时吩咐侍从送进来的玫瑰之血打开，刚倒了半杯出来，黑曜石手链里的猴子也感觉到了元素精华的吸引，嗖地一下冒了出来，把酒杯抱在了自己怀里。 基奇扯了扯嘴角，懒得和它争抢，抬手又抓了一个杯子过来，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不打算去找你那位哥哥？”阿米尔关上门，一边问着，一边走到基奇身边，把他刚倒好的玫瑰之血拿到了自己手里。 “我又不知道他会去哪里，怎么找？”基奇气恼地给了阿米尔一双白眼，然后用旋风术抓来了第三个杯子。 “应该还在亚夏城周围。”阿米尔说道，“他受了伤，又动用了奇美拉的血统力量，必须休息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似的。”基奇放下玫瑰之血的酒瓶，闷闷地嘟囔了一句。他不明白修奇为什么会成为教士，也不明白修奇为什么放过刺伤他的洛奇，更不明白修奇为什么在被刺伤后反倒要给洛奇求情。 “我不了解你的哥哥，但我了解达伦。”阿米尔端着酒杯，正色道，“他不会放过他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基奇立刻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阿米尔。 “达伦……”阿米尔刚要解释，敲门声忽然响起，于是只能暂且闭嘴，放下酒杯，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后，站在门外的却是金色莲华的侍者，他捧着一个精美的木头盒子，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魔法师阁下，有人给您送来了这个礼物，但没有留下姓名就走了。”侍者紧张地说道。 “是什么样的人？”阿米尔没有伸手去接，低头打量起盒子的模样。从侍者捧着它的姿态来看，这东西多少有些份量，但并不是很重，四四方方的，隐约透露出某种异样的味道。 基奇也习惯性地眯起双眼，用异能审视起这个礼盒，但目光一扫便变了脸色，马上用旋风术将盒子从侍者的手上抢了过来。 前面的阿米尔不由一愣，但并未多言，拿出一枚银币打发走侍者，然后关上房门，转回身向基奇问道：“里面是什么？” “好像是某个人的人头。”基奇一边冷冷作答，一边扯开木盒上面的盖子。 在盖子被掀开的瞬间，整个木盒也跟着四分五裂。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阿米尔的脸色顿时也变得阴霾起来，而基奇却是没了表情，彻底地呆在了当场。 里面果然是一颗人头。 修奇的头。 乔伊和希尔回到皇宫后，立刻被德罗西叫到面前。 虽然昨晚就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听了个七七八八，但德罗西还是装作并不知情的模样，郑重地询问了一遍。 乔伊按照希尔的劝告，没有加油添醋，也没有隐瞒虚构，除了关于奇美拉兄弟那一段说的含糊了一些外，其他部分全都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乔伊说完，希尔便走上前，把阿米尔告知的事禀告给德罗西。 听到海瑟薇竟然宣称他们是主动进入魔法协会寻求庇护，而魔法协会也因此不愿再继续插手的时候，德罗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怒容，但握了握拳头便又控制住了自己，抬手让乔伊和希尔回去休息。 希尔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在德罗西的眼里，他还是太年轻了，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他所期待的重视。明明是乔伊为局势带来了转机，是他出面和魔法协会交涉，然而现在，当德罗西准备商议对策的时候，他们两个却连旁听的资格都无法得到。 不过，这样的牢骚希尔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连父亲都不能告知。 乔伊倒是没像希尔那样想太多，听到自己终于可以回家，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直起身，和希尔一起离开了谒见厅。 但两人刚一走出大厅，塞瑞斯身边的侍从便迎了上来，请希尔去他的宫殿。 希尔转头看了看乔伊，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一起过去，乔伊连忙摇头。 塞瑞斯没有点乔伊的名字，这在某种意义上便已经是一种“不要来”的暗示，希尔也没有强求乔伊的陪伴，转身跟侍从去了塞瑞斯的皇宫。 和德罗西一样，塞瑞斯也是想知道乔伊究竟和基奇说了什么，以及魔法协会对这件事有着怎样的态度。 希尔把对德罗西讲过的话向塞瑞斯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他在讲完之后加上了自己的见解。 “魔法协会或许会因为这件事涉及皇权纷争而有所顾忌，但多位魔法师都因此事死亡，其中还包括亚夏魔法协会的分会长，魔法协会必须要就此事给出一个交代，否则很容易引发其他魔法师的不满。”希尔郑重说道，“这样一来，阿米尔魔法师表达出来的态度就未免过于暧昧，很像是有什么事让他们束手束脚，但又不愿让我们知道。” 塞瑞斯思索了一会儿，忽地问道：“基奇魔法师没有说什么？” “您应该知道，我和他已经……不是朋友了。”希尔顿了一下，选了一个能让塞瑞斯明白又不至于引发遐想的用词。 “但他还是见了你。”塞瑞斯意有所指地说道，“而且，当亚夏遭到围困的时候，他也赶了过来，还出手帮了我们，不是吗？很多人都说，如果不是他先震慑了叛军，鼓舞了亚夏城的气势，我们未必能坚持到巨龙到来。” “如果他不出手，巨龙就该提前出现了。”希尔漠然答道。那只黄金巨龙可是能够预知未来的，塞瑞斯和芎出现的时间，显然也是它早就算计好的。 听到希尔难得地说了酸话，塞瑞斯不由失笑，赶忙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正色道：“希尔卿，虽然你和基奇魔法师的友谊是你们的私事，但现在，亚龙帝国需要他的帮助，我需要他的帮助——” “我不懂您的意思。”希尔皱了皱眉，想将此事含糊过去。 “克斯里必须在父皇退位前返回皇宫。”塞瑞斯却越发地直白起来，“你应该猜到了，我恐怕是无法迎娶皇后的，所以我必须准备一个继承人，而克斯里是目前唯一的人选，所以他必须活着，而且要活在我的身边，直到下一位继承人诞生。” ——真的要空置后位，不迎娶任何女人吗？ 希尔讶异地看了塞瑞斯一眼，但很快便意识到，塞瑞斯的话听起来简单直白，但真的执行起来，却有着很多似是而非的可能——比如，继承人的顺位排序，甚至，血统。 “我需要克斯里平安回到皇宫，而你，也需要一个让大家承认你能力的机遇。”塞瑞斯继续说道，“希尔卿，我认为你比我更加清楚，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发生冲突。” 希尔沉默着，没有立刻作答。他当然清楚，他和塞瑞斯过早地绑在了一起，如今已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塞瑞斯的皇位出现问题，他的未来也将成为泡影。但另一方面，他又更加担心，如果他游说基奇插手此事，这样做究竟会成为他和基奇和好的契机，还是会让基奇对他更加厌恶。 “我不能向您保证什么。”希尔缓缓开口，“您也应该能够看得出来，基奇魔法师的会长之位远不像费尔南多那样稳固，如果其他魔法师都想在这件事上置身事外，他恐怕也做不了太多。” “希尔卿，我相信基奇魔法师的能力，就像我相信你。”塞瑞斯微笑着说道。 “感谢您的信任，殿下。”希尔面无表情地欠了欠身，“但我只能说，我会尽力。” 接下了塞瑞斯的游说任务后，希尔离开了皇宫，没有返回巴洛特利家的府邸，径直去了金色莲华。 此时夜色已深，亚夏的街道上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到骑兵在周围巡夜的马蹄声。虽然戒严已经取消，但现在毕竟还是寒冬，城中的居民也大多都还对前阵子发生的一切记忆犹新，就算贵族也谨慎地尽可能不在夜晚出行。 金色莲华的大门倒是一如既往地敞开着，但里面远不像往日那样热闹，只有几个侍者聚在大厅里值夜。 希尔从他们口中问出了基奇的房间，然后也没让他们引领，自己一个人走了上去。 ——希望阿米尔没有和基奇住在一个房间里。 来到基奇门前，希尔暗暗祈祷，然后抬起手，敲响了房门。 但门只是虚掩着，希尔轻轻一碰，便自动开启。 希尔不由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顺着打开的缝隙向房间里望去，却发现基奇正一个人斜倚在起居室的长椅上，旁边的矮桌上摆着一瓶已经见底的玫瑰之血，瓶子旁边还靠着一只黑乎乎的小猴子。 ——阿米尔不在？ 希尔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然后顺手关上门，将它锁紧。 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基奇才抬起头，向希尔所在的门口处看了过来。 基奇早就注意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他以为是阿米尔回来了，没想到进来的人却是希尔，不由微微一愣。但今晚他已经喝了整整一瓶的玫瑰之血，这会儿正是酒劲上头的时候，再加上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于是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目光，权当希尔不存在一般地继续发呆。 桌上的猴子却是警觉地动了起来，嗖地一下跳到了基奇的肩头。 “基奇？”希尔没敢走得太近，在距离长椅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便停下脚步。 基奇撩起眼皮，再次向希尔看去，露出一副“有话快说，没事快滚”的不耐表情。 “我为亚夏魔法协会的事而来。”希尔注意到基奇的情绪不好，犹豫了一下，放弃了在马车上想出的种种话题，换成了一句目的明确的开场白。 “你想让我把那些贵族从魔法协会里弄出来？”基奇立刻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是的。”希尔点了点头，“这件事对其他人来说很难，但你肯定能够做到。” “当然，我能。”基奇将目光转向头顶的天花板，“但我为什么要那么做？那么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希尔心下一紧，却又不自觉地生出了某种期待。 “我也不知道呢。”基奇斜眸看向希尔，用一种自言自语的语气继续说道，“不过，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能让我的心情好起来吗？” “或许我可以试一试。”希尔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迈步走到长椅旁边。 此刻的基奇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透着一股子让人颤栗的阴霾，使得希尔倍感陌生，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进而萌生出了更多让自己身体燥热的银糜念头。 基奇感觉到了希尔目光中的欲念，但这时的他只想找事情发泄，将混乱得近乎暴虐的情绪平息下来，而希尔的出现正好为他提供了一个契机，让他丝毫生不出想要放过他的想法。 “可以吗？”希尔蹲下身，半跪在基奇身前，将手指放在了他的腿上。 基奇没有回答，抬起左手，抓住肩膀上的猴子，把它塞进了右手的黑曜石手链。 看到猴子消失在手链里，希尔不由怔了一下，但此刻理智都已经飘散，更何况是好奇，偏转的目光很快就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针，自然而然地回归到了眼前这具久违的身体上。 希尔不再犹豫，解开基奇长袍和衬衫上的每一个纽扣，又打开他腰间的皮带，将裤子也全部解开。 整个过程中基奇一动没动，这使得希尔无法将衣裤从他身上剥离，只能半敞着，露出胸膛和腰腹处的皮肉以及…… 看到小腹下面那个无精打采的小基奇，希尔意识到自己还得再做点什么，但他刚把它握在手里，准备好好服侍一番，头上的大基奇却伸出手，按住了他正想靠近的头颅。 “衣服脱掉。”基奇冷冷说道。 希尔微微一怔，随即翘起嘴角，按照基奇的命令，将自己彻底剥光。 160、交易以及协议 看到希尔一丝不挂地站在自己面前，基奇忽地有些迷茫。 ——他到底在干什么，又想要干些什么？ 基奇怔怔地问自己，但紧接着便又想起了已经身首分离的修奇。 看到那颗明显经过修饰才被送过来的头颅，基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入魔法协会，杀掉洛奇，杀掉萨摩海尔，杀掉达伦，杀掉他所能杀掉的一切。但阿米尔却以这件事未必会那么简单，更不能如此鲁莽解决为由，强硬地阻止了他，让他暂且冷眼旁观。 ——还有什么值得旁观？修奇都已经死了，下一个又会是谁？！ 基奇恼火地想着，但阿米尔摆出一副死也不会让他出门的态度，把基奇强行留在了金色莲华，然后自己带着装有修奇头颅的木箱出了门。 基奇没问阿米尔去哪，那一刻，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阿米尔走后，基奇想过去给修奇报仇，但就像阿米尔说的，他并不知道杀死修奇的人到底是谁，就算知道了，也很难一个人走到目的地。 就在基奇因为胡思乱想而走神的时候，希尔已重新跪倒在基奇身边，试探着想要将基奇身上的衣服剥下更多。 这一次，基奇没有拒绝，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衫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希尔这会儿已经开始担心基奇为什么一直没有反应了，见他终于正眼看向自己，赶忙试探着问道：“继续吗？” “嗯。”基奇淡淡应了一声，坐直身体，分开双腿，手指则探向希尔的嘴唇。 被基奇的手指碰触的时候，希尔很想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怀里，吻住他的双唇，让他哽咽、窒息。遗憾的是，此刻的基奇显然没有和他温存的意思，希尔也只能走曲线救国路线，在指尖上亲了亲，然后便低下头，用唇舌先将基奇的情绪调动起来。 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但希尔的动作依旧算不上娴熟，不过基奇的身体也只记得他所带来的感觉，很快就闭上双眼，咬住嘴唇，因身下那种无法形容的滋味而喘息起来。 见基奇终于动情，希尔按捺不住地腾出右手，沿着基奇背脊处的沟渠向下探去，但就在手指触到入口的一刹那，基奇却如同惊醒一般猛地睁开眼，把他的手按在椅子上。 “今天是你要讨好我。”基奇抓着希尔的手腕，面无表情地说道。 希尔顿时愣住，一时间没明白基奇的意思。 “坐上来。”基奇盯着希尔的双眼，命令般继续说道。 希尔这才明白基奇想要做些什么，身体不由一僵，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又说不出口。虽然希尔早就意识到自己只能喜欢男人，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像女人一样雌伏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哪怕这个人是基奇。如果换做以往，希尔肯定会用一句“你会吗？”含糊过去，然后直接将基奇反压在身下，但现在，他们的关系正如履薄冰，而他又有求于基奇。 犹豫了一下，希尔终是抬起头，恳求地说道：“可以去床上吗？” “随便。”基奇撇了撇嘴，站起身，向起居室走去。 倒在床上的时候，希尔已经做好了忍受疼痛的准备，而结果也如同他预料的一样，毫无经验的基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只凭着感觉横冲直撞，完全不理会希尔的感受。 希尔只能咬牙忍耐，但让他意外的是，这种痛楚并未持续多久，或者更确切地说，当一直在入口处折磨他的物件终于费劲辛苦地挤入了那处狭长通道的时候，痛楚也跟着达到了顶峰，接着，便戛然而止。 希尔不由愣了，本能地收缩了一下，然后便觉得隐秘处明显有东西滑出。 ——这就……结束了？ 希尔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正撑在他身上喘息的基奇。 被希尔的手指一碰，基奇便再也支持不住地倒了下来，伏在希尔胸口处，郁闷得无法抬头。基奇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快就丢盔卸甲，但那种被紧密包裹的感觉实在是美妙得让他难以自已，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身体便先一步失去了控制。 “基奇……”希尔想要安抚基奇几句，但面对这种情况，他也着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闭嘴！”基奇恼火地低吼。 希尔险些笑出声来，好在反应及时，在笑声出口的瞬间咬住了嘴唇，这才没让基奇更加下不来台。 但基奇还是感觉到了他胸口处的震动，气恼地抬起头，正准备重整旗鼓再来一次，身体却已猛然翻转，被希尔反压在了身下。 “你已经很辛苦了。”希尔低下头，将唇贴在基奇耳边，“接下来还是交给我吧。” 说完，希尔顺势吻上基奇最敏感的脖颈，双手也在他的身体上游走起来，不一会儿便探向了他的臀股之间。 基奇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很快便因为那种熟悉的快意而放弃了抵抗。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才应该是在床榻上处于上位的那个，希尔一直坚持到了天色微亮，见基奇已经明显困意大于倦意，这才恋恋不舍地释放了自己。 感觉到体内的潮涌，基奇也终于清醒了一些，随即意识到，他竟然又和希尔发生了关系。 但做了就是做了，基奇也没兴趣懊悔，原本烦躁愤懑的心情倒是因为这场颇有一点波折而平静了不少。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的心情……好像真的很不好。”希尔从基奇的身体里退了出来，但并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抬手理了理基奇被汗水浸湿的黑发，轻柔地开口问道。 “修奇死了。”基奇没有隐瞒，垂下眼睑，将希尔走后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有人割下了他的头，送到了我的面前。” 希尔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修奇不是和你一样继承了奇美拉的血统和力量吗？他怎么会……被杀？” “奇美拉的力量并不是无限制的，洛奇先刺伤了他，然后他又在乔伊的身上浪费了太多力量。”基奇漠然说道，“那种情形下的他，不比普通人强上多少。” “知道是谁做的吗？”希尔问道。 “不管是谁，洛奇都脱不开关系！如果不是他，修奇根本不会受伤，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让修奇受伤！”基奇阴冷地咬牙，紧接着又补充道，“当然，很可能就是洛奇，一次没有成功，他就重来了一次，反正修奇对他没有防备。” “如果是他，就不会把修奇的头送到你这里。”希尔摇了摇头，“他怕你，不应该主动招惹你。” “那就是达伦了。”基奇的目光越发冰冷。 “达伦是谁？”希尔一愣。 “那个银头发的教士。”基奇顿了一下，没有提及他和阿米尔的关系，转而道，“前年仲夏节，他和教廷的人一起来过亚夏，参加了那时的庆典。” “你和他接触过？”希尔疑惑地追问。 “在亚尼城的时候，我在修奇的住处见过他。”基奇垂眸答道。 希尔看出基奇仍然有所隐瞒，但眼下并不是追问的时候，不过，没等他寻找新的话题，起居室里却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应该是阿米尔回来了。”基奇脸色一僵。 “需要我回避吗？”希尔这样问着，却也知道他们就算马上起床穿衣服也来不及了。 “算了。”基奇也否定了希尔的建议，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希尔却不好赤身裸体地和阿米尔见面，伸手拽过一张床单，裹在自己腰间，并从基奇身上离开。 他们刚刚分开，卧室的房门便被推开，阿米尔的紫色长袍飘然而入，“基……” 阿米尔刚要开口便看到了尚未离开床榻的基奇和希尔，一个全裸，一个半裸，而空气中也弥漫着情欲的味道，床榻上更是一片狼藉。 “啊哦？！”阿米尔眼中寒光一闪，但马上便换成一声故作讶异的惊叹，满面戏谑地看向二人，“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知道还不走？”基奇漠然反问。 “你非得用这种方式来伤我的心吗？我亲爱的会长阁下。”阿米尔挑起眉毛，反而向着床边走近了几步，“我可是为了你在四处奔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不能说些甜言蜜语慰劳我一下？” “如果你能把那家伙的头带回来，我可以说到让你厌烦。”基奇冷冷答道。 “亲爱的会长阁下，我正在为此而努力。”阿米尔面不改色地答道。 “那就先努力出一个结果吧。”基奇冷哼了一声。 他们两个意有所指却又暧昧不明的话让希尔不禁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而阿米尔凝视基奇的眼神也让他更加不快，下意识地拿起被子，盖在基奇身上。 看到希尔的这一举动，阿米尔顿时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将话题转了过去。“基奇身上没什么是我没看过的，巴洛特利少爷，你用不着这么遮遮掩掩。” “不过是一起洗过澡罢了。”不等希尔作答，基奇已恼火地插言。 希尔不由露出一丝轻笑，镇定自若地答道：“我只是担心基奇着凉。” “好吧，好吧，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们了。”见希尔和基奇明显一唱一和，阿米尔当即举手做放弃状，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不变，“我只是回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休息，顺便为你准备早餐，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担心都是没有必要的了——对了，巴罗什他们已经去寻找事发地了，有消息的话，我会用联络器和你联络。” 基奇没有接言，显然对阿米尔的话不以为然。 阿米尔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身走出房间。 听到外面的起居室再次传来门锁响动的声音，希尔正想开口询问基奇向阿米尔索要的头颅来自于谁的脖颈，基奇已抢先开口，“你不是想让我把那些贵族从魔法协会里弄出来吗？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希尔微微一怔。 “我要见塞瑞斯，有些事，我想问他。”基奇漠然说道。 虽然希尔不知道基奇为什么要见塞瑞斯，但这个条件确实很好满足，只是基奇现在的身份已不再适合出入宫廷，希尔只能请塞瑞斯到金色莲华来与他见面。不过此刻天色尚早，希尔也没急着离开，陪着基奇洗了个澡，又吃了早饭，把基奇送上床稍做休息，然后才乘马车前往皇宫。 塞瑞斯这时仍然没有起床，但侍从还是将希尔请进了起居室，唤醒了塞瑞斯。 听到基奇要见自己，塞瑞斯也是一愣，但沉吟了一下便起身更衣，带着半梦半醒的阿冬，与希尔一起赶往金色莲华。 回到金色莲华的时候，基奇也在睡觉，希尔敲了好一阵儿门才算把他叫醒。 但让希尔感到意外的是，当基奇穿好衣服，把塞瑞斯叫进卧室准备面谈的时候，他却被基奇赶了出去。 “希尔卿留下也没关系吧？”不等希尔将疑惑表露出来，塞瑞斯已率先发出了挽留。 基奇没有作声，但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模样。 “需要的时候叫我就是，皇子殿下。”希尔收起一闪而过的疑容，躬身退到起居室里，并为两人关上房门。希尔不明白基奇为什么让他回避，但他手里有基奇送的低语石，最适合在这种无风的房间里使用。 ——基奇是忘了这件事，还是故意这样做？ 希尔一边疑惑地想着，一边将低语石拿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耳朵。 卧室里，塞瑞斯也是满心疑惑，不明白基奇有什么事需要避开希尔才能和自己商谈。不过阿冬就在身边，他也不担心基奇会对他抱有恶意，当房门被关上后，便主动开口，“我很高兴您能够在这种时候伸出援手，基奇阁下，但我也十分好奇，您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为您解疑？”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杀死自己的哥哥？”基奇盯着塞瑞斯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塞瑞斯的笑容顿时僵住，但下一瞬，他便镇定自若地将其转换成了疑惑和不解，“很抱歉，基奇阁下，但我实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问你。”基奇漠然说道，“我现在也想杀掉我的弟弟，但我觉得我还缺少一个理由，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理由——为什么你要杀了他，而且还要亲自动手？” 塞瑞斯本想继续否认，但基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而身边的阿冬也将他的胳膊搂得更紧，似乎很是不安。 “他毒杀了我的母后。”犹豫了一下，塞瑞斯终于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那是一次仲夏节的晚宴，临近结束的时候，斐利安向母后敬了一杯酒，那杯酒由他亲自倒满，杯子也是他所奉上。在喝下那杯酒之后，母后立刻感觉到了不适，当天晚上，便暴毙而亡。” 基奇默默听着，没有插言。 “很明显，就是斐利安毒杀了母后，他一直觉得他的母亲是因为我的母亲才会死去，他恨我的母后。”塞瑞斯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声音却压抑不住地出现了颤抖，“但父皇却说，斐利安也只是个受害者，是其他人做了这件事，然后嫁祸给他。” “你不相信。”基奇淡淡说道。 “当我发现，父皇并没有让人继续调查此事，还将母后匆匆下葬的时候，我就没办法再相信了。”塞瑞斯冷笑着翘起嘴角，“不调查？为什么不调查？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毒杀的对象吗？不，他当然是不怕的，因为做这件事的人是他的儿子，还需要他庇护的儿子，不会对他下手的儿子！” “但你还是等了很久。” “我没有你那样强大的魔法，也不能让阿冬帮忙——她不能伤害同样流有博尔吉亚血统的皇室成员。”塞瑞斯漠然说道，“所以我只能等待，等待一个可以将他一击毙命的机会——这样的答复，可以让你满意吗？” 基奇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魔法协会里的那个皇子，需要死掉吗？” “让他活着。”塞瑞斯想也不想地答道，“他和他的母亲都必须活着，至少，在交到父皇手里之前必须活着。” “我明白了。”基奇抬起头，“这个要求我可以满足，但那两个有奥兹帝国血统的女人不能给你，有人要带走她们。” “如果您肯告诉我是谁要带走她们的话，我接受这个条件。”塞瑞斯马上说道。 “她们的祖姨母，一位大魔法师。”基奇没有给出巴罗什的名字，点了一下便转而说道，“还有，我要一个人的命。” “谁？”塞瑞斯微微一怔。 “那个叫乔伊的骑士。”基奇冷冷说道，“我不想亲手杀他，但我想要他死。” 塞瑞斯越发疑惑，但他并没有多问，沉吟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我可以帮您达成这个心愿，但——不能是现在。” “又要等待时机？”基奇不无嘲弄地问道。 “他的父亲是蓝龙军团的元帅，我不得不慎重行事。”塞瑞斯无奈地摊手。 “我可不想一等就是十年。”基奇不悦地皱眉。 “三年之内。”塞瑞斯微笑着答道。 161、亚夏魔法协会 基奇和塞瑞斯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希尔尽收耳底，当听到基奇要塞瑞斯杀掉乔伊的时候，希尔便无奈地判定，基奇肯定已经忘记了低语石的存在。 对于基奇想要乔伊死掉的事，希尔并不觉得意外。当初基奇杀掉莫里亚蒂的时候，他就觉得基奇实在是太容易迁怒于人了，如今，在找不到杀害修奇真凶的情况下，乔伊便成了他的迁怒对象。而就基奇向塞瑞斯提出的问题来看，他显然连洛奇也不想放过，还有那个叫达伦的银发教士，甚至萨摩海尔，以及那些圣骑士、魔法师…… 希尔不由得叹了口气，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救下乔伊，但想着想着，他便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塞瑞斯答应得未免太过痛快了！ 基奇纵然需要拉拢，但乔伊毕竟是格兰特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下一任的格兰特公爵，未来的蓝龙军团元帅，塞瑞斯怎么能儿戏一般地把他的命当作礼物送给基奇？乔伊要是死了，格兰特家族将由谁来继承，蓝龙军团又该交由谁来统帅？ 这样一思索，希尔马上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在他协助塞瑞斯处理政务的这段时间里，塞瑞斯就帝国的未来和他讨论了许多，但有一件事却像是忽略了一般提也未提。 军队。 御前议会正就血棘军团是否重建以及如何重建一事争论不休，但塞瑞斯却从未在这件事上征求过希尔的意见，也从未就这件事表达过自己的观点。 希尔此前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当塞瑞斯认为他对军事不甚了了，所以才对他的观点漠不关心，但此刻重新回想，再联想……希尔忽然觉得，塞瑞斯不提此事的原因，恐怕没有他以前想的那么简单。 塞瑞斯之所以这么容易就把乔伊卖给基奇，原因显然只有一个——他在塞瑞斯心里已经没有价值了！ 然而格兰特公爵的独子，帝国三大军团之一的蓝龙军团的未来元帅怎么会没有价值呢？原因同样也只能有一个——他无法像格兰特公爵那样统帅蓝龙军团，至少，塞瑞斯不会让他成为那样的统帅。 三年，不是塞瑞斯除掉乔伊所需要的时间，而是他毁掉格兰特家族与蓝龙军团所需要的时间。 想到这一点，希尔顿时摒住了呼吸。 不等希尔继续深思下去，卧室的门已被打开，塞瑞斯抱着又睡着了的阿冬，和基奇从里面走了出来。 “希尔卿，我已和基奇阁下就援救克斯里一事达成一致，而且决定今天就展开行动。”塞瑞斯向起身迎向他们的希尔说道，“现在，我要去皇家骑士团一趟，麻烦你在这里陪伴基奇阁下，待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会亲自过来接你们——大约会在黄昏之前。” “遵命，殿下。”希尔欠身应着，没有多问，也不需要多问。 “这里就拜托你了，希尔卿。”塞瑞斯意有所指地点了一句，转身向基奇告辞。 目送塞瑞斯离开房间，被等在门外的侍卫接走，希尔关上门，转头看向基奇。 “我今天会去魔法协会，把你们要的人全部带出来。”基奇面无表情地向希尔解释。 “我都听到了。”希尔叹了口气，伸手把低语石从自己的耳朵里拿了出来。 看到这块石头模样的魔器，基奇顿时僵了一下，瞬间意识到自己和塞瑞斯所说的话已经全被希尔听到了，包括，自己要杀他的好友乔伊。 基奇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你。”希尔握住低语石，再次叹了口气，“就算我能阻止你，我也无法阻止塞瑞斯皇子——不要以为这是一桩公平交易，基奇……阁下，就算你不提出那样的要求，皇子殿下也不会放过乔伊。经过血棘军团一事，所有拥有兵权的家族都被殿下视作了威胁，他迟早要处置这些家族，收回他们的军队和权力。” “无所谓，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他会得到什么，我不在乎。”见希尔并没有为乔伊说话，基奇便也不再沉默。 希尔不由苦笑，有心为乔伊求情，却又担心会激怒基奇，使得乔伊连三天都活不过去。 “我要去休息一段时间。”基奇继续说道，“萨摩海尔不会轻易把人交出来的，而我也不打算让他活着，所以，我得通过冥想让自己的精神力达到最佳状态，昨晚……” 基奇没说下去，希尔却也明白他的意思，有心说两句暧昧的话，但又觉得以他们目前的关系，这样做并不合适。 昨晚，他虽然和基奇彻夜缠绵，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得到一个吻。 当他处于主动位的时候，他曾经尝试着去亲吻基奇，但基奇却转过头，拒绝了他。 “那么，请允许我也在起居室里小憩一下。”希尔只能强颜笑道，“我想您应该记得，昨晚我和您一样，也是一夜未眠。” 听到希尔也要睡一觉的时候，基奇本想让他去卧室的床上休息，但接下来希尔便将对他的称呼从你换成了您，基奇顿时抿住嘴唇，把邀请的话咽回了肚子，转过身，径自进了卧室。 临近黄昏的时候，塞瑞斯再次来到了金色莲华，这一次，阿冬没有出现，芎跟在了他的身边。 三人一龙在金色莲华的餐厅里享用了晚餐，然后便坐上马车，在城门关闭前离开了亚夏。 以麦菲为首的十名骑士已经身披重甲，骑着战马，等在城门之外。他们的出现自然引起了守备军的注意，但他们的人数不过只有十个，又都是皇家骑士团里的熟面孔，守备军也只是关注了一下便没再理会。直到塞瑞斯皇子的马车也从这里出城，与那十名骑士一起向魔法协会所在的方向赶去，城门处的军官才意识到事情大大地不对，赶忙将这件事向上汇报。 等事情被汇报到德罗西面前的时候，塞瑞斯一行人早已远去，德罗西也只能一边派出更多人手去保护塞瑞斯的安全，一边想办法和联络塔里的魔法师取得联系。 而这时候，塞瑞斯一行人已经抵达了魔法协会。 此时的亚夏魔法协会正被泛着淡蓝色光芒的巨大穹顶所笼罩，这正是防御魔法阵开启时所产生的特殊效果，只要这个蓝色的光罩不消失，魔法协会便与外界保持在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无法进，也不能出。 基奇看了一眼就知道就算是他也无法破坏整个防御魔法阵，更何况破坏之后还要由他自己修补，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些。不过，前阵子因为对传送魔法阵的消耗问题产生过好奇，他查阅了防御魔法阵的结构图，如今倒是派上了些许用场。 防御魔法阵并不是没有弱点的，毕竟里面的人不可能总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进不出，活活饿死。为了在防御魔法阵开启的情况下也能进出，所有防御魔法阵在建造的时候就布设了预留出口——基本都是两处，一处在正门，用来和敌人交涉，另外一处位于魔法学院所在的侧门，从而让学徒们能在危急关头逃离，给魔法协会留下火种。 来到魔法协会后，基奇没有马上决定走正门还是侧面，而是先闭上双眼，用异能搜索起克斯里等人的位置。 就像一颗珍珠放在石子里会很显眼一样，几颗掉在珍珠堆里的石子也同样非常醒目。基奇很快就在魔法协会西南边的魔法学院里找出了这几个没有被魔法元素包围的普通人，他们全都住在一幢似乎是学徒住所的房子里，上面的人有些分散，似乎是那些皇室贵族，下面有一间地下室，七八个武者模样的人相对密集地聚在一起，应该是像乔伊一样的骑士。 让基奇略感意外的是，他没能在魔法协会里找到被光系元素围绕的教廷信徒，只有一名低阶的光系魔法师，看元素的浓郁程度，恐怕连初级魔法师都还没有达到。 基奇当即让塞瑞斯调转马车，朝学院所在的侧门驶去。 侧门隐藏在一片长青的藤蔓当中，基奇用异能控制住那里的魔法元素，使得里面内嵌的魔法阵很快脱离了防御魔法阵的控制，藤蔓自动向两侧翻转，下面的铁门也跟着开裂平移，露出了足够一辆马车通行的开口。 根据事先商量好的，塞瑞斯等人和基奇一起进入了魔法协会。他们会一起找到克斯里等人，将他们“保护”起来，然后再由基奇自行其是，去萨摩海尔等人那里解决他的私人仇怨。 但马车和十个骑士的进入不可避免地惊动了学院里的魔法师，几名穿着绿色长袍的魔法师很快从道路两旁的建筑里跑了出来，拦下了马车的去路。 “站住，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马车外响起。 基奇因这个声音向车窗看去，果然，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蕾切尔。基奇知道她原本就在魔法学院里做事，但前阵子明明出去历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回了亚夏。 ——真是烦人！ 基奇皱了皱眉，不等车外的骑士作答，他已用风元素给了蕾切尔一记突袭。 “啊——”车外的蕾切尔只觉得一股大力击在了自己的胸腹，整个人顿时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了一座圆拱型建筑的墙壁上。 基奇并没打算把她怎样，但蕾切尔的运气实在糟糕了些，在倒飞出去的时候，后脑竟然先碰到了墙壁，顿时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看到蕾切尔被击飞后昏倒，其他魔法师顿时骚动起来，反应快一点的已经开始念诵咒语，准备向塞瑞斯一群人发起攻击。 这时候，基奇推开车门，纵身飘了下去。 看到黑色的魔法长袍，几名魔法师不由一愣，再看到基奇的脸庞，立刻便有人惊呼起来，“会长阁下？！” 正在念诵咒语的魔法师也赶忙停了下来，一个个疑惑地盯着基奇，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带着一群骑士闯了进来。 看到他们愣愕却又放弃攻击的模样，基奇也是微微一怔，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希尔的低语，“他们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基奇皱了皱眉，向着这些初级魔法师问道：“为什么要把防御魔法阵全部启动？” “当然是为了防御敌袭——亚夏城那边不是在打仗吗？”一个魔法师答道。 “一周前就已经结束了，你们不知道？”基奇越发疑惑。 听到基奇这样说，这些魔法师也全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显然如希尔猜测的一样，他们果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好了，会有人和你们解释的，现在，回到自己房间，不要乱走。”基奇漠然说道，然后指向仍然昏迷的蕾切尔，“把她也带走。” “遵命，会长阁下。”这里没有高等级的魔法师在，这些初级魔法师们也只能听从基奇的命令，照他吩咐的去做。 但就在基奇准备登上马车，前往那些贵族们所在的建筑时，一个明显和其他人走了反方向的魔法师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他人都往住处走，只有他奔向学院大门。 基奇立刻用旋风术把这个魔法师卷了过来，重重摔在地上。 “会长阁下饶命！会长阁下饶命！”这名魔法师并不是个胆大的，被基奇卷回来后便惊恐地开始求饶，立刻把自己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基奇却没心情审问，让旁边的骑士把这名魔法师捆起来带走，然后便回到马车，继续自己的行程。其实他飞过去会更快一些，但他一个人过去杀人容易，想要把那么多人全部控制起来却没那么轻松，而且这些人总归是要交到塞瑞斯手里的，越早交接，他的麻烦越少。 学院的范围并不大，马车和骑士很快就来到基奇所指的建筑面前。 这里其实是一处院落，里面分布着四五座通过长廊连接在一起的两层小楼，看上去像是学院里的贵宾区。 听到马蹄声，几个贵族打扮的年轻人从楼里走了出来，一见来人穿着皇家骑士团的盔甲，马车上也挂有皇室徽章，几个人马上惊喜地叫了起来，“你们是来接我们回去的吗？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塞瑞斯推开车门，带着希尔和芎走下马车，向几人微笑说道，“这段时间让诸位受惊了，但请放心，我这就带诸位返回亚夏。” 几名贵族顿时长出了口气，顾不得贵族的礼仪，简单地向塞瑞斯道了声感谢，然后便急匆匆地返回房间，或收拾行囊，或通知他人。 不一会儿，更多的贵族走了出来，他们大多放弃了行李，只求能够快些回家。这些人有男有女，有几个身边还带着侍女仆从，但这些人中既没有克斯里皇子，也没有海瑟薇皇后。 塞瑞斯默默看了一会儿便将麦菲叫到身边，让他安排四名骑士去这些小楼里搜索，把那些不肯露面的贵族驱赶出来，再安排四名骑士去地下室，把关押在那里的几名骑士解救出来，然后留两个人在院子里，以防有人想要趁机脱逃。 “当心那些圣骑士。”希尔赶忙提醒。 “他们不在这里。”基奇漠然说道，“可能又逃掉了。” “请放心，基奇阁下，他们绝不会逃得太远，更不可能离开亚龙境内。”塞瑞斯承诺般说道。 说话间，地下室的骑士们已经被带了上来，他们的身体表面看不出有什么严重的伤口，但全都奄奄一息，不知受了何种折磨。 看到这些骑士，住在小楼里的贵族们大多露出了惊疑的表情，显是不知道他们的遭遇。但也有几个人明显不是惊疑而是惊恐，塞瑞斯和希尔立刻将这些人的名字和样貌默记在心里，准备回去后再和他们慢慢“交涉”。 紧接着，负责搜索小楼的骑士也将海瑟薇皇后和她的侍女以及克斯里皇子带了下来。 海瑟薇满脸怒容，但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慌乱和惊恐。而被纱布包裹住半边脸的克斯里虽然看不到表情，却是真的恼怒着，对夹着他的骑士拳打脚踢，恶声怒骂。 然而来之前这些骑士便全都知道了自己此行的意义，也早已将自己以及自己家族的兴衰荣辱与塞瑞斯皇子绑在了一起，对于克斯里皇子的怒火，骑士们充耳不闻，不理不睬——反正他们全都穿着重甲，克斯里的拳脚根本对他们产生不了威胁，就算撕咬也只会硌疼他自己的牙齿。 “塞瑞斯！”看到站在马车前的塞瑞斯，海瑟薇顿时瞪大了眼睛，但她还没来得及再说出点什么，麦菲已抢先动手，直接将她和她的侍女捆绑起来，堵上嘴巴，连同克斯里一起塞进了马车。 看到这一幕，其他贵族的神情也越发复杂起来，有的目瞪口呆，有的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院落的大门再次遭到了不速之客的闯入。 “全都给我回到房间里去！”一个阴冷的声音清楚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162、战与殇 这一次出现在门口的不速之客是一群魔法师，为首的正是大魔法师萨摩海尔，在他身后跟着一名紫袍的高级魔法师和三名蓝袍的中级魔法师，其中就有基奇的弟弟洛奇。 基奇不确定是有人向萨摩海尔通风报信，还是自己打开防御魔法阵的时候惊动了萨摩海尔，不过鉴于此刻他正被马车遮挡着，而萨摩海尔和洛奇既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也完全没有寻找他的意图，基奇顿时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基奇并没有继续躲在马车后看戏，萨摩海尔话音一落，他便迈步走了出来，站在萨摩海尔面前，眼睛却看向左后方的洛奇。 看到基奇从马车的另一侧走了出来，萨摩海尔只是微微一怔，洛奇却是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退却，但马上便又像意识到什么一样停住脚步，只将身子向萨摩海尔靠近了一些。 “我就奇怪，亚龙帝国的骑士怎么会进得了魔法协会，果然是出了内贼，把他们带了进来！”萨摩海尔冷冷一笑，把罪名反扣在了基奇头上。 基奇没兴趣和萨摩海尔斗嘴，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并不擅长此道，所以每当有人想和他逞一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他就会让那个人尝一尝拳头能有多快。 此刻，基奇便秉承自己的习惯，闭上眼，直接动用了异能。 对面的萨摩海尔正冷笑着等待基奇辩驳，没想到基奇却连嘴巴都没张开，而且还闭上双眼，对他不理不睬。 萨摩海尔不由有些恼怒，正打算再叫一些魔法师过来，把基奇的罪名坐实，然而还没等他吩咐下去，体内已骤然泛起一股寒潮，如冬日里的冷风一般向着血脉心脾席卷而来。 萨摩海尔大惊，但他毕竟是名大魔法师，本身最擅长的又是水系魔法，略一惊愕之后便用强大的元素控制力将体内暴动的水系元素镇压下来。 感觉到萨摩海尔的反应，基奇顿时懊恼起来。他怎么又忘了，能够施展禁咒的魔法师对元素的控制力远不是普通魔法师所能比拟的，基奇想用风系元素对付阿米尔都非常困难，又怎么可能用水系元素秒杀真正的大魔法师萨摩海尔？ ——他应该直接用火系的爆裂术而不是水系的冰冻术！ 基奇恼火地想道。 而这时候的萨摩海尔却比基奇还要震怒。基奇在使用异能的时候可并不是只针对萨摩海尔一个人而已，在他身后的其他四名魔法师，包括洛奇在内，全部遭到了冰冻术的攻击。 当萨摩海尔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两名非水系的中级魔法师已经被冻成了两根冰棍，只有洛奇和另一名同样擅长水系魔法的高级魔法师挺了过来。不过，洛奇在看到基奇的瞬间便做好了防御准备，一感觉到不妥马上加强了对水元素的控制，此刻看上去虽然面色苍白，惊魂未定，但实际状态倒是比另一个毫无防备的高级魔法师要好上许多。 “该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萨摩海尔暴怒地吼叫起来。他实在没有想到基奇竟会无视《魔法师守则》，一个照面就用魔法对他们下了死手。但暴怒中，萨摩海尔又忽略了一个重点——基奇已经动了手，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他的一句叱责而就此停手？ 于是，萨摩海尔话音未落，三道风刃已急袭而至，只听一声惨叫，在冰冻术的攻击中幸存下来的高级魔法师已经被一道风刃劈成了两半，鲜血伴随着惨叫，迸溅得到处都是。 洛奇倒是又逃过一劫。冰冻术的攻击效果一消失，他便迫不及待地念诵起冰盾术的咒语，基奇的风刃刚一发出，他的冰盾也正好成型，堪堪地将风刃挡了下来。 级别最高的萨摩海尔却是靠着自己身边浓郁的水系元素硬扛下了风系元素的袭击，到了这会儿，他总算也看明白了基奇的意图——这个小混蛋就是想一个不留地杀了他们，不计后果，不顾代价！ 意识到这一点，萨摩海尔再也不和基奇废话，抬手一挥，一排低阶的冰箭便向着基奇飞射而去。 魔法制造出的元素箭矢远不像武者射出的金属箭矢那样具有穿透力，但碍于萨摩海尔对水系魔法的精通，基奇放弃了自己最熟练的冰墓，转而在身前构建出一道土墙，把飞来的冰箭尽数挡在土墙之外。 “殿下，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帮忙？”见基奇和萨摩海尔交手，麦菲走到塞瑞斯身旁，低声问道。 “不，我们不适合插手。”塞瑞斯淡然答道。 旁边的希尔不由皱眉，却也知道塞瑞斯的抉择并无错误，换做是他也只能下同样的命令。毕竟，基奇和萨摩海尔无论战出什么结果，都可以被视作魔法协会内部的纷争，可骑士们一旦插手，事情的性质便会发生改变，复杂，严重，激化。而这样一来，基奇就算战胜了萨摩海尔，也会因他们的协助而变得胜之不武，成为其他魔法师攻击他的话柄。 就在希尔暗暗纠结的时候，基奇依然和萨摩海尔你来我往地纠缠着。由于基奇施放的所有魔法全部都是无咒瞬发，这迫使萨摩海尔也只能以同样类型的魔法予以还击，根本抽不出时间也找不到机会去念诵强大的咒语。而他所能使用的无咒瞬发魔法又非常有限，全都是初级以下的那种，就算使用出来的威力远远强于普通魔法师，效果也十分有限，很难对基奇产生有威胁的攻击。 与此同时，旁边的洛奇虽然有心帮忙，却又不敢放弃身前的冰盾防御，这样一来便使得他无法使用较为高级的魔法协助萨摩海尔。而洛奇也根本没有协助，一边举着冰盾一边慢慢旁移，一心只想从混乱的魔法攻击中脱离出去。 不过，基奇看上去虽然占尽优势，但他却比萨摩海尔更加不想缠磨下去。基奇的大魔法师资格是有着水分的，远不像萨摩海尔那样货真价实，他经不起持久战，更无法在精神力的消耗上拼过萨摩海尔。 ——必须速战速决，在其他魔法师插手之前弄死这家伙！ 基奇这样想着，忽地灵机一动，想到一种策略。 人体内最多的元素是水，但这块大陆上最丰富的元素却是土。土系元素虽然不像水系元素那样能够瞬间就爆发出巨大的杀伤力，但在控制和干扰上却比水系元素效果更好，尤其是在面对萨摩海尔这种不会飞行术的魔法师的时候！ 想到这里，基奇当即心念微转，对着萨摩海尔脚下的土地运用了异能。 刹那间，萨摩海尔只觉得脚下一软，整个身子便猛地向下坠去。 萨摩海尔顿时大惊失色，马上意识到自己遭到了地陷术的袭击。但这时候再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毕竟萨摩海尔无法像基奇那样可以将任何魔法都以瞬发无咒的方式施展出来，他只能尽最大可能地调动自己附近的水系元素，使其紧密地防护在自己周围。 然而地陷术的效果还在持续，萨摩海尔也随着脚下泥土的陷落而不断下沉。很快，萨摩海尔的整个身体都被深埋在了地下，脑袋也被两侧塌落的泥土全部覆盖。 看到萨摩海尔已被彻底活埋，基奇这才冷笑着抬起头，将目光转向已然瑟瑟发抖的洛奇。 “你、你不能杀我！”洛奇这会儿很后悔为什么没趁基奇和萨摩海尔战况正激的时候再逃远一点，但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急中生智地搬出修奇，“修奇哥哥答应过我，他绝不会让你伤害我！你要是敢杀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修奇已经死了。”基奇漠然说道。 “什么？”洛奇不由一愣，但这种情绪马上便又化作了惊恐，“不，这不可能！” “他被你刺伤，然后又被人割下头颅，送到了我的面前。”基奇的声音毫无波澜，但听到这些话的洛奇却抖得更加厉害，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慌乱惊悚。 “不可能！”洛奇本能一般地用力摇头，眼睛却根本不敢看向基奇，“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活得好好，还有力气骂我！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没必要向你证明什么，也没兴趣听你向我辩解。”基奇冷冷地看着洛奇，“你刺伤了修奇，然后，修奇就死了——我只知道这些，而这些，也足够让你为他偿命了。” “我没有杀他，没有！真的没有！”洛奇一边努力辩解，一边将冰盾拉得更近，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大声叫嚷道，“我知道了，是那个教士，一定是那个叫达伦的教士！就是他蛊惑萨摩海尔跟他合作，又逼迫我去刺杀修奇的！一切都是他在捣鬼，是他，不是我！” “我说了，我没兴趣听你辩解。”基奇面无表情地说道，“更何况，你都已经告诉修奇，我会杀了你，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满足你呢？放心，我会满足你的，这就满足你。” 基奇的话让洛奇愣了一下，但就在他下意识地思索基奇要如何满足他的时候，脑后却突然寒风袭来，不等洛奇想出那是什么，一道风刃已从他的脖颈间钻出，而他的视线也骤然一降，然后——便没有然后了，因为他的头已经从脖颈上掉落下来，就像修奇一样，身首异处。 看到洛奇的死，院子里一片寂静。 基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被深埋于地下的萨摩海尔也全然没了动静。 贵族们或是摒住了呼吸，或是捂住了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生怕自己也步了这几名魔法师的后尘，成了基奇泄怒的对象。 此前一直忙于将混乱的魔法攻击从贵族周围驱散弹开的芎倒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不过他并没有对接下来的事发表意见，只揉着酸麻的手腕，一言不发地站在塞瑞斯的身边。 “殿下。”最先开口的却是希尔，“叛逆者萨摩海尔大魔法师与教廷的逆贼相勾结，挟持我国皇子，更试图颠覆魔法协会，实在是罪当万死而不足惜。为了清剿叛逆，基奇阁下与叛逆者萨摩海尔大魔法师陷入激战，然而不幸的是，基奇阁下的弟弟，洛奇魔法师没能在混战中保全自己，被变向的魔法夺去了生命——是这样吧？” 听到希尔的长篇大论，塞瑞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转头看向身边的芎，挑眉问道：“是这样嘛，芎阁下？” 芎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无所谓的表情。为了保护塞瑞斯等人，他一直在改变魔法的轨迹和方向，希尔这样一说，无异于让他担下了杀死洛奇的罪名。不过，芎并不觉得担下这样一个罪名会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不会在这块大路上逗留太久，就算他真杀掉了一个魔法师，魔法协会也没法去龙岛找他算账——登上巨龙所在的龙岛可一点都不比登上魔法协会所在的本源之岛容易。 但希尔也并不是真的打算让芎来背负杀害洛奇的名头，他只是不想让基奇弑弟的事传扬出去，那些话不过是在暗示在场的贵族们统一口径，不要多嘴。 塞瑞斯看出了希尔的意图，所以才会试探芎的态度，只要芎不在意有可能会被当成替罪之羊，他自然也乐得送出一个顺水人情。 “基奇阁下，请问——萨摩海尔大魔法师可还安好？”塞瑞斯转头问道。比起已经死掉的洛奇，他更在意被基奇埋在地下不知死活的萨摩海尔。 “如果你希望他活着，现在挖出来或许还来得及。”基奇漠然答道。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塞瑞斯立刻似是而非地感叹起来，对是否将萨摩海尔挖出一事绝口不提。 基奇本来也没想让萨摩海尔活着，就算塞瑞斯真要在萨摩海尔被活活闷死之前把他挖出来，基奇肯定也要想办法把萨摩海尔弄死，让塞瑞斯只能挖出一具尸体。如今塞瑞斯不提，他更加不会主动把人放出，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拿出联络器，打算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阿米尔，让他过来收尾善后。 但打开联络器，基奇却发现自己发出的通讯请求如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任何回应。 基奇不由皱了皱眉，联想起弗洛伊德死前那次没有被记录到的通讯。 “基奇阁下？”见基奇拿着联络器发呆，希尔忍不住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联络器无法使用。”基奇没有隐瞒，“我要去鹞鹰之厅一趟，检查那里的魔法通路。” “一个人？”希尔一愣。 “有那条龙在，你们留在这里也不会有危险吧？”基奇不以为然地说道。 “希尔卿是担心您会遇到危险，不是我们。”塞瑞斯笑着插言，“不如我派两名骑士和您一同过去，您看如何？” “我要去的地方不允许普通人进入。”基奇淡淡说道，“而且，就算真遇到危险，他们也未必帮得上忙，拖后腿的可能性倒是更大。” 听到基奇这样说，塞瑞斯笑着耸了耸肩，不再多言。 “请多加小心。”希尔也只能简单地叮嘱了一句。他其实很想和基奇一起过去，但他更清楚自己的那点本事，实在是比骑士还要不如，真要遭遇意外，他也肯定比骑士更拖基奇后退——危急时刻，基奇可以弃那些骑士于不顾，但基奇会放弃他吗？希尔不觉得。 “不会有事的，这里已经没有教廷的人了，高级魔法师也没有几个。”基奇垂眸答道。 “还是把这个带上吧。”希尔犹豫了一下，终是将一直攥在手里的传声筒递了过去，强塞进基奇的手心。 基奇怔了怔，但并没有把传声筒还回来或是丢弃，反手塞进口袋，然后转头向塞瑞斯说道：“记得把我要的人留下。” 说完，基奇调动身边的风系元素，沿着自己以前留下的标记，向鹞鹰之厅所在的方向飞去。 163、一些后续 基奇和萨摩海尔在魔法学院的院子里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多魔法师都注意到了那边的元素异动，有一些甚至用自己的方式窥见了整个过程。但也正因为如此，当基奇飞上天空之后，没有人敢于对他加以阻拦——亚夏魔法协会里唯一的大魔法师都被他活埋了，剩下的魔法师哪个还敢过来拦他，不要命了？ 基奇一路顺畅地来到鹞鹰之厅，看守那里的两名魔法师明显是萨摩海尔的手下，一见基奇出现便惊慌失措地想要把基奇“请”出去。基奇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一人送了一个冰墓，让他们老实待在一边，然后便检查起鹞鹰之厅里的魔法通路。 和基奇此前猜测的一样，亚夏魔法协会里的魔法通路明显被人为地阻塞了，基奇简单地做了一下修正，魔法通路就重新恢复了正常。 就在魔法通路恢复畅通的一瞬间，基奇身上的联络器也跟着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正是他准备联系的阿米尔。 基奇接通联络器，本以为免不了又要被阿米尔训斥一顿，但阿米尔只是语气平淡地问了句“你在哪里？”然后便让他把防御魔法阵打开，放他们进去。 “你们在魔法协会外面？”基奇倒是一愣。 “不止我们，还有整个皇家骑士团！”阿米尔的声音里终于露出了一点火气，“如果我再联络不上你们，他们就要强攻魔法协会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塞瑞斯身边跟着一条巨龙呢！”基奇不以为然地嘟囔起来，听到阿米尔那边没有回应，似乎准备关闭联络器，赶忙补充道，“等等，巴罗什也在吗？” “在。”阿米尔不耐烦地回道，“什么事？” “她要的，我给她准备好了，让她自己想办法带走。”基奇含糊地暗示道。 “知道了。”阿米尔没问基奇准备了什么，也没问她们在哪，径自关掉了联络器。 十多分钟后，阿米尔带着两名魔法师赶到了鹞鹰之厅，把原本看守鹞鹰之厅的两名魔法师从冰墓里放出来捆好，由同来的两名魔法师带走。阿米尔自己也只和基奇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匆匆离开，让基奇一个人继续守在这里。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阿米尔才再次出现，这一次，扎克伯格和巴罗什也一起跟了过来。 “干得漂亮！”看到基奇，巴罗什便嘎嘎嘎地怪笑起来，显然心情极好。 扎克伯格和阿米尔的脸色就远没有巴罗什的声音那样愉悦了，但也没说什么难听话——扎克伯格是碍于基奇的身份，有牢骚也不好讲出来，阿米尔则是碍于旁人在场，不好当众训斥。两个人全都只是尽人事一般地把外面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让基奇做到心里有数。 塞瑞斯一行已经带着海瑟薇皇后、克斯里皇子等贵族，在皇家骑士团的护送下离开魔法协会，返回亚夏城的皇宫。但看巴罗什的高兴劲，以及阿米尔言语中的暗示，谢丽尔母女应该并没有和他们同行，很可能留在了魔法协会，甚至已经被送去了源岛。 萨摩海尔也被源岛过来的魔法师们挖掘出来。遗憾的是，这位大魔法师身边的水元素只能保护他不被其他元素攻击，无法向他提供呼吸所需要的空气，于是，被挖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狰狞的死尸，只能用暴睁的双眼控诉自己的死不瞑目。 被基奇用冰冻术冻住的两个中级魔法师倒是活了下来，眼下正和看守鹞鹰之厅的那两名魔法师一起接受审讯。萨摩海尔的其他学徒也全被看管了起来，几个没在亚夏的魔法师亦收到了速度返回魔法协会的命令，如果他们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归，魔法协会就将下达通缉令，对这些魔法师展开追查甚至追杀。 埃弗顿这会儿也已经回到了亚夏魔法协会，作为亚龙帝国仅存的唯二的大魔法师之一，在基奇绝无可能出任分会长的情况下，自动继承了分会长一职，并继续兼任他的学院院长职务。不过，巴罗什等人似乎对埃弗顿并不信任，交谈间透露出了将对他展开调查的意向。 但这些都已经和基奇无关了，阿米尔和扎克伯格说着说着也把基奇撇在一边，就今天的事和今后的安排相互交流起来，根本不给基奇插嘴的机会。好在巴罗什也不在他们的讨论范围之内，只在涉及到一些和魔法相关的事情时才会征求她的意见，让基奇觉得自己并不是唯一被忽略的那个。 等到几名明显负责善后事宜的高级魔法师陆续进入鹞鹰之厅向扎克伯格等人汇报各方面的处理结果之后，整件事总算是暂时性地告一段落。 巴罗什立刻起身离开了鹞鹰之厅，以要去奥兹那边处理私事为名，向基奇“请”了一周的假期。扎克伯格倒是留在了鹞鹰之厅，就像之前在亚夏城的联络塔里一样，继续负责统筹联络，主持大局，并未把相关事宜转交给埃弗顿处理。 阿米尔也没有留下，带着基奇出去吃饭，休息。 基奇本以为他们会返回亚夏城的金色莲华旅店，结果阿米尔只是把他带到了学院那边的餐厅，告诉他，他们会在这里住下，直到这边的事彻底完结。 ——好吧，魔法师本来就该住在魔法协会。 基奇撇了撇嘴，无法提出疑议。 接下来的几天里，基奇便被“关”在了亚夏魔法协会。阿米尔只许他在魔法协会内部活动，不能走出魔法协会的大门，更不能去亚夏城。 不过，活动范围虽然受到了限制，但阿米尔并没有在讯息上对基奇加以隔绝。杀死萨摩海尔之后，基奇的威望远不是他刚做会长的时候所能比拟了，虽然其中的敬意依旧少得可怜，但巨大的畏惧却也足以让其他魔法师在见到基奇的时候毕恭毕敬，知无不言。所以，就算阿米尔想对他封锁消息，也很难控制住别人的嘴巴。 虽然很多事尚且存在疑团，但萨摩海尔既然都已经死掉了，不可能再跳起来争辩，罪名便统统都被扣在了他的头上，比如谋害弗洛伊德，囚禁皇室贵族。 海瑟薇曾对魔法协会宣称自己是受到皇室其他成员的迫害才自愿到魔法协会寻求庇护的话终究没能宣扬出去，在回到皇宫后的第二天，她便因为“惊吓过度”而一命呜呼，成了德罗西皇帝的第三个前皇后。 克斯里皇子倒是平安无事，但脸上被烙铁烫出的伤疤却是很难消除，今后只能戴着面具见人。不过，无论德罗西还是塞瑞斯都没有放他出来见人的意思，以休养为名将他关在了自己的寝宫，每天只能在侍卫和侍女们的看管下生活。 对于这些事，基奇只是听听而已，并无多大兴趣，他更关心的是达伦和那群圣骑士的去向。然而这帮人真的是狡猾如狐，暗影议会的魔法师们已经将魔法协会的绝大部分力量都投入到对这群人的搜索上，却依然没能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倒是亚龙的军队传来消息，说是有人看到酷似乔伊描述的某人在亚夏城范围之外的小镇出现，似乎已经去了其他省郡。 就在基奇的生活又开始归于平淡的时候，希尔却不得不开始面对一个自己无法回避的问题——婚姻。 按照希尔原本的打算，婚礼拖到20周岁之后再举行才是最好不过的，最好莉奇能在这期间悔婚，就算没有，到时候他也差不多能处理好基奇和自己的关系，或者，更加彻底地结束这段关系。 但就在他和塞瑞斯一起将克斯里皇子带回皇宫的第三天晚上，父亲安格尔却突然将他叫到书房，说要将他的婚礼提前到一周以后。 希尔完全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安排，18岁成人礼后就结婚的贵族固然很多，但年近30也不肯结婚的贵族男子同样不在少数，反正订婚仪式已经举行过了，巴洛特利家族又不缺继承人，根本没必要这样急迫地完成婚礼。 但安格尔却将德罗西皇帝很快就会将皇位让给塞瑞斯继承的事讲了出来，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已婚男人才能得到大家的信赖和认同，希尔如果想在塞瑞斯的御前会议上谋得一个席位，那就必须在他继位之前先娶一个妻子。 ——塞瑞斯自己都还没有结婚呢！ 希尔暗暗腹诽。他和基奇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一些，只要再稍加把劲就能冰雪消融，这种关键时刻，父亲却偏偏要他和莉奇结婚——这是想让他和基奇决裂得更彻底一些吗？ 希尔试图让安格尔打消这样的念头，但安格尔却十分坚持，甚至还搬出德罗西皇帝，宣称这是德罗西的意思，希望借这场婚礼让帝都里的气氛恢复正常，让贵族们的情绪也重新高昂起来。 一番争执之后，希尔没能让安格尔改变主意，反倒得来了一个最后通牒——无论他愿意与否，婚礼都将在一周后举行，而请柬明天就会开始发放。 希尔彻底无奈了，他早过了叛逆的年纪，更不可能因为一场早已既定的婚礼而离家出走。 ——可是，该怎么向基奇解释呢？像上次的订婚一样瞒着他吗？ 希尔犹豫了一天一夜，终是放弃了这种懦弱又无意义的念头，拿出自己的传声筒，向魔法协会里的基奇发出了通讯请求。 不知道是不是基奇没有把传声筒带在身边的缘故，过了好一会儿，传声筒才被接通，基奇的声音迟疑地跟着响起，“希尔？” “是。”希尔简单地应了一声，想要主动解释自己和基奇通话的目的，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有事吗？”基奇催促般问道。 “或许算不上什么大事。”希尔话一出口就想给自己一记耳光，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他也只能自暴自弃地继续下去，“我……要和莉奇结婚了，婚礼定在一周后。” 另一边的基奇顿时沉默起来。 听到这样的沉默，希尔的心情却不由自主地好了一些。 ——他还是在意的！ 希尔暗暗握拳。 “……你想让我说恭喜吗？”基奇终于开口，但声音里并无多少起伏，平淡得有些波澜不惊。 “呵呵。”希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而问道，“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你希望我去吗？”基奇反问。 “不。”希尔想也不想地否决，“一点都不。” “怕我毁了这场婚礼？”基奇的语调明显流露出了讥讽的意味。 “我怕我会毁了这场婚礼。”希尔握紧了拳头。几天前的那一夜缠绵让他再次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眷恋这个人，这具身体，甚至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后悔，如果在玫瑰庄园重逢的时候，他没有自以为是地提出分手，他们的关系是不是能够开始恢复，甜美而曼妙的夜是不是也早就变得数不胜数。 但听到希尔暗示性的话语，基奇只是冷笑了一声，嘲弄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去的。” “基奇。”希尔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吗？” “在你结婚生子之后？”基奇的声音终于显露出了些许暴躁，“好了，希尔·巴洛特利先生，你陪我睡了一觉，作为报酬，我帮你解决了麻烦，这是一桩公平交易，但它已经完成了，而我也没有兴趣再进行第二次。” 说完，不等希尔再说什么，基奇已结束了通话，关掉了另一端的传声筒。 而希尔呆呆地看着传声筒，一时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是一桩交易？ 一瞬间，希尔很想再启动传声筒，向基奇问个清楚，但下一瞬，他便不由自主地苦笑起来。 ——是啊，可不就是一桩交易吗？ ——他先乞求基奇的帮助，然后又像男女支一样献出了自己的身体，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让基奇怎么想呢？ 想到这一点，希尔叹了口气，关上传声筒，将它放回了枕头下面。 希尔不知道的是，当基奇用传声筒和他说话的时候，阿米尔就站在基奇旁边。 看到基奇一边盯着自己一边对希尔说出无情的话，然后又迅速地关闭了传声筒，阿米尔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你可以让我回避的。” “没必要。”基奇面无表情地把传声筒塞进衣服口袋。 “如果你想参加这场婚礼，留下也没关系，我们这么多人足够应对那帮圣骑士了。”阿米尔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 “如果你不想让我杀死你的达伦，也可以直说，没关系，我可以换个时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再去杀他。”基奇沉下脸，冷冷地回应。 “你生气了。”阿米尔笑容不变，伸手托起基奇的右手，放在唇下轻吻，“放心，我说过，我比你更希望他死，这绝对不是谎言。” “哼！”基奇冷哼一声，将手从阿米尔的手里抽了出来，迈步向法师塔外走去。 外面的广场上，一艘飞艇和一个由五名大魔法师、十多个高级魔法师组成的真正的魔法军团已经整装待发。今天下午，塞瑞斯皇子派人送来消息，宣称他们已在米兰达郡的一座山谷里发现了那些银甲骑士的踪迹。于是，魔法协会迅速组建起了一个强大的魔法军团，连夜飞往米兰达郡，与亚龙帝国的军队汇合，准备对隐藏在那里的银甲骑士发起致命一击。 而基奇和阿米尔，也将参加这次突袭。 164、扼杀达伦 魔法协会的飞艇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是深夜，但等在那里的帝国骑士并没有给他们休息的时间，直接将他们请上马车，赶往那群银甲骑士所在的山谷。 到了那里，这群魔法师才知道骑士们为何会如此急切——原因很简单，对方发现自己所在之处已经暴露，于是便穿上铠甲，跨上战马，试图在包围完成之前离开山谷。 好在亚龙帝国这边的准备还算充分，使用的士兵虽然多是从临近省郡调集来的步兵，正经的骑士寥寥无几，但指挥官却是个阅历丰富的老将。而这处山谷也实在太过隐秘，藏在里面固然很难被人发现，但想要从里面出来却也只有一处出口。亚龙帝国的士兵正是用盾牌和长枪堵死了这处出口，才将这百名银甲骑士困到了现在。 如今魔法师终于到来，亚龙帝国方面立刻请他们用魔法加以协助，准备向山谷中的银甲骑士发起攻击。 但魔法协会的魔法师们既不想协助他们，也不想被他们协助。 抵达山谷后，几名土系魔法师直接在山谷唯一的出口处“筑”起巨大的土墙壁垒，将那些银甲骑士彻底封死在山谷之内，然后又将原本堵在出口处的帝国士兵全部驱赶到远离山谷的地方。 见帝国方面的士兵都已撤走，两名火系大魔法师和一名风系大魔法师便从队伍中走了出来，站在刚刚筑起的土墙之下，念诵起了冗长而复杂的咒语。 ——禁咒？ 帝国方面的旁观者们马上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事实上，只有两名火系魔法师在念诵禁咒，另外一名风系魔法师只是在施展辅助魔法，以“风助火势”的方式对两名火系魔法师的魔法进行增幅以及控制。 基奇只是跟过来旁观，并无施法的任务，这会儿也闭上双眼，仔细感受别人的施法过程。 观察了一会儿空气中的元素运动，基奇便判断出两名火系魔法师要施展的应该是类似于“烈火燎原”的纯火系魔法，只是他们使用的咒语不知出自哪本被修改过的古籍，里面掺杂了太多的无用原音，使得元素运动的速度缓慢且不时停滞。 基奇很快便不耐烦地睁开眼，对他们的禁咒失去了兴趣。 基奇虽然没了兴趣，但旁边的帝国士兵们却看得津津有味。山谷里的银甲骑士也没有放弃突围的希望，正不停地攻击那道由魔法构筑起来的土墙，使得外面的土系魔法师不得不不断加固那道土墙。好在这并不是一个复杂的魔法，他们的人数也足够多，因此两名火系大魔法师虽然整整念了半个小时的咒语才将第一道火墙凝聚出来，山谷出口处的土墙也依然没有被银甲骑士攻破。 当第一道由火焰凝聚而成的烈焰之墙出现在山谷一侧的时候，另一道相差无几的火墙也随之出现在了与它相对的位置上。紧接着，两道火墙便横扫山谷，向着彼此飞奔而去，在交叉后，回到了对方之前的位置，然后循环往复。 和之前那冗长又不见效果，只让人无聊的想要酣睡的咒语相反，两道火墙自出现后便活跃而迅捷，就像是时间也突然间加快了流速一样，转眼间就蔓延到了整座山谷，将其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之地。 山谷里的大火并没有持续太久，大约五分钟左右，两名火系大魔法师便驱散了自己的魔法火焰，由两名水系魔法师在山谷中降下骤雨，将残余的火焰也彻底浇熄。 阿米尔转头看了基奇一眼，示意他给出下一步的指示。 “清理战场吧。”基奇漠然说道。他用异能检查过了，山谷里已经没了活人，连活物也一概皆无。 基奇这样说了，但魔法师们并没有动，只由几名土系魔法师散掉了出口处的土墙，给旁边怔愕的帝国士兵让出了通路，显然是把这个活儿留给了他们。 帝国方面的指挥官很快意识到这点，赶忙回过神来，指挥自己的士兵进入山谷，检查战场，清点人头。 魔法师们大多都留在了山谷之外。作为始作俑者，魔法师们很清楚里面会是怎样的惨状，为了不影响接自己在接下来几天里的食欲，他们一点都不想观赏自己酿造出的辉煌战果。 被派进去清理战场的士兵却不得不接手魔法师们留下的烂摊子，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士兵很快就俯下身子，呕吐不止，老兵们也只是努力用意志控制住自己，免得步这些新兵的后尘。 基奇也没有进去，只有阿米尔和另一名风系魔法师穆伦斯在山谷里的浓烟散去后，用飞行术飞了进去，对里面的情况简单查看了一番，并很快就一前一后地飞了出来。 “人数不对，估计有漏网之鱼。”穆伦斯率先说道。 “魔法发动的时候，我们一直盯着，绝对没人逃走。”旁边的一名魔法师马上说道。 “有可能在围困之前就已经离开了。”阿米尔淡淡接言，“几条漏网之鱼，不必太过在意，让各地的联络塔加强戒备，剩下的就交给亚龙帝国的人处理好了。” “就是说，结束了？”基奇插言道。 “是的，会长阁下，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阿米尔点了点头。 听到这波澜不惊的话语，基奇不由疑惑地看了阿米尔一眼，随即联想到了达伦，但阿米尔的表情既无伤悲也无喜悦，只让基奇觉得诡异，不正常。 基奇撇了撇嘴，没有追问。 由于天色太黑，不适合飞艇的起降和飞行，魔法协会的一行人便没有马上搭乘飞艇返回，而是乘坐帝国方面提供的马车，到临近的米兰城中休息。 到了米兰城，有了和基奇独处的机会，阿米尔这才换上一副表情，冷冷说道：“达伦不在那座山谷里。” “你确定？”基奇随口问道，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的模样，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更何况只是烧焦。”阿米尔肯定地说道，“不过，我大概能猜出他在哪里了——要不要跟我去找？” “我跟你去？”基奇微微一怔，“我以为你更想自己处置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这样希望。”阿米尔叹了口气，“不过，遗憾的是，圣骑士的人数也不对，显然有几个跟在他身边保护他。” “所以，你要带上我去对付那些圣骑士？”基奇撇了撇嘴。 “是的。”阿米尔坦然点头，“只有你的瞬发魔法才能对付那些皮糙肉厚的武者，换成我，完全送死的份儿。” “他会杀你？”基奇疑惑地挑眉。 “就算过去不会，现在也肯定会了。”阿米尔自嘲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基奇没有和其他魔法师一起登上返回魔法协会的飞艇，而是跟着阿米尔，使用飞行术朝南边的山岭方向飞去。 飞了一段时间，基奇便意识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应该是阿米尔的那座法师塔。 果然，路上的景色越来越熟，一片山岭也赫然在望。 但阿米尔并没有带着基奇直接进入自己的法师塔，而是在山岭外的小镇上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才在御风术的配合下，用最节约体能的方式，步行来到了法师塔外。 “检查一下有没有人。”在距离法师塔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时候，阿米尔停下了脚步。 基奇应声闭眼，很快发现，果然如阿米尔担心的一样，法师塔的内外都埋伏有武者，而且这些武者身上全都有明显的光系元素附着。 “法师塔里有三个，外面有四个。”基奇睁开双眼。 “用冰冻术把外面的全部杀掉，不用留活口。”阿米尔冷冷说道。 ——你是不是肯定达伦不会在外面啊？ 基奇心下腹诽，但还是按阿米尔的要求，悄无声息地将埋伏在法师塔四周的四个教廷武者冻成了冰人。 “好了。”确定这四个人已经完全没了生机，基奇向阿米尔说道。 “塔里的三个，能不能找出区别？比如位置，身上的元素分布。”阿米尔继续问道。 “一个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间上，剩下的两个都在二楼，其中一个在浴室……”基奇说着说着便皱起眉头，“奇怪，没在浴室的那个，身上竟然没有光系元素，好像不是教廷的人。” “把有光系元素附着的那两个冻死。”阿米尔立刻说道。 “呃？”基奇疑惑地转头，看了阿米尔一眼，见他毫无犹豫的样子，只好撇了撇嘴，按他的要求去做，“……就剩下一个了，在二楼靠南的那个房间里。” “走吧。”阿米尔迈动脚步，向法师塔内走去。 进入法师塔后，阿米尔并没有让基奇和他一起上楼，抬手示意他留在楼下，自己一个人上了楼梯。 基奇自然很是不爽，但也没有开口抱怨，直接调动塔中的风系元素，让它们跟在阿米尔身边，为自己带回那边的声响。 对于基奇这种明目张胆的偷听行为，阿米尔默许一般地没有计较，径自走上二楼，推门走进了那个基奇曾经短暂住过的房间。 此刻，房间里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木椅上也多出了一个银发的男人，正是阿米尔和基奇要寻找的达伦。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阿米尔魔法师。”看到阿米尔进来，达伦微微一笑，主动开口。 阿米尔也勾起嘴角，回以一丝轻笑，“没想到你还会回到这里，怎么，走投无路了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收留我吗？”达伦笑容不变，但没等阿米尔回答，他已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既然你都想到来这里找我了，留在米兰达郡的那些笨蛋肯定也已经暴露了，你们怎么处置他们的，都杀掉了吗？” “一个不留。”阿米尔平静地答道。 “看来我还真是走投无路了。”达伦自嘲地耸了耸肩，紧接着便眉毛一挑，“啊，难道你来这里，其实也是为了……杀我？” “有些事，在你决定离开这座法师塔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阿米尔淡淡说道。 “可是我回来了。”达伦眨了眨眼，“我们大可以重新开始。” “遗憾的是，我已经不想继续了。”阿米尔盯着达伦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啊哦，是因为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吗？”达伦故作失望地咂了咂舌，“那个会长的女儿就这么让你着迷？我真是没有想到，像你这种前面和后面都品尝过男人滋味的家伙，竟然还能继续拥抱女人——她能让你满足吗？” 阿米尔不为所动地笑了笑，没有接言。 于是达伦自顾自地继续猜测起来，“不，她当然不能让你满足，真正让你狠下心抛弃我的，应该是那个有奇美拉血统的完美男孩吧？是了，年轻，柔软，单纯，听话，可以满足你想要的一切，当然是我这个又老又肮脏的家伙没法比的……” “你还是那样，总是把因由归结到别人身上。”阿米尔叹了口气，打断了达伦的自言自语，“当初决定离开的人是你，在亚尼城重逢的时候，我也给过你回头的机会，是你拒绝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我当然要拒绝！”达伦突地面色一变，阴冷地说道，“被你像条狗一样地豢养在这么一座小小的塔里，你需要的时候陪你上床，不需要的时候就独守空床，这样的日子，和在那个老家伙的塔里有什么区别？”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吗？”阿米尔嘲弄地哼笑了一声，“看来你又忘了，当初是谁主动爬上我的床，哭着闹着逼我抱他。” “你拒绝了吗？没有吧？”达伦轻蔑地回道，“别总把自己当成施舍的一方，你养了我很多年，我承认，没有你，我就算不饿死，也会再沦落成男女支之类的角色。但我也并不亏欠你什么，我欠你的，早就用我的身体支付过了。” “现在说的，才是你的心里话吧？”阿米尔冷笑着挑眉。 “你又想听什么呢？我爱你这种肉麻话？”达伦扬起下巴，“真是抱歉，你要失望了，我从没爱过你，也从没想过要爱你，相反，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的就是你！你的容貌，你的天赋，你的倔强，你的运气，统统都让我感到憎恨！在那座塔里，我最希望死去的人就是你，但你总是能活下来，连那个让人恶心的女魔法师都不愿杀你！” “哼！”阿米尔并没有因为达伦的话而动怒，相反，他笑了起来，“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吗？看来你终于明白，那些本该出现而没能出现的骑士，是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你不是一个人来的。”达伦眯起双眼，咬紧牙关。 “当然。”阿米尔微微一笑，“我太了解你了，达伦，你就是个疯子，自己不幸福，就想要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不幸福。当你意识到自己失败了，而且是反复地失败，这个时候的你会想什么呢？当然只有——拖人下水。” “这座塔里还有谁？”达伦咬牙问道。 “显然，不会再有你的人，只有，想要杀死你的人。”阿米尔迈步走到达伦身边，“你不该杀掉那个修奇的，他活着对你并无妨碍，但他死了，你就没法再活下去。” “他背叛了我！”达伦怒道。 “不，他没有背叛你，他只是抛弃了你。”阿米尔看着达伦的双眼，怜悯地说道。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达伦的痛处，使得他抓住了木椅的扶手，却意外地没有反驳，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睑，漠然说道：“我给他准备了圣子的名衔，让他成为众人顶礼膜拜的对象，还费劲辛苦地帮他杀掉了家族的仇人……可当我做完了一切，就等着他去戴起那顶皇冠，他却说，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而我，也不是他所期待的那种教士，所以，他要去真正的教廷，寻找真正的信仰……” “于是，你就割下他的头，送给他的弟弟？”阿米尔蹙眉问道。 “不，那是送给你的。”达伦抬起头，狞笑着说道，“我要让你看看，奇美拉也是能被杀掉的，就算他们有着异于常人的强大力量，他们也一样会被我这样的凡人猎杀！” “……你想杀基奇。”阿米尔眯起双眼，冷冷说道。 “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拥有。”达伦昂起头，傲然说道，“如果你今天不杀了我，那么，总有一天我会杀掉他，让奇美拉的血统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灭绝！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弱点，以及，杀死他们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我就真的不能让你活下去了。”阿米尔重重地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扼住了达伦的脖颈。 “不……”达伦这时才真的开始吃惊，似乎没想到阿米尔竟然真的会对他下手，然而脖颈处的力量越来越大，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而痛苦，“……不……你不……能……我还有好……多……秘密……” “我不想听。”阿米尔漠然说道，“比如，被你蛊惑过的魔法师不止萨摩海尔，还有埃弗顿，以及，你对海瑟薇皇后用了摄魂术……这些事，还是和你一起埋进地狱吧。” “你……”达伦抬手想要把阿米尔的手从自己的脖颈上掰开，但这时候的他已经因为窒息而很难使上力气。 “这个世界上没有查不出来的秘密，区别只在于，我们想不想去查。”说着，阿米尔猛地用力，达伦顿时双目圆睁，再也吐不出一点声音。 很快，达伦的双臂便从阿米尔的手腕处滑落，头颅也偏向一侧，和身体一起瘫软下来。 阿米尔这才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向着门口处说道：“进来吧。” 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阵儿的基奇推门走了进去，看了看椅子上的达伦，没有说话。 达伦并没有死，或者更确切地说，还没有彻底死。 基奇在进门的时候便做出了判断，达伦只是被阿米尔扼至休克，如果马上急救，或者他的求生欲望够强，那他随时都可能苏醒过来。 但基奇并没有点破这点，也没有向阿米尔确认。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阿米尔淡淡说道。 “说。”基奇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 “一会儿我们离开的时候，把这座塔沉入地下。”阿米尔继续说道，“这座塔是我和达伦在一起的时候建起来的，就留给他，作为陪葬吧。” “好。”基奇点头应下。 “那么，走吧。”阿米尔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走去。 基奇也没有在塔内滞留，跟在阿米尔身后，和他一起出了法师塔。但在转身的瞬间，基奇眯起眼，用异能将达伦的心脏冻成了坚冰。 ——这样一来，死亡就会永恒而且彻底了。 基奇眯着双眼，暗暗想道。 165、塞瑞斯的加冕典礼 将阿米尔的法师塔深埋于地下之后，基奇跟着阿米尔返回了亚夏魔法协会，从那里的传送魔法阵前往源岛。 基奇本想去奇美拉的城堡，从那里回源岛，从而省下一块高级魔核，阿米尔却警告他，那样做很容易把那边的传送魔法阵暴露出来，并亲自将基奇送到亚夏魔法协会，看着他消失在传送魔法阵。 但阿米尔并没有和基奇一起前往源岛，而是转头去了基奇想去却没能成行的奇美拉城堡，一方面把亚夏这边的事情，尤其是弗洛伊德的死因，转告给等在那里的蒂娜，另一方面则是着手准备大魔法师的考核。 由于是第二次参加考核，阿米尔不需要再准备三名大魔法师的推荐函，只需定下考核的开始时间，将考核申请交到现任魔法协会会长基奇的手里即可。 而阿米尔将这一天定在了五天后，正是希尔与莉奇举行婚礼的同一天。 基奇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阿米尔的故意安排，不过他原本也没打算去参加那场婚礼，就算阿米尔不这样安排，他也不会像上一次的订婚仪式那样过去做点什么。 ——那样的蠢事，真的是做一次就够了！ 基奇现在已不对希尔抱有任何期待，无论他娶不娶莉奇，他都不在乎，更不想理会。 转眼，五天已过，阿米尔准时抵达源岛，将大魔法师考核的申请函交到了基奇手中。 基奇不知道自己递交申请函的时候，费尔南多都做了什么，反正这一次轮到他来主持的时候，他连那些仪式性的话语都没有开口去说。 阿米尔将要参加大魔法师考核的事一定下，暗影议会的几名大魔法师便忙碌起来。巴罗什因为正在奥兹保护自己的两位亲族，脱不开身，只能远程协助他们联系考核过程中的见证人，倒是扎克伯格在事情敲定后的第二天便赶到了源岛，代替基奇完成了本应由会长完成的一切事务，包括递交申请函当天的那些既定问答。 阿米尔没像基奇那样将时间消耗当成考核任务的挑选条件，谨慎地选择了三个难度偏低的考核任务，在完成大魔法师考核的启动仪式后也没急着离开，跟着基奇去了太阳之塔，与他共进午餐，而且大有连晚餐也一起享用的意思。 “不急着走？”基奇疑惑地问道。 “难得过来一次，当然要待得够本再回去。”阿米尔笑眯眯地答道，“对了，你的那位姐姐已经继承了路西菲尔家族的公爵爵位，今天之后，巴洛特利家的那位少爷就将和她共享路西菲尔家族的一切。”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基奇撇嘴反问。 “唔……好像是没什么关系。”阿米尔心情很好地耸了耸肩，“不过另一件事就和你有关了——亚龙的皇帝要把奇美拉家族的爵位和领地都归还给你，请你抽个时间过去签署一些文书。” 基奇皱起眉头，“你就不能替我处理了吗？” “那你需要先写一封委托函，否则我是代替不了的。”阿米尔一本正经地答道。 “你去写，我签名就是。”基奇漠然说道。 阿米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你还可以再懒一点，真的。” 从阿米尔表现出来的愉悦模样判断，希尔的婚礼应该是如期举行了，但这场婚礼到底是怎样的，又是否顺利，基奇并不知道。源岛和亚夏的距离太远，希尔还给基奇的传声筒已经成了一个摆设，而基奇也没有向任何人打听那天的情况，更没有再和希尔见面的想法和念头。 但三周后，基奇却收到了一份不得不接受的邀请函——塞瑞斯的继位仪式。 基奇顿时满头雾水。他并未收到德罗西的死讯，怎么塞瑞斯却要登基做皇帝了？经过身边人的解释，他才明白德罗西是因为亚夏城遭到攻击而不得不主动让位，将皇冠和宝座转交给塞瑞斯继承。 作为魔法协会的会长，除非基奇打算将亚龙帝国列为魔法协会的敌对国家，否则他就必须出席这场庆典，还得带去足够贵重的礼物。 提到礼物，基奇倒是想起被他放在储物指环里的光系魔核，然后又想起那枚储物指环一直在阿米尔手上，不知道是忘了归还，还是压根不想归还。 基奇对储物指环兴趣不大，但那枚光系魔核却让他有些扎手，总有一种一旦它靠近梦魇兽的胃袋就会再合成一只梦魇兽的不安感觉。 ——算了，反正也不知道那枚魔核有什么用，干脆让它离梦魇兽的胃袋再远一点好了。 想到这儿，基奇便用联络器通知正在外面做试炼任务的阿米尔，让他在回来交任务的时候，把储物指环里的魔核也一起带过来，权作是送给塞瑞斯的登基贺礼。 阿米尔原本并不赞同把一枚稀有魔核送人，但基奇坚持，又把他的担心说了出来，而且阿米尔自己也实在不知道这枚魔核能有什么用途，犹豫了一下，终是答应了基奇的要求，并告诉基奇，他会陪基奇一起参加塞瑞斯的继位仪式。 五天后，基奇带着艾维拉通过传送魔法阵，抵达了亚夏魔法协会。 阿米尔和埃弗顿均已等在那里。由于正式的继位仪式将在明早举行，埃弗顿接受了帝国方面的邀请，要带人承担一定程度的护卫工作，因此只是过来迎接了一下便匆匆离去，只留下阿米尔陪着基奇去了蒂娜的法师塔。 基奇本以为蒂娜也会过来，但她并没有出现。 阿米尔告诉他，蒂娜现在已经放弃了魔器方面的研究，每日都在魔法和冥想中度过，专心筹备下半年的高级魔法师考核。不过，听阿米尔话里的意思，他似乎并不看好蒂娜的这次考核，甚至认定了她根本不可能通过。 “魔法是不可能通过突击性的练习而获得成功的，而她浪费的时间又有些多，别说高级魔法师考核，就算是中级，她现在都未必有把握一次性通过。”阿米尔无奈地解释道。 基奇眨了眨眼，想要把魔纹已经基本成功的事说出来，但犹豫再三，却终是没有出口。 蒂娜不是艾维拉，她骨子里其实充满骄傲，未必会愿意接受这种作弊的手段，万一激起了她好奇的本性，反倒容易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让艾维拉的初级魔法师考核生出意外。 阿米尔看上去也对蒂娜能否通过高级魔法师考核的事并不在意，吐槽了几句后便不再提及，只告诉基奇，蒂娜会在下个月返回亚夏，在自己的法师塔里专心修习魔法，所以才把艾维拉叫来帮忙打扫法师塔。 接着，阿米尔就和基奇说起了塞瑞斯这场继位仪式的相关安排。 塞瑞斯的这场继位仪式会持续整整三天，但基奇必须要出席的只有明天一早的加冕典礼和当晚的庆祝晚宴，之后的巡游、谒见等等活动都和他没有关系，有些是没必要参与，有些则是根本不能参与。 第二天一早，基奇换上刚做好没多久的会长长袍，将一直放在阿米尔那里的储物指环也戴在了手上，然后便和阿米尔一起乘坐魔法协会的马车，向亚夏城的皇宫驶去。 艾维拉并没有跟随，说要留下清理法师塔。 基奇没有强求，也没追问她不想去的真正缘由——如果可以，他自己都不想过去，大清早的，躺在床上睡觉多舒服啊！ 晚睡晚起的习惯，基奇自离开希尔之后就再也没能调整过来，今天也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上了马车，一路睡到亚夏城的皇宫，然后才被阿米尔推醒，睡眼惺忪地走下马车，在数位魔法师的簇拥下，迷迷糊糊地进了举行加冕典礼的大厅，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基奇完全不知道塞瑞斯是什么时候进的大厅，中间又做了什么。亚龙帝国的加冕仪式实在太过安静，偶尔响起的配乐声也是低沉厚重的那种，于是，在整个加冕典礼进行的过程中，基奇就没睁开过双眼，一直低垂着头，从瞌睡变成了熟睡。 最后，眼见着塞瑞斯已经戴上了德罗西亲手递上的皇冠，站在皇位前准备接受众人道贺，阿米尔这才推醒基奇，将半梦半醒的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和众人一起起立鼓掌。 这么一折腾，再加上震耳欲聋的掌声，基奇终于清醒了不少。但这时候的加冕典礼也已宣告完结，塞瑞斯头戴皇冠，手持权杖，在同样穿着盛装的阿冬的陪伴下，走出了加冕仪式所在的大厅，登上了巡游全城的黄金马车。 部分贵族要和塞瑞斯一起参加巡游，但像基奇这种单纯过来观礼的宾客便没有必要再继续跟随。基奇再次打着哈欠，跟着阿米尔从大厅侧门离开皇宫，准备去联络塔里稍作休息，晚上再过来参加晚宴。 出了皇宫，基奇倒是想起件事，马上向阿米尔要求道：“能不能顺路去一次奇美拉家的旧宅？” “你要做什么？”阿米尔微微一怔。 “修奇让我把祖母的骨灰埋在奇美拉家族的旧宅，结果那段时间一直有事，我把骨灰和当时的行李全忘在了巴罗什的法师塔，最近艾维拉帮我收拾东西，问我那是什么，我才把这件事想起来。”基奇随口答道。 “骨灰有带来吗？”阿米尔扯了扯嘴角。 “昨晚和艾维拉说过，让她帮我放进马车，她应该不会忘吧？”基奇不确定地答道。 阿米尔无奈地看了基奇一眼，打开车窗，让驾车的车夫停下马车，然后跳下马车，去后面的行李箱里翻看了一下，见艾维拉已经将装骨灰的银罐放在了里面，这才让车夫改变方向，前往奇美拉的旧宅。 就在基奇终于想起将祖母送回奇美拉旧宅的时候，希尔正坐在巡游的车子里发呆。 两天前，父亲安格尔忽然告诉希尔，塞瑞斯登基后，他就会把巴洛特利家族的伯爵爵位提前转让给希尔，而自己则要去乡下隐居，做一个专职的画家。 听到这样的话，希尔不由生出疑虑——就算塞瑞斯新皇登基，注定要收回某方面的权力，使得安格尔必须远离帝都来撇清关系，那也不至于避嫌避到连爵位都转让出去这么彻底。 ——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希尔马上追问起来。 但安格尔含糊其辞，最后被儿子逼到没有办法，这才暗示性地告诉他，塞瑞斯继位之后，德罗西就会离开亚夏，去帝国的各地巡游，既是为了给塞瑞斯保驾护航，更为了确保皇权中心的唯一性，以免有人利用德罗西来干扰塞瑞斯执政。 而安格尔也将和德罗西一起离开，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不会再返回亚夏，自然也无法处理家族事务，倒不如直接把爵位和权力都转给希尔，让他尽早开始历练。 这样的答案似是而非，希尔明知道其中肯定还有内情，却也无法继续追问。 就像安格尔从不对他和基奇的关系太过指手画脚一样，他更加不能对安格尔和德罗西的关系深入追究，哪怕猜到了一些事，也不可能开口去问，放手去查。 但莫名地，希尔仍然觉得不安。 希尔心里有事，便没有对坐在身边的莉奇多加注意。不过，就算无所事事，他也一样不会将她放在心上。婚礼当晚以及之后的几天里，希尔借助父亲早已准备好的药物，总算完成了丈夫应尽的责任，而在几天前，莉奇也如他所愿地出现了孕期反应，虽然时间太短，就算医生也暂且无法肯定她是否真的已经受孕，但还是让希尔长出了口气。 ——只要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他的婚姻就可以算是完结了。 希尔暗暗想道。 当天晚上，希尔带着莉奇出席了塞瑞斯的庆祝晚宴。 如今的莉奇已经越发看不出当年的平民气息，一举一动都和那些从小就在上流社会里成长起来的纯粹贵族一般无二，穿着打扮也再不见往日的奢华和花哨，一切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一位已婚女侯爵应有的气度和气派。 但希尔却没兴趣欣赏自己妻子的改变。在他看来，莉奇改变的也不过就是外表，本质上仍然是那个爱慕虚荣却又空洞乏味的天真少女。甚至于，那所谓的改变也不过只是因为她的虚荣心在作祟。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带着珊朵拉出席这样的晚宴，帮他结交更多有用的人脉，而不是带着莉奇，给自己引来一堆满眼妒恨的贵妇和少女。 希尔没有理会莉奇，只用目光在大厅内不断寻觅，很快就看到了那件穿着绣有太阳标识的黑色长袍，以及长袍内包裹着的熟悉身影。 上午的时候，由于加冕典礼上的种种限制，希尔没能找到和基奇说话的机会，此刻他却是再也不想错过，当即向莉奇说了句，“我离开一下。”然后就要迈步向基奇走去。 莉奇却一把拽住了他，微笑却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管你要去见谁，都先陪我去和基奇说句话再走，好吗？” 希尔顿时心下一凛，下意识地看向莉奇，但莉奇看上去并无什么异常，就好像真的只是想和基奇说话，却又不敢自己过去一样。 犹豫了一下，希尔点了点头，“好吧。” “谢谢。”莉奇微微一笑，挽住希尔的手臂，和他一起向基奇所在的位置走去。 166、尚未完结的故事 在来的时候，基奇便预感到自己肯定会和希尔碰面，但他没想到希尔会和莉奇一起过来，而且一见面，莉奇便笑眯眯地告诉他，“知道吗？基奇，你要做舅舅了。” 基奇的目光在希尔明显有些僵硬的脸上扫过，然后漠然地瞥了莉奇的肚子一眼，心里暗暗猜测，如果他当场把这个孩子弄没掉，希尔会是什么表情。 “哦，基奇，难道你不觉得高兴，不为我感到高兴吗？”见基奇不说话，莉奇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 一旁的希尔顿时越发紧张，不由得开始怀疑莉奇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基奇却是面色不变，冷冷地反问：“它是我的孩子吗？” 莉奇被基奇这莫名的问句搞得一愣，周围的宾客倒是有不少因为这句话而向他们投来了饶有兴趣的窥探目光。 “基奇，不要乱开玩笑。”莉奇也很快注意到这些目光，赶忙尴尬地撇清自己。 “既然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为它高兴，为你高兴？”基奇冷冷说道，“还有，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和你的关系，在你改变姓氏的那一天就已经结束了。” “基奇，你怎么能——”莉奇立刻捂住嘴巴，哀怨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基奇。 但没等她把话说完，阿米尔已轻咳了一声，微笑着开口，“莉奇·路西菲尔小姐，你最好期待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个魔法师，要知道，路西菲尔家族的一切都来自于他们的魔法天赋，如果你不能生下一个优秀的魔法师，魔法协会或许会建议皇帝陛下收回路西菲尔家族现有的爵位和领地，或者，另行指派继承人——依据当初路西菲尔家族加入魔法协会时所定下的协议，我们有这样的权力。” 莉奇的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希尔，似乎想要从他那里得到否定的说法。 希尔却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证明阿米尔所言属实，没有指出魔法协会虽然有那样的权力却绝不可能那样去做，因为那对他们毫无利益。 不过，就内心深处来讲，希尔倒挺希望魔法协会能将莉奇的爵位收回。他对奇美拉的强大血统多少还是有些兴趣的，但对路西菲尔家族这块烫手山芋却实在是兴趣缺缺——爵位这东西可并不是越高越好，越多越好的。 “希尔·巴洛特利先生，你最好也记住，我的耐心是非常有限的。”基奇没再理会莉奇，向着希尔冷冷说道，“如果你还不想成为鳏夫，那就别让这个女人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非常抱歉，基奇阁下。”希尔这时已放弃了和基奇“叙旧”的打算，也顾不上担心周围旁听的那些家伙会生出怎样的联想，快速扶住莉奇，半强制地将她从基奇面前带走。 “他不能那样对我，我是他的姐姐！”莉奇并没有拒绝离开，只是抱住希尔的手臂，愤愤地抱怨起来。 希尔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将她带到无人的角落，然后警告地说道：“你已经不是他的姐姐了，而他也根本不会因为血缘关系就对你另眼相待——你最好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不想见你，你就别再出现在他面前，否则，或许你很快就会和那个肯叫你姐姐的弟弟在地狱里相见。” “你——你怎么能向着他说话？”莉奇瞪大眼睛，怨愤地看着希尔，“你是我的丈夫！” “就因为我是你的丈夫，所以我才失去了基奇这个朋友。”希尔冰冷地答道。 “他是你的朋友？”听到这句话，莉奇再也按捺不住，冷笑地昂起头，盯着希尔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质问，“会让你在和女人做爱的时候喊他名字的朋友？” 莉奇的质问让希尔眯起了双眼，但脸上的表情却远没有莉奇以为的那样紧张。事实上，在听到莉奇按捺不住的质问时，希尔反倒萌生出了一种终于松了口气的感觉，就好像一直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再也没什么值得忧虑一样。 希尔冷笑着翘起嘴角，轻蔑地看向莉奇，心里却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会使用任何迷药——他可以肯定，他绝没在任何清醒的时候泄露过他和基奇的真实关系，会让这件事暴露的，只有那种让他失去理智，从而对女人也能勃起的药物——那种药让他做了父亲，也让莉奇发现了他的秘密。 “你……你不想和我解释吗？”看到希尔的镇定与冷漠，莉奇反倒慌乱起来。 “有什么可解释的？”希尔挑眉反问。 “你、你和他……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吗？！”莉奇咬紧牙关，威胁地说道。 “你可以试试看。”希尔嘲弄地答道。如果再早上半年或者几个月，希尔或许真的会怕，但现在，基奇已经是魔法协会的会长，莉奇的话就算有人相信，也只会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根本不会在正式的场合里得到宣扬——在独战血棘叛军，与巨龙对峙，灭杀大魔法师萨摩海尔之后，谁还敢招惹基奇？更何况莉奇已经怀孕，在这种时候宣扬这种事情，只会让她成为别人的笑柄，让人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 莉奇本以为自己稍加威胁就可以让希尔胆战心惊地乞求她的原谅，没想到希尔根本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这下顿时慌了手脚，赶忙抓住希尔的手臂，哀求地看着他。 但希尔却懒得再去理她，甩开她的手，转回身，径自离她而去。 另一边的基奇虽然面色平淡，心里也不断警告自己，不必理会，不用放在心上，但心情却终究还是难免波澜，只是还没等他把心气理顺，又一个不速之客已然接踵而至。 “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两位，基奇阁下，阿米尔阁下。”一个穿着洛丹联盟传统服饰的年轻男子带着几名随从走了过来，欠身向基奇和阿米尔问候。 基奇歪了歪头，没想起这家伙是谁，阿米尔倒是愣了一下便换上笑容，“我也一样，萨普殿下，您是代表洛丹联盟而来？” “不，我只代表伊达拉部落。”被阿米尔叫做萨普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转而向基奇再次欠身，“恭喜您晋升为大魔法师并荣任魔法协会的会长一职，基奇阁下。” 听到这儿，基奇才想起眼前这个萨普就是他在梦魇之渊完成最后一项试炼任务时见到的那个要买火毒蜂蜂巢的武者，好像和发布那个任务的大魔法师还有一点亲缘关系。 ——对了，是洛丹联盟某个部落的皇子……之一。 基奇打量了做盛装打扮的萨普一眼，没有对他的恭贺给出任何回应。 萨普不由有些尴尬，而旁边的阿米尔也并未像他期待的那样帮他解围，只在一旁轻笑，似乎在等着看他如何应对。 无奈之下，萨普只好厚着脸皮，自顾自地直起身，又说了几句不需要基奇回应的客套话，然后便躬身告退。 在转身离开的时候，萨普很明显地长出了口气。 “他到底过来干嘛？”基奇也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不悦地撅起嘴巴。 “显然，寻找和你交好的机会。”阿米尔微笑着答道。 “我觉得你对他的态度明显没有上一次好了。”基奇瞥了阿米尔一眼，皱眉说道，“怎么，他已经不重要了吗？” “不是他变得不重要，而是你变得重要了。”阿米尔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只是个中级魔法师，但现在，你是魔法协会的会长，而他还想用应对中级魔法师的态度来和你攀谈，我怎么可能会给他好的态度？哦，对了，你刚才不理他是对的，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主动和你攀谈的资格。” ——我只是单纯地不想理他。 基奇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 这时候，酒会的暖场时间已临近结束，宫廷司仪也已站了出来，随时准备宣布塞瑞斯皇帝的驾临。 看到这一幕，基奇忽然想起了在神谕庄园里的那场晚宴，他穿着长裙去见希尔，却和塞瑞斯跳了开场舞。 ——今天他会找谁做舞伴呢？如果是阿冬的话，估计跳到一半就会睡着吧！ 基奇一边百无聊赖地想着，一边跟着阿米尔向魔法师的座位走去。 正式的晚宴一向都是规规矩矩、无波无澜的，阿冬也如基奇预感到的那样没有在晚宴上出现，换成芎陪在了塞瑞斯的身边。而在晚宴结束后的舞会上，塞瑞斯请了皇室中年纪最大的一位贵妇做自己的开场舞舞伴，没再将这份荣耀分享给某个未婚少女。 由于塞瑞斯无法和任何女人结婚的事尚且只有德罗西等少数人知道，贵族们并未察觉到塞瑞斯的选择到底意味着什么，只当他还不想敲定皇后人选，想要更谨慎地进行选择。 基奇没在舞会上和任何人跳舞，虽然时不时地有几个刚刚步入社交圈的贵族少女试图向他抛来媚眼，但他不理会，她们也不敢逾越地上前邀舞。基奇不想跳舞，目光却不自觉地关注着舞池，很快便注意到，希尔并没有踏入舞池，只让莉奇挽着他的手臂，站在舞池外围，和其他贵族说笑寒暄。 ——是因为莉奇怀孕的原因吗？ 基奇垂下眼睑，克制住了想用风元素倾听的欲望，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要在意，不要理会，他已经彻底不属于他了，他是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他们之间理应再无任何交集。 基奇打从心底这样想着，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无人能够触及的某处，莫里亚蒂正在戏谑地微笑。 塞瑞斯的继承仪式完结后，由于阿米尔要继续做大魔法师考核的试炼任务，艾维拉也要留在亚夏魔法协会的法师塔里等蒂娜回去，基奇便只能一个人返回了源岛。 但他也没在源岛待得太久，当蒂娜返回亚夏魔法协会后，基奇便再次打开了源岛到奇美拉城堡的传送魔法阵，时不时地去那边转上一圈。 接下来的事，就如规划好的一般进行着，阿米尔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完成了大魔法师考核的试炼任务，然后又顺利地通过了禁咒考核，将身上的长袍由紫色换成了黑色。 在完成大魔法师考核之后，阿米尔本打算履行承诺，和蒂娜举行婚礼，但蒂娜却以想要专心应对年底的大魔法师考核为由，将婚礼再次顺延。 这时候，一年一度的初级魔法师考核也再次来临，基奇特意去了一次亚夏魔法协会，帮艾维拉处理好需要绘制在身上的魔纹，使得她最终以无咒魔法通过了初级魔法师考核，再一次穿上了绿色的初级魔法师长袍，让亚夏魔法协会里的很多魔法师都震惊不已。 但蒂娜却如阿米尔预料的那样，没能在年底的大魔法师中顺利过关。不过，考核失败之后，蒂娜倒是没再坚持先晋升后结婚的打算，接受了阿米尔的正式求婚，于新年的第二天，在源岛上与阿米尔举行了婚礼。 由于婚礼的场合实在限制诸多，能够到场参加这场婚礼的人更是十分有限，不过就是一些大魔法师和他们的学徒，连蒂娜的母系亲族都只能将礼物送到亚夏魔法协会，无法亲自到场为其祝贺。 但这正是蒂娜想要的，在经历了诸多变故之后，她已经对世俗的喧嚣彻底失去兴趣，如果不是阿米尔坚持，她连这场婚礼都不想举行。 基奇对这场婚礼原本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旁观着，但在婚礼临近结束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是了，阿米尔终究也选择了女人。 基奇忽地有所明悟。 婚礼结束后的那天夜里，基奇一个人通过传送魔法阵，去了奇美拉的城堡。最近半年来，基奇倒是越来越喜欢这里，因为它的寂静，更因为它的与世隔绝。 拉法和三个城堡精灵则越来越不把基奇放在心上，见他过来，也只是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在城堡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任由基奇一个人四处游荡。 于是，基奇忽地想到自己喜欢这里的另一个原因——在这里，无论怎么走，往哪里走，他都不必担心迷路，只要停下脚步，喊一声拉法或者某个城堡精灵的名字，他们就会出现，将他从错误的路径上带离，引领他前往真正想去的地方。 但在其他地方，这种事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他只能靠着自己的眼睛、记忆以及异能，寻找正确的路，将它们铭记下来。 ——可是，什么样的路才是正确的呢？ 基奇停下脚步，但他还没来得及在这种心情中继续沉淀，身旁却传来拉法的声音。 “基奇小主人的心情不好？”拉法一边说着，一边突兀地从旁边的墙壁里钻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问？”基奇漠然反问。 “现在可是半夜，小主人，你不睡觉，一个人来里城堡散步，总不会是没有理由的吧？”拉法身子一晃，飘到基奇面前，“再说，今天可是阿米尔魔法师和你那位女导师的新婚之夜——啊，小主人，难道你暗恋你的女导师？！” “才不是！”基奇翻了一个白眼。 “难道你暗恋的是那个男魔法师？！”拉法立刻瞪大眼睛，诧异地问道。 “怎么可能！”基奇气恼地眯起双眼，把拉法团成球状，重重甩向一边。 但拉法是根本没有痛觉的，这种模样只会让他的视角变得不太舒服，脱离基奇的控制后便身子一弹，重新飘回到基奇面前，没完没了地追问道：“那么，你在烦恼什么呢？总不会是……寂寞吧？” ——寂寞？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基奇忽地一愣，胸口处也好像被人用手指重重点了一下。 看到基奇的这副表情，拉法顿时了然地笑了起来，“基奇小主人也到了会寂寞的年纪呢！好啦，好啦，以后不要总把自己关在那个只有老头子和老太婆的岛屿上，多去各地的分会走一走，看看年轻漂亮的女魔法师们——对了，莉奇小姐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吧？怎么样，是可以继承奇美拉血统的女孩子吗？” “没人告诉过你吗？是男孩，而且是一个连奇美拉血统力量都没继承的男孩。”基奇漠然说道。上个月的时候，莉奇的孩子便已经顺利降生，一如巴洛特利家族的历代成员，是一个健康但却没有魔法天赋的普通男婴。 “这样啊，真是遗憾。”拉法立刻兴趣缺缺，嘟囔着说道，“希望她和她的丈夫能再努力一点，明年或者后年生个女孩子出来。” ——巴洛特利家族好像从来没有诞生过女性成员。 基奇撇了撇嘴，却没有提及此事，转而问道：“你干嘛不让我也生个孩子，只期待莉奇？” “你能生孩子？”拉法的表情马上变得十分震惊。 基奇愣了一下才明白拉法在惊讶什么，顿时气恼地吼道：“我难道不能和女人生孩子吗？” “这个……”拉法尴尬地笑了笑，欲言又止。 基奇不由得心下一动，讶异地问道：“难道我真的生不了？” “反正……到目前为止……奇美拉家族的男性成员还从没有和其他姓氏的女人生下孩子的……先例。”拉法嘿嘿一笑，嗖地钻进了旁边墙壁，从基奇的眼前消失。 ——没有……先例？ 基奇看着拉法消失的地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很快便自嘲地笑了起来。 ——就算不能生育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既不想要孩子，也不想要女人。 基奇甩了甩头，将拉法的话抛在一边，迈动脚步，继续在城堡里游荡起来。 167、丧钟鸣响之时 塞瑞斯登基一周年的时候，希尔成为巴洛特利伯爵也将近一年了。如今的他已是律政厅里的一名官员，碍于年纪，职位并不算高，但掌有实权，在御前议会上也有一个席位，虽然只是旁听的那种，不过，众所周知他是塞瑞斯的近臣，就算是律政大臣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会微笑以对。 绿龙芎已经消失在大家的视线当中，悄无声息地回了龙岛，而阿冬也彻底地进入了休眠期，但她并没有和芎一起离开，而是留在了亚夏城的皇宫，以龙的形态睡在了塞瑞斯特意为她改建的宫殿之中。 塞瑞斯的执政之路也还算顺利，自驾驭巨龙歼灭叛军之后，塞瑞斯便得到了龙眷者的美名，哪怕只是看在巨龙的威慑力上，大臣和贵族们也不敢对他太过刁难。 而塞瑞斯也并未急于做些什么，至少在明面上，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着一个皇帝的基本日常，唯一的缺点也只是稍稍有些偏爱年轻的臣子。但鉴于新皇自身的年纪，而那些被偏爱宠信的年轻臣子也不算太多，又都是出自豪门的贵族子弟，主政的大臣们也只能在私底下叹一口气，感慨下自己也曾有过的青春年华。 但一直协助塞瑞斯做着很多事的希尔却知道，塞瑞斯将很多本可以光明正大推行的政令全部转至私下进行，刻意地避开了大臣们的注意，通过一些不起眼的小吏和不为人知的暗探，将自己的意志一点一点地渗透到帝国的根基当中。 相比于过于温吞而隐忍的政治策略，塞瑞斯在军事上简直称得上大刀阔斧。登基后不久，塞瑞斯就向驻守边疆的蓝龙军团和闪灵军团下达了反击令，允许他们穿越国境“追击”敌军，哪怕“追”入到敌国的领地。 与此同时，塞瑞斯又将亚夏城内的皇家骑士团一分为二。一部分与亚夏守备军合并，改编为皇家近卫军，将原骑士团成员改编为营，并接纳更多贵族子弟加入，在骑士营中接受见习骑士的相关训练。被分割出去另一部分皇家骑士团成员则以军官为主，他们自拆分之日起便分赴全国各个省郡，从当地的驻军中挑选优秀士兵，组建以帝国命名的亚龙军团。 由于塞瑞斯只是下了几道谕令，然后便将相应权力下放给那些早已摩拳擦掌甚至磨刀霍霍的军团元帅和相应将领——至少看起来是这个模样，这使得一些大臣虽然对谕令有所不满，却也很难阻止武者们借着这道谕令大展拳脚。 北疆的闪灵军团还算稳健，只是借着谕令以及洛丹联盟想要坐下谈判的机会，在边境处开辟了一片由闪灵军团负责驻守的商贸区。而西北的蓝龙军团则早就不耐烦了在城堡里观赏难民的无聊日子，接到谕令后的第二天便打开亚极城的城门，出兵占领了乌拉马拉山脉以西的大片土地。 塞瑞斯继位一周年的时候，蓝龙军团已在塞瑞斯的暗示和授意下，在亚极城西边建起了一座平民自治区，收纳来自奥兹各地的难民，在自治区内开辟耕地，建设城镇，再过个几年就很可能将自治区升级为附属国。 格兰特公爵派去支援帝都的半团骑兵早已返回亚极，乔伊也被塞瑞斯以理应开始学习更深层的骑士之道为名，和半团骑兵一起遣回亚极城，得以父子团聚。 自觉很得塞瑞斯信任的乔伊倒是不想去亚极城被父亲管束，但架不住塞瑞斯一脸诚恳的游说，又向他委以不为人知的重任，于是，乔伊终于返回了亚极，并带走了数个塞瑞斯安排给他的“心腹”，这些人如今都已在奥兹的自治区里担任要职，随时随地将那里的情况汇报给帝都的塞瑞斯知晓。 希尔无法将自己担心的事告诉乔伊，只能在送别时提醒他多加小心，抵达亚极城后也尽量不要让格兰特家族的护卫离开他的身边。但看乔伊那敷衍的嗯啊模样，希尔便知道，他就算实话实说，乔伊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甚至不会相信。 ——这一走会不会就是永别呢？ 希尔只能叹了口气，希望格兰特公爵能尽快给乔伊找个妻子，留下后裔。 然而，西北还未传来噩耗，亚夏城内倒是先鸣响了丧钟。 塞瑞斯登基后的第二个仲夏节，在外巡游的德罗西终于返回了帝都，并出席了皇宫每年都会举行的仲夏节晚宴。 但在晚宴上，德罗西却发表了一番颇为古怪的致词，乍听上去像是在表扬塞瑞斯登基后的沉稳表现，但仔细一品却又会觉得其中的意味未免太过悲凉，尤其是在最后，当大家听到德罗西竟然以“我也终于可以安心去见先祖”这样的话作为结尾的时候，在场的贵族们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第二天清晨，当沉重而悠长的钟声自皇宫内传来的时候，贵族们顿时意识到：他们的预感成真了。 德罗西终究还是遵守了博尔吉亚大帝留下的遗训，在仲夏节的第二天清晨，用一根绳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只留下一份说明缘由的遗诏。 当丧钟鸣响之后，整个亚夏城也被悲愤的气氛所笼罩。虽然当日围城的叛军已经全部遭诛，导致这场叛乱的银甲骑士也被魔法协会灭杀，但德罗西的自缢却让整个亚龙帝国尤其是贵族们再一次意识到，这次事件将成为亚龙帝国历史上一次不可抹除的耻辱，它将记入亚龙帝国的史册，为后代所铭记，警醒。 于是，就在塞瑞斯正为德罗西准备葬礼的时候，军政厅的大臣们已经主动提出了应对帝国现有的军事体系应该进行大幅度整改，以免类似悲剧再次重演的建议书， 塞瑞斯接下了这份建议书，但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转过头便继续忙于德罗西的葬礼，就像是一心扑在丧事上，再也无暇他顾一般。 这时候，希尔的心情却比亚夏城中的任何一人都更加糟糕。 在德罗西自缢前的晚上，希尔便从与德罗西一同返回帝都的父亲那里预知到了事情的发生。但安格尔之所以把这件事提前告诉希尔，并不是为了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国丧有所准备，而是告知他，自己将担任德罗西的守墓人，此生都将守在墓园，再也不会返回帝都。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希尔并未觉得有多震惊，以父亲和德罗西的关系，以及他所担当的职务，这样的结果或许反而是一种善终。但紧接着，希尔便注意到父亲的神情有些过于清冷，看自己的眼神也满是留恋，就好像马上就要永别，再也无法见到了一样。 希尔顿时心下一紧，试探着说自己会去墓园探望父亲，但安格尔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言，转而叮嘱希尔，不要将他守墓的事泄露出去，对外只说他身体不好，去乡下休养。 当天晚上，安格尔没有住在巴洛特利家的府邸，用看希尔一样的留恋目光看过希尔那个尚且不满一岁的孩子后，便从密道去了皇宫。 希尔找不出安格尔话里的破绽，但总觉得心里不安，整整一夜也未能熟睡。 第二天，德罗西自缢的消息传来，希尔当即离开府邸，以探望塞瑞斯的名义去皇宫里寻找父亲。但他见到了塞瑞斯，却没见到安格尔，不安的感觉顿时越发严重，希尔再也顾不得种种忌讳，向塞瑞斯提出了要和安格尔见面的请求。 塞瑞斯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站起身，将希尔领进了德罗西的寝宫。 此时，德罗西已被放入魔法协会提供的可以让尸体延缓腐烂的特制棺木，由于亚龙皇室并不信奉教廷，因此棺木就停放在寝宫的主厅里，在葬礼正式开始后才会抬至葬礼的正式举行地，然后再转入墓园安葬。 塞瑞斯并未在德罗西的棺木前停留，带着希尔径直进了主厅后面的卧室。 一进卧室，希尔便看到华丽的四柱床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和棺木里的德罗西一样穿着盛装，只是双眼禁闭，像是正在熟睡。 希尔不由一愣，正疑惑父亲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以这副打扮睡在德罗西的床榻上，下一瞬便注意到，床上的人没有呼吸，脸上的肌肤也白得毫无血色。 希尔顿时呆了一下，紧接着便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向安格尔的鼻息。 “不用试了。”塞瑞斯站在门口，漠然说道，“今天早上将父皇入殓后，巴洛特利阁下便服用了毒药，现在……无论你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希尔呆呆地缩回手，转头看向塞瑞斯，“你……是不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塞瑞斯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按照父皇和巴洛特利阁下的遗愿，我会在父皇下葬之前，将阁下转入棺中，与父亲一同葬入墓园……” “你为什么不阻止？！”希尔打断了塞瑞斯的陈述，愤怒地质问起来。 “巴洛特利阁下从来没对我要求过什么，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必须要让他如愿。”塞瑞斯垂眸说道，“知道吗？希尔卿，在我小的时候，我一直很羡慕你。你有一个非常爱你的父亲，他爱你胜过整个世界，但凡你想要的，他总是会想办法让你得到。” 希尔不由一呆，不明白塞瑞斯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些。 “当我知道，我的母后曾是巴洛特利阁下的未婚妻的时候，我甚至一度希望自己是他的孩子，这样他就会像疼爱你一样疼爱我。”塞瑞斯自嘲地摇了摇头，“遗憾的是，母后对父皇是忠诚的，就像巴洛特利阁下一样忠诚。” “陛下！” “希尔卿，就算你无法理解，甚至因此而憎恨我，我也绝不会为我将要做的事感到后悔。”塞瑞斯淡淡说道，“我无法给予阁下一个名正言顺的葬礼，但我一定会满足他的愿望，让他永远陪伴在父亲身边……而这，也是父皇最后的心愿。” 希尔转回头，呆呆地看着床上已经长眠不醒的父亲，很多事亦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这一刻，希尔忽然明白了祖父为什么会猝死，那确实是安格尔所为，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能够继承巴洛特利家族的伯爵爵位。显然，那时候的安格尔就已经预感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并做出了会追随德罗西而去的决定，所以才冒险弑父，让爵位顺利地落在自己身上，进而传给一直想要得到它的希尔。 ——你的父亲非常爱你。 想到塞瑞斯的评价，希尔不由苦笑，握住安格尔已经僵硬的手，在床边慢慢地跪了下来。 ——父亲，如果你再更爱我一点，是不是就会选择留下？ 希尔闭上双眼，任由泪水在脸颊处滑落。 希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回到巴洛特利府邸的。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父亲最喜欢的暖房里。 这会儿是盛夏，暖房里的很多盆装植物都被搬了出去，显得颇为冷清。但在暖房一角，父亲的画架依旧孤单地矗立着，上面还有一张空白的画布，只是绷在上面的时间太久，明显已经无法使用。 希尔早就看出，父亲对他的那些画作根本就不在意，对绘画也并不是真的有多喜欢，他只是将这个所谓的爱好作为一种掩饰，让人忽略他的存在，忽略他的行踪。 ——以后，父亲再也不用浪费时间去涂抹这些东西了。 希尔自嘲地笑了笑，在父亲经常流连的躺椅上坐了下来，看着暖房里熟悉的景色，忽地想起了自己那个自出生后就从未被他抱过的孩子。 他不爱这个孩子，更无法像父亲爱自己那样爱他。 更糟糕的是，孩子的母亲也是一样。 当发现自己生下的孩子既没有奇美拉的血统力量，也没有魔法方面的天赋，连容貌都更酷似巴洛特利而不是奇美拉的时候，莉奇便把这个小家伙彻底丢给了保姆，只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过去看上一眼，确保他还平安活着。 希尔曾努力想对这个孩子更好一点，但每当他看到这个孩子，他便会想起自塞瑞斯登基后就再也没有谋面的基奇。此时此刻，当他知道父亲已经离他远去，再也无法相见的时候，悲伤中的他所能想到的也不是去抱抱自己的孩子，或是去探望自己的母亲，他只想拥抱基奇，或者，被他拥抱。 他想念基奇，刻骨铭心地想念。 他不想像父亲那样在死后才能和恋人在一起，他现在就想要他，现在，立刻，马上。 希尔这样想着，却也清楚地知道，他不过是在妄想。 168、结束，或者开始（上） 德罗西的死讯对基奇来说就像是昨天下了场雨一样，发生便发生了，生不出任何心绪。 但在德罗西死后不久，基奇忽然发现久未联络的希尔竟然开始向奇美拉的城堡递送礼物，有时是贵重的物品，有时却只是一封信函，简单地说一说自己的近况，而且并不索求基奇的回复。 基奇很疑惑希尔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试探着将这件事告诉阿米尔后，才知道泄密者应该是蒂娜。蒂娜并没有住进阿米尔在源岛新建的法师塔，而是留在了亚夏魔法协会，希尔一直和她保持联络，时不时地还会登门拜访。 “蒂娜知道你经常回奇美拉城堡，估计是她告诉希尔的。”阿米尔无奈地说道，“她不知道你和希尔到底怎么了，只当你俩还在闹脾气，前阵子还让我帮忙劝你们和好。” 知道是这个原因后，基奇撇了撇嘴，转眼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只让拉法把希尔送来的东西和信函随便找地方放起来，以后希尔再送什么也不必给他过目。 拉法倒是没怀疑希尔和基奇的关系，只当希尔想为基奇和莉奇缓解僵持的关系。基奇也不得不承认，姐夫和妻弟这样的关系真的很具有掩饰性，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就算联想也只会想到讨好、攀附之类的事情。 但基奇的不理会并没让希尔停止，他自顾自地继续着，对基奇的冷淡视若无睹。 塞瑞斯登基后的第三年秋天，塞瑞斯完成了他对基奇的承诺，派人将乔伊的尸体送到了奇美拉的城堡。而这个时候，外界还不知道乔伊已经死亡，格兰特公爵也只当他在乌拉马拉山脉里狩猎的时候失踪，正焦急地派人四处寻找。 希尔不知道乔伊已经被塞瑞斯送给了基奇，如今更是早就毁尸灭迹，但他知道塞瑞斯和基奇的约定，一下子就猜出这件事肯定和两人有关。 到了这时，希尔也算看出塞瑞斯的打算，他显然想将整个帝国的军事力量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再也不愿培育诸如格兰特、埃兰那样的军权世家。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塞瑞斯已经在蓝龙军团和亚极城内外连安插了诸多人手，格兰特公爵本人也在不知不觉中吃下了断绝子嗣的药物，再不可能诞下一个新继承人。 但塞瑞斯手中可用的人才尚且有限，就算把蓝龙军团全部接收过来也无法好好管理，于是只能做长久打算，先将格兰特家族的根茎断绝，然后再慢慢砍去上面的枝叶，最终将整棵大树收归己有。 对塞瑞斯的夺权计划，希尔不好干预也不能干预。从帝国的角度着想，格兰特家族这样的存在确实不利于帝国的稳定，很像是一个随时可能引发熊熊大火的危险之源，只有彻底熄灭才能杜绝隐患。 但希尔却实在不希望乔伊就这么被牺牲掉，更不希望他的母亲帕丽斯伤心。 犹豫了几天之后，希尔毅然向塞瑞斯提出了去亚极城帮忙的请求。 塞瑞斯愣了一下便点头应允，只希望希尔不要在那里逗留太久，毕竟帝都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协助处理。 看到塞瑞斯如此淡定的态度，希尔顿时心里一凉，直觉地感到乔伊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当希尔赶到亚极城，见到已经哭成泪人的帕丽斯夫人后，这种预感便越发强烈、严重，就像当年感觉到父亲将要离去时一样。 希尔在亚极城整整住了一个月，终究也没能等到乔伊归来，只能黯然返回亚夏。 回到亚夏后，希尔给基奇写了一封信，隐晦地询问他是否知道乔伊的去向，但这封信和此前寄送的所有信函一样，再一次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希尔只能叹了口气，收起对乔伊的惋惜和哀悼，重新投入到帝都的政务当中。 然而，半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希尔收拾好第二天早上将要带到皇宫里的文书，走出书房，准备去浴室洗个澡再上床入睡。 但希尔刚在浴池里坐下，身后却响起轻柔的脚步声。 希尔以为是家里的哪个女仆想要投怀送抱，正打算出言喝斥，柔软而光裸的身体已经贴上了他的背脊，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希尔，我想你。” ——莉奇？ 希尔一愣，手臂上却已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鸡皮疙瘩，使得他下意识地向旁躲闪，挣脱了莉奇的环抱。 莉奇似乎没想到他会挣脱，明显呆了一下，但紧接着便又向希尔扑了上来，只是这一次还没等她抱住希尔，赤裸的双脚便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自行滑动起来。 “啊——”莉奇顿时一声惊叫，重重地跌倒在浴室的地板上。 希尔这会儿也恼火地转过身，想要叱责莉奇几句，让她从浴室里滚开，但还没等他开口，莉奇的异状便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莉奇不过是在地板上摔了一跤，但此刻，她却像是受了重创一样哀嚎起来，只是捂着的不是腿骨或者脚趾，而是她的肚子。 希尔不由脸色一变，马上喊来露茜，让她找人将莉奇抬回房间，再请一个医师过来给莉奇检查身体。 而检查的结果也如希尔最担心的那样，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 莉奇怀孕了。 但希尔很清楚，自从上一次怀孕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碰过莉奇。 再联想到莉奇此前赤身裸体地出现在浴室，对他做出如同勾引一般的举动，希尔的心顿时如明镜一般—— 莉奇有了情人，而且，还搞出了孩子。 ——真是该死！ 希尔不由握紧双拳，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杀机。 基奇不可能知道遥远的亚夏城里发生了什么，于是，当他在源岛的法师塔里收到拉法的消息，暗示他马上去奇美拉的城堡时，他根本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希尔。 基奇跟着拉法走进客厅，正疑惑地想着拉法到底为什么叫自己过来，猛然抬头，却发现希尔竟然就坐在自己面前。 基奇立刻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旁边的拉法。 “巴洛特利伯爵说有关于莉奇小姐的要紧事要和你商量，我就让哈萨瑞把他带进来了。”拉法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虽然嘴上说着对耶奇之外的奇美拉都不在意，但实际上，拉法却非常希望奇美拉的血统能够一代代地延续下去。正因为如此，自莉奇的第一个孩子降生后，拉法便开始期待第二个孩子的出现，然而眼看着都快两年了，莉奇那边却毫无动静，让一心想要有个女孩延续奇美拉血统的拉法很是失望。 今天，拉法之所以会将希尔放进来，十有8九是想找机会说服他和莉奇再生几个孩子。 想到这一点，基奇不由扯了扯嘴角，抬手把拉法赶出房间，并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希尔正要起身说话，基奇却抢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迈步走到墙角，拿出他根据元素笔改制的简易画笔，在墙上绘制了几个魔法阵，隔绝了拉法和城堡精灵的侵入和偷听。 做完这些，基奇才转身走到希尔面前，漠然问道：“你来做什么？” “莉奇，怀孕了。”希尔握了握拳头，终是直白地说了出来。 基奇不由一脸疑惑，歪头打量起希尔。 ——他特意跑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个，难道他以为他会很高兴听到这种消息？ 基奇沉下脸，正想把希尔从城堡里赶出去，希尔已再次开口。 “那不是我的孩子。”希尔苦涩地说道。 “什……么？”基奇顿时一愣。 “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希尔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她背着我有了情人，而且还和那个人有了孩子。” 基奇怔怔地看着希尔，不知道自己应该同情还是愤怒，或者，骂一声活该？ 好一会儿，基奇才迟疑地开口，“你告诉我这个，又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希尔盯着基奇的双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是，它虽然不是巴洛特利家的孩子，却肯定流有奇美拉的血统，所以，在处置之前，我必须征求你的意见——你想留下它吗？” 基奇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无奈地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以说得再清楚点吗？” “我不能让这个孩子留在家里，以巴洛特利家族子孙的身份成长。”希尔咬了咬牙，狠下心说道，“但如果你需要一个奇美拉家族的继承人，我会等到它降生，然后送到你这里来。如果，如果你也不需要它，那么，我现在就会想办法将它处理掉。” “你要杀掉莉奇？”基奇怔怔问道。 希尔所说的事完全出乎了基奇的预料，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面对希尔——他怎么都无法想到，那么喜欢希尔的莉奇竟然会这么快就有了情人，而且还怀了那个人的孩子！要知道，希尔曾和他那么亲密，但自从和莉奇结婚以后，也没有再和他继续发生关系！ 想到这一点，基奇不由觉得，莉奇真是该死，只能去死！ “不。”希尔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基奇的猜测，“我只是想处置那个不该出现的孩子，并不会伤害莉奇，她……毕竟是你的姐姐……” 基奇张了张嘴，却实在说不出话来，只能咬住嘴唇，认真思考起希尔提出的两种选择。 希尔也紧张地看着基奇，只是紧张的原因并不是担心基奇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而是选择后，基奇会不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好不容才找到一个让基奇无法再漠视自己的机会，他不希望就这样浪费掉，让基奇再从他的身边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基奇抬起头，向希尔说道：“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吧，我虽然不会养它，但这里的拉法却一定会很愿意照顾它，尤其是——那是一个女孩的话。” “我明白了。”希尔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又欲言又止。 “还有其他事吗？”基奇主动问道。 “我想……抱抱你。”希尔凝视着基奇那张明显成熟了许多的脸，喃喃说道，“只是，抱抱你。” 基奇垂下眼睑，没有作声，但也没有拒绝。 希尔立刻按捺不住地张开双臂，将基奇抱在怀中。 这次拥抱持续的时间很长，长得让基奇不禁开始回想，以前被希尔拥抱是怎样的感觉，以及拥抱之后，他们又曾做了什么。但今天，这只是一次单纯的拥抱，虽然时间漫长了点，但在放手之后，希尔并没有得寸进尺地提出更多要求，只告诉基奇，莉奇大概的生产时间，希望基奇届时能够到亚夏城一趟，亲自将孩子带走。 基奇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但紧接着便忍不住问道：“让莉奇怀孕的人是谁？” “她不肯说。”希尔苦笑着摇头，“我也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向她逼问。”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基奇眯起双眼，漠然说道。 希尔没在城堡里过夜，在拉法的陪同下，和基奇一起吃了午餐，然后便被哈萨瑞送出了城堡，坐上一直等在湖边的巴洛特利家的马车，在护卫的保护下前往德米拉城。 基奇却没有马上返回源岛，留在了奇美拉的城堡，并一个人在城堡里游荡起来。 基奇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何种心情，或许有一点愤怒，但绝对算不上糟糕，顶多有一点复杂，但更多的却是……迷茫。 基奇知道希尔想要和他重归于好，虽然希尔今天把那份心思控制得十分隐秘，但如果不是有着那样的心思，这几年来，他为什么总是不停地往城堡里送礼物，送信件，如今又怎么会跑来自曝其丑？像这种丑事，不动声色地悄悄处置了不是更好？ 基奇撇了撇嘴，对希尔这种习惯性布局的习惯很是不以为然。 不过，也只是不以为然而已。 基奇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右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链。彻彻底底地分开了几年之后，他忽地意识到，希尔最让他怨恨的，不是他娶了莉奇，而是他曾经向他提出分手。 只有这件事，是基奇无论如何都不想原谅的，也因为这一点，即使舍不得将希尔送来的东西丢弃，即使在深夜里因想念而失眠，基奇还是固执地不肯和希尔和好，更不愿和他做一个普通的姻亲，普通的朋友。 ——他们从来不是朋友，过去不是，今后也不会是！ 基奇咬了咬嘴唇，正想转身去传送魔法阵返回源岛，但刚一抬头，便感觉到周围静得不太对头。 奇美拉的城堡一向是寂静的，但绝不会静到眼下这种连时间都像是静止了的程度。 基奇眯了眯眼，发现自己的异能也失效了，顿时翻了个白眼，唤出了某个人的名字。 “莫里亚蒂——” “我在。” 听到基奇的呼唤，黑发的神微笑着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基奇撇嘴说道。 “总要把结果向契约人汇报一下，我才能放心离开嘛。”莫里亚蒂笑眯眯地走到基奇面前，“不过，这应该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至少，是这副模样的最后一次。” “……我倒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订过契约，难道是指那次的赌局？”基奇皱眉问道。 “不，和我订下契约的人是你的祖父——哦，不对，是外祖父。”莫里亚蒂故意一般地纠正了自己的口误。 “那个被路西菲尔家族软禁，然后死掉的家伙？”基奇微微一怔。 “就是那个可怜虫！”莫里亚蒂马上换上一脸愤恨的表情，“那个家族虽然一无是处，却知道如何将我召唤出来，向我提出契约！就是因为他，我才不得不顶着这副皮囊来到这个世界，改动我原本设定好的命运之轮，冒着破坏时间结点的风险为他达成心愿！” 169、结束，或者开始（下） “召唤？”基奇越发惊疑。 但没等他继续发问，莫里亚蒂已抬起手指，使劲地摇了起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绝不会告诉你！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就够了，我绝不会再给你们将我从时间之流中拖拽出来的机会！” ——像我多喜欢见到你似的！ 基奇扯了扯嘴角，开口道：“我对召唤术的事情不感兴趣，我只是想问你，那家伙到底让你做了什么？” “你还没明白吗？路西菲尔家族可是都已经灭族了！”听到基奇这样问，莫里亚蒂顿时一脸无语。 “路西菲尔就是因为这个才全部死掉的？”基奇愣愣问道。 “他们想得到什么，他们就将失去什么。”莫里亚蒂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你那位外祖父的愿望，而我又大方地加上了一点，将路西菲尔所能拥有的一切转交给奇美拉来继承。” “这个奇美拉就是莉奇？”基奇立刻冷下脸。 “她才是奇美拉家族的继承人，不是吗？你，还有那两个死掉的小可怜，不过都是传承中的附庸，而且还是不称职的那种。”莫里亚蒂一本正经地答道。 “那你干嘛还要向我‘汇报’结果？”基奇恼火地问道。 “因为和我订下契约的就是和你一样的附属品嘛！”莫里亚蒂戏谑地笑道，见基奇越发火大，当即话音一转，问道，“对了，想不想知道原本的命运是怎样的？” “什么？”基奇一怔。 “如果你的外祖父没有和我订下契约，你的命运，还有你身边人的命运，应该是什么模样，你想不想知道？”莫里亚蒂蛊惑般说道。 基奇愣了一会儿，很快便漠然反问：“知道了又能怎样？” “唔，当然不能怎样，只是……知道了而已。”莫里亚蒂耸了耸肩。 “那就不要告诉我了。”基奇面无表情地答道，“很多事，不知道反而更好，不是吗？” “你像是深有感触嘛！”莫里亚蒂意味深长地看向基奇。 基奇紧抿嘴唇，没有作声。 “好吧，好吧，既然你不想知道，那么，我也该告辞了——”说着，莫里亚蒂的身形便开始模糊起来。 “等等！”基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如果没有这个契约，我和希尔，会怎样？” “你自己看吧！”莫里亚蒂微微一笑，消失在基奇面前，而他消失的地方却多出了一道水幕般的平行画卷，上面倒映出两个少年的身影，其中一个正是与基奇初见时的希尔，另一个却是基奇曾经在初中级魔法师考核中见过的西克莱斯特·路西菲尔。 他们的关系明显很亲密，就像基奇和希尔一样亲密，莫里亚蒂还恶作剧一般地将他们在床上的事情也展现在基奇面前，让基奇看得十分恼火。 但很快，基奇便注意到，他所认识的希尔，远不像画面上这个人那样熟悉床事。他很清楚地记得，在开始的时候，希尔和他一样生涩，而这也是他们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进行到最后的主要原因。 看着看着，基奇便越发觉得画面上的这个希尔很是陌生。他的希尔并不像画面上的那个人那样狠毒冷酷，更不像那个人那样时刻都想着谋害别人，他的希尔，笑起来的样子也明显更加真诚。 很快，画面一转，里面的希尔也娶了一个女人，虽然有些面熟，但并不是莉奇。基奇想了想，记得自己曾在神谕庄园的晚宴上见过她，似乎是温斯顿的女儿，或者，侄女？ 希尔娶了这个女人之后，他和西克莱斯特也依然没有分开，但渐渐地，两人似乎开始吵架。莫里亚蒂没有提供声音，基奇只能猜测他们似乎在什么事情上出现了分歧。 然后，画面再次一转，希尔递给西克莱斯特一杯红酒，饮下这杯红酒的西克莱斯特嘴角溢血，像是中毒一样倒在了地上，而希尔在旁边沉默地看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从始至终，无论基奇还是莉奇，都没有在画面中出现。 转眼，九个月过去了，莉奇的产期已经近在眼前。 基奇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换上便装，让阿米尔派马车将他从奇美拉的城堡送到亚夏城。 基奇没有向阿米尔隐瞒自己前往亚夏城的原因，阿米尔也没有阻止他，只让他和自己保持联系，有事去亚夏魔法协会找蒂娜，不要不和他打招呼就擅自行动。 基奇淡淡应下，然后便坐上了阿米尔自用的那辆简易马车。 自从和蒂娜结婚后，阿米尔对基奇的态度便明显收敛了很多，再也没有对他动手动脚，肆意猥亵。但蒂娜并没有像莉奇那样在结婚后的第二个月便怀上孩子，相反，眼看着两年多了，蒂娜的肚子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基奇好奇地问过一次，被阿米尔以魔法师一向子嗣艰难就给打发掉了。 ——如果魔法师都子嗣艰难，蒂娜是怎么生出来的？ 基奇心下腹诽，却也不好追问。 到现在，阿米尔大多数时间都在源岛为基奇管理魔法协会，蒂娜独自住在亚夏魔法协会继续为大魔法师考核而努力，只有艾维拉经常在源岛、亚夏和奇美拉的城堡之间奔走，时不时地为三个人带去彼此间的消息。 抵达亚夏后，基奇直接乘马车去了金色莲华，希尔在那里给他订了房间，并约好和他在那里见面。 但基奇来到金色莲华之后却没有看到希尔，只由一个旅店侍者将他领进了房间。 ——出什么事了吗？ 基奇不由有些疑惑，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传声筒，却终是没有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希尔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进门便赶忙向基奇道歉，“抱歉，莉奇忽然要生了，我只好留在家里安排人手，耽搁了一会儿。” “男孩女孩？”基奇随口问道。 “我把人安排好就过来了，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希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生下来吧。” “……你要带我过去？”基奇迟疑地问道。 希尔一愣，“你想过去？” “不。”基奇立刻摇头。 “那就在这里等吧。”希尔马上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孩子生下后就会被带出来，然后我再带你过去见他，或者，她。” “最好是个女孩，否则拉法又会想让莉奇继续生了。”基奇垂眸说道。 希尔笑了笑，没有接言，迈步走到基奇身边，试探着问道：“可以……让我再抱抱你吗？” 基奇没有作声。 希尔立刻当他默许了，伸手向基奇抱去，但他刚抬起手臂，便被基奇一把抓住。 “你只是想抱抱我吗？”基奇抬起头，盯着希尔的双眼，漠然问道。 希尔怔了一下，很快用双手将基奇的手握在手里，放在唇下，“不，当然不！我想吻你，想更彻底地拥抱你，像以前一样带给你欢愉……” “够了！”基奇打断了希尔的甜言蜜语，却没有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 希尔不由惊喜地问道：“基奇，哦，基奇，你终于肯原谅我了吗？” “不，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基奇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 希尔顿时一愣，但基奇的手依然被他握在手里，而他裸露出的右手腕上也依然戴着他送给他的黑曜石手链。 希尔立刻心下一动，试探地用嘴唇吻上基奇的手指。 基奇没有拒绝，只是垂下眼睑，任由希尔将轻吻变成了吸吮，舔舐，进而又得寸进尺地将他搂入怀中，低下头，吻上他的双唇。 好一会儿，希尔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基奇，一手继续搂着他，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庞。 “恨我一辈子也没关系。”希尔翘起嘴角，愉悦地说道。 “如果我恨你，你早死掉了！”基奇回了他一双白眼。 “我相信。”希尔将头抵在基奇的额上，微笑着说道，“所以，你爱我，就像我爱你。” 基奇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终究没能找到可供反驳的话语，只能愤愤地闭上嘴巴，将头转向一边。 希尔笑了笑，捧住基奇的脸庞，“我知道我做过的事很糟糕，真的知道，所以我不再乞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可以继续，或者重新开始。” “那莉奇呢？你要怎么处置她？”基奇漠然问道。 “你不会再见到她……”希尔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突兀地响起，将两个人从难得的温存气氛中惊醒。 “或许是莉奇生了。”希尔嘴上说着，并放开基奇，迈步向门口处走去，心里却有些不太确定——他出门前已经安排妥当，如果只是莉奇生下孩子，报信的人远不需要这样急促。 打开门，希尔发现站在门外的竟是露茜。 “出事了？”希尔立刻挑眉。 露茜正要开口，却一眼看到了希尔身后的基奇，不由闭上嘴巴，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进来说吧。”希尔让露茜进了房间，并反手关上房门。 露茜还是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老爷，夫人那里不太顺利，您最好回去一趟。” “到底怎么回事？”希尔沉下脸，“就在这里说清楚。” “夫人在您走后便生下了一个女婴。”露茜只好继续说道，“但紧接着便大出血，医师也没有办法……” “她还活着吗？”希尔插言问道。 “我出来的时候，夫人仍然……不过……血仍然没有止住，恐怕……”露茜欲言又止。 “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希尔皱了皱眉。露茜是他的贴身女仆，连他和基奇的事都知道一些，也知道莉奇这次所怀的并不是他的孩子，所以她应该很清楚，就算莉奇死了，他也不会太过在意，更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 “夫人生下的孩子失踪了。”被希尔一逼问，露茜也只好和盘托出，“为了帮夫人止血，场面就有些乱，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 ——莉奇的孩子失踪了？ 听到这件事，希尔和基奇顿时双双愣住。 出了这样的事，希尔无法再在旅店里耽搁，马上坐上马车，赶回了巴洛特利府邸。 基奇并没有跟他一起回去，一方面是因为他这一次的出行算是秘密，但更主要的是他不想见到莉奇，哪怕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深夜的时候，希尔回到了金色莲华，将家里的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转告给基奇。 莉奇终究还是没能逃开死神的召唤，在希尔回家后不久就撒手人寰，而她刚刚生下的孩子也不知所踪，希尔只能对外宣布，莉奇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希尔猜测可能是孩子的生父带走了孩子，但一时间也推断不出那人的身份，只能等着以后慢慢查询。 由于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气氛也实在有些不合时宜，希尔虽然留在了金色莲华过夜，却并没有和基奇做些什么，两个人只是拥抱着躺在床上，很快便酣然入睡。 半梦半醒的时候，基奇发现自己竟然做了一个梦，但下一瞬，他便意识到他是不可能做梦的，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只能有一种可能—— 那不是梦，那是莫里亚蒂想要让他看到的，那是正在发生的事，以及，将要发生的事。 看到一个女婴在襁褓中被送到一户金发贵族的家中，基奇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而紧接着，女婴已经迅速地长大，转眼就成了一个黑头发的年轻姑娘。她可爱而且漂亮，只是头发的颜色有些偏浅，在阳光的映照下甚至会泛起明显的金光。 少女很快到了可以参加社交的年纪，并在舞会上结识了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他们的年岁相当，身份似乎也很般配，没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双方家庭的认可，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举行了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没过多久，他们的孩子便出生了。 那是一个男孩，长着一头不同于父亲也不同于母亲的纯粹黑发，五官也和他们不尽相像，只是比例完美，就像是用画笔绘出来的一般。但没人怀疑这个男孩的血统，因为他和这个家里的一位祖先非常相像，就像是她从自己的画像上走下来一般。 那是男孩的祖母，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去世，只留下了这么一副画像。 看到这里，基奇忽然意识到，那是希尔的家，巴洛特利的府邸。那个被带走的女孩，竟然回到了她出生时的地方，成为了府邸里的女主人，并像她母系的其他祖先一样，与自己的哥哥结为了夫妻。 就在基奇震惊的时候，那个男孩也长大了，看着他，基奇不禁觉得自己是在看一面镜子。 但那个男孩并不像基奇这样沉默寡言，他爱笑，而且能言善辩。 看着看着，基奇忽然注意到了他的手指，上面戴着一枚闪烁的戒指。 他似乎一直戴着它，从小到大，只是小的时候挂在胸前，长大后才套上手指。 基奇不认识这枚戒指，但他认得戒面上镶嵌的宝石。 事实上，那不是宝石，那是一枚魔核，一枚非常稀有的光系魔核。 基奇怔怔地看着这枚魔核，耳畔仿佛听到了莫里亚蒂的轻笑。 这枚魔核曾经一度属于基奇，但后来，他将它送给了塞瑞斯，作为登基贺礼。 ——正文完—— 番外：艾维拉 艾维拉从没怨恨过命运，即使是在她中了剧毒，从此再不能念诵咒语的时候。 相反，艾维拉一直觉得她很幸运。 当村子里的其他女孩早早就被卖掉或者嫁人的时候，她却可以离开偏僻愚昧的乡下，住进冬暖夏凉的法师塔，吃饱穿好，学习知识，使用魔法。 和那些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的女孩相比，总有一日要成为魔法师的她不仅能自己决定人生，更能够被诸多男性仰望、尊敬。 有时候，艾维拉甚至会想，或许正是由于她太过幸运，命运女神才会想要向她讨取一点代价，让她遭遇嫉妒，体会痛苦。 但她还是幸运的，至少要比那个对她下毒的女孩幸运。 就算不能再念诵咒语，不能再施展法术，她却依然可以留在魔法协会，而那个女孩却只能住进潮湿幽暗的地牢，一辈子不能再感受魔法，永远都见不到太阳。 当然，那是她咎由自取，艾维拉不愿意憎恨，却也同样不会同情。 她只庆幸命运女神并没有将她彻底抛弃，还将蒂娜这样好的人送到她的身边，让她可以继续感受人世间的美好。 然后，命运女神还让她遇到了阿米尔高级魔法师。 他是那么地英俊，而且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通过了高级魔法师考核，连最为艰难的大魔法师考核也敢于挑战。 当然，这样优秀的人是不会看上她这么一个丑小鸭的，艾维拉很清楚这一点，并且更加清楚地知道，阿米尔在追求蒂娜，和他一样好看、有才华，连出身都十分高贵的蒂娜。 每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们的般配，连对情事一向不甚感冒的蒂娜自己也很快就坠入情网，接受了阿米尔的追求，在不经父母同意的情况下就与他私许终身。 她不能破坏蒂娜的幸福，更何况她也没有破坏它的能力。 虽然她总是站在蒂娜的身边，但阿米尔的目光却极少在她的身上停留，以致于她不禁猜想，他恐怕连她的初夜都不会稀罕。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爱他，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她不需要他的回应，也不打算让他知晓。 她的爱，会永远纯粹。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