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白天教授,晚上叫受。 简大教授活了四十多年,偏偏对二十出头的景初没有一点办法, 这只小东西,两年前忽然消失,两年后又忽然出现,还敢和他说有新欢?这新欢还是个女的? 这分明是挑衅!赤果果的挑衅!简大教授恶狠狠的想。 两年,教授还是那个教授,小受也还是那个小受,可总有神马东西是怪怪的…… 教授叫受,叫受不来,怎么办? 第一卷:过期不候 第一章:过期不候 长达两个半小时的讲座终于宣布结束,讲台上那人不徐不缓地吐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整个报告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景初盯着台上那个人唇角带着淡淡笑意地快步走向他的方向,两年不见,这个如今快四十岁的老男人,看起来仍旧那么自信飞扬,风度翩翩。加上对方凑在一块儿刚刚好看的五官和脸型,看起来就如同古代翩翩公子一般儒雅矜贵。 景初倒吸了一口凉气,才抬起脸露出一个非常热情洋溢的笑容——这种礼节性的虚假笑容当初还是对方教导了一个多星期他才学会如何收放自如,没想到有一天这一招竟然也用在对方身上。 “简教授,这一场演讲真是非常精彩,金某听了实在受益匪浅啊!”坐在景初身边的金教授连忙站起来走向前双手握住对方的手,作为这次讲座主办方的代表,他笑容可掬,热情地恭维对方。 如果不是景初跟了金教授两年,深知这一方学霸平时对自己毕生研究的东西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固执和偏见,他差点以为金教授真的被对方洗脑直接上升成一仰慕者,毕竟刚刚对方在台上讲的几个点,金教授在平日里对那些要点是嗤之以鼻的。 这时候校方的主持人已经走到台上主持会场秩序,安排听课的学生从正大门有序的离开。 会场顿时吵杂得就像有好几窝的蜜蜂在耳边嗡嗡地吵个不停,可这些声音景初都听不到了,他抱着一打资料默不作声地跟着站在金教授的身后,思绪却很混乱。 他和简白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那么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灯光的投影下在眼眶部分映出扇形的阴影。恍惚中,似乎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温暖而又混杂着烟草的气息。 那样熟悉陌生的气味。曾经深埋在心底的回忆在刹那间汹涌肆虐,景初难以控制地恍惚起来,脑海似乎有浮现出当年的阳光和清风。 再之后对方什么时候和金教授谈笑宴宴地走出去也不大清楚了,他只是麻木地跟在自家导师的身后。 直到在不知不觉中走出教学楼,抵达后边的露天停车场,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景初才猛地一回神,发现这次负责的老师,还有对方带过来的一行人都微笑着看他,好像在等他的什么回答。 ——难不成刚刚在他走神的时候有人问他什么问题了? 景初明白自己在贵宾面前失态了。 导师则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满脸关切道:“小初,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今天怎么恍恍惚惚的?” “啊?”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两秒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导师是在给自己台阶下,立即迅速反应,不好意思地挠头假作一副憨直的样子,傻呵呵地解释说,“教授,真的很抱歉,我昨天晚上整理资料整理到差不多三点才睡,于是今天注意力有点不集中了……” 其实根本不是他妈的那回事,可在场的人谁会真正在乎原因? “呵呵,金教授真是收了个好徒弟,”简白笑容淡淡地盯着他,目光却饶有深意。而后转过头对身后自己带的研究生说,“你们要是有师兄一半勤奋刻苦,我这个做老师的也就不用为你们抄心了!” 研究生们讷讷低下头。 金教授闻言大笑,虽然景初今天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但他的确是他带过的最刻苦好学的学生,金教授平时就喜欢在当初跟他一起抢景初的几个老头面前得瑟景初怎样怎样出色,如今一听有人变相夸他,就有些得意忘形。 他开始得瑟,变相地自夸道:“哪里哪里,要论起来,我这傻孩子哪有简教授的弟子聪慧过人!小初啊就是憨了些,净知道死读书,不过人常说笨鸟先飞,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其他陪同的老师额上划下三根黑线:“……” 景初满脸黑线:“……” 简白淡笑不语:“……” “小初过来过来,”金教授招手把景初带到跟前,乐呵呵地说道,“说起来我们家初安本科的时候就是简教授你们学校的,不过可惜他不是你们学院的,简教授以前应该没见过——小初好歹跟你母校老师问个好啊!” “教授您好,”景初没法只得顺着自家导师的意思,礼貌而疏离地问好,“我是08级经管学院经济学班的学生,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久仰您的大名,也有幸听了您的公选课,至今对讲课的内容都还印象深刻,简直倒背如流!” “既然如此,”简白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恍若漫不经心地调侃道,“为什么两年前考研的时候不选我呢?” 景初顿时胸口一阵窒息的疼,谁说当初他没选他的,他根本就是为了他才选择跨专业考研! 简白这句看似调侃的问题实则非常刁钻,很容易让人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他把他夸得天花乱坠,可当初考研选择的时候却没有选本校的老师,这行为本身就是对简白的否定。无论之后景初怎么解释,都注定是要得罪人的了。 简白被请来他们学校做演讲是贵宾,这种时候他问他这种容易得罪人的问题,分明就是诚心要他难堪! 景初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心中只剩下弄得化不开的自嘲:这些刁钻的问题以及应对之策,当初分明就是对方耳提面命地教导他,如今却让他当着他的面卖弄那些应答的小伎俩吗? 景初有些咬牙切齿道,“教授其实当初我也很想跟您学习,不过我对象被分配到这边工作,我只好也跟着过来了。” 金教授起初暗骂简白不厚道,而听到景初这样回答的时候不由有些诧异,因为景初当初刚来的时候根本没处对象,他现在的对象还是他几个月前介绍的呢! 不过好歹是圆场了。 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大多是浪漫而充满幻想,为了个小姑娘考研考到完全陌生的城市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虽然这个谎言幼稚且不切实际,可谁又规定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定要成熟现实呢? 简白听到这样的回答,表情却不易察觉地变了变。随后温文尔雅地笑了笑,眼神却十分古怪而复杂:“倒是个实心眼的孩子。” 景初扯了扯嘴角,望着简白的眼神却有几分复杂。 这个问题其实还有好几种不同的答法,可他却选择了最容易刺激对方的方式,可这个男人真的会被自己刺激到么? 他这人,外表看着温文儒雅亲切和蔼,可那颗心早就冷漠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了吧?他难不成还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对方对自己产生过哪怕一点点的感觉吗? 没想到两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喜欢自取其辱。 景初晦涩难明地笑了笑。 随后众人打哈哈着把话题引过另一边,然后上车,一队车离开校门,开往简白下榻的酒店。今晚校方在酒店设下酒宴款待对方。 作为主陪人员金教授同学院的另一个领导和简白同一辆车,景初则自动坐上另一辆车陪简白的几个弟子。 因为大家都是同龄人,说话也就不像有老师在场的时候那样恭敬谨慎,而且共同话题也更多些。 景初为了找共同话题,一路上谈的都是本科的那所学校,那几个研究生见他竟然是校友为人热情又笑容灿烂,也就没有陌生人初次见面的那种紧张局促很快天南地北地吹起来。 结果这五辆车组成的车队,反倒是装着学生的这辆车笑声最为响亮。 车队到了酒店,景初的师兄和几个陪同的老师早已经候在酒店门口等着了——不要问为什么简白作为一个年轻的教授接待规格却那么高,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zf 的高官,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转投学术界,可即便他在学校挂个领导的闲职那好歹也是正处级干部。这年头官大好办事啊! 简白下车被众星拱月地簇拥到前头走进酒店,景初则领着几个研究生紧跟其后。 在酒店大厅等坐电梯的时候简白和金教授几个主陪第一批先上去,师兄则带着一个陌生好看的男子故意落在后边。 简白带的那几个研究生显然跟那个男子很熟悉,等先头部队的电梯门一闭合,立马放下在人前的故作矜持呼啦啦围到男子身边叽叽喳喳地问: “温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老师您刚刚怎么没有一起去听讲座?” “温老师您最近都在忙什么呀?你都很久没有来学校跟我们讲红酒的知识了!” “……”男子被围在中间一直面无表情,但眼底却透出淡淡的暖意。 师兄花澈趁机站到景初身边,他注意到景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大大咧咧地把手肘搭在他肩膀上,调侃道:“怎么跟霜打茄子似的,这两天你家那位有跟你闹了?” 他疲软地朝他一笑:“是就好了,女孩嘛哄哄也就过去了——其实我就是不想再应付那些人,成天假笑得就跟朵菊花似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回去整理整理《统计年鉴》写个小论文投投稿!” 这话是这么说,可他作为陪同人员就算只是个小喽喽中途退场,于礼仪也是不对的。 “不想去就不去呗~”花澈无所谓地耸耸肩,他这个小师弟绝对是学术型的人才,从他认识他那天起要么成天就喜欢跟一堆数据打交道,要么成天泡图书馆把各种学术型的书刊看了个遍,简直成神了。 不过景初从来都不是书呆子,不然他也不可能跟他关系那么好。 “师兄你真是好银~”景初感动得泛起星星眼。 “没事,”花澈豪爽地一挥手,“哥罩着你!” 景初一本正经地说:“哥你在相亲的时候要是也能那么豪爽,也就不会一直是个光棍了!” 花澈大受打击,泪流满面地飘走了。 这时候另一头被学生围着的男子不动声色地走过来,表情淡淡,语波不惊道:“阿初,你还记得我吗?” 景初愣了愣,其实他刚刚就注意到对方的存在了:温和和简白关系很好,不过温和生性冷淡孤傲常人难以接近,如果不是因为简白的关系,那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当然对方不是学校老师而是开酒吧的,简白常常邀请他到学校给学生科普红酒知识,当初景初在他那混吃混合顺道学调酒不知道毁了他多少珍藏多年的美酒,可对方眉头皱都不皱一下。过往的点点滴滴他可能十几年后都还能回忆起细节,又怎么可能忘记曾经如此包容他的他呢? “没啊~”景初赔笑道,“我就算忘了江乔是谁也不可能忘记你啊!” 温和满意地点点头。 第二章:大青虫 景初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大概就是简白了,可他这辈子拒绝谁都不好意思拒绝温和。所以当晚的宴会结束后,景初抵不住温和的盛情挽留,只能冒着和简白正面接触的危险,留在酒店陪温大叔话话家常。 金教授对此表示很诧异,景初竟然跟温和关系很好,照理说就凭简白和温和的交情,景初当初和温和处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和简教授打过交道。可为什么今天下午的时候景初却装作全然认不得对方的样子呢? 不过这不是金教授研究的范畴,也懒得做过多的思考,把爱徒丢给温和之后,迈着慢悠悠的步子领着一众无干人士回学校。 于是景初只能耷拉这脑袋被温和面无表情地领上酒店十楼客房内。 走进房间,景初轻车熟路地找到大床直直地扑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两手两脚大大咧咧地张开,摆出一个人形的“大”字。说实话儿,今天应付简白实在是一件非常劳心劳力的事情,这会儿他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恨不得今晚就跟温和蹭床睡——这事如果被江乔知道,那么明年的今日就是景初的忌日,所以他也只敢在心里偷偷地想一下而已。 但并不妨碍景初每次单独和温和在一块儿的时候最喜欢在对方昂贵柔软巨大的床上打滚。 温和见怪不怪,不徐不缓地走到行李箱前,蹲下,从里边拿出两个高脚杯和一瓶红酒,然后慢条斯理的走到床边在景初身边坐下,语波不惊道:“来点?” 温大叔珍藏的好酒啊,虽然景初是个酒盲,但也知道对方手上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杯酒都是白花花的人民币的味道!他连忙一骨碌爬起来两爪子撑地,欢实地摇尾巴求投喂:“温大哥,嘿嘿,天地可鉴我对你家美酒的思念就如那滔滔江水延绵不绝震古烁今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温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把两只酒杯递给景初,熟练地拿出开瓶器打开瓶塞,然后端起酒瓶往杯子里倒了小半杯红酒,接着把酒瓶重新密封好放在床头柜上,转过身接过景初手中的高脚杯,轻轻晃动杯子,让封存在酒红色液体里的醇香发散开来。 景初乐呵呵地跟着摇杯子,然后仰头一口气把红酒喝光,心满意足地抹抹嘴,把酒杯随手放到床头柜上,又重新死躺回床上。 温和:“……” 如果此刻躺在床上的是江乔而不是景初,对方一定会被温和默不作声地提起来直接从十层高的楼丢下去! 不过…… 温和淡淡地收回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红酒,不再理会对方在床上滚来滚去就跟一条肥大的青虫不停地翻身似的,一个人坐在床边闷声不响地小口小口品尝美味,并且非常享受一个人品酒的过程。 不消一会儿,床上就没动静了。某打滚累了的大青虫此时正没心没肺地抱着一大团揉得皱巴巴的棉被呼呼地睡着,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时光。 温和扯了扯唇角,把透明的玻璃杯举到跟前低头小抿了一口。 如果此时换做别人,对方一定会抓着景初不停地问诸如“当初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跑来这么远的地方”“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你当初不是跟个癞皮狗似的缠着简白不放怎么现在却把他当做陌生人一样”“你和简白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但温和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向的原则就是别人不说他就不问。可即便如此,温和也能从对方平日的神经举止,甚至是一个微不可觉的细节变化中猜出大概的情况,而且八九不离十。很多和温和处得不错的熟人都不知道温和的这种特质,他们只是感到诧异温和平时闷声不吭地做自己的事情却什么事情都知道,譬如说景初;不过高智商高情商阅人无数会搞办公室斗争的精英人士不在此列,譬如简白和江乔。 ——要不是曾经被伤得很深,谁会把一个曾经自己爱得奋不顾身的男子视为陌生人,甚至逃离几千公里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自己生活? 可温和的直觉是:景初和简白不会就这么彻底结束。至少从景初故作不认识简白的样子就可以看出,这小孩分明还是介怀,分明还是念念不忘! 温和喝完酒,忽然站起来把空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走到大门处刷地一下打开门。 门外正站着笑容温和的简白。 第三章:离开你我很快乐 景初大半夜才从熟睡中莫名醒来,睁开眼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睡的地方不对,要知道宿舍那张长两米宽一米的硬木板要换做娇贵的豌豆公主睡,第二天人家准能浑身青紫让人一看误以为遭受过毒打,可他却感觉自己是睡在一张极其柔软富有弹性的床垫上,很显然自己不是睡在宿舍的床上。 景初愣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顿时一激灵弹坐起来,气恼地拍打脑袋:坏了,莫不是昨晚心心念念着想跟温和蹭床结果在人家床上打滚着打滚着就梦想成真了? 当初和江乔温和混得那么熟也不是不知道江乔那无耻没下限的鬼畜攻对自己的受的占有欲是多么强烈,那只无耻的鬼畜攻只要在酒吧看到哪个没眼色的男人多看了温和一眼,绝对二话不说拎起酒瓶上前砸人头上,如今江乔要是知道他毁了他家小受的贞操……对方还不直接从芒城飞过来把他大卸八块? 景初战战兢兢,完全忘了曾经江乔根本没把他划入情敌的范围内(因为江乔曾说过两只受就算放一张床上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他俩知道怎么滚床单怎么才能把对方伺候好么,嗯哼?)。 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景初,不自觉地缩回被窝里仿佛这样能感觉到片刻安全,但仍不受控制地幻想第二天江乔从芒城飞奔到他面前对他玩电锯惊魂一类重口味的∫M,可想着想着,忽然又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不对呀,昨晚上他的确是累,可也不至于真的累到沾床就睡啊!他也就喝了一杯红酒,然后打滚着打滚着…… 擦!问题就出在那杯红酒上! 景初恼羞成怒,一定是温和在酒里下了药,不然他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就睡着了?!没想到自己如此信任的朋友,末了还摆了自己一道! 他愤愤不平地蹦跶起来,床垫承受不了他身体的重量,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吱的声音。 这边动静一响,一直坐在靠墙椅子上用手撑着脑袋小憩的人也被惊醒,抬起头幽幽地望向大床这边,而跳起来的景初也发现对方。 彼此四目相对,双双一怔。 “怎么是你?”景初皱眉,警惕地盯着从阴影处走向他的简白。 此时房间内只亮着一盏紫光灯,模糊暧昧的光线,衬着对方修长挺拔的身影和成熟英俊的面容,恍如七百多个日夜梦中所见一般。 景初从不否认自己一向不是这个老男人的对手,谁让自己当初是付出最多爱得最深的那一个呢?当初怎样他不想再回想,他斗不过他,躲总可以了吧? 景初想到这儿,立马踢开被子,跳下床弯腰捡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囫囵吞枣地套上,然后装作一副漠然的样子,挑眉直视对方说:“谢谢款待,我走了。”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从简白身边走过,然而与对方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腕却被简白牢牢地抓住,对方的手如铁箍一般紧紧地把他套牢,景初挣脱不得,只得放弃抵抗。 他没有转过头看对方的表情,闭上眼睛说:“简教授,下药这种卑劣的手段亏你也做得出来。”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今晚一定是简白和温和这两个老男人联手整他才使得他夜不归宿。 简白没有回答,而是又快又狠地移动了一下脚步,转换了身体,然后一把把景初扛起来丢回床上。小孩被扔床上砸得头晕眼花,自己还反弹了一下。简白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欺身压过去,左腿半跪着抵在小孩两腿之间,双手牢牢地扣住对方手腕,咬牙切齿地问道:“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 完全没有人前温文尔雅翩翩公子的气度,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简白吧,骨子里有一种属于大男子主义的,不容人抗拒的霸道和气魄。 然而奇怪的是景初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简白,却发现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惊讶不已,两年前他从温和口中就听说了不少简白曾经的故事,当时完全想象不出平时一副温淡有礼的简教授竟然和江乔斗得你死我活,如今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其实早就接受这样城府很深,手段果决狠辣的他。 景初笑了笑,问道:“简教授,你没转投学术界以前,就喜欢这样在床上审问犯人吗?” 简白像被人恶狠狠地甩了一耳光,脸色变了变,倒吸了几口气之后,终于有些尴尬地松开手,猛地坐起身子,整个人懒懒地坐在景初脚边,忽然长叹一口气。 他的小孩离开的两年果然是长大了:如果说以前那个整天粘着自己不放的景初是个长不大的小孩,那么现在的景初就是叛逆的少年,居然学会对他竖起浑身的刺了。 待景初揉揉自己吃痛的手腕气哼哼地做起来之后,简白才尽量压住自己的怒火,尽量放缓语气,温和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 景初勃然大怒:敢情一直以来简白都不知道当初他为他哭的死去活来痛得撕心裂肺是为了什么啊?!他好意思跑来质问他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 愤愤然地把头扭向一边,景初的脸色黑得跟块黑炭似的:“小爷要回学校,不想跟你这混蛋废话!” “至少告诉我原因。” “小爷有新对象见异思迁了总可以吧?”景初恨恨道,“这样的理由你满意不简教授?” “……不满意。”这种气话怎么可能骗的了在官场混了十多年又在学术界混了好几年的简白呢,他至今仍记得两年前的情况: 两年前的有一天景初莫名其妙地跟他说分手,那个时候他已经有点不耐烦小孩任性胡闹的脾气,不过他吃定了小孩肯定不是真的想跟他分手没几天一定会跑回来要求复合,也就为了图几天清净答应对方的要求。 几天后景初果然不出所料蹲在他家门口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心疼地把小孩抱回屋内好言安慰对方。那天晚上小孩非常热情主动,甚至做了一些平时打死都不做的姿势,他以为他们就这样复合,可第二天景初就消失无踪了。虽然后来他也去到他家里找他,却不曾想景初一直不在家,他守了一周也不见人影,这才真的慌了神。 这种被人抛弃的痛苦简白这辈子只经历过两次:一次是初恋情人陈昔带着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南方少年出现在他面前,一次就是那天清晨景初整个人消失在他的世界。 简白不相信景初当初离开的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活了四十多年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只是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抛弃,简教授觉得必须得问清楚原因才甘心。 景初懒得跟对方狡辩,撇撇嘴,傲娇地把头扭向一边。 简白难得好脾气地继续问道:“你真的处新对象了?” 景初翻翻白眼没有回答。 简白权当对方默认,接着问:“女孩?” 从今天金教授的反应来看,景初的对象应该是个“女孩”。因为如果对方不是女孩景初一定不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毕竟景初不是他,在现今这种社会主流思想的导向下,没有一个GAY会主动跟周围所有人坦白自己的性取向,那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景初继续翻白眼,一副不屑与他说话的样子。 简白只好无奈地笑了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景初转头一看简白一脸无奈的样子,顿时就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炸毛道:“混蛋!小爷再怎么不济也是个男的好不?老子处的对象是女的怎么了?不信,不信老子明儿就喊我对象出来让你见识见识!!” 简白勾起唇角,毫不在意地应承道:“好啊。” 第四章:姜喜 当景初说出那带对象给简白看的下一秒心里就后悔了,首先说这话在某种程度上代表自己心虚,至少气势上就弱了人家一大截;其次明天是周末,在周末的早晨给姜喜姑奶奶打电话让她为这种原因起床,且不说这姑奶奶肯不肯过来,单说对方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起床气,回头她一定会活扒了他的皮! 可没料到第二天一大早景初打电话过去之后,姜喜一听同桌的还有简白简教授立马笑颜如花地答应了下来。 景初挂了电话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直觉姜喜那个妖孽竟然一点脾气都没发还如此爽快的答应过来准没什么好事发生,姜妖孽说不定会把天都捅下来的。 结果。 简白和景初在酒店门口等姜喜的时候,此妖孽刚一下出租车,景初就被对方的妆容给震惊到了:姜喜今天百年难得一见地化了妆,不过还别说,妖孽平时就长得挺好看如今一打扮衬得她那张小巧精致的脸格外的美丽动人;另外妖孽还穿了一件白色的蝙蝠衫,下身是一条热辣性感的小热裤,对方直接把那条修长漂亮的美腿秀了出来,这火辣辣的身材想吸引人都难! 而最要命的是,尼玛这妖孽今天挑的衣服正好跟他身上正在穿的T恤配对成一套情侣衫,尤其是两人胸前那俩一模一样的水墨风格的荷花荷叶,景初瞬间凌乱了。 这两件T恤,原本不应该是他的。这两件衣服是姜喜几个月前手绘的,当时她是想弄成两套情侣T恤把其中一半送给一个跟她暧昧好久的学长。但是后来学长果断地跟她结束暧昧关系欢乐幸福地跟着他的新宠奔向远方,姜喜气不过就把这两套T恤跟丢垃圾似的丢给他。 后来他俩凑合着在一块儿,景初也就天天拿这两套T恤换着穿,主要原因是进入夏天后他懒得再去买夏装。可姜喜再也没有穿过这衣服,因为她觉得穿出来会让自己想起当初被渣男耍得团团转的傻帽样儿。 可是,如今妖孽穿上这衣服是闹哪般?! 景初下意思地扭头想看简白的反应,没料到一回头,却发现简白沉着脸目光复杂地盯着他。 然后—— “亲爱哒~~~~~~~~”姜喜忽然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千娇百媚扭着腰肢和屁股喜庆地快步向他走来,声音嗲得让人一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下来。 姜喜走到景初身边,直接扑上去整个人像牛皮糖似的黏住他的手臂,两团丰盈饱满的肉球在他手臂上蹭啊蹭的,那瞬间景初的表情都要裂了。 姜喜抱着他的手臂,笑颜如花地冲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笑得花枝乱颤:“亲爱哒,你现在怎么突然要我来这地方,是想给我制造浪漫和惊喜?” 景初:“……”总算明白妖孽为什么那么爽快地答应了,敢情是想过来蹭吃的! ——可尼玛不要那么夸张好么,这样玩肉麻当街秀恩爱,她当是演电影咩?! 在这一刹那景初脑中灵光一现,在低头看了看整个人就快吊在自己手臂上的姜喜,妖孽此刻分明一副看好戏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于是非常配合地,“宠溺”地捏了捏姜喜小巧的鼻子,笑笑说:“看你急的,惊喜今天晚上给你,现在就是想带你过来给我以前的老师看看。” “哦。”姜喜很配合地乖巧地点点头,恍然大悟。 然后两人一起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在一旁被遗忘了好久的简白,发现对方的表情已经黑得跟块碳似的。 景初瞬间心情大好。 姜喜则做出一副“丑媳妇见公婆”的娇羞模样,安静温顺而又略带羞射地低头,小声地打招呼道:“简教授,您好。” 简白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他活了四十年,要是看不出这俩小孩是故意在他面前秀甜蜜玩肉麻,那他就算白活了!可明白他俩在装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遇到到他之前景初是直的,又或者更精准的说,景初的性取向是双的。这小姑娘咋眼一看非常浮夸,可若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她不是浮夸而是非常灵气。他敢打包票,这年头百分之八九十的男孩都喜欢跟这样女孩性格谈恋爱,她聪明但不精明能干,她懂得什么时候在男人面前示弱和撒娇,而且性子活泼不沉闷,重要的是她足够年轻和漂亮。 简白相信要不是景初先遇着他,小孩儿一定会爱上这小姑娘——而且这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该做的事,找这样的女孩谈恋爱,然后一起长大,结婚,生子。 简白有些自嘲,笑了笑不再说话。 于是这天早上吃完早餐,景初和姜喜从酒店出来坐公交车回学校的时候,两人一路上笑个不停,引得周围的人都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盯着这俩疯子。 可是笑着笑着,两人都莫名觉得心里很空虚,毕竟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过去的终究没法再回来。于是恹恹地靠在一块儿,彼此沉默。 景初说:“今天怎么那么有兴致打扮起来了?你平时不是说最恨往脸上扑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粉啊乳液的么?” “那必须的啊,”姜喜翻了翻白眼,“我皮肤本来是挺好的,要抹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不把我的脸弄毁了,化学的东西终究不靠谱!可我今早起来一说我这是要去会情敌,宿舍的姐妹们蹬时看不出去了啊,说什么也要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赛过西施,以免在那小妖精面前排不上档次。” 景初:“……”要是她们宿舍的那群发现所谓的“小妖精”竟然是一四十岁的老男人,估计三观都得崩坏了吧? 姜喜于是又得瑟说:“怎样,姐今天帮你狠狠地刺激了那老男人,痛快不?” “要今天不是简白换做你家那学长,我这样做你痛快不?”景初没好气地反问。 “不痛快。”姜喜回答得很干脆。 说到底,他俩不过都是感情上的惨败者。当初不顾一切付出了那么多,终究是被辜负。刺激了对方又怎样,你敢打包票你这样做对方真的会在意?就算对方真的在意,你仍旧逃不脱惨败者的下场。因为这些年你付出了最多却没有任何回报,因为这些年你以一种自残自伤的方式对对方念念不忘到头来不过空梦一场,因为最终的最终你只是希望遇到那可以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却发现那只是一个奢侈的梦想。 那么,还有什么好痛快的? 姜喜幽幽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景初见状于是安慰她道:“你不要这样,说不定你家那学长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鄙夷自己当初竟然不知道珍惜这样的你呢?你能遇到更好的。” 姜喜没有回答,但是景初感觉到对方靠在自己的那块肩膀上,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一点一点地砸在他的衣襟上,有一小片布料都被那潮湿的东西晕染开来,冰冰凉凉地紧贴自己的皮肤。 他和姜喜很早以前就认识,不过大家都坦白了自己的取向,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好朋友的关系。前几个月金教授见他孤家寡人那么久,也就联合别的学院的教授给他们这群单身研究生弄了个相亲会。他,花澈和姜喜都有幸参加。不过狗血的是他和姜喜竟然被分配在了一桌,那时候两人都心意寥落,觉得与其这样折腾不如就这样凑合凑合堵住教授那张嘴,于是就在一块儿了。 只是他们都知道,像这样的恋爱,都他妈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们还只是朋友。 良久过后,姜喜哑着嗓子说:“他这段时间的确又跑回来撩拨我了,不过被我骂回去了。” “……”景初默默汗颜,“他要敢再出现在我们学校,我一定帮你去狠狠揍他!” “那你呢,”姜喜忽然直起身子,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看他对你也没你说的那样绝情,当初会不会是你多想了?” 景初回答:“我不知道。” 第五章:你知不知道 景初只要一想起当年的事情,就觉得浑身都难受,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经历一遍的过往。 当年他和简白,仅仅是因为一堂校级公选课而已。 那时候他还年少,碰上像简白这样年轻英俊学识渊博上课风格又幽默风趣的教授,立马一见倾心。不过不止他一个人被简白的气质和才学吸引到了,他记得当年那节课下课后,容纳了三百多人的教室,里边大约两百多的女生都跟他一样看见简白两眼都放光了。 后来为了接近简白,景初逃了不少自己的专业课跑去旁听他的课,混脸熟后又顺理成章地每天跟简白一起跑步周末一起去球馆打羽毛球。那个时候他也只敢偷偷地暗恋简白,毕竟简教授是有家室的。他极力隐藏自己的小心思,用一种将近卑微虔诚地接近他,一边痛苦纠结一边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地犯贱。 直到有一天他才知道简教授和他的妻子已经分居好几年了,两人因为各自家庭的关系都没法去办理离婚手续,但他们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再后来又听说简白在结婚以前有一个同性的恋人,他俩将近十年的感情,不过那恋人后来出了国还跟一男孩在那边登记结了婚。景初蹬时跟鸡血似的跑去表白,然后顺理成章地在一块儿。 只是再然后,他发现简白一直念念不忘那恋人,甚至有时候在梦呓的时候,简白嘴里说出的也是“陈昔”这个名字。景初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个叫陈昔的人已经在国外,已经跟别的人结了婚,简白这辈子是不可能跟那个人再在一块儿了。可又怎么可能不在意,有谁能忍受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嘴里念叨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后来他跟温和混熟了,就经常缠着温和说简白当年的事情。于是温和就会耐心地说起当年,说的最多的还是简白当年为官时跟江乔勾心斗角各自陷害的奇闻异事,不过后来两人怎么冰释前嫌成为朋友却一直是个谜;温和偶尔也会谈及简白和陈昔当年的事情,但提的不多,而压死景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温和说,其实当年简白和陈昔只是缘分太浅,两人都有太多的误会。这些误会简白是有机会跟陈昔解释的,可那个时候陈昔已经和那个小男孩在一起了,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景初这才明白为什么简白要这样念念不忘,因为误会而莫名错过,像简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释怀,何况当年他们有十年的感情。 人常说这个社会最难得的就是一个人的深情,简白是个长情的人,只可惜对象不是他。 景初不是圣母白莲花,不可能像个小媳妇那样守在简白身边,用那圣母高洁温暖的光芒去感化简白等他有一天能忘掉陈昔接受自己。他承认他是个非常自私小气的男人,他这样心甘情愿给简白压在身下付出那么多也只是希望他能爱自己多一点,既然简白忘不掉,那也没必要继续耗下去。 所以他下定决心逃离芒城,一个人在全然陌生的城市,用各种新鲜涌入的人和事填补心里那块没有了简白的空缺。 他很相信一句话,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离不开谁,The matter of question is time。 但原来这世上若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就真的忘不掉。时间唯一能解决的事情,也仅仅是淡化曾经的感觉和痛。但所爱的那个人会一直一直烙印在心底,即使爱上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也永远不会在心底消失。 有人曾说宿命给我们的结局只是让我们摊开手心,可那人也只是说要摊开手心,并不是彻底忘记。 原来人一旦爱上了,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忘记。 在景初和姜喜回学校的路途中,简白和温和则相对无言地坐在酒店的床上。 江乔的声音通过电话免提功能被放大在房间内: “我说简白你他娘的现在怎么没了当年跟我斗得你死我活的那股气势?小男孩么,你抓回来【哗—哗—】有什么误会不就都在床上解释清楚了?你真是太太太让我失望了,白白浪费了昨晚我媳妇帮你下的药!” “闭嘴!”温和忍无可忍,心想自己跟江乔在一块儿真心不是往下掉一两个档次的问题,而是尼玛跟他在一块外人都会认为他和他一样是没有下限的物种。 昨晚上温和偷偷在景初的红酒里下了点安眠药,可那完全是为了把小孩留下来好让简白和他好好谈谈,有什么误会都一块儿摊开,不是让简白趁景初睡着的时候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像【哗——】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江乔那种粗俗的犯罪分子才会做得出来! 江乔一听见自家媳妇发怒,立马乖乖地垂下尾巴,嗷呜一声就差没蹭到温和脚下求宽恕。他急忙解释道:“媳妇,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遭罪的还是你自己。我不说了,我闭嘴!” 简白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两年前的一件乐事,那阵子温和对江乔拿酒瓶砸他顾客脑袋的事情忍无可忍好几天不理睬对方,江乔连忙围在温和屁股后边讨好解释。小孩看着好玩,跑上去添乱把江乔赶出门外,说他今天要跟温和简白玩③ρ,闲人非礼勿视。 江乔从来不怕景初和温和滚到床上,但有简白就另当别论。于是如忠犬护食般一提溜把小孩扔出酒吧,顺道也把他赶出去,然后两人不知道在酒吧里发生了什么事,总之第二天就和好如初了。 小孩很是好奇他俩究竟发生了神马,于是开口问。结果江乔刚想喜滋滋地开口,却被温和气势汹汹地怒吼一句闭嘴,再然后江乔就如现在这般。 可是简白不是江乔,他没法像对方那样整天没脸没皮地跟在温和后边求喂肉求蹭脸,像江乔这种什么事都在床上解决的行径更做不出来。他托各种关系找了小孩两年,好不容易找到他铁定是不会放手,就算小孩是真心不想再继续下去,他也得问清当年的原因。 温和转向简白,语气没那么僵硬了,说道:“你也别介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阿初和那小姑娘不是情侣,真正的情侣没必要在人前那么肉麻恶心,正常人都不这么干的。” 江乔觉得自己无辜中枪,在电话那头嚷嚷道:“媳妇,话不能这么说。我整天跟在你背后不停地砸糖衣炮弹那是因为我爱你啊,我绝壁是正常人!” 温和一听条件反射地想要扭头瞪对方一眼,忽然意识到江乔现在不在身边,只得揉揉已经突起的太阳穴,低声威胁一句:“江乔你他妈再敢说一个字我回去就把你的舌头剁下来!” 电话那头立即传出嘟嘟的声音,显然江乔一惊吓把电话挂了, 简白很是感慨当年那个把自己弄出车祸差点挂了的主谋如今竟然变成这样脑残忠犬胆小的样子,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啊! 简白淡淡一笑,说道:“温和你早点回去睡吧,明天一早你还得赶飞机回芒城呢。” “那你呢?” “等一会儿另一学校的领导就过来接我,我得带着这群小兔崽子继续巡讲。” 第六章:随风而逝(上) 简白的出现恍如一个梦,亦如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明明在心里激起千万层巨浪,却在梦醒过后,一切了然无痕。当天晚上景初拉上花澈和姜喜在学校附近的KTV包了间包房,这对“小情侣”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俩人各自一副霜打茄子的哭丧模样,豪气冲天地点了三打啤酒,然后一边抱着麦克风一边抱着大瓶啤酒窝在沙发的两头撕心裂肺地吼歌。 花澈的表情已经不能用一个囧字来形容了,这俩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吵架了,俩吼歌的架势,声波能把天花板上的灰尘给震得纷纷扬扬地落下啊喂! 花澈逃难似的冲出包厢大门,耳边依旧充斥这震耳欲聋的嘶喊,他想直接逃回学校可又怕这俩一时想不开做点什么冲动的事情,只能蹲在门旁边的墙边唉声叹气地抽烟。 认识这俩奇葩还真算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不过最让花澈无法忍受的是,这俩魂淡竟然在包厢里反复地唱夏炎的《火海》!尤其当他听到里边歇斯底里地唱“我爱得葬身火海,你爱得置身事外”的时候,整儿个被整疯了。 ——尼玛这货不是正常人!尼玛你俩不就吵个架咩?!尼玛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得玩这种折磨身边的人咩?!尼玛还爱得葬身火海,当文艺小青年在发羊癫疯咩?! 花澈在听第十五遍的时候,忍无可忍的他背后终于熊熊燃烧起黑色的火焰。他刷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把烟头恶狠狠地掐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磨刀霍霍地拉开包厢的大门,仿佛每走进去一步,脚底都能燃烧出一团怒火来。 “你俩TM的就不能好好在一起,非得爱得死去活来?!”花澈对正在沙发上蹦跶的俩疯子怒吼道,声音之大,竟然盖过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景初和姜喜闻言放下话筒齐齐转头,即便在包厢昏暗的光线下,花澈也能看出这两人脸上满脸的泪痕。 墙壁巨大的屏幕上只剩下夏炎一脸忧伤,字幕上出现一行字:我爱的流出泪来,那滴泪落进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花澈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尼玛这世界绝壁疯了! ——这俩人没一个正常的! 花澈默默转身离开包厢,继续蹲在包厢外边的墙角边唉声叹气地抽烟。 第七章:随风而逝(下) 这俩疯子发羊癫疯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他们的吼得喉咙都快发不出声音了,才趴在沙发上呆怔地盯着天花板,很快就醉得不省人事,睡姿难看地躺在沙发上一边抽噎一边沉沉地睡过去。 花澈愤愤不平站在包厢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已经消停了的俩人,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景初拖到地板上暴打一顿。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闷闷地脱下外套盖在姜喜身上,然后转身去找服务员把包厢空调的温度提高。 做了这一切后,花澈回到包厢给自己点了首歌,陈奕迅的《好久不见》。巨大屏幕上出现陈奕迅穿着黑西装黑色高礼帽的造型,咋眼一看还以为是卓别林。整个画面就如巨大无声的黑色默片,是那个年代的黑色幽默。 花澈坐在大理石的茶几前,一个人对着巨大屏幕,双手紧握着麦克风。那一刻他的表情在屏幕光影的映衬下有奇异的悲凉,声音轻而温柔。 他轻轻唱到:“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拿着你,给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条街。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回不到那天……” 在这个对他而言全然陌生的城市,大概除了他和姜喜俩人,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认识了二十四年。 二十四年了,其中有八年,每一年都看着不同性格不同样貌不同年龄的小男生或者老男人追她;然后又有几年,看着她或因为分手或因为吵架哭得歇斯底里狼狈不堪。 只是,他也只是旁观着,看她哭看她笑,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哪一次的情绪波动是为了自己的。也许是他俩认识太多年,反而成了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有交汇的那一天。 巨大屏幕上的配乐还在继续,低声的温柔中似乎有什么轻轻触动了那一根心弦,被触碰一下心脏就凛冽地疼了一下。是那样沉重的心事,可惜只能盛开在无人可见的暗夜中,独自盛开又独自落败。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只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然而唱着唱着,花澈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听到身后离他不到一米距离的地方,传出他那小师弟委屈地嘟囔:“简白你个混蛋……”只是这么一句,然后景初不安分地挪动一下身体,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又翻转过身继续睡了。 ——这是神马情况?!! 花澈震惊了:简简简简简简简白!!!那不是昨天来咱学校开讲座的那啥啥教授咩?!!为毛自家小师弟喝醉说梦话的时候喊的却是这个人的名字?!他俩不是不认识咩?!! 然而当花澈还没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又听到沙发另一头,姜喜呢喃道:“苏而你为什么……” 花澈的三观瞬间崩塌了:苏而不是前阵子跟姜喜暧昧最后却不负责的人渣学长咩?! 尼玛这俩疯子在KTV里发疯,醉得不省人事之后嘴里喊得却不是对方的名字…… 尼玛这俩货是真的吵架了咩?! 第八章:梦醒以后 景初第二天清早六点的时候醒了过来,宿醉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头痛欲裂,而且声音嘶哑得简直发不出声音来。他一边揉揉吃痛的脑袋一边爬起来,才一转过脑袋,就看见沙发的另一头姜喜正缩在花澈的怀里,她的身上披着对方的外套。 他知道花澈和姜喜从小青梅足马,俩人感情胜过亲生兄妹,也就做多想,一个人朗朗跄跄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包厢,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一把脸。 然而莫名的,心口仍旧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其实自从简白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种种行为都表明了对方想要和他复合以后,景初的心就一直无法平静下来。两年多了,他曾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忘记,可当那个人再次出现后才明白所谓的“忘记”有多么苍白可笑。 可当初实在爱得太狼狈了啊,他爱他爱得连最后的尊严都不要,可依旧赢不回那个人的真心。 他不会愚蠢地再此被那个人伤害,所以选择冷漠对待。可有没有人能告诉他,究竟还要过多久,过往的一切才能真正成为云淡风轻的曾经? 不,不能在继续这样沉沦下去! 景初猛地闭上眼睛,用双手盛水恶狠狠地扑到自己的脸上。冷冽的清水刺激着毛孔,侵染了他的眼角。景初确定自己的眼角湿润了,却不知道那份湿润究竟来自水龙头的水还是来自泪腺。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往下冲。 过了很久,景初终于平复下躁动不安的心情,霍地睁开眼,顺手关掉水龙头。然后他双手撑在黑色大理石的洗手台上,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镜中流露出软弱表情的自己。 人的一生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所以他也该清醒了。 之后他慢慢走回包厢,在半路上碰到一边揉眼睛一边疲倦地打哈欠的姜喜。这妖孽昨晚上玩到那么晚才睡,而且包厢的环境又不大好,所以整张脸有些油腻,而且苍白憔悴。 姜喜毫无形象尽毁的自觉,漫不经心地上挑了一下眉梢,发现是景初,就一边打哈欠一边懒洋洋地打招呼道:“早上好。” “……”景初无奈地揉揉姜喜的脑袋,“赶快去整理整理,小心被人看到你那副模样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姜喜小妖孽平时虽然脱线得不着边,可有时候看起来却像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屁孩。 “……滚!”姜喜一听立马横了景初一眼,“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你这个没有小攻疼的受!”说完,姜妖孽不屑地把头扭过一边,昂首挺胸地从景初身边擦身而过了。 “……”景初瞬间石化。 回到包厢。 景初一推开门就看到花澈正含着泪蹲在墙角画圈圈,样子要多凄凉有多凄凉,就差一片落叶在他身后飘呀飘了。景初不解,于是走向前,蹲在花澈身边好心关怀道:“师兄乃肿么了?” “银家不要活了嘤嘤嘤……”花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景初猛地站起来,烦躁地用脚恶狠狠地踹了一下花澈的屁股,“装可怜装个屁啊!小爷我不吃这一套!” 花澈以一个四脚趴地的姿势贴在地板上,内牛满面:“连你也欺负我!姜喜是小混蛋,连她家老公也是个混蛋!你们全家都是混蛋!” 得!不用说,一定是刚刚姜姑奶奶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花澈怀里觉得自己被吃了豆腐,于是在他不在包厢的时候玩了什么重口味∫M游戏——尼玛就花澈那挫样哪里是姜姑奶奶的对手啊! 景初大清早就看到一苦逼的二货,瞬间脑补了这二货被欺凌的场景,心情不由得大好。 随后他们三个人慢悠悠地离开了KTV。 这时候才不过早上七点,除了偶尔在路上看到几个穿着校服背着书包,骑自行车在自行车道里飞快冲过的中学生,马路上甚至连汽车都很少。然后他们在学校门口的一家广州粥铺要了三份皮蛋瘦肉粥和两碟咸菜,三个人闷声不响地低头吃早餐,打算早点吃完就圆润地滚回宿舍补觉。 然而景初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见简白嘴角噙着笑慢慢朝他走来。其实这个老男人嘴角含笑未必是因为心情愉悦,嘴角挂笑的男人总是给人以温润矜贵,却又可亲可敬之感,这个老男人只是习惯于在人前保持这样的形象。 景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自从前天在酒店与这个男人分别后就没想过还会继续和他有交集,然而对方还是不依不饶阴魂不散地跟过来了。 花澈不知道景初和简白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故事(他甚至不知道景初的真实性向),只觉得前两天来学校开讲座的别校教授竟然这个早晨出现在这么一家小粥铺,这世界还真是奇妙。他连忙站起来,恭谨道:“简老师,您也是来吃早餐的吗?” 景初和姜喜也连忙站起来,不过姜喜机警地贴到景初身边,轻轻地挽住景初的手臂,笑靥如花地对简白道:“老师早啊!” 简白用眼角瞥了一眼姜喜挽着景初手臂的手,面上却不动声色:“呵,好巧。” 巧个屁!景初盯着简白的眼睛简直要冒出火了,然而嘴角却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客套而又谦逊的笑容,咬牙切齿道:“真是好巧呢!” 花澈热情地拉开他身边的座椅,连忙招呼简白道:“相请不如偶遇,老师您要是不嫌弃的话跟我们一起吃个早餐呗!” 简白从善如流。 第九章:为难自己 很快的,老板又上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摆在简白面前。景初一直低着头佯装认真喝粥,沉默。姜喜原本就站在景初这一边,所谓伤害过朋友的都是混蛋,所以她也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佯装低头认真喝粥。 两个原本就话多的人见人教授以来就立马闭嘴沉默,这样古怪的气氛连花澈也觉察出来了。不过简教授毕竟是客人,俩小孩闹脾气就算了,他好歹得活络活络气氛免得人家说他们怠慢了贵客,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绞尽脑汁地找各种话题主动跟简白说话。 好在简白是个健谈的人,而且风趣幽默,所以尽管有俩小孩故意找茬,气氛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如果不是身在其中,从旁人看来这四个人在一起的气氛是非常热络的。 最终,姜喜看不下去了。她在桌底下恶狠狠地踢了花澈一脚,花澈不明所以地望着她。然后姜喜忽然站起来,笑嘻嘻地道:“不好意思,我想上个厕所。” “这种事情还用得着跟人打招呼吗?”景初语气凉凉道,“难不成连上个厕所还得经简教授同意?” 景初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就像根根竖起的利刺迎面朝简白扑去,这时候就算是个三岁小孩也知道事情不对劲儿了。 姜喜眼珠子转一圈就知道景初这话其实完全是在针对简白,于是笑容满面地俯身在景初耳边,甜甜地笑道:“亲爱的,人家简教授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在贵客面前我们怎么能失礼呢?” 她是在提醒他,人简白也只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而已,是客人,不是自己人,所以还是要注意分寸。 然而简白依旧面带微笑地看着景初,眼神温和,似完全不介意:“我站在讲台上是你们的老师,下了讲台我们就应该是朋友。朋友之间,没必要太过注重那些繁文缛节,你说是吗,阿初?” “呵呵,教授您位高权重在芒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们这些小角色除了唯命是从还能做什么呢?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景初扯了扯唇角,随后拉下整张脸来。 花澈见势不对立马跳起来,拉着姜喜就往外跑:“那个,人有三急,我们先去了啊……”说着就跟逃难似的冲出粥铺,背后扬起一阵黄烟。 花澈拉着姜喜跑了很远,直到确定粥铺那俩人看不到他们了,才惊魂未定地松开姜喜。他跑得太急,如今有些喘不过气,只得弯下腰大口呼吸。姜喜也跑不动了,干脆坐在身旁的花圃边上,整个人小小地缩成一团,捂着胸口喘息。 “我说,”花澈一边喘气一边心力憔悴地问道,“我怎么就觉得景初今天表现得有点儿怪呢?平时也不见他这样啊!” “他跟简教授有不共戴天之仇!”姜喜解释道。 “……”不知道为什么,花澈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昨晚上景初醉醺醺地趴在沙发上呢喃简白这两个字,仿佛和这个人有非常深重的过往一般,瞬间就囧了,“难不成简教授杀了他全家?!至于这么心心念念的嘛!” 姜喜一愣,她是被‘心心念念’四个字给震住了。 两个人再想到今天景初的反常举动,一时间无言以对。 良久。 姜喜像想通什么似的,忽然站起来,豪气冲天道:“走!咱回去补觉!” 擦!他俩就这么走了未免有些不道德吧?!花澈迟疑:“那我家小师弟呢?” “发个短信通知他我们开溜就成了呗。”姜喜懒得理会花澈,这二货什么都不明白:那分明是那俩人的战争,他掺和进去是打算当炮灰? 她也真是傻,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阿初对简白一直念念不忘,你妹要不是他心底还对简白有感觉又何苦用这种方式为难自己?! 但或许,有时候爱一个人就是为难自己。 第十章:你究竟想怎样 而在粥铺。 简白饶有深意地盯着狂奔而去的某两个人,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这两天动用了点关系调查了一下姜喜这个小丫头的家世背景,没料到竟调查出这个小丫头是单亲家庭出身。如果没有调查姜喜的过去单看现在的她,根本没法想象这个小丫头片子在高中的时候曾有过严重的抑郁症并且两次自杀未遂。 姜喜小丫头倒也有点意思。不过更有意思的是,调查发现花澈和姜喜俩人青梅竹马,两年前花澈有保送到更好学校的机会,可他却选择放弃转而考来这所在东南沿海不算非常出名的211大学。而姜喜当年的第一志愿就是这所学校。 如果这样都还看不出点什么,简白也就白活了那么多年。这世上也就只有阿初这个缺根筋的才觉察不到那个男生对那小丫头的小心思。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稍微给那俩小孩一点机会,那小丫头迟早会转向真心待她的花澈。到时候他倒是要看看阿初还能找什么借口拒绝他。 景初注意到简白的眼神,瞬间就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这点真心不能怪这个老男人,因为当初刚刚认识姜喜和花澈那会儿,他也差点以为这两货是情侣。可处久了就发现,这两人这辈子大概也就只能这样了。 或许他们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彼此,只是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反而觉得做情人不如做朋友来得舒服。因为有些感情一旦跨出了那个界限,就再也回不到最初。与其如此,还不如一直保持那份距离,单是那样的温暖,也足够陪伴一生了。 不过景初并不打算主动跟简白解释些什么,因为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很快就收到了姜喜的短信:教授太凶残,我们功力尚浅斗不过他,先溜了哈。 景初愤愤不平:尼玛有这样当朋友的咩?! 不过他是不会在简白面前表现出被朋友抛下的气愤的,骄傲不容许他这么做。于是他冷哼地把头扭过一边,高声叫唤老板:“老板,结账!” 粥铺老板立即喜滋滋地拿着一本点菜单跑过来报了个数。 景初自然而然地掏出钱包刚想从里边取出五十块递给老板,却被简白捷足先登对方率先递给老板一张喜庆的红色的一百块大洋。景初甚至连早餐的钱都不想占简白的,只得刷地站起身,刚想把钱塞老板怀里再把简白的钱还给对方的时候,却忽然被对方拦住。 “我来付账就好。”简白坚决地反手抓住景初的手,然后把钱塞回他的钱包里。 “老板,帐记在我头上就行了。”景初动手不能只好动口,而后转过脸,虚伪又客套地对简白说道,“教授您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哪有让客人付账的说法,你说是不?” 简白终于控制不住收敛起笑容:“阿初,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哈?”景初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讥讽道,“我可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过呢!” “乖乖听话,不要闹了好吗?” “简教授当哄三岁小孩吗?不过真可惜,我不是您的学生,没有义务听您的话。再则,我跟您算什么关系?大庭广众的,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暧昧好么?您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你……”简白终于被激得不断冒出怒气,加重了抓着景初的手的力道。景初这话已经说得非常过了,面对这样的羞辱,要换作脾气不好的能当场扇他耳光。然而如果这么做,估计他跟小孩最后的那点情分也被扇得消失殆尽。 所幸早晨的粥铺还没什么人,不过简白是不肯放任景初这么继续下去了。 “先跟我走。”简白冷脸命令道,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景初的手腕往外走。 “混蛋!你要干什么?!”景初没想到会上演这么一出,要他跟他走不扯淡么,于是奋力挣扎起来。然而简白的手就像铁圈一般禁锢着他,挣脱不开,甚至连反抗也显得苍白无力。景初不由得恼羞成怒,“你放开我,混蛋!” 简白充耳不闻,一直把他拉到车前,塞进车后座上,自己也跟着挤进去。 景初被气得不轻,简白才跟进来他想也没想便扬手扇了对方一耳光。 “啪!”耳光声清脆刺耳。 景初呆住,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生生挨了他一巴掌,甚至连反抗一下都没有。其实以简白的身手,这一巴掌他明明是可以躲开的。 “气消没?”简白对挨了掌掴的事情毫不在意,尽管被打的半边脸上迅速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他紧盯着景初的眼睛,认真而严肃道,“你要还气不过,可以再打我一下。” 景初顿觉有些心虚,不自然地把头扭向一边,不再说话。 可简白并不打算放过他,身体倾向景初,把脸凑到景初的跟前,连呵出的气体也全都扑在对方的脸上。他眯起眼睛,饶有深意地问道:“你究竟在气什么,嗯?” 擦!事到如今,再追究小爷在气什么还有意义呢?!景初体内那颗炸弹的导火线终于被点燃,咻咻几下炸弹就在他体内爆炸。他那表情已经非常怨恨了,猛地转过脸,恶狠狠地想要把简白推开:“小爷……唔……” 那些愤愤的话甚至来不及说出口,便已经被简白以吻封缄。 第十一章:强吻什么的 简白的这个吻霸道而充满侵略性,宛如年长而权威的兽在毫无怜惜地侵占一只年幼弱小的兽,小兽连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景初只觉得双唇被什么湿润温热的东西堵住,随后就被强行撬开唇齿,口腔被打死扫荡。而他就这样被简白压在身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此刻有些疯狂和弥乱的简白,甚至忘了反抗。 他不是小说或者狗血偶像剧中那些白痴女主,什么俩人吵架后男主霸道地把女主粗暴地推到墙上强吻一通,女主就莫名其妙原来男主的桥段几乎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 何况就算他是被压的那个,本质上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爷们的事实。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自己以这样屈辱的姿势被侵犯,那是关乎男性尊严的事情,所以即使对方是自己曾经深爱的那个人也是不可以的。 好在简白很快就放开了他。 景初慢慢坐起来,冷冷地瞪了简白一眼,用手背轻轻擦了一下嘴角,道:“简教授,需不需要我现在就脱下裤子让你上,嗯?” 景初是真的生气了,当他真正生气的时候,就如现在这般不吵不闹,只是冷漠对待。 简白怔了怔,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触碰一下景初的脸,却被对方恶狠狠地用手挥开。他只得无奈地笑了笑,说:“我今晚就要回芒城了,走之前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刚刚那瞬间爆发的暴虐情绪烟消云散,简白那一笑,整个人便又恢复成平常淡定从容,温和矜贵的样子。 这个人怎么可以装作一副刚刚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的模样! “现在看到了,我可以走了吧?” “我们好好说一会儿话,好吗?” “……”景初也就不再吭声,他知道拒绝也是没什么用的。 “我找了你整整两年,”见情形阿初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气不过,简白只得自顾自地开口,试图软化对方,“我甚至不得不腆着脸回去借用了家里面的一些关系,结果反而惹得老爷子对所有人下了封查令,要不是简伊暗中帮我,我还真找不到这里来。” “……” “跟我回去好不好?家里那些东西还保持原样,我也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对了,你大概不知道吧,江乔已经辞职了,现在在温和酒吧里帮忙。他们就跟我们住一个小区,你要是回去的话能整天去他们家蹭好酒。” “……我已经有女朋友,”景初闭上眼睛,“够了。” 简白神色微微一变,心说你那女朋友根本不像那么一回事儿,当糊弄小孩么?可明知道姜喜只是景初随便找来拒绝他的借口,他却不打算在这时刻揭穿,他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不会维持太长久。既然如此,他有何必说出来讨景初不痛快呢。 简白笑了笑,刻意回避这个话题,说:“阿初,我听说你们这个学期就要去实习对不对?金教授似乎希望你留校,可你却拒绝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是进公司还是进事业单位?我觉得你这个专业要真的想专业对口的话,最好……” “我要去英国。”景初淡淡地打断简白,“我已经拿到那边的录取通知了。” “……”简白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他原以为来之前已经把景初的状况调查得很清楚了,没料到却半路杀出这么一出。只怕小孩出了国后就更难把他哄回来了吧,这倒让简白感到有些头痛。但他还是强迫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去英国也好,毕竟国外的科研条件比国内的要先进许多,男人嘛,读个博士出来总是好的。对了,你是去哪个学校?”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景初冷声反问道。 “我这也是关心你。”简白说,“早年我也在英国念过两年硕士,我在那边还有些人脉,可以拜托他们好好照顾你。”可忽然想起什么,不由得苦笑说,“算了,要实在不行我就申请去英国进修两年,那群不靠谱的不把你教坏才怪!” 他以前的那个圈子有多乱外人根本无法想象:半夜嗑药后在路上疯狂飙车有之,去高级会所玩群P有之,在夜店组个局一个晚上刷个上万英镑有之……这些人不缺钱,他们缺的是刺激。 景初今年虽然快二十四岁了,但在某些方面,心理年龄就跟十八九岁的少年一样。简白喜欢的就是景初这份纯澈,他还真怕把小孩交给那群乱得没边的人之后,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可景初却忽然那冷冷道:“简教授,算我求你,你能离我远点吗?” 第十二章:离我远点 景初那一句离我远点终于让简白的温淡表情再也挂不住了:简白是军人世家出身,虽然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加上他这一代都转投政界或是学术界,身上那种军人的气场已经很淡,但骨子里仍流淌着某些军人世家成长起来的后代才有的血液,比如对上级的绝对服从。 虽然他没有变态到要求景对他完全的服从,但从俩人见面后对方抗拒和不顺服的姿态一直让简白感到非常烦躁。就好像看到一根逆势翘起的毛发,总觉得这根毛发破坏了整体的和谐,必须捋直捋顺了,他心里才舒坦。 在军队,他可以通过狠狠地操练刺头儿,让所有不服从命的人乖乖听话。可如今年面对的是一向吃软不吃硬的景初,简白反倒不知该拿对方怎么办了。 简白闭上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勉力控制住自己心底的火气,感觉自己能够心平气和地同景初说话了,才霍地睁开眼,尽量温和地问道:“你究竟在堵什么气?我认为我们可以摊开来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好好商量……” “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已经分手了,可你时隔两年后,却忽然纠缠不休。” “……”简白冷下脸来,“你非要把事情弄得这样僵吗?” “……”景初瑟缩了一下,忽然不敢再看简白的表情:此刻对方的眼神非常肃穆冷锐,隐约中又透出对方暴躁的情绪和不容人侵犯的威严。这样强大而极具压迫感的气势汹涌而来,愣是把景初逼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直觉简白是真的动怒了,这个男人一旦动怒后果非常严重,景初还真有点怕对方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毕竟简白那个圈子的人是什么都敢干的。 于是景初干脆把头扭向车窗外,心虚地盯着窗外的景色。随着时间推移,校门口进出的车辆和学生逐渐多了起来,新的一天终于拉开序幕。 可地球每时每刻都在不停转动,下一个二十四小时就是无法阻挡又理所当然的全新的一天,生活总是在向前,为什么有些人却一直活在过去呢? 两人都不再说话,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古怪。 沉默了仿佛半个世纪之久。 终于,简白面无表情地开口:“下车,”他闭上眼睛,“在我没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之前离开我的视线。” 景初背脊僵硬了一下,终究头回也不回地开门离开了。 第十三章:爱那么伤 景初回到宿舍后就爬上床闷头睡了,然而任他如何辗转反侧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宿醉所带来的头痛,以及简白造成的难过,令他陷入虚弱的痛苦的深渊。景初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紧紧地咬着拳头,然后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忘记,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完全不在乎,可当被那个人强吻的时候,心依旧痛得无法呼吸。可是,他已经完全不敢再相信那个人了吧?毕竟昨日那些痛楚和伤口还鲜血淋淋地摆在那里,提醒着自己曾经爱得多么愚蠢。 景初长那么大除却婴儿时期,他也就哭过两回:一次是决定跟简白分手的那一天,一次是今天。 不过他强迫自己绝对不哭出声,因为那样子软弱得跟个娘们似的,他不喜欢自己这样。 而今天正好是周末,同宿舍的另外三个哥们也都没起床。整个宿舍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也仿佛什么都存在。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景初终于筋疲力尽地沉沉地睡了下去。 在分手的两年中景初一次都没有梦见过简白,然而这一次,他却梦见了旧日的光景: 那一年他才二十岁,S大大二经济学班的本科生。 那一天芒城明媚金灿的阳光一泻千里,天空碧蓝如洗,干燥清凉的微风拂面,盛夏的蝉鸣此起彼伏。那个时候景初每天下午四点的时候都会装模作样地抱着一本厚厚的《公共管理学》,坐在在西区阳光书吧旁边一棵高大浓郁的香樟树下,时不时偷瞄一眼坐在露天桌椅上安静地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简白。 尽管他已经旁听了简白两个多月的课,可他依旧不敢上前同对方说哪怕一句话。他怕他看人家的眼神太狂热,心底的欢喜被对方尽收眼底,反而对他生出厌恶。景初初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跟普通人不一样,但他从来不敢把这件事跟任何人说起。这样禁忌的感情是旁人所不能容忍的,亦会被社会所诟病,他是一直都清楚明白的。 然而他从来没有像迷恋简白一样迷恋过任何人,就跟吸毒似的,只要这么远远地看到对方就开心,而看不到对方的时候心底就挥之不去地烦躁。 如果一直这样,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或许景初会永远隐瞒自己的性向,虚伪地装作一个异性恋者,普普通通地恋爱,结婚,生子。 可就在那一天,简白蓦地抬头,侧转过头,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发现了一直偷窥他的他。景初慌忙地低头假装看书,心脏在瞬间剧烈跳动,心虚得厉害。过了几秒钟,景初忽然看到他的跟前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顺着对方修长的腿往上看,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呼吸为之一窒! “我记得你,”简白笑容温和,他穿着一件纯棉白色的衬衫,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肩头上,这个人宛如从童话中走出来的优雅矜贵的王子,“这个学期你一直都坐在第一排听我的课。” “我、我、我……”景初刷地一下站起来,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手脚慌乱得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的脸颊忽然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酡红,“简、简教授……” “不要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可可可可可可是!!那是他每天春梦都会梦到的对象啊!!他他他他他……不紧张才见鬼呢!!! 然而场景忽然又转换到另一个地点。 那是永无止境的黑夜。 景初在黑暗中蓦地睁开眼睛,转头盯着平躺在身边的简白,不知道为什么就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个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香,混杂着香烟的味道,闻着就令人感觉安稳妥帖。而这个温润优雅的男人,如今已经是属于他的了。 景初心满意足地往简白怀里蹭了蹭,刚想闭上眼睛重新入睡却忽然感觉到这个男人全身一僵,焦躁地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他听到那个男人痛苦低沉的声音,焦虑而沉痛:“陈昔,不是这样的……” 景初整个人如坠冰窖,身体在刹那间动弹不得。 自从简白答应和他试试之后,他就陷入一种非常飘忽的状态当中:和简白谈恋爱给人非常虚幻的感觉,就好像做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梦,他总是害怕哪天一睁开眼睛梦就会醒过来。他是如此爱他,爱得心口发疼,甚至觉得迟早有一天他会在这幸福的疼痛中死去。 可当他透支了所有的冲动和勇气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蓦地听到这个男人在沉睡中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而且简白看起来是如此纠结痛苦,就好像他在极力挽留生命中什么非常重要的人,可就算事情不是这样的,那个人也不会再回头,空留他在原地哀伤。 或许在简白心中留了一个非常大的空白,自那个人走后就再也没有东西填进去过。即使他后来和别的人在一起,别人也填补不了他心口的那道裂痕。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景初只觉得难过得想哭。 然而就在此时,梦中的场景又转换了。 这一次是在一间空寂的房间。 景初半跪在厕所的马桶旁吐得昏天暗地,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正常吃一顿饭,全靠啤酒度日。急性肠胃炎发作引起的上吐下泻,胃部猛地痉挛和剧烈的呕吐折磨得他生不如死。可比病痛更难受的是心脏,他心里全都是一种巨大的他所无法承受的痛,痛的浑身都麻木了,可那样的黑暗依旧没有过去,生命仿佛已经被掏空。 那是景初离开简白的第三天。 无以为继。离开简白后他只剩下这一个感觉。他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他觉得已经不会再有“今后”了。他余下的生命,也只有绝望的灰白陪着他,不会再有快乐,亦不会在爱上任何人…… 景初明明还在睡梦中,可在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又控制不住地流泪了。 枕头一片冰凉。 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么伤。 第十四章:人渣啊这是(上) 景初再次醒来的时候宿舍里一片漆黑,床下一片冰蓝的幽光以及噼里啪啦的敲打电脑键盘的声音,除此之外静寂无声。不用猜,老大肯定是出门跟他的小女友约会了,而床下俩死宅必定又猥琐地蹲在电脑前全神贯注地打游戏。一切恍然又恢复到简白从来没有出现在这所学校之前的样子,他知道这时候简白已经带着他的研究生飞回芒城了。 于是故事也就只能这样。 在这瞬间景初心里非常难受,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一般,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这样的情绪如同当年他失恋一般,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逼自己离开简白,心里都会那么难受。 不过他不是林黛玉,遇到这种事他亦不会像文艺青年一样跑到微博上或者博客里发点顾影自怜的忧郁小文字。他慢悠悠地爬了起来,下床,打开宿舍的灯,然后默不作声地刷牙以及用清水洗脸。 收拾好自己后,他回到书桌前拿起手机,划开屏幕一看竟然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两条短信。未接电话皆来自姜喜,分别在中午十二点打来两次和下午五点打来一次,不过那时候他正在睡梦中根本没听到。两条短信中有一条是姜喜的,她说本来想找他一起吃饭,不过估计他还没醒,就找花澈蹭饭吃了。另一条是来自导师的,金教授说最近要做一个课题,下周一早上十点的时候到××楼找他。 景初真想马上冲到自家导师家里狠狠地亲一口老师! 因为每次跟老师做课题都得忙着找各种资料做各种调研,到那时候忙得脚不沾地的,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课题的内容和资料,他也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想些别的乌七八糟的事情了! 金教授的这条短信简直就是他溺水身亡前一刻抛向他的救生圈! 景初想也没想便回了老师:我一定准时报到,谢谢老师,我会尽最大努力跟您做好这次课题的! 刚发完短信,他的肚子忽然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睡了一整天,一整天都没有进食正常人都吃不消。 于是他随手把钱包装进裤袋里,滑动了下手机的按钮,从通话记录中找到姜喜的电话,一边抬脚走出宿舍门一边拨出电话。 “阿初,给我带盒饭回来!” “还有我的。” 就在景初打开宿舍门的瞬间,宿舍那俩死宅目不转睛的对着电脑,眼皮抬也不抬地先后说道。 这俩货玩DOTA绝对要封神了!如今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这俩货除了开学报道那天出过宿舍门以外,当真整整一个月都窝在宿舍里,过着床铺、电脑前和厕所的三点一线的生活。他们甚至连叫外卖都让人送到宿舍门口才稍微挪动一下身子的! 景初默默扶额:“我可能快熄灯了才回宿舍,要不你们叫外卖吧。” “那你帮我们打个电话?我这里实在分不开身,下副本呢!”其中一个说道。 景初额角暴起:“……” 真是……没救了这俩货! 他决定无视他们,黑着脸走出宿舍了。他才反手关上宿舍的门,姜喜那边的电话接通了。 “喂,姜喜姑奶奶,”景初赔笑道,“想吃宵夜不,要不今晚我请你吃宵夜?” 今天姜妖孽难得给他打了三个电话,结果他一个都没有接,估计妖孽今天被刺激的炸毛了。这时候景初要还不采取补救措施,明天姜妖孽能冲上他们宿舍活剥了他的皮! 不过出乎意外的,姜喜竟然没有直接在电话里头破口大骂,她的心情似乎有些失落,连声音也是极其低沉压抑的。她淡淡地开口说:“今天不想吃什么东西,要不我们买点小酒到湖边散散心?” “……昨晚您还没喝够啊?” “混蛋!老娘今天受刺激了可以不?陪不陪老娘也就一句话的事情,你爱去不去!” “……”看来姜妖孽是真的大受刺激了,景初赶紧谄媚道,“去去去,我必须去啊!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姜喜终于满意地挂断电话。 之后他们俩买了半箱啤酒,一包酒鬼花生,瓜子零食若干,便一起走向图书馆后边那个占地一亩的湖了。姜喜今天心情非常糟糕,跟随时都会被点燃的炸弹似的,眉目间的戾气都非常的重。如果此刻她拿着水果刀从阴暗中跳出来,配上此刻的表情,说她是个变态杀人狂指不定也有人相信! 所以景初一路沉默,他不会自讨没趣地引火烧身。 他们走到湖边,挑了个人比较少的僻静角落,然后把东西都放在草地上,两人就并排平躺在草地上看零落在漆黑夜空的星光。 过了很久很久,姜喜才主动开口:“我前两天不是跟你说过苏而那个混蛋又跑回来撩拨我了嘛,结果今天我跟花澈在校门口吃午餐的时候,看到他正得瑟地搂着一个漂亮的小学妹玩爱情进行时。” 景初无言,有些人说他是个渣,都算侮辱“人渣”这个词汇了!因为对方连人渣都不如! 姜喜忽然坐起身,双手紧紧地抱住膝盖,把下巴搭在膝盖上,而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你猜后来怎样了?” “花澈跟苏而打起来了吧?”他太了解师兄了,他这个师兄正直而豪爽,不过有时候也会冲动得不顾后果。不过那个人渣都渣到自家人头上了,只要是个男人都容忍不下去啊我勒个去!景初敢确定如果今天陪姜喜吃饭的不是花澈而是他,他也会这么干的!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家妹子被人这么耍着玩! 姜喜听到这句话,忽然就笑了起来:“呵呵,是啊,花澈那白痴是真的下了狠手,真是要命了……” 第十五章:人渣啊这是(下) 忽然想到什么,姜喜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吭声。有些事情她不知道怎么跟景初开口,甚至连说出来都说不出口。然而某些情绪却压在她的心头,异常沉重,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今天花澈和苏而打架那战况惨烈,把苏而的新欢都吓哭了,整儿个跟傻×似的除了哭就是哭。姜喜这个人则比较强悍,中学时代她就是小太妹一枚,双方拿着大砍刀在街头火拼的场景见了不知道多少回,所以目前这种情况在她眼里跟玩家家酒似的。 所以直到这两人被闻讯赶来的门卫和院领导拎回学院办公室之前,姜喜都兴致勃勃地在一旁为花澈呐喊助威。 两人打架围观群众无数,不过学院方面依旧不想把事情闹大,而且院领导把他们拎回去一问原因无非是小年轻你爱我我耍你的老套戏码,痛心疾首地教训了他们两个小时后,便让他们关在学院办公室写五千字的检讨,顺便给每个人一个警告处分。然而苏而的新欢听到这样的判决吓得脸都青了,在学院办公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地追问苏而怎么办她不想背处分云云。 姜喜是个没脸没皮的,一见对方这副挫样,甚至在院领导面前也没矜持下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从初中开始她就大大小小被处分了不下二十次,最后她还不是混得有声有色的?这新欢心理承受能力未免太差了! “苏而,”姜喜笑得很讽刺,“没想到你的眼光也就这样,当初我还真是瞎了眼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新欢一听自己被姜喜贬低了,蹬时激动地尖叫起来,甚至张牙舞爪地朝姜喜进攻。不过对方在碰到姜喜的前一刻,却被花澈牢牢抓住两只手腕。花澈一脸阴沉,咋眼看上去甚至有些吓人。苏而一见情况不对,立马向前架着花澈的手想要维护他的新欢。 这情形,眼看双方又要打起架了。 “你们都给我住手!”院领导揉揉吃痛的太阳穴,沉声道,“你们好歹已经是成年人了,别整天跟个小中学生似的爱来爱去要死要活的!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儿!” 姜喜无所谓地松了耸肩,转身到身后的茶几上低头写检讨去了。 花澈闻言也松开手,跟在姜喜身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和这些人不同,姜喜在大学和研究生阶段还有一个副业:网络写手。这么些年下来,她对文字的驾驭能力越来越强,胡诌出五千字的检讨书对她而言易如反掌。所以这个下午姜喜写完自己的检讨书后,趁院领导不注意把花澈的检讨书也拿过来顺道帮写了,两人很快就写完检讨离开学院办公室,留下另外两个人愁得表情都拧在一块儿了。 出了学院办公室,姜喜忍不住畅快地哈哈大笑。可花澈却像看什么古怪生物一样,神情复杂地盯着她:“一个女孩子别整天没脸没皮的,好歹柔弱点矜持点嘛!” “……滚!”姜喜没好气地白了花澈一眼,“你是想让老娘像林黛玉似的整天捂着心口发羊癫疯么?!老娘要是像林黛玉这么弱,早被折腾得不知道自杀多少回了!” “……”花澈被噎得说不出话。 姜喜懒得理他,一个人又蹦又跳地走在前面。 明明前阵子还为那个人渣痛得死去活来的,可今天看清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人之后,姜喜反而觉得自己当初真的很好笑:她当初这么就为这样的人渣要死要活的呢?!不值得,啧啧,为这种人渣哪怕产生一点点的情绪波动都是浪费自己的表情。 想通了这一天,蓦然地,姜喜觉得自己就这么彻底放下了。 然而就在她欢实得跟对着太阳欢快地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在路上蹦跶的时候,花澈忽然向前拉住她。 “难道阿初就不管管你吗?”花澈忍无可忍,烦躁道,“你该好好找个人安定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天没心没肺的!” “别用这种长辈语重心长的语气跟我说教可以不?”姜喜不耐烦,“我爱怎么玩是我的事,我和阿初怎样跟你有何想干?难不成你也想管我?!” “……”花澈沉默了半响,然后郑重其事道,“他要管不了你,我管!” 姜喜怔住。 很奇怪的,她觉得这一刻的花澈和她以前认识的花澈有什么地方是不一样的。后来姜喜再重头到尾想了一遍,才明白此刻的花澈,脸上的表情太过认真了些。就好像他的那一句话不是出于冲动,而是压抑在他心中二十几年一直未对她说出口的承诺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姜喜甚至产生了花澈其实很爱很爱她的错觉,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她不是言情小说中人见人爱的玛丽苏,还不至于自恋地以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就一定会苦逼地暗恋着她,这桥段多梦幻啊! 可这样的花澈却让姜喜莫名地心虚,自下午以后,花澈虽然给她发了几条短信,但她却像避什么令人惊恐的东西一样,对花澈唯恐避之不及。 这样莫名其妙的心思和莫名其妙的话语姜喜怎么好意思跟景初说呢,太太太诡异了啊! 可自那之后姜喜是真的觉得有些空虚了,以前不觉得,可就在突然的某个时刻,忽然强烈地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找个靠谱的人,谈一场细水长流的恋爱,然后结个婚,生个孩子。有时候她特别渴望能够拥有这样似水流年的婚姻生活,但她也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信仰爱情的人。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负责任,大家玩玩就好。譬如她和景初。 就在姜喜陷入思考的时候,景初也跟着坐了起来。 今晚的姜喜真的非常不对劲儿,可她不想说,他便也不去追问。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难以启齿的秘密,与人相处就应该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他从身边拿出一瓶酒,用启瓶器敲开瓶盖,把啤酒递给姜喜。 “别想那么多了,”说着,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于是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在安慰姜喜还是安慰自己了,他说,“一切都会好的。” 第十六章:神秘包裹 金教授做的课题得到×县一个多月的调研,这一次他只带了三个研究生,其中不包括花澈。所以,尽管觉得姜妖孽的状态不是很好,景初也只能拜托花澈照顾姜喜,背着个大大的行李包跟导师走了。 这一次的课题是×县ZF拜托给S大做的,研究成果将作为ZF下一阶段如何制定改革方案的依据。这一次的课题荟萃了学院各研究方向的学科带头人,金教授也是其中之一。由于各方都非常重视这一次的调研结果,教授们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自然,作为跟过来打杂的研究生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第一天过来后就分工收集各种资料和数据,由于景初是三个研究生中做数据分析处理做得最厉害的,当天晚上就被安排跟金教授一起建立模型做相关性回归分析一类要求相当高的工作。 事实上只要跟大量数据打过交道的人才知道面对一大堆繁杂的原始数据,要把它们整理头绪并整出能够证实事先假设的证据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因为只要其中一个数据记录偏差,都会造成严重的失真甚至造成相反的结论,然后他们就不得不重头检验,再不行就得重头做起。 这一个月中金教授被这一堆数据折磨得心力憔悴,与此同时他还不得不跟同行的教授开了不下五次的研讨会。这几个老头活到这把岁数了也就不像一些年轻的老师做课题只是为了某种功利目的,他们要的是对学术的严谨态度。几个精益求精的老头凑在一块儿的结果就是:每天都为不同的观点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到后来升级为连喝什么茶都要相互挤兑一番。 景初也不免有些心浮气躁,不过他对调研结果并不是很在意,毕竟报告书上又不会署上他的名字——就算署上他的名字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不过是一个苦力工罢了。不过整天面对各种各样的信息冲击,想不烦躁都很难。 好不容易熬过最忙的第一个星期,景初终于有了一天的休息时间。 不过他已经累得哪里都不想去了,就死躺在酒店的房间里望着天花板发呆。这时候他才有空开机看这个星期有没有人找他,不过令他失望的是,他一条短信都没收到。正当他准备把手机丢一边的时候,却忽然收到了快递公司的通知,说是今天下午六点以前到学校东门拿一下包裹。 景初的第一反应是:这该不是诈骗短信吧?! 不过短信后面注明了快递公司的名称,是×通,这家快递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假的。以前景初网购的时候好几次都用这家快递。 ——可问题是:他最近没有网购什么东西啊?!他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收到包裹?! 这太太太太太惊悚了!万一包裹里装着定时炸弹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这情况只能发生在电影里好么——尼玛要真装了什么违禁物品人快递公司怎么可能扫不出来?当人公司是吃白饭的咩?! 于是景初权衡了一番只得给姜喜打电话,让她帮他取一下快递。 姜喜接电话的语气很愉快,完全没有那天晚上的阴霾之感。她笑得花枝乱颤,说:“阿初,偶哈哈哈,我告诉你啊灭哈哈哈,我们,我们有小妾了挖哈哈哈哈……” 景初被‘小妾’两个字刺激,默默地囧了。不知道这妖孽又玩什么花样,他觉得这绝壁是阴谋! “……我们的小妾是谁?”停顿了几秒后,景初翻着白眼问。 “花澈啊灭哈哈!以后我让他给你暖床,可以玩重口味的∫M,还可以任意TX哟~”姜喜眉飞色舞,“跟你说这货天生就是被压的命,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犯贱随便被我忽悠两句,就成我俩的小妾了呢?” “……”景初无言了。 尼玛你能想象一个一米八的大块头,平时大大咧咧一副东北汉子的豪爽模样的男银……娇滴滴地翘起兰花指,千娇百媚地抛了个媚眼,道:官人,今天可要到奴家这里来? 尼玛姜喜这是打算玩③ρ咩?!尼玛连花澈也不正常咩?! 景初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已经突突地跳起来了,为了避免自己堕落得跟那俩货为伍,决定长话短说:“姜妖孽,今晚六点以前帮我到东门取个包裹——当然,如果你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现象可以马上开溜,让那包裹见鬼去吧!” 姜喜笑得很无耻:“我现在就发现了不正常的现象,可以直接开溜不取包裹么?” “……滚!” 挂断姜妖孽的电话景初觉得自己更暴躁了:尼玛趁他不在的时候姜喜究竟跟花澈玩了神马诡异的游戏?!尼玛为毛花澈已经堕落到让姜喜喊他小妾的地步?!尼玛这癫狂的世界! 不过到了傍晚六点半的时候,景初还是接到了姜喜已经帮他取回包裹的短信通知,那语气平静得有点不正常,她说:我已经让花澈把包裹拿回你们宿舍了,就放在你书桌上,有惊喜哟。 景初懒得再回复,把手机随手一丢,就干脆缩在床铺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他实在太累。 第十七章:巨型邮票 一个月后。 景初好不容易终于跟导师做完调研,回到学校后的他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走回宿舍闷头就睡。同行的另外俩师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以前跟金教授出去做课题都吃香喝辣的,没想到这一次去了却是玩命,皆满脸崩溃。 等景初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同宿舍的俩哥们依旧窝在电脑前玩命似的打游戏,仿佛从认识这俩货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在打游戏——有些人还真是……景初无语问苍天。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月前邮寄给他的包裹,是用不大的盒子包装起来的物品,然而邮寄单上并不署名,甚至连邮寄的地址都没有。他坐到书桌前,拿了一把美工刀小心地割开胶布,打开盒子,里边装着一个小礼盒。 他取出礼盒,打开,看到里边的物品的时候呼吸都为之一窒! ——里边竟然是2012年九月邮政推出的《孙子兵法》巨型纪念邮票! 这套邮票特别的地方就在于它是世界上最大的邮票,并因此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而且这一套纪念邮票全球绝版发行三万套,其中天朝大陆只发了一万套,虽然价格在三千六到三千九这区间算算也不是太贵,但问题是这套邮票很难抢到啊!何况,像这样的纪念邮票一般都有很大的升值空间,在邮票收藏界里,有不少票面价值只有几美元的几十年后拍卖出上百万高价的纪念邮票! 这样贵重的礼物。 景初在瞬间就猜出是谁送给他的了,因为也只有曾经跟他一起生活过的人才可能知道他喜欢收集邮票。 心口莫名的,就痛了一下。 但凡简白当初有现在一半的用心,他也绝对不会选择离开他。可惜,一切都不可能回头。人的一生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只是简白这礼物送得太微妙,因为如果他送的是别的什么东西,景初肯定二话不说直接丢垃圾桶里。但他送的却是景初最舍不得扔的,这不单单因为这邮票贵重,还因为他视邮票如生命。试问有人会轻易把自己的生命丢弃么? 在丢与不丢的抉择中,景初纠结得整张脸都扭在一块儿了。他觉得当初决定要不要彻底离开简白都没向现在这样难以取舍。 最后,姜妖孽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听到这么一个情况,才说了一番话点醒了他:“尼玛你是白痴吗?就算你收下礼物也不能代表什么对吧?何况谁知道你收了这礼物啊,要是将来那混球问起,你不会骗他说你已经丢垃圾桶了啊?难不成他要能去垃圾桶里检验你是不是真的把邮票给丢了?” “……”姜妖孽这厮绝对可以跟无节操这三个字划上等号。 “来,要是你良心过不去,可以把我这里当废品回收站。”姜喜见景初迟疑,于是无节操地建议说,“你要是哪天想通了,可以再来问我要。反正我对邮票什么的完全无感,无非就是贵了点要是弄坏了没钱赔,放在我这里你绝对可以放心。” 景初咬咬牙,在保持一身傲骨和私吞心水邮票中,终于决定丢掉所谓节操选择后者。他就像守财奴看到金币一样,忽然紧抱住礼盒于胸前,两眼放光,握拳道:“你说得没错,我已经把他送的东西当做垃圾丢垃圾桶里了!” “没错啊,你的确把礼物丢垃圾桶里了。” 于是在这瞬间,俩人的身后都缓缓升起两个金光闪闪的字:贱人! 景初挂断电话后蹬时神清气爽,欢脱地把自己和宿舍都收拾了一番,甚至跟打了鸡血似的帮那俩渣游戏成神的废材打了晚饭回宿舍。 因为晚上还有报告要写,所以他就蹲在电脑前昏天暗地地敲字。但姜妖孽在网上却玩得非常欢实,时不时就丢一段聊天记录给他,多是她调戏了哪只小受或者欺压了哪个倒霉蛋之后跟他得瑟。 景初一笑了之。 这天晚上写报告的时候,景初的视线总控制不住地落在礼盒上。一看到礼盒,脑海莫名地就会浮现出简白那张温和矜贵的脸,想起曾经他在耳边温柔地呢喃,心脏便蓦地一缩。刹那间连呼吸都是刺痛的。 有那么一个时刻,他甚至想跟简白缴械投降。他不想再这样强撑,或许,他可以原谅对方,重新试试。他是这样爱他,也许他们真的能回到最初呢? 这两年他一直把那一年的回忆深埋心底,强迫自己不再想起。但终归那一场初恋耗尽了他所有感情,从此他学会保护自己,只谈情不说爱。可为什么……当看到这份礼物的时候,心莫名地被触动了一下? 这份报告因为景初的思绪混乱,短短三千字的内容他却用了五个多小时。 不过当他写完报告,回头看姜妖孽发来的信息的时候,却蓦地发现被姜喜调戏的一干人等中,似乎闪现了花澈的身影。以前姜喜没事就喜欢欺负花澈,可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从欺负他上升到调戏他了呢? 这尼玛不正常啊! 景初只觉得有些奇怪,但到底没什么心思深究这无关紧要的问题。写完报告并把报告发送到金教授邮箱后,他便又爬上床睡了。 第十八章:我们分手吧 又忙碌了几天。 景初终于空闲下来,于是日子又恢复到了以前闲散的时光。他这专业主要是做理论的,所以不用像物电学院那些研究生一样整天待在实验室里折腾些复杂难懂的东西。不过景初不像宿舍另外两个那样那么喜欢打网游,所以他便又把所有时间都消耗在图书馆里了。 姜喜则趁这几天拉着花澈陪她一起去某个著名景点旅游,每天都兴致冲冲地给他发在景点用手机抓拍的照片。景初嫉妒得牙痒痒的,可惜他还得留在学校做调研的收尾工作。 这期间,景初又收到包裹,上边依旧没有署名和地址,可他知道这礼物一定是简白寄过来的。因为里边依旧是一套非常具有纪念价值的邮票,这样价格昂贵且难搞的东西,景初认识的人中也只有简白才愿意这么花时间和功夫弄这些。 这样的礼物丢之舍不得,留着又总隐隐提醒着自己某些回忆,于是景初纠结了。 好在几天后,姜喜和花澈终于旅游回来了。 景初想约花澈晚上出去喝个小酒解解闷什么的,谁料打了好几个电话花澈却一个电话都没有接。他只当花澈是玩累了趴在床上,全然没看到手机在震动什么的。不过姜喜却主动给景初打了个电话,说约他出来吃个蛋糕喝个奶茶什么的。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学校附近的主题酒吧点了一打金锐。 姜妖孽旅游回来状态似乎很不好,景初见到她的时候就发现她的腿似乎有点瘸,看起来就像在强忍着双腿的酸痛。景初有些担忧,不过姜喜却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没事了。 可景初直觉姜喜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改变了。 因为气氛有些古怪,俩人在酒吧的时候都是沉默着的。 后来姜妖孽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干脆跑到酒吧正中央的舞台上,跟台上抱着木吉他弹唱的歌手说了什么,然后她坐上一张高脚椅,在那个歌手身边双手抱着话筒,和着吉他轻声地唱歌。 是萧亚轩的《之后》。 姜喜的声音低沉中略带嘶哑,非常感性。她坐在舞台中央,头顶一盏明暖的灯光直直地射在她略微苍白的脸上,然而五官在强烈的光线下明暗对比强烈,使得她原本柔和的脸部线条多了几分清晰立体的感觉。这妖孽,有时候从某个角度上看,实在漂亮得很。 而她一直闭着眼睛,微微蹙眉,体内似乎压抑着某种汹涌的负面的情绪。只有当她在唱着这首歌的时候,那些不好的情绪才融入到歌声里,跟着声音发泄出体内。她似乎很不开心。 一曲唱毕,酒吧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有人高喊“安可”,甚至连酒吧的歌手也笑着在姜喜耳边说了什么,但她只是笑了笑,把话筒放下,慢慢地走回景初身边。 “阿初,”姜喜坐到景初身边后,沉默了几分钟,忽然郑重其事道,“我们结束这段不正常的关系吧,我玩累了。” “……”景初怔了怔。 如果不是姜妖孽这么郑重其事地提出来,景初几乎忘了他们俩在外人眼里是情侣关系。他一直以来只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如今结束这段关系这六个字眼这么郑重其事地从对方口中说出,实在有说不出的古怪。 景初脑子里忽然产生了一个非常大胆又狗血的想法:“你……今天的状态有些古怪啊,你出去旅游这段时间不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姜喜表情有些不自然,心虚地把头扭过一边了。 景初在瞬间想到这一个月来姜喜的种种异常情况,再联想到今天她的行为举止,那一个大胆又狗血的想法似乎得到了进一步的印证。如果是真的,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景初的表情已经崩溃得不能再崩溃了,嘴角抽搐道:“你该不是和花澈……” “……嗯。” 景初瞬间石化。 记得还在一个月前,当简白误会他俩有什么的时候,景初还非常肯定地以为简白那老男人想太多了。姜喜和花澈真的认识太久太久了,已经久到任凭谁都不会觉得他俩会发生点什么——毕竟如果真的发生点什么,他们在过去的二十几年的时间里早该发生了。 可人生真的很狗血不是么? 有时候朝夕相处的人,却不及某个时刻发现对方暴露出的真实模样的认识来的更为深刻。 于是有些感情,似乎也可以在前二十几年都温淡如水,然后一夕爆发。 “你们怎么就……”滚到一起了? 后半句话景初在这种公众场合怎么都说不出口,这太让人尴尬了,可只问了这半句话,也足够让姜喜明白他表达的意思了。 姜喜回答说:“前天晚上我俩去酒吧喝酒了,一人两杯深水炸弹,后来又喝了点别的,然后就醉得不清了。不过我和他也不是滚床单后负不负责的问题,我现在很乱,你能明白这种感觉么——就好像一夜醒来,你才发现这二十几年都不过一场毫无意义的梦,真的很空虚,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或许我该回家好好相个亲早点把自己嫁出去算了,过点安稳滋润的小日子,有个顾家又靠谱的老公,总比继续这样没心没肺地玩下去好。” “……那你和花澈怎么办?” “我勒个去!让他滚去死吧!”姜喜终于暴躁了: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早上,醒来却看到那挫货蹲在卫生间的墙角下懊恼地抓头发的样子,明明是她被夺走了最宝贵的初夜好不,可那混蛋沮丧得就好像是他被她夺取贞操一样! 算她看走眼了! 她想她这辈子都很难再爱上什么人了,也不会跟个怀春少女一样对什么所谓的爱情抱虚无缥缈的幻想,她对苏而是这样,对花澈更是这样。反正还有最后一年,一年后她就会回到一切都没开始的地方,找个差不多的人,迅速把自己嫁出去。 有时候结婚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有可能是一个人玩累了,于是疯狂地想要寻找一种稳定可靠的关系。尽管所谓的婚姻,其实也不见得有多牢靠。 景初想了想,也只能尊重姜喜的意见,说道:“那好吧,恭喜我们又成了大龄单身男女。” 第十九章:干架干架 和姜喜“分手”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他俩共同的交友圈。在这个缺乏真爱的年头,分手已经蜕变成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情,所以周围的人也都没有太激动地跑来安慰问候景初。只是大家在网上聊聊天的时候,纷纷对他表示同情,但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同情而已。 后来金教授也听说了这件事,反倒关切地问候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在金教授眼里景初这两年的感情经历实在太干净了,而他又整天沉溺在学问中,就真的以为景初是那种认真对待感情会全心全意付出心意的人。所以金教授是真的怕景初有什么想不开的都藏在心里。 相反,景初却有点担心姜喜。 姜妖孽一向肆意妄为,如果是一般的事情,他倒真的觉得姜妖孽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因为能在这种人心里激起涟漪的事情就不是特别多。她是真的没心没肺,没心到不会把任何事情都看得很重。 但看情形,又觉得姜喜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具体什么不一样,景初也说不出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姜喜似乎比被苏而抛弃那会更伤心了,而且伤到骨子里——毕竟她失去的是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啊。 再后来花澈也听说了他们分手的消息,这混蛋躲了景初半个月,这会儿却怒气冲冲地冲进景初的宿舍,二话不说揪着景初的衣领重重地往墙上一推! “砰!” 他们的动静大得惊动了另外俩宅在宿舍的哥们,那俩渣游戏的货慌手慌脚地跑向前拦住花澈——这是开学以来的三个月中,这俩第一次不是因为吃饭上厕所睡觉的原因离开电脑前面。 花澈被人拉开,景初于是慢慢地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领。他的神情也不见得多好看。 他敢保证,如果不是花澈被那俩拦着,只要花澈敢跟他动拳头,那么他一定不会再对花澈客气。他以前跟简白处了一段时间,连带着也被简白TJ了一下身手。他虽然无法跟简教授那种经过严格训练过的身手相提并论,但对付一个从来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人还是绰绰有余,尽管对方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看起来比自己更有力量。 景初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花澈那张愤怒得几乎扭曲的脸。 “景初你这个混蛋!”花澈看起来就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你要只是跟她玩玩而已当初就不该跟她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她得多伤心?!” 得!敢情先提出分手的不是姜妖孽而是他!他直接成人渣了! 景初被气得笑了出来,然而微微向上翘起的眼梢却尽是讥讽:“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话?”他看了看周围,尽管目前宿舍只有四个人,他依旧没办法把一些话说出口,譬如,明明这一次伤害到她的是你! 那是关乎一个女孩名节的事情,他宁可承担下所有罪名也不能在有第三人的情况下,把一切说出来。 花澈却听懂了景初的潜台词,不由得浑身一僵。在刹那间他浑身凌厉的气场都烟消云散,他讷讷地放下拳头,低头不语,眉头却皱得很深。 “跟我来。”景初冷冷地说,然后转身拉开宿舍大门。 花澈闷闷地跟在景初身后。 宿舍另外俩哥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刚刚看花澈的架势,还以为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毫无疑问他俩的矛盾来自姜喜。可他们都多少岁了,谁还分个手就跟高中生似的寻死觅活的? 有时候,两个男人之间的矛盾是可以用拳头解决的,何况这俩平时关系还这么好。于是他们决定缩回电脑前继续玩网游去了。 而景初则把花澈带到学校的散打课的教室。这间教室只专门给武院那群专门学中国传统武术的孩纸们建造的,不过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兼带给学校跆拳道社和散打社的人使用。不过一般情况下,这间教室没什么人就是了。 景初把花澈带进教室,后者刚走进去,景初就猛地转身一拳打在了花澈的肚子上。 这一拳他半点情分都没留,直打得花澈不由自主地半跪在地上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花澈的脸色都白了。 “我这一拳是为姜妖孽打的。”景初居高临下地盯着花澈,声音却冷若冰霜。 然而花澈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痛得说不出,还是无话可说。 “你要是喜欢人家就主动对人家负责,而不是跟孙子似的躲起来,让人家女孩装得跟没事人似的,你以为人家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 “瞧你这挫样!我要是姜喜,那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该拿把刀剁了你那话儿!该惶惑不安的不是你而是她,但凡正常点儿的男人都不会是你这副熊样!就你这样,活该这么多年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我要是个女的也绝对不会看上你!”景初恨铁不成钢。 “……我没想过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知道她肯定恨死我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花澈沉痛地闭上眼睛。 “你故不故意这很重要?!” 景初气得又狠狠地踹了花澈一脚,可对方却半点反抗都没有,而是干脆躺在地板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可她又不喜欢我,我总不能因为这事就要她跟我在一起吧?” “你不会一直追她直到她肯接受你啊?!” 第二十章:江乔和温和 江乔和温和抵达机场的时候,景初正在教室上课。这俩老男人就这么连个招呼都不提前打一下,直到坐着出租车拖着行李站在他们学校大门的时候,才给景初打了电话。 电话是江乔打的,这老男人自从退出政界整天跟在自家小受身后求肉求抚摸之后,那笑容总是如春天百花开似的烂漫欢脱,连带着声音也总是轻快愉悦的:“阿初,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尽管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可一听声音,景初便知道对方是江乔。只是,也不知道对方究竟通过怎样的途径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拿到了他的新号码。 然后景初才明白,原来他根本逃不开这些人的圈子。原来无论他怎么逃离芒城那个城市,换了无数个新号码,只要那些人想要弄到他的资料,他们总会有各种手段拿到的,那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为此,景初除了无言,便只有无言。 “阿初?”江乔以为对方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便又重复了一遍,“阿初你听到我的声音吗?” “……我听到了。”景初额角抽了抽。他敢保证如果他再不吭声,江乔那无节操的鬼畜攻敢直接挂断后再接着打给他,对方会一直重复这件事情,直到他的“手机信号终于恢复正常”能听到双方的声音为止。 “啊……你终于听到了啊,刚刚我还以为你听不到我说什么呢,说实话,大学校园里的移动信号一向很差,简白就经常听不到我说什么呢!”江乔于是又面带笑容地说道。 景初:“……” “对了,你猜猜我现在在哪里?哦不对,应该是说我们!” “我擦!老子怎么可能知道你在哪里?!谁知道你又拉着温和大叔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尼玛你一向不是正常人!”景初炸毛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然后景初听到电话那头忽然飘来一阵非常委屈又异常微弱的声音,这明显是江乔跟温和说的,他可怜巴巴地说:“嘤嘤嘤,老婆,阿初刚刚竟然在吼我!不行了,伦家虚弱的小心肝受到了严重的刺激,伦家需要你的爱抚才……” “闭嘴!”温和忍无可忍。 然后大概是温和抢过了江乔的电话,景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温和蕴含着暴躁情绪的声音,尽管这声音还是温淡冷漠,但景初直觉温和快要暴走了:“我们在你学校的正大门,赶快出来接我们。”说完,就直接挂电话了。 景初完全能想象此刻在他们学校正大门发生了一起血腥又可怕的暴力事件:一只面如冰霜的女王受面无表情地暴打一只装可怜又无耻无下限的小忠犬。他甚至脑补了江乔抱头鼠窜被女王追着打的场景! 又过了好一阵子,景初这才猛地消化掉温和刚刚说的话: 等等! 尼玛温和大叔刚刚说了什么——尼玛他似乎说他们正在学校正大门外面等他?! 这俩魂淡!不用说,肯定是来当说客的! 景初只觉得异常气闷: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后,姜喜整天躲在宿舍里怎么叫都不出来,而花澈则围堵在人家宿舍楼下根本没空理他。景初分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好么,可所有人都用一副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因为“被好兄弟横刀夺爱的男银最可怜了有木有“?! 总之景初最近看什么都不顺眼,偏偏这时候温和却带着他的小攻跑来当说客是闹哪般?!谁有空理那乌七八糟的事情啊混蛋! 可出于礼貌,景初终究还是逃了后面两节课,跑到校门口接那对狗夫夫。 于是他在校门口,便看到这对狗夫夫各自拖着一只小行李箱站在校门的正中央。温和那张脸原本就好看精致得如上帝的恩赐,如今带着一副巨大的差不多遮住半张脸的墨镜,那气场全开,整一个跟一明星似的,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以为真的见到哪个明星。而江乔跟温和在一起了那么多年,似乎也跟温和长得越来越像,那高大健硕的身材往路中央一站,像不吸引人视线都不行。 应该给这对狗夫夫判个刑,罪名叫扰乱人民群众正常生活罪。 ——尼玛他俩能不能不要以这种拉风又骚包的方式出场啊混蛋! 景初几乎想掩面装作不认识这俩,偷偷地遁回学校了。 可惜江乔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景初,立马放下行李箱,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揽住景初的肩膀,笑眯眯地对正欲遁走的某人,乐呵呵道:“你说我俩都快两年不见了,他娘的我怎么还是可以一眼认出你啊偶哈哈哈……” 然后揽着景初的肩膀,半拖半拉地把他拉到了温和面前。 温和淡淡地瞥了一眼江乔揽着景初肩膀的手。 江乔就像被触电一样,立即把手缩回来,狗腿地向前抱住自家小受,撒娇地摇摇温和的手臂,说:“亲爱哒,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哟,矮油,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银家了啦,对方是阿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初的醋你有什么好吃的,阿初是简白的啊,而我是你的……” 景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温和二话不说恶狠狠地踹开江乔,然后才面无表情地对景初说道:“阿初,嗯,我跟江乔过来旅游,你在这里住了两年对这地方比较熟悉,要不你给我们当向导?” 尽管温和用的是疑问句,但景初明白这件事已经拍板定案了。 他直翻白眼,嫌恶地指着旁边在幸福的冒着粉红泡泡,嘴里不停地嚷嚷着“老婆吃醋了挖哈哈”的脑残儿童,道:“能不包括他么?” 温和面无表情地点头赞同。 “你们肿么可以这样呢!”被抛弃的某人立马扑到温和脚下,泪眼盈盈地一边紧紧地抱着温和大腿一边蹭脸道,“老婆~~伦家辛辛苦苦帮你煮早餐,给你打扫房间还洗衣服擦桌子,你却嫌弃伦家人老珠黄了咩?” 温和的太阳穴忍不住突突地跳起。 景初无辜地望天,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跟这货认识,因为实在太丢脸了啊…… 第二十一章:不动声色 在很久很久以前,简白就曾教导过他:无论在何种情况何种位置,当对方不在你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之前,你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地陪对方演完这场戏,直至抓住对方把柄。 对于江乔和温和的突然来访,虽然他俩的意图已经很好猜了,但景初还是不动声色地逃了两天的课,陪着他俩在附近县市的著名旅游景点逛了遍——毕竟他们说他们是来旅游而不是来当说客不是? 不过景初毕竟伪装得不够彻底,情绪积压得太多以致于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在他活到这个岁数,强颜欢笑的功力还是有的。他在那俩无耻夫夫面前装作玩得很开心很尽兴的模样,但晚上一个人回到当地客栈的时候,都需要在卫生间用热水冲很久的澡才能勉强让自己不情绪崩溃。 他想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像深爱简白一样再爱上其他人了:他这辈子仿佛所剩无几的感情都用在了那个人身上,以至于两年过去了,见到那个人心底依旧惆怅而失望,甚至只是见到与那个人有关的人和事,心脏仍控制不住地痛了一下。 在热气弥漫的卫生间。他长时间的仰着头,闭上眼睛任凭热水接连不断地打在他的脸上。然后有些水珠便汇集在他的眼角,然后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滑落,那样子就好像他一个人躲在浴室里哭泣一样。可惜实际上他一点泪都流不出来,唯有胸口像被什么钝重的狠狠敲下,闷痛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一天的行程,景初陪着那俩无耻夫夫到湖边等日出。不过尽管如今是旅游淡季,湖边等日出的人还是非常多,后来他们跟另外八个人拼了艘木船,在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划船到湖中央。 然后太阳就从湖的东面的山丘后面慢慢升起来,漫天紫色的朝霞和金灿的阳光倒映在湛蓝平静的湖面,水天一色,那绚烂的色彩美得让人目不暇接。尽管在清晨冷寂的湖中央,这条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冷得瑟瑟发抖,但当这一刻,船上不少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呼,是那种发自内心惊喜的欢呼。 当然,如果这时候身边坐着最爱的那个人,一起看这世界上最美好的景色,一定非常浪漫而美好吧? “你说要是简白现在也在这里,这得多圆满。”坐在景初身后的江乔忽然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 景初的背脊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因为就在前一瞬,他的确想到了简白。他甚至觉得这一刻没有简白在身边真的很可惜。 “你可以打电话给他让他今天飞过来,说不定他能赶上明天的日出。”温和不咸不淡地接话。 “唉……”江乔摇头叹息,饶有深意地瞥了景初一眼,“他倒是想来,就是被某人警告不准在出现在那个人面前,他才一个人留学校里,你说他得多可怜呐~” 得!说客的作用在这时候终于发挥出来了! 景初咬牙切齿,但就是倔强地不回头假装没听见这俩人的话似的。 温和也没有说话,这或许只是他本身就不喜欢说太多话的缘故。 然后江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简白这家伙还真是苦逼出境界了:想当年陈昔带路远回芒城同居的时候,他就想不开跑去喝酒,结果半夜就发生车祸,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医院方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你说他都那样了还不学聪明点,两年前某人跑掉的时候,简白竟然还傻乎乎地跑去人家家楼下等了整整一个星期——你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傻的人呐~” 温和忍不住吐槽:“后者与你无关,至于他出车祸差点死掉这件事,你似乎没有什么资格说吧?” “……”江乔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得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瞬间不自然的表情。 温和懒得理会他,转过头轻声叫唤景初:“阿初?” “……”如果不是江乔故意说出,他从来不会知道简白为了陈昔竟然差点连命都丢掉了,更不会知道原来简白竟然跑去他家楼下等了他整整一个星期。景初在这瞬间觉得双手双脚就好像脱力了一样,甚至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 那么,他究竟是该嫉妒陈昔拥有了简白如此深爱,还是该感动简白竟然跑去他家楼下等他? 景初闭上眼睛倒吸了一口气,忽然转过头,笑容灿烂地对温和道:“啊?”他表现得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刚刚他俩在说什么一样。 “阿初,”温和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语波不惊道,“这附近还有哪里可以玩的?” 第二十二章:我很害怕 景初当天晚上就带着俩无耻夫夫回S市,因为附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玩的了。邻省倒是有些著名景点,可问题是如果他再陪他俩去玩,景初就不是逃一两天或是一个星期的课程那么简单了,他起码得有将近两个星期不去上课。景初自从读研究生后就从“罢学”升级成“学霸”,他简直难以想象当金教授听说他两个星期不去上课会有什么表情,金教授估计会气得把他逐出师门的吧? 于是景初带着他俩在海边的观景别墅住下,那片别墅坐落在S市最佳的观海点上,面朝大海的那一面是一整块巨大的落地窗户,每天清晨太阳就会从海平面升起,然后斜斜地穿过窗口落在黄褐色的实木地板上。而出了别墅往下走大约五分钟就能抵达海边那一片巨大的白色沙滩上,湛蓝的海水和白色的浪花,以及旁边一间露天的小酒吧。这儿的景色美得跟一场梦似的。 景初觉得他俩大概会喜欢这个地方,尽管这个地方跟别的海边城市的设计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住在海边的别墅也是得付出高昂代价的,虽然不是景初付账,但当他看到账单上那一长串数字的时候还是狠狠地肉疼了一番:因为江乔和温和在这里住三天的房费,已经够一个穷人家一年的所有开销了。这简直就是在抢钱啊! 别墅还有很多空房间,所以江乔和温和盛情地邀请他留下来住。景初心想只要不是跟这俩住一个楼层,就算晚上他们做什么奇怪的事情,那动静也不会传到他房间吧?何况这种待遇他这辈子估计也只有跟这俩蹭地方的时候才能够享受了,不是所有人奋斗一辈子都能够享受到像他们一样这么优渥的物质条件的。 于是正当他没出息地准备接受资本主义腐败生活的引诱的时候,景初的电话响了。 他连忙掏出手机一看,是姜喜的。 姜妖孽自从跟他正式提出分手后,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跟他联系了。他了解姜妖孽的性格,当对方想要躲开所有人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是绝对不欢迎任何人打扰的。当然,他也不是那个当她难过的时候能给她想要的拥抱的人,他们之间能够信任和依靠,但却做不到彼此救赎。 景初于是对身边两个人抱歉地笑了笑,然后一个人走出别墅一楼的大厅,走到外边听电话。 一出别墅便听到哗哗的海浪声以及风吹拂树林发出的沙沙声,几乎掩盖了电话那头姜喜显得异常憔悴的声音。她几乎要哭出来了:“阿初,你回来了吗……” 景初惊讶,点头说:“我现在已经在S市了。” “你……等一会儿能陪我去药店买点东西吗?” “哎?你怎么了?不会生病了吧?要不别去药店了,我等下子就回去陪你去趟医院,打个针什么的总比吃药好得快。” “……不用,我只是想要你陪我去买验孕棒。”声音非常的细弱。 “什么?!”景初却震惊得差点跳了起来,尼玛见过准的也没见过这么准的啊!第一次就中标,这幸运得可以去买福利彩票了吧?!他只觉得自己的表情都要崩塌了,“你……怀了?!”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回话,姜喜似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将近崩溃的情绪,然后勃然大怒,“你妹的!这孩子又不是你的你激动个毛啊!嚷得那么大声你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老娘怀了是吗?!” “……我我我我,”景初赔笑道,“我不是被吓到了嘛,正常人都会被吓到的对吧?” “……我实在连骂你的力气都没有了。”姜喜却话锋一转,沉声道,“一个小时后我们校门口见吧。”说完姜喜就挂断了电话。 景初在原地呆滞了几秒,然后才真正消化了姜喜的话。 正常人第一次发现自己未婚先孕,都会非常惶恐不安的。所以他能想象此刻的姜喜会是怎样恐惧的心情,甚至想到她要提起怎样的勇气顶着这样的压力,去买验孕棒认证那件事,便忽然对这个倔强逞强的女孩感到难过和疼惜。 景初想也没想就反手想要拨出花澈的电话号码,毕竟祸是那魂淡闯出的,就应该由他负责。可刚翻出花澈的电话号码,他却又住手了。 感情原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何况姜喜也是个成年人。他应该尊重她的任何决定。 于是景初只好把手机收进口袋,转身回别墅跟里边这两人解释一下自己临时有事,今晚不能陪他们了。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却看到这两个男人囧囧有神地盯着他,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未等景初解释,江乔就开口说:“阿初,你把人家女孩的肚子弄大了?”哦尼玛!要是简白知道这件事情估计要疯掉了吧?! “……”景初哭笑不得。 “阿初,你也太不小心了。”温和忍不住说道,“我们并不是反对你的性行为,可你在跟人上床之前,应该先学会如何带套。” “……”景初被说得满脸通红,他在这方面从来都没法做到像温和这么直接而露骨。他强忍着那种莫名的羞耻感,尽量表现得很镇定,解释说,“……可问题不是我做的啊。” 江乔和温和反而松了一口气,彼此相视而笑。 只要不是景初把人家肚子弄大就好,否则事情就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 第二十三章:幸好不是 景初很快地就离开了别墅,搭乘公交车赶回学校。他到达校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姜妖孽穿着一套宽松的运动装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边听着歌一边低着头想什么事情。 如果他没记错花澈最近应该是蹲在妖孽宿舍楼下堵她才对,可景初左看右看都没发现花澈的身影。也不知道姜妖孽用了什么方法把花澈那个傻×给躲开了。 然后景初快步走到姜喜跟前,坐到她身边,道:“……你没事吧?” 除了这句话景初真的不知道该同姜喜说什么,所有安慰的话语显得太过苍白,而如果说些漫无边际的话又显得太过刻意。但姜妖孽这一次也太不小心了,要知道堕胎对一个女孩来说,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的伤害都太大了。 然而姜喜闻言,只是抬头静静地盯着他,瞳孔散漫毫无焦距,表情一片空茫。整张脸似乎比以前更为消瘦苍白了,而且全无以前的神采和灵动,就像一只被夺去灵魂的精致漂亮的洋娃娃一样。 过了好几秒,姜喜似乎才回过神,她刷地站起来,走向前揽住景初的手腕,声音嘶哑而虚弱:“走吧。”她挽着他手臂的手指冰凉。 景初不忍心,干脆把身上的格子衬衫脱下来套在姜喜身上。也不知道究竟是害怕还是被冻着了,姜喜的体表温度低得不正常。然后他反手搂着她的肩膀,慢慢离开学校大门。 因为害怕撞见熟人,姜喜坚持到离学校很远的药店买了验孕纸。然而他们在药店买这玩意儿的时候,店员神情古怪地来回扫了他们两眼。大概是景初身上的学生气息太浓了,即使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可他看起来仍像个涉世未深的充满书卷气息的少年。 景初能感到怀里的姜喜在被店员用古怪眼神看的时候全身都是僵硬的。说来也有些可笑,身边认识的女孩最早的甚至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人流了,可姜喜直到二十四岁临近毕业的时候才有第一次的经验,而且是在那种意外之下。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自己,以及青梅竹马的花澈。 买好东西后,姜喜就在附近的公用厕所里使用了那东西。景初则坐在厕所外的长椅上安静地等着。 那短短的十分钟仿佛被无限拉长,景初在这段时间里想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他似乎到了今天才明白原来让女人怀孕这件事,并不像电视剧或者电影里表述的那样轻描淡写。首先,作为还没有独立经济来源的学生而言,这种来自舆论与内心道德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其次,做人流对一个女孩来说伤害实在太大了;最后,我们都无力承担那样的后果,因为一步错,步步错。 但转念一想,景初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必要担心这点。因为他这辈子估计也只能爱上同性了,而且父母也都知道他的取向并表示理解,所以他这辈子大概都不需要像别的GAY一样在年轻的时候玩几年,年纪大一点了就听从安排找一个不太讨厌的女人结婚生子。 只是…… 景初莫名地在这一刻想起简白。 真奇怪,明明在过去两年间一点都想不起那个人的样子,但这些日子来,似乎总在不经意间脑海浮现那个人的样子,挥之不去。 好在景初胡乱想到些漫无边际的事情的时候,姜喜从厕所里出来了。 景初连忙站起身迎上她,刚想问结果怎么样的时候,姜喜却忽然一把抱住景初的脖子,柔软清香的身体紧贴在他的怀里,她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忽然就哭了起来。 仿佛一个人压抑在水底很久,在濒临窒息前一秒蓦地冲出水面,畅快淋漓地大口呼吸时候的那种释然和轻快。 姜喜喜极而泣:“嘤嘤嘤,阿初,还好没有怀,真是吓死我了……” 直到今天,她的例假已经晚了整整十天。但幸好,那只是内分泌失调,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景初亦松了一口气。 第二十四章:有意羞辱 回去的路上,姜喜的脸色缓和许多。尽管她整个人看起来仍有种病态的虚弱,但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是能感觉到她的轻松。景初也就放下心,转手给温和发了短信说今晚能抽出时间带他们去本地有名的酒吧街狂欢。 然后景初陪着姜喜走到她们宿舍楼下,临近中午,楼下拿着饭盒往返宿舍与食堂的人很多,景初本想陪姜喜吃个午饭再走,然而抵达宿舍楼大门的时候,却迎头碰上了提着一袋早餐的花澈。 花澈见到他们从外边走回来,目光落在披在姜喜身上的,属于景初的格子衬衣,脸顿时就黑了。可姜喜面不改色地走到花澈面前,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打断了。 花澈把装有天津狗不理包子的白色塑料袋和永和豆浆递给她,绷着脸,沉声道:“你要的早餐。”说完,他冷冷地扫了景初一眼,扭头走向男生宿舍。 今早花澈在楼下等姜喜的时候等到了一个命令:她要吃东城区×街那家天津狗不理的灌汤包。那家店是一家百年老店,也不知道店主究竟流传下怎样的秘方,总之那家店的包子跟别家的相比,更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在里面。当然,吃那家店的包子也是有代价的:起码得排两个小时的队才能买到,有时候甚至排两个小时也未必能买到那家的包子。 尽管明白姜喜这是有意刁难他,可花澈还是欣喜若狂地跑去买灌汤包了。而就在他幸运地排队买回包子回到学校的时候,却看到姜喜和景初慢悠悠地从外边回来。 是这样的羞辱。 花澈这才明白:原来姜喜不是有意刁难他,而是直接把他当猴耍! 花澈想起很多年前是事情来:那时候姜喜还没因为家庭原因搬家,他是她的邻居。姜喜小时候似乎就喜欢对他颐指气使,仿佛支使他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譬如她会说花澈赶紧帮我背书包,重死了!她会说花澈我想要那只泰迪熊,你送我吧!她会说花澈待会儿你帮我把礼物送给隔壁班的某某,记得他要是问起我俩的关系你得跟他解释我们亲戚哈…… 她同他说话似乎从来没有用商量的语气,她只是对他说“我想”“我要”。但他好像一直以来也没觉得什么不妥,理所当然地照顾,理所当然地顺从。他以为只要这样付出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转身看到一直在她身后跟随的自己。 是这样卑微地喜欢她。 但真的够了。 当看到姜喜套着景初的衣服从外边走回宿舍楼的时候,花澈在瞬间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他忽然才明白过来:今早姜喜忽然对他主动,原来不是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而只是为了支开他,单独去找景初说一些不想让他听到的事情。 其实她真的不用这么费尽心机的,她应该知道,只要她跟他说今天不准跟着她,他就真的不敢继续跟着了。 只是如今前前后后地回想一遍,花澈才明白原来自己有多么可笑——他竟然妄想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就会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然后他们能从多年朋友变成情人。 花澈一边往宿舍走一边胡思乱想着,快走到男生宿舍楼下的时候忽然有人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对方的力道不是很重,手指纤细脆弱。那瞬间花澈心底还是可耻地产生了一丝丝的期待,呼吸为之一窒! 那样脆弱得仿佛一根头发掉下来就能压垮的期待是那样疼痛,花澈不禁屏住呼吸,生怕一点点异动就摧毁了那心底渺茫的希望。他紧张得浑身僵硬,但仍不受控制地,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 姜喜果然如他所期望的那样跑来挽留他了。 花澈心中忽然上涌出一阵狂喜,尽管他知道这样的自己简直就是在犯贱。 然而姜喜只是一脸茫然地盯着他,微微皱眉,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而后松开手。她就这么静静地盯着花澈,像在看什么全新的的生物一般,目光带有淡淡的迷茫和陌生。 过了许久,她才忽然收起目光,淡淡地别开视线,忽然转身走向大约十米开外的景初身边。 她什么话也没有同他解释。 如果是脾气暴躁点儿的人,在这一刻大概会勃然大怒吧? 然而花澈在这一刻连半点愤怒的情绪都没有,他只觉得满心的疲惫和失望,他沮丧地转过身走进男生宿舍楼里了。 “姜妖孽,你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景初盯着花澈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宿舍楼大厅里,忽然淡淡地开口。 姜喜垂下眼眸,脸色苍白如纸:“一直以来我只是喜欢欺负他,也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发展成今天这样。其实随便编出什么借口忽悠一下他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跟他解释之后呢?阿初,二十四年来我遇过太多人,那些经历早已经毁掉了我对爱情的信仰,他大概是我遇到的所有人中对感情最认真执着的一个吧,可惜时至今日,我除了跟人玩玩恋爱游戏,什么都不能回应他。” 景初皱眉不语。 姜喜却忽然一笑,那笑容脆弱却又美丽耀眼,说:“幸好还有三个月他就正式毕业了,而我也要出去实习,从此我俩分隔俩地,不用再见面也不需要见面。”她忽然顿了顿,语气悠远绵长,似长得没有尽头的叹息,“他总能找到一个比我好的……” 第二十五章:我爱你 之后景初陪着姜妖孽在学校吃了午饭,俩人在湖边静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江乔打电话过来催他才分开。 然而 和姜妖孽分开后景初心里一直很难受,他的脑海总是无法控制地想起妖孽说的那一长段话,是如此薄凉薄情,就好像姜妖孽真的是如此冷酷决绝的人一样,可他知道姜喜不是这样的人。 只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人是不能去等待救赎的,人只能自救。 和姜喜分开后景初就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到海边别墅了,只是走进大厅的时候却意外看见简白坐在大厅碎花棉质的沙发上,他两条修长匀称的腿交叠在一起,一个黑色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就放在大腿上。简白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然而他仿佛听到了脚步声,忽然安静地抬起眼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景初。 这瞬间景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尴尬地杵在原地,心情分外复杂。 他为什么还要这般纠缠不清?明明他们都已回不到最初。何况景初是不可能再给他有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了,那样歇斯底里的痛楚经历一次就够了,他凭什么以为他还有资格再拥有那样的权利?! 魂淡!这群人全他妈的都是魂淡!简白是,那对无耻夫夫尤是!得!以后连温和也必须拉近不再往来的黑名单!他斗不过他们,躲总行了吧?! 景初在原地深呼吸了几口气,发现这根本没用,他简直要气疯了根本没法控制住自己糟糕的情绪。然后他愤愤地扭头走了。 简白连忙放下笔记本追了上去,在门口终于拦住景初,他干脆从背后抱住对方,就这样紧紧地抱着。 景初整个人被简白环绕在怀里,熟悉的掺杂着淡淡烟草的属于成年男性霸道而又稳妥的气味。他知道这时候反抗也是无用功,干脆就自我放弃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沉默。 “别走,”简白把下巴轻轻搭在景初的肩膀上,温柔又深沉道,“我爱你。” 听到这三个字,景初简直要震惊了,他倒吸了一口气,屏息,简直难以置信简白竟然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表白,这是从前对方从来没有说过的。他知道简白一向不会轻易说出这三个字,一旦说出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诺了。 景初明白在这一刻自己是真的走不了了:他和简白正式在一起一年从未听过对方对他说出这三个字,那时候他只以为有些话是不用说出口的,他愿意和他在一起就够了;分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景初都希望能听到这三个字,甚至觉得只要对方说了他是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地回头;后来终于可以勉强放下了,却终于听到梦寐以求的这三个字。 他以为自己应该不会在乎了,可事实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景初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他可能还爱着简白,却再也不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任何伤心了。 然而简白却忽然放开景初,因为他远远地看到那对无耻夫夫牵着手从海边走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无招可用 不一会儿江乔和温和就回到别墅大门了,这一对夫夫手牵着手出现在简白和景初面前。他们穿着相同的白色丁字背心和蓝色沙滩裤,露出手臂结实的肌肉和胸前漂亮的胸肌,以及一小截线条紧实优美的小腿。他们光着脚,带着一副巨大的能遮住半张脸的茶色墨镜,骚包十足。 江乔拉着温和的手,站在大门,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简白和景初的存在。他全然无视这两人诡异的气氛,天真无辜地眨眨眼睛,歪着脑袋,咧开嘴笑容灿烂地问:“你俩怎么在这里?”按照事先预演的桥段,当简白跟景初表白后,不应该直接拉着景初去滚床单了吗? 简白面无表情:“……” 温和表情有些不自然:“……” 只有景初无知无觉,愤愤不平地翻白眼,冷冷道:“我要回学校了,你们仨玩好,再见!”说完便头回也不回地走出别墅,临近江乔的时候不忘恶狠狠地推了对方一把,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江乔和温和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简白无奈地叹了声气,走向前拍了拍江乔肩膀表示这事与他无关,跟着去追景初了。 留在原地的人怔忪了半响。 江乔终于反应过来,沮丧地对温和说:“媳妇儿,你说简白自从退下来后怎么就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娘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挫里挫气?不就表个白强个吻滚个床单嘛,至于这么难吗?!”简白一定是突袭不成功于是小孩儿反倒恼羞成怒了! “……”温和没有搭话,甩开江乔的手径直走进屋里。 今早景初说要陪那小姑娘去买验孕棒之后,江乔这无耻混球就立马打电话骗简白说景初把人小姑娘的肚子弄大了,这厮在电话里添油加醋楞是把人景初说成一误入歧途后慌忙不知所措的少年。说得好像景初再没人管就真的成少年犯一样。 简白一听就放下所有工作赶最快一班航班飞了过来,当然,他抵达别墅后就明白自己被骗了,因为江乔那厮看到简白真的赶来就像恶作剧得逞的破小孩一样,当场笑得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简白家教好,不跟江乔这脑残问题儿童一般见识。不过既然来了,他也就不着急赶回去。这三个思想龌龊的成年男性凑在一块儿组成了“如何让景傲娇原谅简教授”特别小组,干脆原地开会讨论各种解决此次危机的措施。 事实证明与景初当面谈、强吻以及送礼物等等正常向的招数都是不管用的,于是江乔就眼冒金光地建议简白走史上最强的狗血言情路线:表白+强吻+滚床单! 这一招对于什么事都在床上解决的江乔是屡试不爽的,尽管他忽略了这招有用的假设前提是温和从来没有真正对他生气。 温和尽管觉得这一招非常没下限且狗血又龌龊,可想到之前简白使用各种招数依旧惨败告终后,便也就死马当作活马医举双手赞成了。简白很无奈,因为这实在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可是在这两只无耻男男的强烈见一下,便只好勉勉强强答应试试。 没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怎么说呢,温和是很希望景初能同意跟简白复合的。虽然他跟简白认识不是太久,但这两年也看得出来简白的日子过得有多枯寂。简白和江乔不同,他一直是一个非常自我压抑的人,因为他极其强大的自控力和冷静,很容易让人以为他的心是冷的。而当年简白在处理和景初的感情上也是极其压抑自己的,这并不代表简白不爱,而恰恰相反,正是由于简白对景初动了心,他才如此自我控制以免重蹈上一段恋情的悲剧。 或许吧,受过情伤的人在之后的恋情中大都选择控制自己不去深陷,他们不是不爱,而是不敢。 不过,似乎有些人是例外呢。 想到这里,温和忍不住回头,便看见江乔笑容谄媚地跟在他身后无耻地泛着星星眼,眼睛亮亮地盯着他。是这样天真无辜又充满期待。然而温和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微不可闻地在心底叹息:江乔大概也不例外,他和简白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不会向内控制自己以免再次受伤,他会通过控制外界让自己避免受伤,譬如他会用尽一切手段留住自己,无论这手段是肮脏龌龊还是光明正大;而简白,如果景初真的坚持走,他大概也会放对方离开吧…… 但温和是真心不希望简白和景初会走到那一步的。 “媳妇……”江乔跟着温和走进大厅,确定门窗都关好没人打扰后,露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温和的衣角,“银家刚刚被景初那小破孩恶狠狠地撞了一下呢,你看银家被撞的部分都红肿起来了……” 温和额角抽搐:“……” 江乔趁机扑上去从背后抱住温和,两人滚到了沙发上。某只小攻随即俯身热情如火地吻住温和,手灵活地钻进温和的衣物内肆意揩油。 温和被某只发情的动物亲得简直喘不过气来,不由恼羞成怒地推开对方。然而江乔就跟牛皮糖一样紧紧地黏在温和的身上,幸福地冒着粉红泡泡。 “媳妇~”江乔用下半身某已经火热挺立的东西极其银靡地摩擦温和的大腿内壁,“这几天碍于景初你都不跟我做,现在闲杂人等都走了,我们一起嗨吧~” 第二十七章:误入酒吧 简白很快就追上了景初,不过一看对方完全没有想要理会自己的欲望,也就不自讨没趣地贴上去了。他默不作声地跟在景初身后,两人保持着大约一米左右的距离。 景初知道简白在后面跟着,可奇怪的是今天他一点儿想要把对方赶走的欲望都没有。一切都太奇怪了,简白今天竟然跟他表白,他说他爱他,说得郑重其事。原以为自己可以把自己控制得很好,但当听到那三个字从简白口中说出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心脏依旧为对方加速跳动。而他又是这样轻信的人,简白这样说,他便这样毫无怀疑地相信了。相信他的确爱着他。 可为什么心里会觉得这样难受?又为什么在这一刻心底惆怅得几乎要落泪?为什么心口像被针刺痛了一样?为什么还要爱着对方? 景初的脑海里无法控制地浮现出这一连串的疑问,结果发现他越想就越觉得想哭。可哭泣这种娘不啦叽的行为是不该出现在一爷们身上的,只是内心汹涌的情感实在无处发泄,景初最后决定干脆去酒吧借酒消愁。 景初慢慢地在路上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才发现他只是沿着沿海公路总共走了五站。这一带他并不经常来,所以很快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不过他发现了路边有一个酒吧:Just for you 。只是为你。 这家酒吧背后对着大海,如今夕阳西下,坐在酒吧靠窗的位置就能够看到日落时的海面了。 这家主题酒吧的设计是走巴洛克风格的,装修是复古的中欧风,低调华丽,又带有点小资情调。景初知道酒吧风格大体分两种,眼前的酒吧显然就属于安静又有格调的那种。 景初估摸了一下钱包,前阵子跟老板出去调研分了两三千块呢,加上他小金库里还存了好几万,今晚在这里喝,再怎么应该都不会影响这个月的生活费吧? 于是他就推门进去了,当然,身后紧跟着简白。他在吧台点了一大杯酒,付了帐,然后就由服务员领着他到窗边的位置上坐了。 “你今晚没吃饭,这样喝酒容易伤胃。”简白端着两盘沙拉慢慢走到景初的对面,然后把其中一盘沙拉推到景初面前。 景初恶狠狠地瞪了简白一眼,然后赌气地把头扭向窗外,既没拒绝也没接受。 简白也不在意,径自低头吃东西。 两个人就这样气氛古怪地对坐着。 窗外的夕阳渐渐地落下,慢慢地便消失在海平面上了。而天空依旧被余辉映衬得格外耀目,天边布满了漫天的红霞。海平面上全是晚霞的倒映,红得就好像快要燃烧起来似的。然而这样的景象也只停留了不到十分钟,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落下漆黑的幕布,天色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酒吧内在刹那间亮起明暖的灯光,一个扎着一头小辫子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男人抱着一把木吉他走上了舞台中央。这个男人皮肤黝黑,全身肌肉匀称紧实,然而目光却非常清亮干净。他在舞台上调好音,然后坐到舞台正中央的高脚凳上,凑近话筒,微微一笑道:“欢迎各位来到Just for you!今天的开场曲就送给在座的每一位朋友!希望你们在这里玩得愉快!” 紧接着,歌手便在舞台上自弹自唱起来。对方唱的是一首景初从来没有听过的歌曲,是慢摇,旋律激荡而又压抑着躁动,就跟那个年代躁动不安的摇滚歌手一样。那些青春和梦想。 景初这时候才环视了一下四周环境,忽然发现在酒吧里坐着的都是男性。他甚至发现了远处一桌上有一对男男,竟然就在座位上旁若无人地接吻了! 景初蓦地意识到似乎这家酒吧连服务员都是男的呢,而且刚刚在吧台上调酒师看他和简白那饶有深意的眼神……当时他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没想到尼玛他竟误打误撞进了GAY吧! 景初虽然也是同,但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这个城市的G圈。也不是他不想进,只是觉得如今这样一个人平平淡淡的生活是很好的。学院的研究生群体因为数量少,所以大家的关系都处得不错。所以景初这么久以来都不缺可以一起去玩一起倾诉的朋友。其实这样一个人的生活也就足够。 但没想到景初有一天竟然就跟简白一起坐在海边一间位置偏僻的GAY吧。 “阿初?”简白轻声喊他。 “……”景初默默地转过头看对方,却没有搭话。 第二十八章:趁人之危 “阿初,”简白温温地笑了笑,目光落在景初跟前半点没动的沙拉上,“吃点东西吧,你这样对肠胃不好。” “……”单吃沙拉也不见得对肠胃好啊!魂淡! 景初忘了在酒吧里除却沙拉,别的都是些水果拼盘鱿鱼丝一类根本填不饱肚子的零食。然后他气呼呼地抓起桌上的叉子,翻着白眼,囫囵吞枣地吃了。他敢保证他要是不吃的话,简白能一晚上都唠叨这一句。其实对方大概也是为了他好,可景初就是很恼怒,心中有股怒火怎么也灭不下去。 简白失笑不已,只好从口袋里找出餐巾纸,从里边抽出一张,折好。他忽然站起来,俯下身,脸凑到景初旁边,然后用餐巾纸仔仔细细地擦景初嘴角沾的食物碎屑。手指在擦拭过程中不小心碰触到景初的唇,柔软湿润,呵出的气体里仿佛带有淡淡温暖的甜香。让人……很想就这么吻下去,那本该是属于他的权力。 简白怕自己在这么下去会做出什么让景初暴跳如雷的事情来,于是勾勾唇角,忽然把餐巾纸塞小破孩手里,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然而景初却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景初怔忪了好一会儿,才蓦地回神。他立马气鼓鼓地低头用餐巾纸恶狠狠地擦嘴唇,粗鲁地把叉子甩回盘子里。叉子撞上白色的瓷器猛地发出急躁又清脆的声响,就好像一个人在发泄心中的烦躁不安一样。 “阿初,”简白轻声说道,“你要气可以直接找我,犯不着憋在心里,小心闷坏自己。” 景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愤怒,好像只要跟简白在一起,他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把头扭向一边,沉默。自从和简白重遇后,他的确表现得太反常了。 “温和跟我说,嗯,”简白顿了顿,似乎是在想什么恰当的措词,“你其实只是在吃陈昔的醋?” 景初一听,立马回头恨恨地瞪住简白。我勒个擦!什么跟什么嘛?!小爷我像那种会吃醋的人吗?!何况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好不?!就算吃醋也早过了最佳时候了好么?! 可生气归生气,十几秒过后,景初便又陷入莫名的心虚中,就好像被人戳穿了心事:尼玛当初好像真的就是为了陈昔这个莫名其妙的原因他才下定决心跟简白分的…… 不能怪景初单纯,主要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简白又混淆视听,他便稀里糊涂地被简白偷换概念,把“简白根本没有爱过我才分的”变成了“因为吃陈昔这个人的醋才分的”,尽管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可简白却忽然郑重其事地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跟陈昔在一块儿十年没错,跟他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他念念不忘也不错。可是阿初,距离我跟陈昔分手都已经过去十年了,十年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包括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我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会揪着这个原因不放,但我现在想一起生活的那个人是你。” 其实简白也不敢保证说出这段话有没有效果,毕竟温和根本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今天下午三个龌龊老男人凑一块儿,讨论着讨论着,温和就忽然说出这么一回事了。温和说当初景初似乎总是缠着他说简白和陈昔的事情,会不会一切的事件的转折点就是在这里呢?这在江乔眼里根本不算一回事儿,于是话题很快又回到如何扑倒景初上了。 但就这么一句话,却如石子投入湖面,在简白的心里激起阵阵浪花。 所以他就挑了这么个时刻,试探一下景初。没想到小破孩一听,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掺杂着恼怒和心虚,就好像一个叛逆期的少年被戳破心事一样。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简白微微一笑。 第二十九章:放过我吧 之后景初就不再搭理简白了,他一个人闷声不吭地把那一大杯鸡尾酒喝光后,又点了好几大杯。整个晚上他都把头扭向窗外,皱着眉,一言不发地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像陷入了某种沉思。 别桌有一对情侣见他们这一桌有点意思,尤其是看到景傲娇充分发挥了他的别扭气场,简白这个外表温润儒雅内里却是以苦逼货只能闷闷地陪在景初身边,顿时觉得这世界狗血又欢脱。于是心情大好,招招手让服务员送杯酒过去,算请他们的。 简白无奈,事实上他并不希望景初喝太多酒,他家破小孩应该是又干净又温暖,完全跟酒这类物品绝缘才是。不过他却没有出言阻止,毕竟以如今景初性格,他要是出言反对景初怕是要反其道而行了。 这下可好,连些无关人等也跟着凑热闹了! 景初这天晚上喝了不少酒,空腹。所以不到两个小时,酒精就攻占了他的大脑,整个人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成了一片浆糊。 但景初也只是晕乎乎的而已,虽然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且情绪高亢兴奋,但他知道他的意识却很清醒。在最后结账的时候景初甚至还记得冲向前抢着付账,可惜景初清醒的时候就不是简白的对手,如今有点儿醉了,就更抢不过简白了。 看见简白不徐不缓地掏出钱包,景初只得气鼓鼓地丢下简白离开酒吧,他觉得简白欺负人不止欺负那么一点点儿。 简白刚把从钱包里掏钱给服务员,便看到景初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往酒吧大门走,怕这个醉鬼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他连零钱也懒得找了,连忙站起来追出去。 简白在酒吧大门终于追上景初,赶紧拉住他的手腕。 然而景初却猛地转过头,简白只是看一眼,心脏便像被什么紧紧地攥住,揪痛了一下: 景初不知道为什么,两眼通红,眼泪如掉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从眼角坠落。他盯着他的时候,满脸的委屈和伤心。 “简白你是个大混蛋!”景初咬牙切齿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可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停都停步下来。 是,简白就是个大混蛋! 他凭什么在他已经决定不爱之后跑来他面前说他爱他?!他凭什么在他在这段感情里受尽委屈后才跑来说他要和他在一起?!凭什么?!他以为他是谁?! 他恨他!这世上没有比简白更让他深恶痛绝的人了! ——可为什么明明应该是这样愤怒和憎恨的情绪,心底仍旧觉得委屈? 景初的心疼痛得简直要窒息,对自己除了绝望还是绝望,因为他娘的他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不就是个老男人嘛,都分开两年了,可还是被对方轻易逼入绝境,他发现自己依旧爱得这样卑微,狼狈不堪。 “……”可简白没有回答,而是一把把景初拉入怀里。他把景初紧紧地抱在怀里,霸道又强势,根本不容对方反抗。 起初景初在简白怀里仍不服气地激烈挣扎,可越是挣扎简白就越抱得紧。渐渐地,景初便心灰意懒地放弃了所有抵抗,因为他知道任何抵抗都毫无用处,他总是这样,对简白毫无办法。 再然后,景初便听到自己心底的叹息,他终究还是向自己妥协了。尽管他知道这个妥协非常愚蠢,甚至将来有可能会让自己再次受伤,但还是伸出手回抱住简白的腰肢,把脸埋在简白的胸膛无声地哭泣。 也不知道这样哭了多久,瞬间爆发的软弱终于随眼泪全部流出体内。 景初蓦地惊醒一般,猛地推开简白。有些气急败坏,却又有些难堪。他不明白自己刚刚怎么了,也只是喝了点酒,竟然就控制不住自己。 这一刻景初只想逃离。也只能逃离。他根本无法面对自己:他竟然抱着简白哭了! 于是他连忙跑到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一样,刚一拦下车就慌手慌脚地钻进车内。 可惜他才刚跳上车,简白就紧跟着挤进后车厢里了。 景初见状,慌忙伸手想要打开车另一面的门,他如避蛇蝎一样想要避开简白。可惜手才碰到车门,就被简白拦下来了。对方抓住他的手腕,强势地把他禁锢在怀里。然后转过头淡淡对司机说: “师傅,麻烦你开到S大。”说完,简白就转过头,严肃道,“你喝醉了,好歹让我把你送回去。” 明明景初刚刚还在简白怀里哭得昏天暗地,可转眼间景初就像逃难似的逃走。简白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觉得自己的耐心几乎已经耗尽。可上了车,看到景初水润红肿的眼睛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他就再也没办法继续逼破小孩,干脆当做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是淡淡地关怀,如同长辈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小辈一样。他在搬台阶给景初,也是给自己下。 司机见景初一副刚哭完的醉鬼模样,又见简白满身正气,也就相信了简白,启动车子开往S大。 一路上景初都被简白圈在怀里,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浑身难受,也就再也没有力气挣脱了。简白心情亦很沉重,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破小孩离他越来越远了。即使两人近在眼前,心也远在天边。 两个男人在车里搂搂抱抱的难免让人感觉诡异,司机甚至忍不住通过后视镜瞥了车后座这两个男人好几眼,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好不容易终于回到学校。 景初立马推开简白跌跌撞撞地冲下车,好在他还剩最后的自控力,强撑着跑到路边巨大垃圾桶旁,才朝着垃圾桶里吐得昏天暗地。他吐得黄疸水都要出来了,这瞬间的经历和两年前急性肠胃炎半夜发作重合在了一起,同样吐得撕心裂肺费,同样绝望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景初才虚弱地跌坐到垃圾桶旁边的草地上,后来干脆平躺下去,大口喘息。 他妈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果然喝醉后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 他应该好好爱惜自己,而不是像这样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然后简白的鞋子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侧,对方蹲下来,用微微湿润的纸巾轻轻擦拭他唇角的污渍,然后把一瓶绿茶递给他。 简白的声音非常平静,然而语调却非常沉重:“起来漱一下口,然后回宿舍好好休息吧。” “……”景初却下定了什么决心,坐起来,用绿茶漱口后,忽然冷冷地扭头对简白说,“你知道吗简教授,两年前我也像今天晚上一样吐得撕心裂肺,是半夜急性肠胃炎发作,第二天早上被家人送医院的时候,我差点就因脱水严重而休克。” “……”简白蹙眉,只觉得胸口闷得难以呼吸。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这样了。我应该好好爱惜自己,只是真可惜,为什么每次我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不堪,都是因为你呢! ——所以就当今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吧,我们不要再这样纠缠下去了可以吗?我怕再跟你纠缠下去,有一天我真的会因你而死。” 第三十章:真的要这样吗 “……”简白脸色终于剧变,一般人听到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都会感觉自尊心遭到严重打击。 他实在不明白小破孩此刻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若说对方对他无情,可有时候景初在他面前却分明还有情;若说有情,为什么景初要这样一而再地把他推开? 不过简白很快还是控制住自己有些烦躁的脾气,面上依旧带有淡淡的微笑。他后退一步,跟景初保持大约二十公分的距离,他知道现在的景初需要这样的距离,不气不恼,心平气和地说:“回宿舍好好休息吧,草地晚上的寒气重。”他避重就轻,甚至选择直接忽略他们之间最尖锐的问题。 景初瞬间感觉自己就好像打在了棉花上,空有一身怨气却无处发泄,这种感觉非常憋屈。他也明白自己今晚失控了,有些话说得非常过分,——他明明不该是这样不干不脆的人,他一向清楚自己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今晚却把一切弄得一塌糊涂。 景初又不好再跟简白说更过分的话,于是只能把头扭向另一边,想了想,觉得还不如早早回宿舍缩着,以免跟简白在一起越处越错。于是他一骨碌爬起来,在残余酒精的作用下整个人感觉都是飘着的,但还是跌跌撞撞地朝宿舍区方向走了。 但景初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后悔刚刚冲动之下跟简白说了那些话。他明明不想说的那样决绝,他只是太害怕了——害怕自己重蹈覆辙,那样不顾一切的爱这辈子一次就够了,谁还那么白痴地让自己置于如此卑微的位置上? 但似乎……真他妈太糟糕了! 他俩沉默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林荫道上的行人很少,路边的灯光也黯淡得仿佛连个人影都照不出来。眼看着宿舍区越来越近了,在林荫道的尽头,简白蓦地停下脚步。 “阿初,”简白喊住他,整个人陷在树下的阴影中,景初回头看去的时候也只能看见模糊的一片人影,根本分辨不出简白的五官。 很久以后,景初对简白的印象便只剩下漆黑树影下模糊不清的那个人,以及那一刻仿佛预感到离别后,酸涩苦楚的心情。 简白继续说,“我就送到这里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一会儿回去后记得喝点酸奶,当然,如果可以,你以后少喝酒,尤其是出了社会,我认识太多人都死在酒桌上,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对了,听你家老板说过两个月你就要去实习了吧,出去以后记得要收敛自己的脾气,也得多留心身边的人和事情,多留个心眼总比没有心眼的那些人要好。嗯,就这样吧,我似乎有点罗嗦了,你故意又要不耐烦了吧?”他顿了顿,然后笑着说,“好了,再见。”说完,简白转身就走。 “你……”景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简白说话的语气有点怪怪的,就好像对方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离开,再也不纠缠自己一样。他只觉得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也就条件反射地想要上前挽留对方。好在自控力还在,景初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就很好地控制住自己。尽管他心里难受得好像千万蚂蚁爬过一样,但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原地,恍若云淡风轻地道别,“再见。” 简白的背脊僵硬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 刚刚自作多情地用了一招以退为进,没料到依旧对景初毫无作用。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可以用的呢?景初对这件事的态度如此坚决,也许小孩儿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放下那段感情?那么他是不是也应该选择放下,彻底离开? 简白微微眯起眼睛,抬起下巴凝视漆黑的夜空,脑中一片空茫。 第三十一章:如不想念 江乔和温和第二天就回芒城了,连带着被江乔坑蒙拐骗过来的简白。景初因怕见着简白尴尬,于是只给温和打电话说点注意安全一类不痛不痒的告别叮嘱的话,然后就正常上课去了。 而在机场,温和挂断电话后,三个老男人如霜打茄子似的焉不啦叽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简白是感情受创所致,江乔是因为昨夜【哗——】不满足且自家小受又不理会他了所致,温和是痛恨江乔欲、求不满所致。 好在江乔和温和之间的矛盾只是小问题,而且江小忠犬非常奸诈地把温和的注意力转移到简白身上,他说:“他娘的简白,实在不行你把小破孩绑回去啊,他不同意你就跟他耗,就小屁孩那点段数他斗得过你?” 温和冷冷反驳道:“限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个法盲?江乔,你本质也就只是个土匪强盗!” 江乔顿时泪眼汪汪:“亲爱哒,你这是在记恨当年的事情吗?伦家真的知道错了,你看伦家不已经改了吗?” 当年江乔刚认识温和那会儿最看不爽对方那股高傲的姿态,于是设计陷害温和,把他留在身边玩了半年多的圈禁等重口味游戏。再后来不知怎么自己陷进去了,后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温和如一条高傲的眼镜王蛇抬起蛇头,眼珠漆黑漠然,面无表情地朝江乔喷出毒液:“……你可以选择自行了断,或许我会原谅你的无知和愚蠢。”他一语双关。 江乔瞬间石化,一颗脆弱的玻璃心砰地一下碎成了满地渣渣。 简白忍不住揉揉吃痛的太阳穴,他原本心情就不太好,如今甚至产生了想要把这对无耻夫夫一巴掌拍回火星的冲动。 “你俩给我安静点儿!”简白终于忍不住开口,“要实在不行你俩给我到那边吵去!” 这俩货都是快四十的大叔了,尼玛整天像俩脑残儿童一样吵来吵去有意思吗?! 温和立马闭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刷微博。简白是温和见过脾气控制得最好的人了,然而他却莫名其妙地发了脾气,可见他内心多烦躁。被自家小受嫌弃以至于四五十岁依旧孤苦伶仃的老男人果然最可怜么? 江乔可怜兮兮地瞪大眼睛,识时务地闭嘴。 简白叹了口气,刷地站起来,走到吸烟室靠着墙,一个人默不作声地抽烟。 吸烟室抽烟的人不在少数,里面烟雾缭绕,空气污浊,充斥着大量的尼古丁和二氧化碳。但渐渐的,简白也就冷静了下来。 他活到这个岁数,该有的功名利禄早也都有了,他还有什么好图的呢?他如今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不知怎么,在这会儿忽然想起陈昔。 当年被迫和陈昔分手,除去老爷子威胁的因素,他又何尝不是因为放不下他的锦绣前程?那几乎是他一生中最自私自的时候:他迷恋政治场上的尔虞我诈,喜欢手中握有权力,因为他知道那力量能够让他实现他的野心和事业。名垂青史,这一向是所有男人的梦想。 只是直到陈昔彻底消失后,他才明白自己犯下多大的错误——那错误实在是太愚蠢幼稚了!既伤害了陈昔,又毁掉了自己的后半生幸福。而他终究还是得为自己决策上的失误买单:他彻底地失去了陈昔。 到现在距离那会儿将近十年了,这十年间再没见过陈昔一面,奇怪的是,这个曾经他爱得刻骨铭心的脸,竟随着漫长的岁月变得模糊不清了。如果不是昨夜同景初那孩子说起这个名字,他甚至已经想不起自己原来曾深深爱过这个人! 有时候,时间真的是一只残酷冷漠的手,它只要轻轻拂过记忆的沙滩,所有曾经以为一辈子忘不掉的感情,却早已经了却无痕。 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如放下陈昔一样放下景初?毕竟,他一向不喜欢在感情上强迫任何人。景初想要离开他便放他离开,十年过去了,他该学会不要总是把自己放在那么卑微的位置上。 简白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的,心里反而更抑郁难舒。他靠在墙壁上,缓缓地从吐出口中的烟气。他闭上眼睛慢慢地使自己恢复冷静和自控力,等自己终于完全平静下来后,嚯地睁开眼,随手把烟头丢烟灰缸里,大步地走回江乔和温和身边。 第三十二章:所谓座谈会 临近期末。 景初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图书馆占座党中的一员,宿舍另外俩罢学玩网游的也乖乖地跟着去占座了,而老大依旧陪着他的小女友看书。 事实上,如果不是上过大学,你根本不知道所谓大学有多坑爹。如果非得找点什么来形容,可以用大学里流传的一句话表述:大学毕业后我是真害怕在医院里碰到已经是医生的同学,想想看,那些医学院的学生都是大学期间跟你一起平时歇斯底里地玩考前背背课文,稀里糊涂就毕业的坑爹货,你还敢让你的同学给你看病吗? 学霸景初对期末考试一向不看在眼里,不过这个学期有些例外:因为简白的缘故,他已经整整一个学期无心向学,每天除了心烦意乱,还是心烦意乱。 好在期末考试什么的,还算相对简单。景初考完试,也就开始收拾东西,买火车票准备回芒城。 不过在第二天早上,景初忽然接到自家老板金教授的通知。 在学院办公室,金教授笑容满面地盯着景初,那样子要多慈爱有多慈爱,眼睛弯得要成一条线了。 金教授说:“小初啊,你不忙着回家吧?” 景初刚想如实回答他明天就回家了,可话还来不及说出口,金教授就打断他:“呵呵,我告诉你哦,这个周末你师姐要从美国回来了!”金教授喜上眉梢。 景初默默吐槽:你女儿从美国回来干我什么事?! “你要知道我好几年都没见你师姐了,这种好不容易全家团圆的时候,我应该跟你师母亲自去机场接机对不对?所以这个周末的座谈会你代我去参加吧!” “……”景初无言反驳,毕竟金教授说得字字在理。自从老板家的女儿奔向万恶资本主义帝国后,金教授时不时就要在景初面前念叨一下她。思念之情延于溢表,差不多要把景初的耳朵说出茧子了。他理解人越老就越希望儿女在身边的情感,所以他只好成全金教授全家团圆的愿望。 “我需要穿正装吗?”景初这话算应承下来,“需要做什么特别的准备吗?” “不用那么紧张,”金教授一听景初答应下来,笑容更灿烂了,“你注意安全就行了,好好跟着带队老师走就行了。” 此事就这么拍板定案。 景初当天就去火车站改签,换成下周的火车票。回到宿舍后,宿舍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俩死宅肯定一刻不停歇地奔回家继续玩游戏,而老大……景初这个学期在都没见过老大几次面的情况下,人家也已经奔回家了。 姜妖孽则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以前她都跟花澈一起坐火车回去,而今为了避开对方,她干脆换了个路线走。 景初因为无事可做,于是这天上午帮姜妖孽提着行李,把她送到机场。 姜妖孽似乎从前段时间的那场打击中恢复过来了,一路上心情很是高昂。快检票登机的时候,姜妖孽愉悦道: “阿初,有空来龙城找我玩啊,绝对包吃包住包玩。” 景初笑笑:“下个学期你还回来吗?” “得十二月份才回来吧,”姜喜淡淡地说,“反正也已经做了开题报告,基本上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了。我打算回去之后先找个实习单位做上几个月,算打发时间吧。” 这样也好。 “那……”景初终于忍不住问,“你打算把花澈怎么样?你们毕竟认识了那么多年,如果……” “大家先冷静冷静吧,”姜喜打断景初,“别总说我啊,你和你家简教授怎么样了?要我说,你真放不下他,干脆就从了他吧。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呢,旁人看着你这样压抑和控制自己,心里怪难受的。” “……”景初的心脏紧缩了一下,没再应答。 从那天喝醉说了那些话到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两个多月简白真如他所愿再也没纠缠过他,甚至连温和也在电话里提过简白这两个字。 明明一切都如愿了,可景初却觉得自己比被简白纠缠那会儿更烦躁不安了。 TM的要是从来都不认识简白多好! 难不成这辈子就只能跟简白生生纠缠至死吗?! 景初憎恨自己没出息。 “好吧阿初,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姜喜一看景初乍变的脸色就明白过来,她无奈地耸了耸肩,“我真的得进去了,你好好保重自己,再见哈!” “你也好好保重自己。”景初回过神,朝姜喜微笑着挥手 第三十三章:座谈会(一) 景初一个人在学校里稀里糊涂地过了几天,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蹲在电脑前玩一天的网游,直到宿舍熄灯,他才知道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然后就到了座谈会的当天。 这天早上景初起得很早,然后穿上一件黑色西装外套,里边配的却是T恤衫和牛仔裤。金教授说过这次座谈会没必要穿正装,但景初也不能穿个背心沙滩裤就过去,穿着太随便给主办方的印象不好,毕竟他要代表的是自家老板。 景初随意吃了早点,就匆忙到指定的地点集合了。然后跟着带队老师上了车,时间一到,便同一车的老师研究生奔向座谈会的会场。 代金教授参加座谈会这事景初轻车熟路,无非就几个老头凑一块儿用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说话方式说他完全听不懂的内容,然后就可以死命的吃,主办方给这群老头的待遇一向都是vip级别的。 只是景初没料到这次座谈会上竟然看到简白,不过稍微注意一下,就能发现这次会议明显的年轻化了:与会的教授中有一半的人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 座谈会依旧冗长沉闷,景初坐在属于金教授的位置上除却磕瓜子,连这群人说半句话都没听明白,他几乎要无聊地打哈欠了。不过景初明白这群人也没指望他插嘴,毕竟他不是金教授,如果不够资历和声望,就不要在一群老学究面前夸夸其谈,那只会让你自取其辱。景初肚里这点墨水也只够在寻常人面前装逼,在这群已经学术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狐狸面前抖墨水,会贻笑大方的。 而简白就坐在离景初只有一米不到的位置上,从所有人进场到入座到开始讨论,他都没多看景初一眼。简白当作全然不认识景初一样,只笑容温和地同教授们谈笑风生,温淡从容,尽显一个世家子弟的高贵和礼节。 景初把简白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面上不显露,心里却憋得慌。或许这一次简白是真的打算彻底放弃他了,一切如他所愿,于是连普通朋友都不再是。 他和简白之间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学识才干,从来都是云泥之别。简白本该如现在这般高高在上,寻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简白距离他本该这么遥远——所以景初啊景初,你究竟还想什么呢? 原来真正的苦涩,是苦得无话可说。 座谈会讨论到一半,景初就注意到不少人桌面上的茶水都喝光了。景初见没人注意到他,就偷偷地站起来溜出去找会场的工作人员拿茶水。他这一刻如果稍微转头,就会看到简白看了他一眼,眼底情绪晦涩难明,但那目光只如羽毛轻轻拂过湖面,很快就不见了。 景初很快就回到了会议室,不一会儿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就提着保温壶走进来,给每一位教授的茶杯都倒满茶水。景初则在座位上继续百无聊赖地一边磕瓜子一边装作很认真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座谈会进行了两个小时,直到最后一个相熟的教授忽然问景初:“阿初,你有什么意见要说的吗?” 景初摇头,呵呵笑道:“没有,呵呵。” “那末,”对方笑笑,“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 第三十四章:座谈会(二) 景初微微错愕了一下,感觉自己稀里糊涂的:座谈会就这么结束了? 但好像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只见那老师说完最后一个字,会场上的教授们便一个接着一个站起,三三两两地走出会议室。有些教授甚至意犹未尽,凑一块儿一边走出去一边聊得甚欢。 景初简直要内牛满面了:尼玛坑爹的座谈会根本就不是他这等草根凡人所能参加!尼玛他今天早上还不如在宿舍睡觉呢! 犹遭晴天霹雳,景初当场石化。 最后一个离开的教授见景初懵了,于是好心地走向前拍拍他的肩膀:“阿初,赶快跟上,我们去餐厅吃午饭,好好休息,今晚还得听音乐会呢。” 景初猛地回神,赔笑:“好的,我马上跟上来。”最后也只能默默无言地收拾东西跟在队伍后面走了。 然后他们到楼下的餐厅吃午饭,一群人堆在等电梯的时候气氛依旧轻松热络,景初完全插不上话,便安静地站在角落。好不容易前三批次的人都下去了,景初才最后一个走。 而简白似乎也没走,他一直站在离景初一米开外的地方,微微抬起下巴盯着电梯门上不断变化的数字,唇角含笑,让人一看就觉得他可亲可近。 终于轮到景初进电梯,景初出于礼节就站在电梯门帮忙按住按钮,等所有人都走进去的时候他才最后一个进去。然后负责选中要去的楼层,关电梯。 作为这群人中资历最小,地位最低的娃,景初非常自觉地服务大众。无论是在商务礼仪中,还是在官场上,这是最基本的待人接物的法则——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简白教他的那些处世之道,即使过了两年依旧在潜移默化他。 简白整个过程都站在他身边,他俩明明靠得那么近,却无话可说。 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挤了不少人,景初几乎紧贴着简白胸口:属于简白身上的淡淡馨香弥漫在景初鼻尖,甚至能听到心脏在对方胸腔里强而有力地跳动的声音,简白的气息温暖,让人不由自主地先去依靠。 景初心虚地往外挪了一小步,低着头不说话。他并不排斥和简白的亲密接触,甚至在潜意识里是渴望这样亲密的关系的。可他不能,他不想因为再跟简白纠缠而让自己陷入痛苦的境地。 好在电梯很快就抵达餐厅,电梯里的人如鱼贯出。 简白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快步走向前跟相熟的教授攀谈了,几个人谈笑宴宴地走进自助餐厅。 仿佛刚刚在电梯里的亲密接触只是一场虚幻得不真实的梦境,景初抬眸怔怔盯着简白的背影,如醍醐灌顶般蓦地反应过来。 ——欲擒故纵。 这招的确很好很强大。 刚开始的时候献殷勤那叫一个勤苦,差不多要把他捧上天了都。然后在他一次又一次拒绝对方后选择彻底消失。然而对方是真的消失么? 不,简教授要的就是当景初以为对方不再纠缠自己,心里感觉到微微失落的时候,不着痕迹地亲近,然后撩拨他。 但凡景初段数再低一点,差不多要对简白缴械投降了! 不过也多亏两年前简白的悉心教导,如今他好歹也明白了对方的“良苦用心”。 第三十五章:座谈会(三) 景初想明白了这个点,随即也就释然地笑了笑。 他跟在最后走进了餐厅,然后就被摆在餐桌上那一大堆的各色美食给转移注意力了。不得不说这一次主办方实在下了大手笔,单看租用的会场规格就不一般,而这顿自助餐也非常丰盛,遥遥看过去,随便一碟菜也都是五星级酒店才能做出来的水准。 以前和简白好的时候,景初没少跟温和在这种地方混。所以他只拿了餐盘,随意地走过去,挑做工最精致的吃。不过面对一桌美食他一点胃口也无,他只觉得心口闷得慌,闷得一看到吃的东西就反胃。 他只挑了含水分多且软质的食物,然后跟别的教授带过来的研究生们凑一桌。景初注意到不少研究生餐盘里放了好几个鸡腿,他们吃得很是欢脱。 不知道怎么的,景初看着这些人的样子,就想起自己本科阶段第一次跟温和来自助餐厅吃饭模样,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当年还真是天真幼稚,可惜如今的他再也回不到幼稚又愚蠢的最初了。 吃过午饭后,一行人被安排在附近的酒店入住。托金教授的福,景初的房间算很不错的了,甚至附带了一间客厅。如果非得挑点什么毛病,那让景初感到不满的就是简白就住在他隔壁。 按照行程,早上开完座谈会后,专家们就该回酒店好好休息一下午。晚上吃过饭,这些人一起去艺术大剧院听交响乐团的演奏会。这支交响乐团据说是从北京请过来的,不但上过春晚舞台,而且还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过。水平一流,绝对可以称得上高雅中的高雅。 可惜景初只是屌丝一枚,他听完介绍后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这支乐团的出场费应该非常昂贵吧? 景初在客房里沉沉地睡了一个午觉,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就自动醒过来了。醒来后,他进卫生间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洗漱干净后,便换了身休闲的衣服,打算下午出个门到处闲逛一下,要是看到合适的还能买点礼物回去贿赂老板不是。 只是没想到他才走出客房大门,抬眼就正好看到简白也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景初犹豫要不要假装没看见对方,回房间继续死躺。 然而简白却微笑着向他走来,道:“好巧,你也准备出门吗?”态度温和,既不显得过分热情又不显得生分。简白是这样进退自如。 景初刚想翻白眼回对方一句‘巧你妹啊’,余光却瞥见简白身后慢悠悠地走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景初认得对方,今早他还跟对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开座谈会呢。 于是忽然扯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道:“哈哈,简教授咱还真是巧呢!我就想出去逛逛,顺道买点礼物回去给我老师。” 连景初都要鄙视自己太过虚伪了,可毕竟外边不同学校,人总需要戴上虚伪的面具保证自己不会因为自己的真性情受到利益上的损失。有时候在与人相处的时候,对方并不需要你袒露真心,彼此维持虚伪的礼节,客套客套也就虚掩过去了。 景初知道自己在人前的时候应该保持良好的风度,毕竟他代表的是金教授而不是他自己。 简白笑容不变:“那么正好我也想买点礼物回去送人,要不我们一起?” 说话间,老头已经走到他们身边。老头明显听到简白的话,于是笑眯眯地同他们打招呼:“呵呵,原来是小简啊,你们打算一起出门买东西吗,那注意安全哈——你是老金的关门弟子吧,”说完又转向景初,“回头记得帮我向金老头问好,顺道帮我问问他我们什么时候有空下盘棋。” “好的,我回去一定帮你转告金教授,”景初笑眯眯的,他那样子绝对是一个标准的热情又谦逊又懂礼的好学生,“话说回来,金教授也时常念叨您,他总说等有时间一定去您家好好跟您杀盘棋品品茶呢!” “呵呵,他其实是念叨我家里那封云南普洱吧?”老头笑容慈爱,“老金晚年倒是收了个好徒弟,不错不错。你跟简教授好好逛逛,小伙子前途不可限量哈!” 说完,就摇头晃脑地走了。 景初自然听出了老头话里的意思:好好抱简教授的大腿,凭简白多年积累的人脉以及他在芒城的影响力,把简白伺候好了,还怕将来找不到好工作? 但—— 尼玛就算没有简白景初也未必找不到好工作好么?!何况还有半年他就能出国了,到时回不回来还是个问题呢,他又何必抱简白大腿?! 其实老头的用意是好的,如果对方不是简白,那景初就算不为巴结人家也必定知礼仪懂进退,毕竟他作为一个晚辈,敬重这些学术泰斗学科带头人也是应该。所有有才能的人本该得到这样的仰慕。 可惜对方是简白,是景初最最不想有任何瓜葛的人。 景初笑容可掬地看着对方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确定再没人看见后,蓦地收住笑容。 他转过头,冷冷地盯着简白:“抱歉,我身体忽然不舒服,我想我还是回去睡吧。” 说完,就回头准备扭开门柄回房间死躺。 然而简白眼明手快地拉住景初的手,笑容依旧温淡矜持,然后他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容反对地把景初的手从门柄上扯下来,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一起去买点东西吧。” ——尼玛这混蛋根本不给他提出反对意见的权利! 不过碍于面子,景初终究还是不清不愿地跟着走出去了。 第三十六章:买礼物 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也不是什么旅游城市,所以没有什么特色商店可以买到当地特产。于是景初和简白只能打车去该市的百货大楼买套茶具,景初记得金教授喜欢品茶。 他们走进专卖店,店里的服务员一见有客人便走过来热情地介绍本店的茶具。导购小姐穿着一套月白色金线暗绣的短袖旗袍,衬得身材婀娜多姿。对方也是个非常机警的人,一看就知道付账的是简白但真正的决定购不购买的人却是景初,所以一开始就主攻景初。 景初听导购小姐说得天花乱坠,心想人家热情的都不好意思不买她的东西了。可一看茶具价格顿时就想要掩面泪奔,因为尼玛太贵了!一套景德镇出品的紫砂壶,就这么小坨坨的玩意儿竟然标价八千八百八十八! ——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景初是穷人,一个学期下来跟着导师做科研做项目就算加上做助教赚的钱,总共加起来的确可以勉强买这样一套茶具,可前提是他得不吃不喝才凑出那么多银子!何况他这个学期也就只跟导师做了一次调研,赚的银子都不够自己花的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银子买这玩意儿! 景初是想买套看着不算太寒碜的茶具孝敬自家老板不错,但他的心理价位是在一千块大洋以内啊!他不是官二代不是富二代,玩不起高消费,所以他只跟导购小姐愧疚地笑笑说自己再看看,然后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 “我觉得这套茶具还可以,”简白却忽然拉住景初的手,“要不你拿回去送老师得了。” “……”景初恶狠狠地甩开简白的手,“不要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跟我牵扯不清啊简教授。”说完他再此对旁边不明所以的导购小姐笑了笑,然后走出专卖店。 景初知道当简白拉住他的时候是想自己掏钱包买,然后让景初拿去作人情的,否则对方也不会这么说,毕竟简白知道景初的经济情况——他一苦哈哈的学生怎么可能有钱买这么贵重的礼物? 但越是这样景初心理就越是不舒服:他如今和简白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好么?说到底,简白也不过是想让他承他的情。 然而简白并没有很快跟上来,不过景初根本不在乎,心里巴不得正好可以甩掉简白呢,便灵活地钻进另一家店里,装模作样地在里边转了一圈,又从另一道门跑出去。他跑出去的时候心脏莫名地跳得很快,就像自己做了一件什么心虚的事情一样。 不过景初总算是摆脱简白了,于是乐得轻松自在地往百货大楼大门走。 他坐电梯下到三楼的时候,在电梯拐角忽然迎面撞上了一个熟人。对方见到他的时候也愣了一下,满脸心虚。 景初的目光总不自觉地落在对方的手臂上,因为此刻对方正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挽着,看样子他们仿佛是情侣。 “好久不见,师兄。”景初淡淡地朝对方打招呼,然而目光却冷若冰霜。 来人正是花澈。 自从两个月前他们仨在宿舍楼下发生的那狗血的一幕,景初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花澈了。他知道对方是有意避开他,所以他也不自讨没趣地贴上去。但没想到,两个月前对方还要死要活地缠着姜妖孽,如今身边却已经换了另一个人。 说对方薄凉也不为过,可景初毕竟也没有立场指责花澈。姜妖孽不肯接受对方,对方自然可以找别人。 这是再自然不过的道。 “你、你怎么在这里?”花澈讪讪笑。 “你很意外?” “不是,哦不对,我……”花澈心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解释目前的状况,“要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他把那个女孩推到景初跟前,“她是……” “我叫黄娅,是花澈的女朋友。”女孩打断花澈,挺胸对景初粲然一笑。大概是出于女生的敏感,她觉得花澈这样吞吐的态度很值得怀疑。 “你好,”景初只是怔了一下,便恢复礼貌,“我叫景初,是花澈的师弟,很高兴认识你。”说完他撇了一眼花澈,发现对方的脸上混杂着愧疚和心虚,低着头没说话。 景初讥讽地勾勾唇角,也懒得再说什么,淡淡说道:“我晚上还要代老板出席音乐会,先走了,你们玩得愉快。”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与花澈插身而过,离开。 第三十七章:恐怖袭击 景初知道花澈和姜喜纠缠了二十几年的,只是没想到结局竟然会是这样。 那一刻他只觉得惋惜,可究竟在惋惜什么,却又说不出。或许花澈是爱着姜喜的吧,可这样无望地爱了人家二十几年,终究是会累的。这世上除却父母,没有人对一个人好是不希望获得回报,所以花澈会立马掉头接受新的恋情,完全是可以理解的范围。 可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一心一意这辈子只认定一个人的爱情了吗? 不由得联想到简白身上。 如果说这世上没有人逃脱这样的宿命,那么简白还能坚持多久?他会不会一夜之间忽然选择转身,然后迅速接受别的男孩? 简白和别人在一起共度一生,而自己的身边也会是另个人完全陌生的男人……这样的情景,单单只是想了一下就让景初难以忍受。 一直以来他只想逃开简白,因为不想再重蹈覆辙。然后为什么某一天幡然醒悟,却发现比自己愚蠢地重蹈覆辙更无法接受的,竟然是想到简白同别的男孩在一块儿的场景? 那末……要不就向简白妥协吧? 景初忽然长叹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又在幼稚了。 其实也不过是个男人,这世上谁离了谁还不是照样活得有声有色? 他快走出百货大楼一楼大门,忽然被人从后边拉住手腕。景初只得在心底叹息,心想有些人终究是逃不过的。于是认命般转回头,也不说话,只是心情低落地抬眸盯着对方。 简白却有些恼怒了。 但百货大门进进出出的人却非常多。 简白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仪,只得板着脸把手中一个已经精心包好的礼盒塞他手里,语气僵硬说:“拿回去给你们老师。” 景初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他抬起下巴静静地打量简白。 真的是一张成熟英俊的脸!那么多年过去,眼前这个人非但没有发福变平庸,反而让岁月的厚重和底蕴沉淀在了他体内,如一件随着年月流失越发精贵的古董,散发出岁月所特有的悠远芳香。 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不能生生世世都属于他一个人的呢? 如果一开始,他们之间就从来没有那些伤害该多好! 如此,他或许就真的有勇气再一次跟这个人在一起,再一次愚蠢天真地相信所谓的天长地久吧? 景初苦涩地笑了笑,没有拒绝简白的好意,接过礼盒转身往大门外走。其实不用打开礼盒也知道简白刚刚一定是去买了那套紫砂壶茶具,对方打定主意逼自己接受,是根本拒绝不了的。 简白诧异了一下,也不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但他总觉得景初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问什么,跟着一起走了。 他们走出百货大楼,门外的人显然比门里边的人更多。今天阳光万里,骄阳如火。即便是这样盛夏炎热的季节,外边的露天广场也是人满为患。不远处手机卖场外搭建了一个蓝色的舞台,有人在舞台上跳着热辣的舞蹈,而舞台下则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歌舞的喧嚣,车子疾驰而过的呼啸以及人群中嘈杂的声音,百货大楼外一派热火朝天的场景。 景初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所以一直低着头往马路边走。简白紧跟在他身后,亦不说什么。 然而正当他们穿过广场,走到一半的时候,人群中忽然爆出一阵尖叫! 简白的心脏刹那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忽然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他猛地站定,抬眼望去—— 只见距离他们不过三米开外的地方,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忽然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四五十公分的大砍刀,不由分说地朝周围的人乱砍! 仅在电光火石之间,周遭已经有三四个人被这个男人捅伤,倒在地上了! 简白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景初,然而这小孩却无知无觉地继续低头往前走。而那个疯子已经拿着砍刀朝景初方向冲过来了! 这几年像这样恶劣的公共暴力事件时有发生,有人说正是这样病态的社会才造就这些病态的人! 可TMD要怎样的人品才能逛个街也能遇到这倒霉事件啊! 简白在那瞬间大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向前把景初远远推开,整个过程也不过两秒的时间,然而就在他刚刚推开小孩儿的时候,却感受到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捅进了他的体内。 也幸亏他反应得及时,避开要害。 简白顾不得后背的疼痛,立马侧转身,一个刀手劈在对方的手腕上,那凶器应声掉落。他本还想乘胜追击,但这时背后的伤口却蓦地开裂,源源不断地涌出血液,瞬间抽光了他的力气。 简白无力地跌在地上,只觉得两眼发黑。 在他昏迷前的一刻,似乎看到一抹身影跟发疯似的冲向那个男人…… 第三十八章:你不要死 那一刻景初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他前一秒的时候还在想着自己究竟该拿简白怎么办,后一秒他抬头,便看到一个男人拿着一把砍刀捅进简白的后背。他不知道简白是不是被捅到要害了,只觉得那一刻整个人心痛得仿佛被捅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人! 刹那间什么伤害不伤害的都被抛之脑后,景初只知道如果简白活不成,自己也要随对方而去! 他来不及多想,便冲向前一拳打在那个伤害简白的男人的脸上! 这一拳简直花光了景初所有的力气,当拳头落在那个男人的脸上的时候,甚至可以清晰听到对方颊骨因受重创而爆出的沉闷而顿重的声音! 男人的鼻梁直接被景初打得骨折,头部轻微脑震荡。他才刚倒在地上,周围便有不少成年男性加入景初,把男人制服在地上。有不少人愤恨不已,当这个疯子被制服后,便有很多人围过来群殴之。 然而景初打倒对方后,转身一看简白就躺在地上。对方的后背一直流血,很快就汇成一小滩,染红了白色的棉布衬衫,如一只破碎的木偶,虚弱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景初手脚瞬间脱力,直直地跪在简白身边,整个人都克制不住地颤抖。 不……他不能让他死去! 他那么深爱他!他爱得爱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爱得卑微到尘埃里,爱得只能逃离……他还没敢告诉简白这些深埋在心底的心意呢,他不能死,真的不能死! 景初面色惨白,整个人慌乱得没了半点主意。他本能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然而双手却颤抖得厉害,他被排山倒海的恐惧袭击,根本冷静不下来。他双手捧着手机,按了好久的键都没打出120急救电话,没办法,他实在太害怕了,连带着手也抖得厉害,甚至连手机都握不住。 景初痛恨自己在这种时候却无法保持镇定自若,如果简白因为他的懦弱和无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定恨不得自己去死! 眼泪刷地一下,如泉涌般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你别死!只要这一次大难不死,你想要我做什么都成! 景初发现自己在这一刻失声了,他除了紧紧地咬住下唇不让那些无助和哽咽脱口,竟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简白本应该没事的,如果刚刚他没有代替他被捅了这一刀的话。 简白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呵,如果这都还不能证明什么,这世上就真的再无办法证明他是在意他的了吧?! 景初心痛如刀绞。 好在没过几分钟,救护车刺耳急促的呼啸声便划破了广场的这片天空。 救助终于还是来了。 医务人员抬着担架把在场几个重伤躺在地上的人都抬上了急救车,景初想跟着一起去,却在车门口被拦下了。他强迫自己要理智,这时候不要耽误简白哪怕只有一秒的救护时间,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救护车扬长而去。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未来,只觉得简白离自己越来越远,整个身体向被掏空了一样,他明白自己的灵魂是已经跟着简白走了的。 然后便有警察走过来拉他回警局,在办公室里似乎有人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和声细语地向他询问当时的经过。可景初半句话都答不出,他目光呆滞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人民警察,只见对方的嘴巴一开一合,却完全听不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警局的人以为他受的打击太大了,一时间缓不过劲来——事实上,正常人遇到这样的公共暴力事件都难以接受,何况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被捅死在地上,于是就不再询问,先让小孩儿冷静冷静,安慰地拍拍景初的肩膀出去问另一个受害者了。 整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景初放下杯子,把脚抬上椅子,然后抱着膝,整个人都缩在黑色皮质的巨大太师椅里。抱着自己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一丝丝的真实感,而在刚才,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一个永远都醒不来的黑色的噩梦。 可……不行,还是不行啊! 他现在满脑子一会儿浮现的是简白受了重伤躺在地上的场景,一会儿便是简白笑容温淡矜贵地站在他身边的场景,明明是如此鲜活的一个人,可转瞬就可以灰败地躺在地上,恍若真的死去。这世事无常。 好吧,他认输了。 他是真的不能没有简白,他爱他,这辈子就这么跟他耗下去了。 如果这一次简白死了,他就跟着他下去。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遗憾,总归是能补偿回来的吧? 想到这儿,景初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流泪。 第三十九章:他没事的 领队的老师赶到警局的时候,便看到景初整个儿小小地缩成一团。明明是二十几岁的男人了,可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和无助,景初的心性到底没有他的实际年龄大。 如果说这一次被捅的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有权有势的简白,简家在芒城可谓是只手遮天,就连×省省委书记也要忌惮几分,这一次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校方和这次活动的主办方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至于景初,人家简家还没必要跟一个孩子过不去,但校方有必要过来找当事人了解一下情况。 然而领队才刚把手搭在景初的肩膀上,小破孩就跟触电似的猛地惊了一下,抬头,一看是自己熟悉的老师,便六神无主地抓住他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老师,简白……简教授怎么样了?!” 领队的老师愣住,此刻景初的双眼水肿得跟俩水蜜桃似的,然而表情却是那样刻骨的绝望,如暗夜中漂浮在半空的一片轻薄的玻璃,仿佛只要有人轻轻吹一口气,他也就碎了。 简白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抢救算脱离的生命危险,只是因为失血过多且伤及内脏,所以被转入了重症病房。也就怕今晚简白的伤口被感染陡升意外,不过依简白的身体素质,大体是能熬过去的。 其实如果简白真的出了无可挽回的事情,他们这群人,谁还有空管这么个微不足道的景初? 可当领队老师看到景初这个样子,莫名的,心脏就被触动了一下。因为看景初痛苦绝望的样子,仿佛受伤的不是简教授,而是小孩生命中最爱的那个人一样。 “简教授经过抢救算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今晚还得观察一下看他熬不熬得过危险期。”领队的老师安慰他说。 景初闻言,就好像一根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弦骤然间松弛下来,虚脱无力地瘫软在的椅子上,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可却欢喜得又流出泪来。 景初紧紧地闭上眼睛,死死地咬住下唇。明明是这样惊喜的消息,可他的身体仍轻微地颤抖。 他实在太害怕了,他想,这辈子他绝对不要再经历像这样的死亡威胁。 他以后什么都听他的,只要简白健健康康就成。 之后。 得知简白暂时无生命危险,景初渐渐地也就冷静了下来,接下来警方的人跟着进来给他了录口供,过程很是顺利。其实就算没有景初的口供,警方也差不多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整理出来了。 这件事的因果很简单,连凶犯也是当场被捉获的。唯一让上头感到痛苦的却是这件事所造成的社会影响,以及这次的伤员中似乎有某个大人物也无辜中枪了? 但这都已经不是我等草根所能参与的问题了。 折腾完这一切已经到了深夜。 他们出了警局,领队的老师让景初先回酒店休息,但他一心都扑在简白身上,就借口说简白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他理应去医院看望简教授。领队的老师拗不过景初,也就随他去了。 景初到了医院,才发现这次活动主办方的领导以及很多他不认识的人都守着简白,他们齐齐坐在重症病房外的椅子上,满脸的焦虑和疲惫。看来他们是打算在医院守夜了。 景初自然知道这些人什么心理——简白在他们的地皮上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简家要是追究下来,这些人怕是连乌纱帽都要保不住了。所以如今,这些人总是得在简家人面前做做样子。 景初以前就知道简白家背景深厚:他爷爷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而他爸和他叔叔伯伯那一辈都参加过朝鲜和越南战争,这个家族半世沉浮依旧屹立不倒,到了简白他们这一辈,势力更延伸到了商界和政界。 景初只以为简白从那个位子上退下来快十年了,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多人向来巴结讨好,其实不然。 可事到如今,景初一点儿都不关心这些问题。这些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那都是他们那个世界的尔虞我诈。景初只要简白健健康康生龙活虎的,他只要简白还活着。 只要活着,他愿意一切重头再来。 这样就足够了。 不过这边的人都没空理会他,景初注意到甚至还有人是带着笔记本一边办公一边守夜的。他想了想,便自己找了个角落,抱膝蹲在门口等着。 这一夜有很多人无眠。 第四十章:简伊其人 经历了这样漫长的一夜,当第二天第一道曙光洒在这一间大医院的时候,似乎所有的黑暗和不安都随之散去。 简白转入普通的无菌病房,当然,他被安排在了三楼的高干病房中,一人一间外带小小的会议室,如果不是简白还吊着针穿着病服安静地睡在病床上,就凭这装修,简直跟外边的五星级酒店没什么两样。 简白仍未苏醒,但医院才开门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来自各方人马送来的花篮水果和补品都可以堆满那一小间的会议室了。医院方以人太多会影响简白休养为由,把一波又一波前来献殷勤的人都挡在了病房外,只留下一个护士和主要负责人进病房里照顾简白。 景初注定是被人遗忘的,他只远远地站在这大波人的最外围,既欣慰又心酸。不过他之于简白而言,甚至连个正经儿的名分都没有,他又能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进去呢? 于是他只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这天早上简白的病房大概会人满为患,而简家的人接到消息估计也快赶过来了。简白会受到最好的待遇,会有很多人对他嘘寒问暖,他算什么东西,他甚至连简白的小情人都不算! 然而他才走到电梯门口,便忽然听到“叮——”地一声,电梯大门骤然朝两边打开,从里边匆忙走出五六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尽管非常年轻,但成熟而干练,才一出门,那种属于天生领导的迫人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这个人从面相上看有几分像简白,只是和简白的温润儒雅不同,这个人的气息是非常锐利了。而紧跟这个人身后的是一个拿着掌上电脑一边看屏幕一边低声说话,看起来应该是助理或者秘书的年轻男人。 再之后。 景初忍不住眼眶一酸。 江乔和温和跟在这两人身后过来了。 江乔和温和一下子就看见景初,连忙走过来搂着景初的肩膀安慰道:“你还好吧?没伤到哪里吧?” 那头为首的男人只淡淡瞥了一眼景初,朝江乔点了一下头,便丢下江乔和温和,领着其余四个人走向病房了。 景初摇头,然而目光却没有离开为首的那个男人,待那四个人走到病房外,被守在那里的那群人围在中间之后,才收回目光,问:“那个人是谁,怎么气势这么夺人?” “简白的表弟,叫简伊。”温和淡淡介绍道,“如今简家是他当家,所以昨天一接到消息,他处理完紧急的事项后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江乔不屑地哼唧道:“也不过是个小屁孩嘛,当年老子和简白当道的时候,这小孩也不过喜欢玩点捅捅人的小把戏,你以为他有多大能耐?”他见不得温和夸奖除他以外的人。 景初皱眉:“他们家只有简伊一个人过来么?” 温和怔了怔,没想到景初关心的却是这个。不过与前阵子景初痛恨简白恨不得对方在他面前彻底消失相比,这小破孩对简白的态度似乎变了呢! 江乔顿时笑得饶有深意:“不然你还想简家全家人都过来吗?你要知道他们家的人都冷血,反正他也没死不是,既然没死干嘛浪费这种时间大老远地跑回来看他?” 其实真实情况是:简家老头在国外疗养,简白他妈也就跟着去了,所以就算第一时间接到消息也没法马上就赶回来。而简家那些直系亲属中,经商的那些大概还在满世界的飞,而从政那些也被发配到了各地,这一时半会儿还真赶不回来。但他们昨天接到消息后,却已经通过网络视频开了家族会议,这次是由简伊出面解决这件事。 景初动容,一想到简白家的那些人都这样无情无义,便为简白感到难过。 所谓无耻,大概就是形容像江乔这样的。温和不由得冷冷地横了对方一眼,对付景初这样的小孩都玩起这样的把戏,只怕江乔平时也经常用这样的方法来忽悠自己吧? 可某只无耻又无下限的小忠犬并没有发现自己被自家受受翻白眼了,搂着景初的时候笑意更深了:“所以阿初你这是打算去哪里?你要知道简家那些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别指望他们会留下来照顾简白,能安排个护理就不错了!阿初,你难道忍心看着简白醒过来的时候身边连个可以信赖的人都没有吗?” “……”好吧,他承认他是走不了了。 第四十一章:节操是神马 因为有了江乔和温和,景初终于能够顺利走进病房了。不过依照医院方的嘱咐,只能有一个人留在病房里照顾简白。江乔一听,二话不说就把病房里的无关人员全都赶了出去,然后推景初进里间,只留他、温和、简伊和这边的主要负责人在会议室里了解情况。 至于外边前来巴结的人很快也就散了,毕竟简家的人已经看到他们守在病房外的良苦用心,他们还得回去处理日常事务。 距离昨天出事到现在已经十八个小时了,短短的十八个小时,景初却觉得比这一生还要漫长。 他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口,远远地便看到简白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他小心翼翼地朝病床走去,轻手轻脚,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惊扰了简白休息。然后他终于走到了病床边上,低头一看简白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的脸,心疼得要窒息。 他是为了他才受这样重的伤。 所以,他终于肯相信,简白这一次是用了十二万分的真心对他。 景初坐到床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简白。此时简白安静地躺在床上,尽管那张俊脸还苍白得毫无血色,但胸脯平稳而又节奏的起伏,却直直白白地告诉他:简白还活着。 那一刻整个世界也只剩他和简白,就好像他真的是可以彻彻底底地拥有简白一样。 景初忍不住勾起唇角,想了很久,然后忽然轻轻地俯下身,温柔地吻了一下简白的双唇。忽然,就觉得眼前这个人是真实而有温度的。即使这样躺着也令人感到无比安心。 他还活着,这真是比中了亿万彩票都要令人欢欣鼓舞的事情! 景初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原来如此轻松愉悦。他甚至觉得,其实他本该从一开始就不要别扭,接受简白复合的提议才对。 好吧,他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而在会议室里。 以简伊为首的几个人听完主治医生的汇报,却纷纷紧皱眉头,申请凝重。 简伊虽然是面无表情的,但从语气中也已经能感受到他浓浓的不满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抱、抱歉!我们实在已经倾尽全力了!”主治医生冷汗涔涔,“但简少应该很久以前受过重创,虽然这些年调理得很好,但这一次却又受了这样重的伤,他怕以后再也不能操劳,也最好不要情绪过激,他的身体真的已经太差了!” 简伊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了。 江乔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医生你这时候就不要再重复简白身体有多差啊喂!就不知道转移一下所有人关注点咩?! “我的建议是……”苍天可见他这一小小医生是得有多强悍的心理素质,才能在简伊那样凌厉目光的注视下把话说完整,“要不你们劝劝简少让他提前退休吧,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不适合再在工作了……” “他娘的你能说点靠谱的不?!”江乔跳起来打断医生,他简直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庸医了,“你觉得简白有可能听我们的话,跟个年迈的老头似的整天窝在家里等死?!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痛快!” “闭嘴!”温和提高声调呵断江乔道。 目前这种情况,江乔在简伊面前说‘死’这个字眼,不是自讨没趣么!难不成他不知道这个字眼在简伊眼中是禁忌么?!江乔又不是不知道简伊这个有兄控情节的表弟对简白有多崇拜,他这简直是在找死啊! 江乔一听温和呵断他,立即焉下来,乖乖地缩在自家小受身边不说话了。 然而简伊脸色骤变:“你给我滚下去。”他冷冷地白了医生一眼,然后又对仍旧站在会议室里等待报告的负责人说,“你也给我滚下去,我现在心情不好。” 这两人也知道触霉头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简伊闭上眼睛深吸了两口气,然而他发现自己实在没法放松下来,不由得为自己那个多灾多难的表哥感到不甘心。 以前简白是因为家里那老头的威胁才不得不跟陈昔分手的,后来陈昔那混蛋非但不领情,甚至还带着一个莫名其妙地少年回芒城刺激简白,简白一时想不开才被人钻了空子出车祸。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知道自家表哥心中的苦。他以为没了陈昔,简白总该过得好点吧?然而上天却并未松开扼住简白喉咙的那只手……“ 而简伊,又该怎么跟简白说出他必须提前退下来的事情呢? 老天爷对简白实在太不公平了! 江乔亦悠悠地叹了口气:“唉,你说简白怎么就这么命苦哎~” 温和没说话,依旧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上。 倒是建议一听,勃然大怒:“TMD这不都因为你!你TMD当年要是手下留情,简白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吗?!”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江乔亦是个急性子,“别TM跟我翻旧账!就算当年老子跟简白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好歹也一笑泯恩仇了!老子如今一听他出事二话不说放下手头生意就跑过来,就单凭这点情义,比你家那些乌七八糟的亲戚要好了吧?!老子是做过对不起简白的事情,可TM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就对得起我过?!他还不整得我在政界全无立足之地?!简伊你够了!别整天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屁孩一样出了事就知道怪别人!简白现在这样你以为老子想啊!” “你还不……” “你们都给我闭嘴!”温和冷冷道,“这里是病房,要吵你们给我滚出去再吵!” 这两人一听,只得气呼呼地各自把头扭向一边,不再言语。 第四十二章:说你爱我(上) 简白醒来的时候是深夜。 当他对外界忽然产生了感知,觉得自己已经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睁开眼了。睁开眼睛的瞬间映入眼帘是以前深寂的黑暗,刹那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简白脑中忽然浮现出昏迷前的最后影像,忽然记起来自己在广场上为景初挡了一刀,而景初那时候竟然疯了似的…… 简白终于完全清醒。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人紧紧的抓住,似有温热的气体有一下没一下地扑到他的指尖,他被这人抓得手有些麻木了。 不禁好奇地侧转过头望去,借着从窗帘缝隙处漏进来的点点月光,隐约可见一个人坐在病床边,脑袋枕着他的手,趴在床沿上沉沉地睡去了。 这还是他俩分手两年后,景小同学第一次主动靠他那么近。没想到对付小朋友,苦肉计什么的竟然比什么计谋都好用! 简白要早知道自己挨上一刀就能让景初如此服帖,他或许就不像前阵子这么折腾直接捅自己一刀得了——当然,这是玩笑话。 简白动了一下,想要爬起来把景初抱上床,大半夜趴着睡其实非常不舒服,这样的睡姿,说不定第二天早上要落枕了。 然而简白才稍微动了一下,后背的伤口就宛如撕裂一般,疼得他冷汗涔涔。简白的脸疼得都要扭曲在一块儿了,他只得咬紧牙关不让痛苦的呻吟溢出喉咙,泄露他此刻的虚弱。 明明已经故意避开要害,但这一次的伤势竟然疼得超出了他的预想。 就在这时候,景初就像受到惊吓似的,刷地一下抬起头来,下意识地更为用力地攥紧简白的手,简直要把简白的手抓对穿。 奇异的,那一瞬简白的身体忽然放松了下来,背后的那些疼痛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法忍受。在黑暗中,简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景初。 景初一整晚都不是很有睡意,只是不久前实在累到不行,才迷迷糊糊趴在床边小憩了一会儿,没料到睡着的时候脑中总控制不住地浮现出简白倒在血泊中的场景,那画面实在太刺激,景初一下子就惊醒了。 他莫名的心惊和慌乱,怕简白被自己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碰着或是半夜里突发什么情况,连忙找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紫光灯。 微弱的紫色光芒刹那间挤走黑暗,轻轻地漂浮在含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中。 景初打开灯后转身看床上的人的情况,整个人就动不了,因为他看到简白正在静静地盯着他。 心脏忽然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顿痛,那样的痛逼得他简直要窒息。景初感觉到自己浑身脱力,那一刻他动弹不得,亦连一点点的声音都发不出。 他想问简白,伤口疼吗? 他想问简白,昨天替他挨那一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人捅的地方在偏一点儿,说不定会死的? 他想问简白,要早知道今天他们发展成这样,当初能不能,能不能抱着他的时候心里别心心念念着别人? 然而他什么都问不出口,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把脸别向另一边。 第四十三章:说你爱我(下) 简白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知道景初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因为愧疚。这破小孩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尽管前阵子非常冷漠,但他知道对方越是这样就越表明小破孩在乎。 “这么晚你怎么还不回去?”简白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闷气氛。 “我不是怕你半夜里突发点什么情况又没人知道嘛,”景初说得理直气壮,心想自己白日里不是都已经做了决定,这时候还别扭个毛啊。于是他便坐到床边的小矮凳上,问道,“你伤口疼不疼,要不我去叫值班的医生过来帮你看看?” 简白怔了怔,随即温文地微笑,景初这样问他反倒真的感觉没那么疼了,只觉得心口被一团温暖柔软的物质包围。这一刀下来,小破孩对他的态度何止改变了那么一点点,跟前段时间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见简白这样笑,景初就有些不自然了。每当简白这样对他笑的时候,他总觉得心底想的那些都被对方知晓。于是刷地一下站起身,语气中有些不知所措和心虚:“那……你躺好,我去叫医生。”话音刚落,他便抬脚往外走。 “回来好好休息吧!”简白及时抓住景初手腕,笑道,“估计这会儿连值班的医生都睡下了。” 于是景初没有反抗,乖乖地转过身,坐下。 一时间,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简白想了好一会儿,才选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问:“座谈会结束了?” 景初点点头:“原本也就只用开一天,第二天组织去爬山。不过你出事后,主办方也不好再大肆铺张,也就大家吃个饭就散了。” “……”简白有些意外,“其实他们不用这样。” 景初忍不住吐槽:“主办方算不夸张的了,你昨天刚送进来那会儿,病房外堆不少官员,估计他们家人被送进来都没照顾得这么周全的!”以至于他被挤出外围——这才是景初最痛恨的! 简白心思转了一圈也就知道其中利害了,那些人到底不是出自真心,不过碍于简家势力,怕自己真的在他们的地界上出事。 笑了笑,他转移话题道:“你在这里守了多久?太辛苦了,要不你回酒店歇息吧。” “酒店的房间都退了,”景初摇头,“要么你就收容我在这儿打地铺?” 简白愣住,景初这样的调侃颇有点当年死缠烂打的架势,对方不单单是态度改变而已,莫非…… 不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晚上地板凉,你不嫌弃的话,就跟我挤一张床吧。”说完,简白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尽管已经小心控制,仍听到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 景初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其实刚刚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就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那耍赖的语气就跟当年死缠烂打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嘛! “我、我去外边沙发睡就可以了!”景初悔得肠子都青了! 第四十四章:只因爱你 简白看到景初小同学脸上那抹可疑的红晕,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来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景小初在他面前流露出半点软和的样子,看样子还真的是因祸得福。 简白为防景初逃开,连忙先拉住对方的手腕,才温柔地说道:“外面沙发又没毯子,要是你睡那儿半夜着凉了怎么办?” “……”尼玛着凉也比跟你睡同一张床靠谱啊你这个居心不良的魂淡! “阿初?”见景初不回答,简白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眼神温润而充满询问,就好像他刚刚的提议是再纯洁不过的了。 景初败下阵来:“好吧,不过我又一个要求!” “你说,我答应就是。” “你要是敢动手动脚,小爷我可就不管你是不是伤员,先剁手再拖出去裸奔!”景初恶狠狠地威胁说。 “你瞧我这样有力气做点什么不纯洁的事情吗?”简白失笑,“阿初你未免太高看我的战斗力了……” “滚一边去!”景初恼羞成怒,尼玛这是赤果果的调戏啊魂淡,可惜眼前这人是病号,否则他非打得对方满地找牙不可,“小爷困了,不跟你这人面兽心的禽兽一般见识!” 简白低低的笑出声,不再言语,他的心情简直愉悦到了顶点:景初算是原谅他了。 景初依旧一副愤愤不已的样子,但很快就和衣爬上了床。简白这张病床很大,就跟酒店的双人床差不多,所以当两个人都躺在床上的时候,甚至这张床略显宽余。 简白自然而然地把景初搂在怀里,然后重新闭上眼睛。 他们彼此太过熟悉,所以就算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彼此也能够明白对方的心意。 景初被人搂着结果非但一点睡意都没有,反而意识更加清醒了。简白抱着他一点儿力气都没用,其中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腰侧,仿佛随意一挥就能挥掉。但简白的温暖,对方身上淡淡的药味却让景初感到安心和亲切。 如果非得拿点什么做比喻,那他们的关系就像温水煮青蛙。那只青蛙明知道这样下去会死的,但这锅水太温熨妥帖,无力挣脱,宁可溺死其中。 景初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愚不可及的青蛙,这辈子大概也只能一样了。 “怎么还不睡?”简白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 “……”这魂淡长了双夜视眼吗?!景初眉梢情不自禁地跳动了一下,故意不答话。 第四十五章:刺心 简白见景初没有应声,以为他睡了,也就不再说话。 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景初醒得很早,因为领队的老师打电话找他,说是要回去。景初说他不回去了,想留下来照顾简白。然而无论景初怎么软磨硬泡领队的老师都没同意,说这跟带队纪律不合。对方说无论怎样,他带多少人来就得带多少人回去,至于回到学校后景初想去哪里干什么,就不是他管的了。 景初默默地痛恨了一把带队老师的墨守成规,但终归不情不愿地回了酒店。他合计着从这里回学校用两个小时,再从学校回来用两个小时,应该不妨事。 他离开病房前回头再看了简白一眼,对方依旧沉沉地睡着,也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只是让景初始料未及的是,当他回到学校的时候又被校领导拉去了解当天情况。好不容易从校领导办公室出来,景初拿着简白那天买的茶具送给金教授,并谎称这套茶具才四百不到。于是金教授乐呵地收下,并不由分说地留景初在家里吃午饭才让他走。景初心急如焚,但不得不强撑笑容应付金教授一家子。 于是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景初竟到了下午三点才匆匆去车站买车票赶回医院。而他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景初走进病房,便看见简伊坐在病床边上端着一煲汤,正一口一口地喂简白喝。俩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满脸笑容,看起来他们相处得非常愉快。 而简伊根本不像昨天看到的那样盛气凌人,看着简白的时候,眼梢上翘,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勾人摄魄的妖媚。 景初被这眼前场景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他明明知道眼前这俩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可心里就是很不痛快。 简白很快就注意到景初站在门口,连忙向他招手:“阿初,过来一块儿喝汤。” 景初勉强自己保持平静,在原地倒吸了一口气,才露出假笑,快步走过去。 然而景初刚走到病床前,简伊便忽然搬出一张椅子摆在他旁边,刷地站起来拉景初坐下,然后分了一碗汤给景初,笑道:“这汤是底下人孝敬的,味道还算不错,别客气多喝点,保温盒里还有很多。” “……多谢。”景初没有接过汤水,他听了这番话,心里更不舒服了,“我刚刚在外面吃过了。” 简白笑容有些僵:“你吃过就好。” 简伊笑容淡淡地把手里那碗汤放回桌子上,然后转会神继续一口一口地喂简白喝汤。 看样子简伊完全就是主人,而景初才是无足轻重的客人。 景初只觉得呼吸有些难受:从刚刚进门这两人旁若无人地谈笑,简伊搬凳子让他坐在离简白比较远的位子上,到如今简伊在他面前和简白亲昵地喂食……看来自己还真是自作多情了呢,其实简白根本不需要他! “好了,简伊,你先回去吧。”简白觉察到气氛不对,连忙打发自家表弟离开。 简白在景初离开的那六七个小时中做了一次全身检查,不久前刚换了药,伤口在药粉的刺激下一阵一阵凛冽的疼,他疼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才同意简伊喂他喝汤。然而在这个时候他也看出来自家表弟是故意膈应景初的了,否则以简伊的礼节,不会做得如此过分明显。 听到这一句,简伊的握着汤匙的手便僵硬在半空。但这人好歹也是经历过各种风雨的,很快就恢复淡定,笑容满面地站起来,转身收拾东西,然后对着简白说:“那好,你好好休息。”说完对景初点头示意了一下,大步地走出病房。 景初确定简伊走了之后,才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笑容转瞬即逝。简白刚刚什么都不解释就让简伊走,其实也是在他面前表明态度。可即便这样,景初的心情依旧没有任何好转,他一向是个小气又记仇的男人。 “简教授你好好养病吧,”景初确定简伊离开后,侧头对简白不咸不淡道,“我也该回家了。” “你昨晚不是说要留这里打地铺吗?”简白调侃道,“还能回哪里去,今晚留下来吧。” “……”景初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简白,他故意不说话,他知道这时候沉默能给人一种他在生气,却摸不透究竟有多生气的效果。许久之后,景初在不阴不阳地说道,“简教授在想什么呢,昨晚上胡乱说出的梦话也当真,还真像个三岁小孩!” 说完,景初就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抬脚往病房门外走。 “喂,我说,”简白喊住他,笑意很深,“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第四十六章:吃醋你妹 景初听到‘吃醋’这两个字瞬间暴躁了,额角默默地抽了抽,他倒吸了几口凉气才勉强自己保持住淡定:吃醋你妹啊!小爷我像是会吃醋的人咩?! 然后他停下脚步,猛地转回头,冷冷地讥讽道:“简教授你怎么这么喜欢自作多情?” “好好好,是我自作多情,”简白连忙赔笑,刚刚简伊做得的确太过景初生气也是自然,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诚恳地问道,“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 景初仍旧气不顺,不阴不阳似笑非笑地反问:“凭什么?” “……”简白被景初噎得说不出话来。 景初看见简白脸色有些不好看,便知道自己这次有些得理不饶人了。不过他就是气愤,他们简家人手段高,膈应人也不带一声骂人的,人家摆明了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他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受这份气?! 但到底也不是想真的走,他舍不得把简白一个人留在这冰冷清寂的病房里。可惜当他意识到自己也不能把所有的气都撒在简白身上,毕竟简白也已经做出维护他的姿态的时候,已经下不了台了——谁让刚刚简白给他搬台阶的时候他没顺势而下呢! 景初犹豫了一下,最终拉不下面子,于是又朝病房大门迈开步子了。 “阿初!”简白一看景初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是软和下来了的,便明白景初这破孩子刚刚说要走是一时气话,于是又气又好笑地挣扎想要爬起来挽留景初。有时候作为一个男人,得有包容自个儿媳妇儿的度量,即使对方只是在无理取闹。 然而简白才动了一下,背后的伤口便疼得他不由倒吸了几口凉气,无力地跌回床上。 “喂你别乱动啊!”景初一看简白的脸疼得瞬间惨白,也就急得忘了自己还在傲娇,急忙跑回病床边扶住简白。那一刻他心尖儿也跟着颤了几颤,那是心疼的,“你哪里不舒服,要不你好好躺着,我去喊医生!” 简白没有回答,他紧紧地攥着雪白的棉被,用力之大手背青筋暴起。他紧紧地咬住牙根,才勉强自己没有把痛苦的呻吟声泄出。深深地做了几次深呼吸,过了好几分钟,最初那一阵刺痛才稍微有所缓解。 景初看着简白面上血色全无,慌得连忙放开简白想要往外跑。然而他才松手,简白就抓住他:“只是今天下午换了药,那药粉对伤口比较刺激。” “可就算药粉刺激,也不带这唔……” 剩下的话景初没有说完,简白忽然勾住景初的脖子,二话不说吻住他的唇。 景初既不敢拒绝也不敢反抗,甚至被强力拉下来,手不得不撑在床上才保证自己不直接扑到简白身上的时候,他还留意身体跟简白保持一小段距离,以免自己压到简白的伤口。 温热潮湿的双唇覆盖在自己的唇上,对方先是用舌头小心描摹了自己的唇线,像是某种试探和邀请。于是景初便自然而然地张开口,主动地回吻简白。他甚至对自己感到万分诧异,当他回吻简白的时候,体内的情欲和渴望竟如洪水决堤般,排山倒海而来,瞬间就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渴望简白的亲昵,渴望简白的亲吻,渴望简白的身体。 他可能一直,对简白都有这样的欲望。 两人的舌头很快就缠绕在一起,如同纠缠了上百年的藤缠树,竟契合得如相爱相守了百年。两人都在急切地想要对方身上索取更多的回应,呼吸也渐渐变得火热粗重。唇齿无间隙的摩擦,口水声银靡情色,甚至连身体也逐渐变得火热起来! 他们就这样深吻很久很久,直到景初撑在床上的手已经有些麻了,两人才分开。 这时候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彼此胸脯剧烈起伏,各自喘息。 简白抬眸看见景初的双唇此时有了润泽,红艳得如同一朵妖娆魅惑的罂粟花,于是他又凑上去再一次深深地吻住他,品尝那专属于他的味道。 于是两人的呼吸有缠在了一起。 简白吻了不到一会儿,就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了。他感觉到下面一点点地起反应,可惜此刻他还受着伤,而且地点也不对,怕自己再吻下去会玩出火花,连忙放开景初。 “唔……”景初被吻得头晕脑胀的,当简白的唇离开他的时候,仍旧反应不过来,茫然地看着他。 简白只见景初的唇是水润的,对方的眼里似乎漫上一层情欲的水汽,跟平日里满身是刺的样子不同,此时此刻,他的小刺猬看起来懵懂天真得就像孩子。景初的脸原本就比较显嫩,二十四岁的人了看起来还像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热血的大学生,这时候更像一只纯真乖巧的小兽,让人蓦然产生一种想要狠狠蹂躏他的冲动。 简白知道时机不对,只好笑着吻了一下景初的鼻尖,忽然想到什么,调笑道:“下次我再疼的时候你可以用这个方法帮我止痛,这可比什么止痛药都有效。” “……”景初猛地惊醒,忽然想到刚刚自己又被简白强吻了,而自己竟然不争气地回应,不由得又气又恼,却半句话都反驳不出。可想到刚刚自己意乱情迷的样子,他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真可爱。”简白见景初瞬间涨红的脸颊,不由得心情大好,凑上去亲了一口,揩完油才心满意足道,“我说这苹果怎么又软又香呢!” “你你你你你!!!!”尼玛这是赤果果的调戏啊这无耻老男人!景初暴躁了,可这时候他羞恼得连怎么反唇相讥都不会了,完全出于小兽本能,扑倒简白身上,直接咬住老男人脖子泄愤! 景初没有下狠手,咬住简白的时候没真的下力气。这样子的举动反而跟两人玩情趣没有什么区别了! 简白不由得笑出声。 “咳咳!”就在这时候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两声不自然的咳嗽。 景初一听有外人的声音连忙缩回小尖牙,猛地从简白身上跳起来,惊悚地往声源处看: 只见温和和江乔有些尴尬地门边,他们身边站着表情难看的简伊。 第四十七章:女王威武 景初不知道这三人在门口看戏看了多久,一想到自己跟简白竟然在人前表演法式热吻,脸就燥热得不行。事实上他是挺传统的男人,他简直不敢想象一对同性恋在人前接吻是个怎样诡异的场景,当然,就算是异性恋,他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爱人亲吻个人围观的嗜好。 景初小同学恼羞成怒,于是把所有罪名都推到简白身上。他恶狠狠地白了一眼仍旧躺在床上,心平气和得好像在人前接吻的人不是他似的的某人,某人却嘴角含笑脉脉地望着他。 “我……我上个洗手间!”景初觉得刹那间空气似乎也变得炽热无比,没法装得若无其事地承受这群老男人看戏般的眼神,他落荒而逃。 门口三个男人齐齐盯着景初逃出病房。 许久,江乔才拉着温和慢慢踱步走进来,似笑非笑:“啧啧,因祸得福啊简大少,你看那小娃羞成什么样儿!” 简白但笑不语。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温和毫不客气地挤兑某只小忠犬,“全天下的人要都跟你一样无耻,这地球就真的不需要再转动了!” “亲爱哒乃不能介么说……”江乔瞬间化成一只毛茸茸的大型犬类生物,泛起星星眼,讨好地摇尾巴,“刚刚乃不是也跟我一样看得津津有味的咩?” 温和冷冷地瞥了一眼江乔,淡淡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哦不不不!刚刚分明是我硬拉着你看某些少儿不该看到的场景,你当时还跟我说非礼勿视来着!”江小忠犬立刻扑到在女王脚下,以每秒一万次(胡说!)的频率讨好地摇尾巴,“老婆!媳妇儿!这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思想龌龊拉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我我我我我……” 温和面无表情地摸摸江乔毛茸茸的脑袋,心满意足:“孺子可教也。” “嗷呜~”江乔幸福地一边冒粉红泡泡一边在女王脚边打滚。 简白额角划下三根黑线:“……” 简伊满脸嫌恶:“这俩贱人!” 温和闻言眉梢跳了一下,默默地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盯着简伊。 简伊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脑袋,装作什么都没有说一样,扭过头看窗外的蓝天。 “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江乔恢复正常,一本正经地问简白。 难得见到江乔一脸认真地跟他说话,简白不禁皱了皱眉头。自从江乔退下来后,这些年这无耻混蛋越来越不喜欢在人前说人话了,可当这人一本正经地说话的时候,事情大概已经很严重了。 “算了,要不先说坏消息吧。”见简白不说话,江乔干脆替对方做决定。他说完这半句就顿了一下,转头看简伊。这种事情原本应该由家人说的,可惜这家伙终究是撑不起场面,又或者说这家伙不忍心从自己口中说出这件事,于是只能由江乔当坏人。 江乔轻咳了一下,然后说:“坏消息就是,你家老爷子听说你出事了,就决定赶回来看望你,预计,最早下个月。” 简白听到这消息,神情很是凝重,这的确不是好消息。老爷子常年在国外疗养,不会来则以,一回来绝对要发生不好的事情。他记得上次老爷子回来还是十年前,结果他不得不迫于老爷子的威胁,跟陈昔分手。 这一次他好不容易才跟景初复合,老爷子在这档口上回来,要是听说这件事……他怕他和景初会重蹈覆辙。 简白的心不由得沉了沉,不,他绝对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江乔见简白这样的神情,不免在心底长长叹息。他也是陈昔和路远出国后才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的,他不能怪简白没有能力保护那份爱情,事实上,只要跟简家老爷子接触过一次,就能够明白那老头有多独裁和霸道。即使那老头已经风烛残年,只要他没死,就没有人能对他的话说一个不字。 在场的人中,唯有温和不知道当年的情况,所以当听到江乔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大明白为什么简家老爷子回来看望简白是个坏消息。他只当简白和简家老头关系不好。 而简伊听到这个消息却并不像那两个男人一样感觉沉重,虽然他摄于老爷子银威跟老爷子不大亲厚,但他心底却是期望老爷子回来的。尽管他知道期望老爷子回来的目的很可耻。 四个老男人各怀心事地沉默。 许久后。 简白沉声问道:“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江乔有些不自然,“医生说你可以提前退休了!你要想啊,以后都不用再上班,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玩就……” “原因。”简白打断他,“别拿这种唬三岁小孩的话跟我说话。” “记得十年前你出的那场车祸不?其实从那时候开始你身体的各种器官就受了严重创伤,可这么多年来你都不肯好好养护,这一次又被人捅伤,虽然避开致命要害,但到底伤到了内脏。你要是再不停下来好好养身体,指不定哪天,就会引发器官衰竭……” “哦。”简白怔怔地应了声,这消息怎么说都不是个好消息,不过他也不想这么快就死去,“我知道了。” “哥!我……”简伊忍不住冲向前想要安慰一句,然而话未开口,却被江乔拦下。 “够了!”江乔那瞬间气场全开,那样严厉的眼神愣是逼得简伊半句话都说不出,他冷冷地打断他,“我们都先出去,让简白一个人静一静。” 江乔和简白亦认识了三四十年,他了解简白这个男人。这个男人骨子里强大而骄傲,这世上不会有什么事情真正能打击到他,即使是死亡。这个消息太突然太震撼,简白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消化,他相信简白最终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走吧。”温和也跟着劝简伊离开,和简白相交这么多年,他知道这个男人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又或者说,他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了。 简伊很担心简白会想不开,但还是不清不愿地被江乔和温和拉走了。 这三个人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景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又或者说这破小孩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 江乔看到景初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忽然就放下心来。 他知道只要有这个人在,简白就不会被打垮,毕竟如果连简白都被现实击垮了,这不懂事的破娃又该如何自处呢? 江乔经过景初身边的时候,安慰地拍拍小娃,然后拉着温和和简伊走了。 景初没有注意到简伊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看他的眼神是怨毒的。他一心想着简白,就不自觉地走向简白了。 这短短不过五六米的距离,景初心中一片茫然。他想他应该找点什么话安慰一下简白,然而当他走到简白跟前的时候,却发现任何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我留下来陪你。”景初想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只能这么说。 是,他除了留下来陪他,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第四十八章:问题重重 简白第二天的时候就转院回芒城了,毕竟那才是简家的地界儿。景初二话不说也跟着回去,同行的还有江乔和温和这对夫夫。简伊多留了几天做善后处理工作,那捅伤简白的疯子很快就认了罪,一个月后开庭,被判死刑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简家的人把简白安排在了芒城军区总院最好的看护病房内,送往医院的当天又安排了一次全身检查。芒城政商两界不少与简家交好的名流也都听说了简白受伤的消息,当天上门送礼看望的人络绎不绝。 自简白转进军区总院后,景初发现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就一直陪同简白做各项检查,老太太似乎跟这家医院的医生护士们都非常熟络,当简白在里边做检查的时候,路过的医生护士都会热情地同她攀谈。 好不容易陪简白做完了各项检查,景初和老太太陪着简白在病房里休息。 老太太仿佛这时候才有空认认真真地大量景初,她笑眯眯地盯着景初好一会儿,才眉开眼笑,慈和地问:“你就是景初?” 老太太这年纪都可以当简白的妈了。 不知道为什么,景初忽然紧张起来,生怕这老太太不喜欢自己,于是作乖巧状,点头:“是的,我叫景初。伯母你好。” “是个乖巧的孩子,”老太太满意地点头,“阿初我有些渴了,你帮我去外边买瓶水回来。” 知道老太太这是有意支开他,于是景初点点头:“好的。”说完,他刷地站起身往外走。 老太太笑眯眯地盯着景初离开,直到他小心翼翼地把病房门关上,才收回视线。 “这孩子倒还不错,知分寸懂礼节,你的眼光到底比我们家陈昔的要好。”太后说,“我们这一辈的老了,有很多事都力不从心,能有个好孩子陪在你身边好好照看你,我也就放心了。” “陈昔他和路远过得怎样?”简白想了一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其实他和陈昔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见面了,他亦从不主动联系对方。有很多感情和遗憾是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淡化的,不过到底曾经刻骨铭心过,这样重要的一个人,即使离开,想起来的时候仍忍不住想要知道对方近况。不是还放不下,只是出于本能的关心,也只是希望对方过得很好,这样就能够安心了。 “也就马马虎虎吧。”太后说道。其实她不太喜欢路远那个孩子,那孩子乖巧是乖巧,却撑不起场面,太后理想中的媳妇人选,好歹也应该是个精明干练,能在事业上帮衬陈昔的。不过自家儿子就喜欢那样的,她这做母亲的还能怎么样,也就马马虎虎,得过且过吧! 简白听到太后这么说,也就真的放下心了。他知道陈家父母都不大满意路远,陈父是因为心底依旧没法接受陈昔爱的是个男人,尽管他现在已经不反对了;而陈母是不大满意路远这个人,只不过为了大家不把局面搞僵,才勉强自己尽量不对路远太冷淡。 太后说马马虎虎,证明这两人应该是过得不错的。因为如果这两人的日子过得不太好,太后不在自己面前抱怨才怪。 “那陈老爷子最近和陈昔的关系缓和……” 简白和太后仍旧在病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不知道在病房门口的外边,景初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听着。 刚刚瞧着老太太和简白的关系貌似不简单,以为老太太是简白比较亲厚的亲戚又或者直接是他母亲,便有些忐忑不安,怕老太太有意支开他是要跟简白说对他的印象,于是可耻地偷听墙角了。 没想到,他前脚才离开,里边这两人就凑一块儿讨论他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陈昔。 这两个字和芒城连在一块儿,简直就是怎么也挥不去的噩梦!简白心里依旧对这个人念念不忘,甚至从来就没跟这个人彻底断绝过联系! 瞧呵,简白才一转院,陈昔他妈就第一时间赶过来陪简白做全身检查!单凭这关怀的程度,简白拿什么跟他保证已经彻底放下陈昔了?! 简白就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既然他没法跟过去彻底断绝联系,又何必装作一副情深不移的模样跑去跟他复合?!他把他当白痴欺骗吗?! 景初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这世上估计也只有像他这样的傻逼才会在同一个人上为同一件事情跌倒过两次! 景初自嘲地笑了笑,叹了口气,懒得再继续听里边那个大混蛋怎么跟前情人的母亲聊前情人的状况,默不作声地走了。 然而病房里的谈论却依旧在继续。 “别老说我家里了,说说你们家吧。”太后打断简白,“我看你对景初这孩子挺上心的,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就这么一起过一辈子了。” “你是认真的?” “嗯,我爱他。” 太后怔了一下:简白如今快四十岁了,他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热血而冲动的少年,在还没真正懂爱的时候就随随便便说爱哪个哪个人。可见简白这一次是认真的,他或许是真的爱那个孩子,用他仅存不多的感情和余下的整个生命去爱。 “你能这样我是真的感到很开心,”对于陈昔后来变心爱上路远,太后对简白一直心存内疚。何况后来还听说简白执意跟凌亦雪离婚,就更觉得对简白有愧了。如今简白也找到了他的真爱,老太太是打心眼里为简白高兴的,“无论怎样我和老头子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简白神色微变,他知道太后后半句的潜台词是什么:她明白简白要是执意跟景初生活在一块儿,必定会受到简家老爷子的重重阻挠。可他们都会支持他。 然而,让老爷子接受简家嫡子的媳妇儿是个男人,这件事谈何容易! 简白甚至已经预见了他们未来的路是非常曲折坎坷的了! 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使自己保持冷静。 状况百出的身体,对景初似有敌意的简伊,可能会使出铁血手腕阻挠的老爷子……重重的问题和压力,逼得简白的思绪在瞬间混乱而迷茫。 可他是个男人,作为男人,他需有能力有手段维护自己的爱情。 总有办法解决这一切的。 第四十九章:难受 景初出了医院,也不急着帮老太太买水,而是在医院外边的花圃里找了张长凳,一个人坐着发呆。他此刻的状态非常不好,要是现在就回病房,估计是挤不出笑脸应付那两个人的。 累。 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的感觉:他的心是真的累了,彻底成了死灰。 脑海中总是无法控制地浮现出简白问起陈昔和路远近况时候的语气,那是出自真心的,想要了解曾经刻骨铭心爱过的那个人的关心。他不知道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俩分开,十年后简白会不会也用同样的语气跟别人这样问起他。简白和陈昔……明明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 景初忍不住把脸埋在手心里,闭上眼睛,他此刻一点力气都使唤不出来: 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他依旧如此介怀。 许久。 景初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就好像忽然被惊醒一般,猛地跳起来,然后他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不由得嘲弄地笑了笑,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手机屏幕,发现是姜喜妖孽的。 身体忽然就放松下来,他接通电话:“喂?” “……听你声音似乎很累?”姜喜迟疑了一下,然后关切地问道,“今天打电话给我家老板才听说你出事的消息,你现在还好吧?” “还行,要是真的死翘了我现在也没法跟你通话不是?”景初说到这儿,脑海忽然浮现出那天简白为他挡刀的场景,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一个人连性命都不顾地去保护他,那个人是真的用所能付出的一切去成就那份深爱。 可那个人再如何情深,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始终保留着一块他永远无法触及的角落。那个角落藏着那个人的过往,证明着那个人也曾用所能付出的一切去爱另一个人。 想到这儿,景初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深重的悲哀,凄凄凉凉的,如同最寒冷的冬季凛冽的寒风刮过黑色枯枝时候的那种萧瑟。 “啊呸呸呸!”姜喜说,“净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小心老娘回头把你丢垃圾桶里!” “我真的没事,”景初垂下眼眸,“那天我和简白一起,他替我挡了一刀,现在正在医院里……” “他真的英雄救美了?”姜喜打断他,眼睛闪闪发亮,“那绝壁是你真爱呐,你还不以身相许了?” 景初抹抹汗颜,他知道姜妖孽是写小说的,写小说的人总是对生活中出现的狗血情节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是一种在异国他乡碰到熟人的惊喜。有时候,姜喜喜欢看到生活的狗血,这样她才能毫不犹豫地告诉所有人,比她写的三流小说更狗血的,是一种名为生活的存在。 “以身相许你妹啊!”要是姜喜在身边,景初估计要给这妖孽一记爆栗了,然而想起如今这样的状况,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要是生活中的情爱能像你那狗血小说描写的那样简单,就好了。” “……”姜喜挑眉,“你跟简白怎么了?” “如果是你,你能接受你男人成天念念不忘他的旧情人吗?甚至,他旧情人的母亲在知道他生病住院的第一时刻,就跑到医院陪他做各种检查。你说这是怎样的真爱才能连旧情人的母亲也视他为己出?” “……”这倒霉的孩子上辈子是造了多少孽才摊上这样的一个老男人呐,姜喜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景初难受得简直要掉泪,然而却只能苦涩至极地笑:“呵呵,我也不知道。”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感情有时候很简单,不过是你爱我我也爱你的事情;有时候却非常复杂,销魂蚀骨,痛苦却又舍不得。 沉默半响后—— “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姜喜觉得此刻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非常艰难,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反而毁了景初对这份感情的信任,然而更怕如果她劝和了景初和简白,反而把他推向更痛苦的境地,“毕竟旧情人已经是过去了的,就算旧情人现在要回来,也要把旧情人斗走!这年头做人不容易啊,要斗得过小三,拼得过旧情人,有时候还得……拼得过旧情人他妈。” 景初没有搭话,只是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心酸。 “你先想想舍不舍得简教授呗,”姜喜说,“毕竟人家连命都不顾地想要保护你,说不爱你连三岁小孩都不相信。不过你要真的能舍得,那就别让自己在纠结痛苦下去了,毕竟这世上不止简教授一棵树,别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低级错误。” “……嗯。”心脏忽然像被针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他决定转移话题,“对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唉,别提了,”姜喜唉声叹气,“我姐给我找了个实习单位,待遇还算不错,工作也比较清闲。可我回家以后我妈连同我那些三姑六婆们成天给我物色对象啊我勒个去!真心不知道那群老女人是什么眼光,介绍的对象一个比一耳光奇葩!告诉你,我上周相亲的那个,你妹一见面就告诉我他有个六岁的儿子!你说老娘自己还没完全长大呢,他倒好意思让老娘捡个现成的儿子,直接当人家娘了!” “你直接回绝了不就完事了?” “回绝你妹啊!”姜喜一想起这件事直接就炸毛了,“那老男人倒是知趣不好再找我了,可他那儿子整天跑我单位粘着我啊混蛋!重点是,那小恶魔后来还破坏我跟别人相亲,当着人家面喊我妈,我要是不承认他就打滚撒泼说我抛弃他了——那小恶魔不是要毁我后半生幸福么?!” “……那老男人是真腹黑,你斗不过人家,干脆从了算了。”景初心情大好。 “……滚!” “对了,跟你说件事哈,”景初决定把事情告诉姜喜,这总比有一天在大街上她当面撞见花澈和别人牵手的难堪要好,“花澈好像找女朋友了,前几天我在百货大楼里碰见跟一妹子很亲热。”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哦,那挺好的啊。” 第五十章:请你相信 景初再回到病房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走了。景初毫不意外,甚至看到病房里只剩下简白一个人的时候,松了很大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表情面对老太太,只要他一想到老太太竟然是简白旧情人他妈,就觉得那些老男人的关系还真TM错综复杂。 “你怎么去那么久才回来?”简白看着景初手上拿着两瓶矿泉水慢慢走近病房,不禁问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有略微的责备的意味。 太后嘱咐景初出去买水,他却可以买到太后都离开了才回来。这事要是外人看见了,估计要说景初太不懂礼貌和礼节了。 “哦,”出乎意料的,景初只是随口应了声,然后面无表情地把矿泉水瓶放到桌上,语气淡淡地解释,“我刚刚迷路了。” 简白一怔。 景初无所谓地笑了笑:“对了,刚刚回来的时候碰到主治医生,我问了一下,他说只要没有什么突发事件,你下个星期就能出院了。” “……”简白的眉心跳了一下,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感觉。这时候只要不是个白痴,也能看出这娃从外边回来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 景初亦没有什么话再跟简白说,把凳子拉过来坐下,然后又从旁边的水果篮子里随手掏出一个饱满且散发着清香的红苹果,问:“要吃苹果吗?”然后不等简白回答,从桌子上拿起水果刀,就低头慢慢地削皮。 摊上这么一奇葩老男人,景初刚才是气愤得差点想要当场走掉的。好在他的涵养素质都在,于是强迫自己留了下来——毕竟简白有恩于他,在简白需要有人照顾的档口上走,不从感情,从道义上说也是不对的。 何况和姜喜通话的时候,妖孽问他舍不舍得这个老男人。景初挂了电话一个人在楼底下想了很久很久,他承认自己是舍不得的,但比起自己的舍不得,他更无法忍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因这老男人以前的那点破事受伤。 所以最终决定,等简白出院以后,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他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只是一想到这点儿,心口还是莫名的,凛冽地痛了一下。 舍不得真的这样走了,但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简白,这个总是跟旧情人有各种牵扯不清关系的老男人。 景初想着想着也就走了神,他只感觉到大拇指忽然刺痛了一下,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不小心被刀子划破了口子,伤口还有些深,猩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裂开的口子涌出来,染在了苹果鲜嫩净白的果肉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十指连心,大拇指一阵又一阵地疼。 景初连忙放下刀子和苹果,用另一只手按住大拇指,然后起身往外走。伤口这样深,他得去护士站找个护士给擦点消毒水,然后好好地包扎一下。有些伤口要是不好好处理,将来是要化脓的。 简白看着景初径自走了出去,想张开嘴说点什么,然而此刻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景初一定因为某些事情生气了,而且这件事情与他有关,否则这破娃不会摆出一副冷漠至极的样子,更不会突然给他一种非常疏远的感觉。 简白仔细想了想,景初出去前还好好的,回来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显然问题一定出在景初出去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内要么有人跟景初说了不该说的话,要么就是……难道他听到自己刚刚跟太后说的话? 想来想去,最后一种的可能性最大。毕竟除非有人想故意破坏他的感情,否则认识他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有谁会不知分寸地在景初跟前嚼舌根? 简白想明白这一层关系,不由得哑然失笑。 景初很快就回来了,大拇指被层层纱布包裹着,最外层的纱布透了血,染上了一抹妖娆的猩红。涂消毒水再上止血的药粉,伤口在双重地刺激下,疼得景初脸色发白。他死死地咬住牙根才让自己没因疼痛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眉头皱得很深。 景初走到病床边,二话不说就把苹果丢进垃圾桶里了。果肉沾染了血液,就算再用清水洗,也感觉苹果是不干净的。景初确定自己没什么传染病,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浪费掉苹果。 “阿初。”简白喊住他。 景初一愣,回头疑狐地盯着简白。 “刚刚那位老太太是陈昔的母亲,”简白解释,“我们家跟陈家是世交,我是他们家看着长大的,而陈昔一直在国外生活,我平时也就顺便照应一下他们家,老太太难免把我当做她的第二个儿子,所以才比别人更紧张些。” “哦?”实在不是个恰当的话题,简白这样说反倒让景初心里更不舒服了,于是冷冷地反问,“不过这些与我何干?” “我虽然跟他们家交好,但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联系过一下陈昔了,而他除了结婚那会儿让路远给我打电话发出邀请,也没再联系过我。我们都很清楚那段感情已经过去了,再联系也只会给自己现在的感情生活造成不必要的困扰。不过我们毕竟也相识一场,偶尔打听一下对方的近况,只是出于对一个朋友的关心。”简白说,“我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最初,也不会再有交集,我现在只想好好地跟你在一块儿,你能相信我吗?” 听到这里景初心里的不舒服感稍微缓解了一点儿,不过碍于面子,他却是这样回答的:“哦。”依旧是不咸不淡地语气。 “过来。”简白笑了笑,朝景初招招手。 景初依言而行。 简白趁机把景初搂进怀里,景初措手不及,第一反应是挣扎。背后的伤口被撞了一下,简白吃痛地皱眉,赶紧说道:“阿初你别动,撞到伤口了,疼。” 景初恼怒:“那就赶紧放开我!” “不放!”简白低低地笑道,“我要是放开你,不得孤独终老了?” “……”这个油腔滑调的混蛋! 第五十一章:饭局风波 一个星期后简白出院,景初随着他一起搬进芒城郊外的高级别墅区内。出院这天由简伊开车,江乔和温和陪同,几个人一起回到别墅,简白在大门口跨过火盆祛除晦气后,几个人在别墅里休息了一阵,便开车到附近的一家高级会所吃饭庆祝。 景初知道芒城存在一些高级会所,它们在工商部门挂牌的不是开门营业的机构而是私人娱乐性质的场所。这些会所从外表上看毫不起眼,只针对部分熟人开放,但它们每年的会员费是三十万起价。 以前景初和简白好的那会儿,他们并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简白手里大概是有很多这样的会员卡的,但来这地方有时候看起来就像个暴发户似的纯粹是为了寻求身份上的优越感。简白当年为官的时候为避免太过高调,能不来的时候就尽量不来,如今转身学术了,就更不喜欢到高级会所了。 而这一次建议到会所吃饭的是简伊,简伊投身商界好歹也经营了个不大不小的公司,所以他不像简白一样怕被查灰色收入什么的,商场上的东西原本就有太多太多的灰色地带。 包房内的装修典雅,穿着白色衬衫粉红套裙的服务员端着菜,依次地走进来把菜肴摆上桌,然后留一个领班微笑地站在门口随时听候吩咐,其余的如鱼贯出。 上了菜,景初习惯性地站起来给所有人舀汤。这是他自从跟了金教授后的培养出来的习惯:每次陪同金教授出席某些饭局,在座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学术泰斗或是学院领导,他总不能让这些人给他舀汤吧? 然而景初伸手让简伊递碗给他的时候,却看见简伊忽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讽的笑意,不过这样的笑意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地,简伊便摆出一副长辈该有的亲和模样,让人怀疑那样的讥笑只是错觉。 简伊伸手拦住景初,然后朝站在门口的领班使了个眼色。领班意会,连忙走过来,毕恭毕敬地给每一个人的碗里盛好汤,然后又默默退回门边。 这时候简伊才笑着说:“这种事交给底下的人做就成,你这样有失简家人的身份。” 简家在芒城可以说是只手遮天,那是一个百年世家该有才尊崇和高贵。试问你见过在吃饭的时候,上位者会给别人布菜吗——当然也不是没有,比如上位者想笼络人心的时候。 景初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简伊话里的意思,对方是在讥讽他太小家子气成不了大气候。 江乔听到这话,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似乎看出了什么,却不好当场说出。 温和皱了皱眉。 “都是一家人讲究这些虚礼干什么,”简白只得在心底叹口气,赶紧出来缓和气氛,说道,“简伊,若论辈分阿初应该跟我一样喊你一声弟,不过他年龄比你小五六岁,他要这么喊你你和他都觉得别扭。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你俩第一次好好坐在一块儿吃饭,阿初从今天开始也算正式入我简白家的家门,他伺候你喝一碗汤也是应该的。” 说完,简白朝领班招手,低声吩咐道:“你退下吧,今天是我们的家宴,不需要外人插手。” “好的。”领班脸上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早在入职培训前这些人就被教导过无论在包厢里看到什么,都当什么都没看见。她往后退了一步,朝简白鞠了个躬,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简伊的脸色不易察觉地变了变,只得笑道:“哥,我这不是教阿初该怎么做嘛,如今是家宴他这样做是对的,但是以后你们出去,总不能还这样吧,”他看到简白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责备了,于是赶紧收口,赔笑说,“好吧,算我小题大做——阿初,”他转头望着景初,那样子要多诚恳有多诚恳,就好像他真的满腹愧欠一样,“你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生气你当我是圣母啊! 景初心里暗骂了一句,不过为了顾全简白面子,面上却是笑得热情洋溢:“怎么会呢——哎你们也真是,一起吃饭干嘛非得把气氛搞得好像在开家族批斗会似的,吃饭吃饭,菜都冷了!” “就是就是,他娘的再不吃就浪费这一桌好菜了!”江乔见状连忙出来和稀泥,他站起来给简白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来来来,简白你好好吃,这次大出血回头要好好补补身子!” 说完又给景初夹了一块鱼块,笑眯眯道:“阿初你也多吃点,这段时间你衣带不解地照顾简白也辛苦了,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多吃点肉哈!” 最后江乔又给温和夹了一块鸡肉:“媳妇儿,你也多吃点,多吃才有力气做点别的事情哦灭哈哈!”说到后面,江乔的笑容已经极其猥琐又龌龊了。 温和面无表情地瞥了江乔一眼,没理会某只无耻攻的无耻求肉行为,甚至没有看一下无耻攻放在他碗里的鸡块,而是淡淡地夹了摆在跟前的青菜,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江乔完全被无视。 “媳媳媳妇儿!乃肿么了,乃不要生伦家的气啊啊啊啊啊啊,”被无视的某只小忠犬立即化身为一大团毛茸茸的动物,泪眼汪汪,耷拉着尾巴缩在温和脚边用脑袋讨好地拱啊拱,“伦家错了,伦家……伦家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了,乃不要无视伦家啊,伦家虚弱的小心肝承受不起你的无视啊啊啊啊,嘤嘤嘤……” 温和不耐烦地一脚踹开某只大型犬类生物,冷冷道:“……滚!” 江乔如一只土豆被踹开后,又圆润地滚回温和身边:“媳妇儿,伦家又滚回乃身边,乃表生气了好咩,乃罚伦家回去跪搓衣板什么的都可以啊……” 气氛终于被这只无耻卖萌攻给整活络了。 景初兴致勃勃地搬着小板凳一边吃东西一般看女王如何TJ小忠犬,比起刚刚的那件糟心的事情,他更乐意选择性遗忘,毕竟人家再讨厌也是简白的亲戚不是? 简白见景初的脸色终于没那么僵了,也放宽了心,眼神温柔地看着景初,顺道给他碗里夹菜。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饭桌上还有一个角落,他的碗里半点菜色都无。如果不是场地不对,简伊当场发飙都是有可能的。 简白和江乔都在极力维护那个小孩。 可越是这样,简伊就越觉得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被那个叫景初的男孩抢走了。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五十二章:枕边人 今晚的饭局总体上说气氛还是不错的,毕竟有江乔和温和这对活宝在,无论多么糟糕的场景最后都能变成一出喜剧。 不过今晚的菜色再好,景初也是食之无味的。 没理由被人恶意挤兑了一番,他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跟着江乔的节奏,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今晚这场看似热闹活络的饭局中。景初没有这样的段数,他做人就败在对人对事都太认真太真实。 不过景初总算明白了简伊是个怎样的人:这人对外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在简白面前却是一个懂事且待人亲和的弟弟,而对他——如果景初到现在还看不出简伊对他很敌意,就白活了那么多年了! 不过他也明白有太多太多前期看起来很浪漫美好的爱情,转变成婚姻后就会变成像现在这样,充满苦逼气味又偶尔带有点喜感的家庭伦理剧。景初不能要求生活中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喜欢他,所以也就不能要求简白那边的亲戚每一个人都喜欢他。好在简白还是挺袒护他的,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 酒过半巡,景初借口出去上个厕所,实则出去透透风,有简伊这人在他眼前晃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心累。景初离开没多久,简伊也借口出去打电话了。 包厢里只剩下三个老男人面面相觑,没了那关键的俩破娃,江乔也卸下伪装,不再插科打诨活络气氛。 “我真怕待会儿他俩在外面打起来,”江乔无可奈何地耸肩,“不过我倒不担心阿初,毕竟是练过一段时间的,比起简伊那只色厉内荏的白斩鸡,我更相信阿初的战斗力。” 温和神情凝重:要真的打起来反倒不担心了,怕就怕简伊根本不想打,就凭他那张嘴,回头小心景初被奚落得不死也残废! “我上个厕所。”温和也刷地站起来,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于是包厢里只剩下江乔和简白大眼瞪小眼了。 简白苦恼地用手指撑着太阳穴,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简伊当年年少气盛,为了他捅了陈昔家的那小孩一刀,从此只能与政界无缘了。那件事导致了他和陈昔彻底反目,是真的连半点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简白从头到尾都没怪过简伊,尽管这破娃有时候做事有些偏激,连不顾后果自毁前程的事情也敢作,但他的本质不坏,只要不是心存恶念,总还是能把这破娃掰正的。 照理说,景初先前应该没跟简伊有过什么交集啊,为什么简伊对景初有这么深的成见?莫非他也和老爷子一样,完全接受不了他爱的是一个男人? “简白,这是你家的家事,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江乔语气淡淡道,“不过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家事都摆不平,就真的连女人都不如了!” “简伊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简白笑笑,“不过我知道该怎么把危险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江乔勾勾唇角没再说话,然后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 而在外边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景初后悔自己找借口出来透风了,因为你妹的这也太冤家路窄了,好死不死的他竟然在厕所里单独碰到简伊!不过当这人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景初终于明白这世上很多时候根本不是冤家路窄,而是仇人故意与之碰面。 “我和表哥从小就一起长大,他对我一直很好。”简伊跟景初并排站在洗手池边,他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记得有一回我闯了祸,被家里的人禁足半个月,还是他偷偷从门缝里给我塞各种杂志漫画呢——他知道我那时候喜欢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喂喂喂!你当是在演狗血又恶俗的古装剧吗?你妹表哥表弟竹马竹马,别最后把自己演成一炮灰恶毒男配啊喂! 景初在心底恶毒地吐槽,脸上依旧笑得灿烂,他明白有些人能不撕破脸皮还是不要撕破脸皮的好,毕竟以后大家就是亲戚了:“嗨,是吗?看来简白对自家表弟很是照顾呢,挺好的啊。” “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比较深厚,”简伊抬眸从巨大的镜子里看了一眼景初的表情,恶意地微笑,“比起外边乱七八糟不干不净的人,表哥自然是向着家里人的。” “……”这货绝对是故意找茬啊混蛋!景小爷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份气,当场就炸毛了。不过破口大骂的事情景初从来不会做,毕竟有损形象。于是他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了,“比起那些乌七八糟莫名其妙的玩意儿,简白自然知道该向着谁,何况我们还要同床共枕很多年不是?” 简伊脸色骤然一冷:“这世上连夫妻都可以离婚呢,何况是一对连结婚证都没法领,没名没分住一块儿,谁知道哪天其中一个就觉得对方其实一点儿都不合适的……恋人,你说对吗?” “我……”景初终于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了,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忽然推门进来的人给打断了。 “要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简白也不会随便带人到那幢别墅,显然他是好好跟阿初过一辈子的。”温和走进来,面沉如水,“关系再好的亲戚终归只是亲戚,谁也不能真的跟谁生活一辈子。亲戚间关系再好,能陪自己到老的终归是枕边的那个人。” 第五十三章:管家 景初、温和和简伊三个人一起从厕所回来,他们的表情都不大自然。江乔和简白这两只已经成人精了,一看就明白刚刚这三人绝对是恶战过一场,于是这饭局也吃不下去了,赶紧各自拖着自己的受回家。 江乔温和,以及简伊的工作地点在市区内,为了方便就一同开车回市区,而简白则带着景初开车回郊区的别墅养病。 他们回到别墅的时候,简家已经派了一个管家,一个菲佣,一个厨师以及一个家庭医生在门口候着。简白稍稍意外,因为自从他跟凌亦雪离婚后,已经独居了很多年。何况他很早以前就从那个位置上退了下来,本质上来说,他已经主动放弃了简家的继承权,照理说他们应该不会把管家指派给他才对。 景初则对这样的阵仗感到诧异,眼前这场景就跟演三流狗血豪门剧一样,他仿佛今天才真正了解简白,了解简白身后的家族有多强大。 “大少,景少。”管家见简白拉着景初走下车,连忙率领其余三个人毕恭毕敬地弯腰致敬。 “……”简白没有应声,他下意识地紧紧拉着景初的手,默不作声地盯着眼前仍旧保持鞠躬姿势的李叔。李叔一向是伺候老爷子的,二十几年都没离开老爷子身边半步,如今却被安排到他这儿,怕是老爷子的旨意。 那么,老爷子知道阿初的存在了? 简白拿不准老爷子对这件事持什么态度,可他绝对不允许当年的事情再次重演! 见简白不吭声,李叔只得把腰弯的更低,做出服帖状以证明自己没有半分恶意:“老爷听说了您出了意外,原本想要亲自回来看望您,不过他临时有事,实在抽不出身,所以派我们过来好好调养您的身体。” “是吗?”简白的语气很平淡,完全看不出此刻他内心真正是情绪,“那麻烦你了。”说完,便拉着景初,绕开这四个人快步地走回别墅里了。 当天晚上由那位医生给简白换药,景初则在一旁看着。这位医生姓钱单名一个开字,看起来非常好相处,总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甚至在一边给简白换药的时候一边嘱咐景初平时要注意的事项。景初对这个医生还算有好感。 换好药之后,简白让景初去客厅看会电视,或者回房间玩会儿电脑,自己则把管家叫到书房说话。 景初知道简白这是要找管家聊家事,是他不方便听的家事,于是也不甚在意,听钱开说他把他那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都搬到后院的小木屋里,便非常好奇地跟着去看钱开的瓶瓶罐罐了。 而在书房里,简白坐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后面,他的两边以及后面是整整三面墙壁的书籍,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明黄温暖的墙灯。李叔穿着黑色西装,站得笔直地在离书桌不到半米的地方,静候简白吩咐。 “李叔你伺候简家这么多年了,不论你是跟着老爷子还是今后跟着我,应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简白淡淡开口,在明暖的光线下显得他的五官轮廓更清晰立体了。 李叔毕恭毕敬地点头:“是。” “老爷子知道阿初的事情了?” “……”停顿了一下,李叔才缓缓答道,“是的。” 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简白在心底长叹了口气,很显然,老爷子目前暂时不想动景初,所以干脆选择不回国来个眼不见心静。他猜老爷子大概是听说了医生的建议,怕这时候要求他和景初分手影响他的心情反而不利于他养病,所以才暂时选择按兵不动。 可他太了解老爷子了,这个老人随着年岁增加,是越来越固执己见。他要不能接受的东西,是绝对不会让这东西存在于他跟前——甚至连听说一下都不允许。 简白忽然朝李叔微笑,尽管他是在笑的,但这个笑容看起来却不怎么亲善,甚至有点冰冰凉的味道:“李叔,我好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想为难你,那末你也别太为难我,否则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怕是没法共处下去的。” 李叔沉默,像陷入了某种沉思。 简白于是也不说话,有些东西点到为止,还是留时间和空间让李叔好好权衡利弊。 李叔跟老爷子多年,是老爷子最信任的心腹。老爷子派李叔过来无非是想监督他,但简白也不是省油的灯。短时间内拉拢李叔站在自己这边估计是不可能的,但简白有的是办法让李叔无法正常复命。所以他只是稍微地警醒一下李叔,其实他的要求也不多,相信李叔能明白,如此,或许他能容忍老爷子明目张胆地把人安排到他跟前。 “大少希望我怎么做呢?”许久,李叔不卑不亢地问。 “我只是不希望阿初受到不该有的伤害。”简白说,“人是我主动招惹回来的,整件事都与他无关,你应该能明白,对吗?” “是。”李叔垂眸。 “好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的。” 简白闭上眼睛,然后他听到大门口的门轴轻轻转动的闷响,李叔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替他轻轻地关上大门。然后所有的喧嚣就都完全阻隔在了外边,书房里静得仿佛只剩下他的浅浅呼吸声。 暂时还没想到该怎么应对老爷子,所以只能拿对方的人下手。 简白不相信自己刚刚威逼利诱说的那几句话就能让李叔真的听进去了,如果李叔是随便吓吓就服从的人,那他也不会跟在老爷子身边跟了那么多年。简白甚至百分之百地肯定刚刚他和李叔的那番对话会被李叔一字不漏地报告给老爷子,不过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老爷子如今顾忌他的身体,不想让他受太大刺激。所以他就是要跟老爷子表明阿初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很重要,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但短时间内老爷子应该不会再对景初有所动作。 暂时没想到好办法之前,也只能拖着了。 第五十四章:可以吗 景初很晚的时候才欢脱地从钱开的简易研究室回主宅,钱开平时的主业是医生,业余爱好却是研究药剂。老爷子从简家老宅派他到简白的小别墅里,于是他顺道也把自己的小实验室搬了过来,就安置在花园的小木屋内。 钱开平时研究药剂,给人一种这人研究的不是救人的药而是杀人的毒药的错觉,所以简家上下无不对他敬而远之。没想到来到简白的小别墅,景初却对他的研究抱有非常热烈的好奇心,本着难得被人理解的愉快心情,钱开邀请了景初去他的小木屋参观,可后来他就后悔了。 景初是个麻烦精,虽然如今的他已经比以前成熟,但掩盖不了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本质。这小麻烦一钻进研究室,一看到木屋正中央的大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且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蹬时就觉得自己穿越进科幻电影里了。 景初就像第一次进城的土鳖,看到什么都兴奋无比。于是克制不住地伸出爪子摸摸这里碰碰那里,怕钱开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于是猛地回头征询钱开意见,没料到对方一看景初原来对这些药剂比自己还兴奋,就微笑着默许了景初的举动。 于是景初得寸进尺,弱弱地举爪子问能不能试试药剂怎么配。钱开觉得自己是碰到了知音——就算不是知音,单凭景初的热情,他也能把景初培养成知音! 于是钱开二话不说,随手拿了些简单的化学用品给景初玩儿,景小同学在钱开的指导下玩得很是开心。之后钱开开接到了一个电话,于是把景小初留在实验室里,自个儿到外边接电话了。 他只接了不到十分钟,再回到实验室的时候,便看见景初兴致冲冲地把一管珍贵的药剂倒入另一只试管当中。 “雅蠛蝶!!!!!”钱开发了疯似的扑向景初,然而他还是来迟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景小麻烦已经把药剂倒进另一只试管里—— “砰!” 药剂剧烈反应发生的小型的爆炸。 好在反应并不太剧烈,甚至连试管都没被炸开。只是里边的液体朝着唯一的出口喷涌而出,正好喷到了扑过来的钱开脸上。 “啊!”景初被吓得脸上血色全无,手一抖,试管掉到地上,只听见清脆的玻璃撞碎了的声音。 钱开内牛满面地抬头:“小祖宗,这些东西很危险,没问过我你怎么敢乱玩啊混蛋!”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我我!!!!!”景初被钱开的脸吓坏了,那绝壁是一张被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药剂毁容过的脸,黑得跟木碳似的,而钱开的嘴唇在药剂的刺激下红肿得就跟香肠似的——尼玛怎么这么有喜剧效果?! 景初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半点形象全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钱开你赶快照镜子!!!!!太喜剧了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总之,自这天晚上以后,景初被钱开拉进了黑名单,这辈子是没指望再进他的研究室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景初小麻烦祸害完钱开后心情非常好,甚至连今晚在简伊那儿吃的憋屈都抛之脑后了。他欢实地奔回主卧,欢乐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爬上巨大的席梦思大床上。 这时候,简白也从书房回卧室,一进门就看见某只小受穿着睡衣抱着棉被,像只大青虫一样愉快地滚来滚去,郁闷的情绪一扫而光。 简白走到床边,一把把景初抱怀里,笑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把你乐成这样?” “你赶紧去看看钱开,哎呦喂,没见过长得那么喜感的,偶哈哈哈……”景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简白不由有些好笑,是被景初的欢脱气质感染的。他的眼角不经意地一瞥,忽然看到怀里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衣的前两个扣子挣脱开了,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胸前一小片白皙细致的皮肤。从斜上角看下去,从微开的领口似乎可以看见胸前的一小片肌肤,以及那俩小颗突起的红樱, 这破娃仍自笑得没心没肺的,全然不知道这个样子有多诱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憋太久了,单单只是这样看一看,想象一下怀中这人柔软美好的身体,身下就微微有了反应。 简白默不作声地把景初平放到床中间,身子缓缓地附上去。 “可以吗?”简白的声音轻柔,就如同轻纱拂过心口一般,有说不出的引诱的味道。 景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似乎连呼吸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因为隔得太近,简白暖暖潮湿的呼吸都直扑到了他的脸上,仿佛对方的头再低一点,就能吻上自己的唇。 其实从在医院决定把自己以身相许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关、关灯!”景初还是不大习惯在明亮的灯光下和简白坦诚相见。然而他话音刚落,黑暗便忽然而至。从光明堕入黑暗,他的视觉有刹那间的失明,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然而于此同时,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却温柔地覆盖在他的唇上。 景初自然而然地反手勾住简白的脖子。 而夜,还很长很长。 第五十五章:温存 第二天。 景初醒来的时候,发现简白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刻正一只手撑着脑袋,侧躺着身子,双眼含情地看着他。这有点像狗血偶像剧里男女主人公刚滚完床单后,男主最喜欢对女主做的事情。 景初不禁嘴角抽!搐,白了简白一眼,刷地爬起来,光着脚走进洗手间洗脸刷牙。洗好后,景初才回到房间站在巨大的衣柜前换衣服,也没避讳身后某个人正躺在床!上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半!裸!着上半身的样子。 似乎全身都遍布着青紫斑驳的痕迹,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尤显得旖旎情!色。 简白的目光最后落在景初紧致的腰侧,半隐没在一条黑色牛皮带后面的吻痕,那印记似乎特别容易勾人遐想,脑海不自然地浮现出昨夜某人在身下承欢,那一张被情!欲侵占,面露潮!红又极致情动的俊脸。 景初在翻箱倒柜地找一件适合自己身材穿的衬衣,可惜衣柜里似乎全都是适合简白尺寸的衣服,也不知道昨天那些人把他的行李放到哪里去了,愣是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衣服。好不容易他在一堆棉质的各色衬衣中找到了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刚想取出来,腰侧却忽然被人抱紧。 属于简白的气息忽然完全地包裹了他。 他俩上半身都没穿衣服,完全肉体的贴合,彼此身上温暖干燥的气味,一时间竟有说不出的暧昧的意味。 “大清早的发毛春啊!”景初脸颊有些发烫,“赶紧刷牙洗脸去!” “阿初……”温热的吻轻轻落在景初脖子后面的一小片皮肤上,然后又落在两只蝴蝶骨的正中央,脊椎一下被刺激,那酥麻的感觉竟如闪电一般迅速向下,直传递到尾骨。 于此同时,简白的双手快速地解开他的皮带,如蛇一般滑进他的内裤了,握紧了里边包裹着的某物! ——大清早就发情的雄性动物果然最讨厌了! 可是。 景初被勾引得一下子就冒出了火。 所以说功力深厚的老男人最讨厌了有木有! 于是景初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和简白双双走下楼,扶着有些酸痛的腰,尼玛简白有床不用非得在衣柜上玩,景初咬牙切齿地发誓下一次一定要反攻回去! 走到饭桌上,厨师很快地就端上了一锅骨头粥,这锅粥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厨师就开始用文火慢慢地熬,这时候骨头里的营养和清甜完全渗进每一粒米中,喝着口感顺滑且无比香甜。 而管家则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候着。李叔站在景初身后,从微开的领口中看到底下一片情色斑驳,面上也有些不自然了。不过还是向前走了一步,弯着腰在简白耳边轻声说道:“大少,你的身体才刚痊愈,纵欲……伤身啊。” 景初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李叔的话,耳朵瞬间就通红无比。 钱开从外边匆匆走进来,正好也听到了李叔的话,蹬时觉得万分解恨。昨晚出了小事故后钱开就在第一时间给脸上敷了药,今早他终于没有昨晚上看起来的那么有喜剧效果。不过皮肤受了大刺激,到处都长了红疙瘩,结果第二天简家上下无不对他幸灾乐祸。、 钱开把自己的悲催经历归咎与景初小恶魔,于是决定从今往后,能让景初吃瘪的事情他一定大力支持! “没事的,”钱开摆出一副医生的职业表情走到李叔身边,假公济私道,“有需要不解决才是真的伤身啊李叔。” “……”红色已经从耳朵蔓延至整张脸了。 简白不由觉得好笑,事实上,对于刚经历一场愉快情事的男人来说,很少有不心情愉悦的。于是简白连眼角上都洋溢着掩饰不了的笑意,他挥挥手,替景初解围:“你们都下去吧,这边不用你们伺候。” 李叔朝简白又鞠了一躬,带着钱开和厨师退了下去。 “你你你你你!”等外人都走了,景初终于可以不用憋着,他恼羞成怒,“我要分房!今晚绝对不要再跟你这个大色狼一个房间!” “哦?”简白挑了挑眉,“你今晚打算在哪个房间睡?” 这货摆明了是要准备夜袭。 景初蹬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尼玛当时他怎么就一时心软原谅了这混蛋?!哦不对——尼玛当初他怎么没发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简教授本质上就是一个流氓加色狼?! 失策啊失策,他竟然隔了两三年后才发现自己当初竟然眼戳上了贼船! 景初忽然一愣。 与当年相比,简白似乎真的变了:以前一直是景初追着简教授跑,他笑是因为简白笑,他哭是因为简白哭,终于有一天他发现原来自己的付出一直都不成比例;而现在似乎反了过来,虽然这老男人流氓本质显露出来,但至少,他是能感觉到简白是爱他的。 是的,简白带他回家,不是S大附近那所只是用来暂时居住的公寓,而是属于简白的真正的家。虽然目前接触的简家人中,简伊对他十分敌意,而管家看起来似乎不止那么一点点神秘,但这一次景初所能触及到的,是一个有血有肉又真实无比的简白,而不是带着面具一直保持矜贵风度的简教授! 于是景初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释怀了,心想被压就被压吧,过日子么,总得有人为伴侣的某些不良习惯妥协不是? ——啊呸呸呸!他究竟在想什么啊我勒个去!他是个男人!身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男人,怎么可以安于被压的地位不知道反抗呢?!必须要反攻回去! “简教授,你有的我都有,总不能一直都是我在下面你在上边吧?”景初想通了这一点,也就不纠结简白准备夜袭的企图,笑得狡猾如同一只小狐狸,“你看你想进我房间,总得做点什么让我高兴的事情吧?” “也不是不可以,”老狐狸亦笑得狡诈,“但想要得到什么,事先总得付出什么代价,你说对吧?” 第五十六章:我要住这里 简白的身体康复得很快,不到一个星期是伤口就结痂脱落。伤口长出新肉,结痂脱落的过程是非常辛苦的,首先要克服的是,伤口发痒难忍的时候,自己不能去挠它。但令景初意外的是,除却晚上睡觉的时候简白会下意识地去挠伤疤外,平日里这个男人难受的时候竟连吭都不吭一声。 后来景初还陪同简白看了趟中医,他们没有去老中医坐馆的鸿仁堂而是直接去了人家家里。这个中医在芒城中医学界的名声很大,但此人生性孤傲,虽医学院的院领导上门邀请了几次,却从没答应去医学院带学生。 而且这个人还相当固执,无论求诊的人权位多高,他都不会单独为这个人出诊,唯一能让老中医看诊的办法就是去鸿仁堂排队拿号,但据说这号码已经排到了一个月以后。 如果不是太后和老中医几十年的交情,而简白不是顶着问诊而是看望老中医的虚称上门,指不定会被老中医直接赶出门。 太后好说歹说才让老中医给简白诊脉,然而老中医一边悠悠地捋着胡子一边搭脉没几分钟,却脸色一变,说简白这副身子已经非常糟糕怎么没早点上门给他看看,讳医是不对滴! 不过老中医也没开药性猛烈的药,只随手拿出方子,在上边写了十几种草药,主要是先给简白调理调理,除了要求简白保持心情愉悦之外,还让他吃完药后再过来找他再开方子。然后老中医便把方子给了他的关门弟子,让小弟子去药馆抓药了。 回去的路上景小初十分解恨地告诫简白要禁欲,因为老中医今天似乎提到简白“肾气不足”这一个词,景初小同学中医知识就是个白痴级别的,以为肾气不足=肾亏。结果回家后反被钱开笑话很久。 没多久,S大校长也亲自提着礼物上门看望简白,得知简白可能没法继续在学校教书后,校长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表示遗憾了一下,随后便告诉简白他可以继续在学校挂名,工资也照常发放,他在家安心养病就可以了。 简白知道这样的人情收了,以后是要还的。但身处这个名利场,往往水至清则无鱼。于是含笑着接受了校长的大礼,晚上留人家在家里吃了顿丰盛的晚餐,才让管家开车送校长回去——晚上他们还喝了点小酒,于是校长只能让别人开车送他回家了。 简白完全康复后,因为整天无所事事,有时候便开车带景初去温和的酒吧坐坐。这对夫夫似乎也朝着无耻的方向发展,在酒吧的时候,时常幸灾乐祸地围观江乔一副吃醋想要拿酒瓶砸向前跟温和搭讪的男人却又不敢的憋屈样子,比起以前江乔的暴脾气不知道收敛了多少,所以最后这只可怜又无耻的小忠犬只能拿着扫把不时地在搭讪的男人身边晃荡,那些男人通常都不堪江乔骚扰怏怏离去。 但更多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呆在别墅里,简白抱着一大叠宣纸,在二楼阳台上搬出工具,一个人在巨大的太阳伞下练毛笔字。其实写毛笔字最能锻炼一个人的心性,一笔一划,如何起落如何收尾都需要一个人的慎重思考,有时候稍微想错了一点点,有可能就影响这个字整体给人的气势。 而景初则缩在房间里上招聘网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他们在一块儿生活不愁钱,但他也不能整天待在家里让简白养着,经济上不独立在床上更没有发言权了,景小初磨刀霍霍,依旧不放弃他的反攻计划。 于此同时,景初还给金教授打了个电话,说放弃去英国留学的机会。简白身子需要好好调养,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国了,他觉得他有义务留下来陪简白,至于出国的机会,以后总还是有的。后来简白也知道了这件事,但只是笑笑,甚至没有同景初再提过。简白知道景初心里一定会有些遗憾,但他将来会弥补他的。 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平静,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的话。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这一天,简白依旧在阳台上练字,景初在一旁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着。然后,他们从二楼的阳台上看到一辆银色的凌志气焰嚣张地远远开来。简白眉梢跳了一下,他认出这辆车的主人,是简伊的。 没一会儿,景初就看到这辆凌志停在他们家大门,管家领着菲佣匆匆出门迎接。简白停下笔,走到旁边的小水盆里洗了个手,然后拉着景初走下楼。景小初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见到简伊,但还是不得不堆起笑容,做出一副简家家主的模样,下楼迎接了简伊小表弟。 没料到,他们楼梯才走到一半,景初就看到简伊大咧咧地坐在他们家客厅的沙发上,对方的脚边摆放着两只巨大的行李箱,而管家李叔站得笔挺地在简伊身后。那样子像个气焰嚣张又有恃无恐的侵略者。 景初小同学恨得牙痒痒的,可惜碍于简白颜面,他不好发作。 然而简伊全无被人痛恨了的自觉,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后,猛地转过头盯着简白,他刷地站起来,笑容得体又谦逊,就像一个非常愧疚占据人家巢穴却又不得已而为之的绅士。简伊抱歉地冲简白笑了笑,说:“不好意思,表哥,我家房子最近要重新装修,你不介意我暂时住你这儿一段时间吧?” “我介意!”景初想也没想地开口回绝:笑话!要是让简伊住他家,他还不被这混蛋整得非死即伤?!他绝对不跟简伊那混蛋一起住!这个家有他没我! ——第一卷·过期不候·完—— 第二卷:深情不寿 第一章:媳妇难当 大清早醒来,景初睁开眼发现简白仍抱着自己沉沉地睡着。 这个如今已经四十岁的老男人,从侧脸看上去的时候,他的皮肤依旧如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一样白皙且富有弹性。他的下巴尖削,线条干脆利落,形成一个视觉效果非常不错的弧度。往上是他淡淡润泽柔软的双唇,即使在睡梦中,这个人的唇角依旧微微往上,就好像一艘小船,两头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愉悦地翘起——好像从相学上说,船型的唇线官运亨通。 再往上,是高挺立体的鼻梁,紧闭的双眼。景初从来没有发现原来简白的眼睫毛原来这么长而密,就好像两道漂亮的扇形,在眼睑留下美好的阴影。 景初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简白的眼睫毛,他觉得这样好看的睫毛长在一个男人身上梦幻得不真实。然而老男人被这轻微的瘙痒折腾得有些难受,脑袋不舒服地动了一下。景初连忙把手收回来,生怕不小心弄醒了这个老男人。然而简白只是动了一下,又抱着他继续睡下了。 景初叹了口气,心想简白长得还真是好看,难怪自己拉都拉不上来地陷下去了。古今中外,为美色倾国的君王不计其数,男人,大多这副德行,连自己都不能免俗。 景初小心翼翼地从简白怀里挣脱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衣柜前找出衣服,穿上。对着镜子,白色的棉质布料似乎瞬间就掩盖住身上散落的纵欲痕迹,就好像昨夜那一场旖旎在清晨第一道阳光穿破云层后也成了昨夜一场梦幻一样。留下来的,是坑坑洼洼,不怎么美好的现实。 穿好衣服后,景初并没有立即进洗手间洗漱,而是光着脚踩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走到床边随手拿起一本书,然后转移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露出一条小缝隙,借着窗外明媚而不刺眼的阳光,坐在地板上看书。 简白的书房里有不少名人的回忆录,全外文原版的,港台繁体字版的,内地简体字版的,甚至还有一些市面上没有的,ZF内部印刷的读物。景初手气好,随手一抓就抓到了邓女儿写的,回忆他父亲三起三落的回忆录。事实上景初挺敬佩这个老人的,这个老人是景初为数不多,从内心敬佩的伟人之一。 不过景初之所以大清早起来坐在地板上看书,并不是他真的特别爱看书贴别勤奋,原因之一是他睡不着,原因之二是他不想一大清早出去就看见不想看的人。 是的,尽管不想去承认,这个屋子里除了他和简白,还住着一个令他感到非常麻烦头痛的人:简伊。 如果不是这年头已经不流行古代那样的表哥表妹一家亲,如果不是他确信简白还没重口到乱仑的地步,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告诉他简伊是简白直系的亲表弟——他真他妈觉得这两货要搅和在一起了! 景初根本没法想象一个人究竟无耻到什么地步,才能厚着脸皮,在这个家的主人之一明确拒绝他入住后,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堂而皇之地把行李搬进他们隔壁。 而且景初不相信简伊会因房子装修而没地方住,只能搬进他们家里。就像简白自己名下都不止一套房产,尼玛你能相信简伊只有一套他正在装修的房子么?! 为此,昨晚上景初还就这个问题和简白争论了一番,结果发现原来简白不是没有看出简伊的(险恶)用心,可这个老男人在拒不拒绝他家表弟的问题上,却难得的犹豫了。 简白说,那摆明了只是一个蹩脚的借口,可他这个做表哥的这时候揭穿简伊,面子上怕是过不去,毕竟亲戚一场(还是关系非常亲厚的亲戚),这时候不让对方住进来,外人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呢! 景初小同学不打算当善解人意又温婉纯良的简家主母,当即气哼哼地反问,难不成你要小爷委曲求全跟他朝夕相处?对方人好还好说,可你又不是不知道简伊这货讨厌小爷!景初小同学从来都不是委屈自己看敌人脸色的圣母白莲花。 简白只得心底叫苦不已。 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男人,其实才是这世上最苦逼的人呐。简白在外界混得如鱼得水,无论怎样复杂艰难的环境都遇到过了,可此刻他却觉得,再怎样艰难的环境都没如今景初和简伊的紧张关系难办,因为在外边可以不用两全,可这个家,是必须两全其美的。 ——为什么说婚姻能使一个男人变成熟呢?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其中的制衡之术。 简白只好扑倒景初一边亲吻他一边哄道,宝贝儿,乖,你瞧你们以前也没接触过,说不定住一起之后,你和简伊都能改变对彼此的看法呢?为了我你就委屈一下,试着接受简伊好不?从辈分上说,简伊也是你表弟呢! 景初还想反对,然而反对的话没开口,却被简白用吻封在了嘴里。这个男人乱七八糟地亲亲还不够,咸猪手甚至伸进睡衣,挑逗他身上的敏感点。 景初被吻得迷迷糊糊,身子被勾引得软绵无力,很快就干柴烈火,欲望熊熊燃烧起来了。 简白一向觉得江乔整天跟在温和身后求肉求蹭脸非常无耻,而对对方什么问题都在床上解决的手段更是嗤之以鼻。可有的时候,过日子就得无耻些,不是么? 于是关于同不同意简伊住他们家的问题,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解决了。 景初不是不知道简白昨晚跟江乔偷师,无耻地耍了无赖。 可他冷静下来后,也觉得不应该让简白这样为难,毕竟他身体不大好,连老中医也说了让简白保持心情愉悦。他只能说服自己,小爷这么委曲求全,是不想简白难做人。 至于简伊——小爷惹不起你,躲总可以了吧?! 第二章:小爷不是纸老虎 景初一直等到简白醒来后,才起身洗漱。 简白半躺在床上看着景初的背影,转念一想就明白个中原因,心脏莫名地一抽。他是舍不得景初受哪怕一点点的委屈,他也曾向自己承诺过作为一个男人,必须有义务处理好家庭内部矛盾。可看着这孩子满腹委屈却隐忍不说的样子,简白觉得自己作为一只标准大叔腹黑攻,似乎很是失败。 于是简白爬起来,走进洗手间,轻轻地从背后抱住正在刷牙的景初。他把下巴搭在对方从微开的领口露出的一小片细嫩的皮肤上,用下巴上刚刚冒出的青色胡茬,温柔地摩擦那一片细滑肌肤,这动作有说不出的狎昵和暧昧。可也只有这样每时每刻都把这小娃抱在怀里,才能让简白感到稍微的安全,至少此时此刻,景初没有突然消失不见。 景初被挑逗得一下子就虚火上升了,羞恼地从口中吐出牙膏泡沫,挣脱简白的怀抱:“别闹!”他忽然灵光一现,“家里还住着别人呢,想让别人大清早知道你在发情么?”他故意在‘别人’二字上加重语气。 ——抱歉,他景小爷一向不是好人,为了达到驱除外敌入侵的目的,他不介意偶尔做个坏人,挑拨简白和简伊的关系。 简白只得不清不愿地松开手。 景初确定某人不再捣乱后,继续刷牙洗脸。大清早忽然想起简伊这个人的存在是一件让人极其郁闷的事情,更郁闷的是为了简白,他不得不委屈自己跟那个让人郁闷的人住至少半个月! 想到这儿,景初是真的对罪魁祸首的简白有些恼了。 把脸弄干净后,景初挂好毛巾,决定无视依旧站在他身后的某只攻依旧幽怨地盯着他,头回也不回地转身走出洗手间。 然而。 他才一转身,就被这个老男人一把抓住手腕。只见对方用力往回一扯,景初便被跌跌撞撞地拉进简白怀里,然后简白把他推撞到的洗漱台,猛地捧起他的脸,热吻就这样令人始料不及地落了下来。 “唔……”喂喂喂!白日宣银是不对滴简白乃这个混蛋! 简白的舌头很快地就从景初微微张开的双唇长驱直入,属于成年雄性特有的霸道而强势的气息席卷整个口腔。这个早安吻吻得极深,而且异常热情火辣,景初被吻得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了。 吻了大约半分钟,简白依依不舍地才放开他。 “别生气了好吗?”简白的手搭在景初的腰侧上,他离景初非常近,甚至都能感觉到彼此温热的呼吸缠绵在了一起。景初经不起这样的挑逗,脸一下就红了。简白温柔地笑笑,又亲了一下景初的鼻尖,说,“宝贝,我发誓,他要是再为难你,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对方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怎么办。景初推了一下简白想要逃开,可惜这男人纹丝不动,于是愤怒了:“不准叫我宝贝!”昨晚这老男人趁乱占便宜的事情他还没找他算账呢! 简白听到景初这么说,明白小破孩不是真的生他的气,于是松了一口气。他随之直视景初的眼睛,眼角的笑意却很浓:“为什么?”大清早跟自家媳妇儿在房间里打情骂俏,这对简教授来说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 “小爷我好歹是个爷们!”景初愤愤不平,“你瞧见有哪个爷们被人叫宝贝的吗?!” “哦?”咸猪手不安分地伸进裤子里,“要不我来验证验证你够不够爷们?” 羞辱!这绝壁是赤果果的羞辱!这老男人说这话绝壁是对景小爷们男性尊严的践踏! 景初恶狠狠地打掉简白的咸猪手,牙磨得咯咯作响:“滚一边去!老子今天非得跟你干一架不可!老子今天打赢你后必须反攻!老子他娘的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好好好,我认错,成不?”简白忍不住笑出声,“我指天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喊景初小同学叫宝贝——要不换你喊我?” “……”景初默了,让他喊简白……宝贝?尼玛一想起来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真不知道这些老男人是怎么喊得出,这太肉麻太恶心了! 可简白忽然不说话了,只是很认真很郑重其事地凝视景初。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对景初说,可却不知从何开口。或许有些话不需要开口,而是需要他用余下的生命去做。 可怎么办呢? 忽然觉得这辈子剩下的太短,如果两年前他能早一点承认他爱他,他们之间或许就不会错失掉那两年的宝贵时间,那么他们能相守的时间,会不会就延长多一点? 简白忽然温柔地把景初拥入怀里,这个拥抱不带有半分情欲,亦不是为了从对方身上索取温暖。他只想这样静静地抱着景初,至少这一刻他们相拥,他们亲密无间,或许这一刻真的可以永恒。 景初不明所以:如果刚才简白刻意的调戏是表达歉意和把他的关注点转移到别处,那么如今的这个拥抱,他却是弄不懂。 不过,还是安静乖巧地回抱住简白的腰。 良久。 简白忽然开口:“阿初,你爱我吗?”声音低沉,且认真到让人听了不禁胸口发疼的地步。 有些爱,是生命中不可承受的重。 “……嗯。”一直很爱很爱,比你所知道的都要爱。 第三章:与人斗,其乐无穷 简白和景初在卧室里缠绵了一番后,才慢腾腾地下楼,到餐厅里吃早餐。 餐厅紧挨着厨房就在客厅的旁边,当初为了达到最佳的采光效果,简白直接喊人过来拆了东面的那面墙,换上了巨大的落地窗。他觉得大清早起来一定得看到外面的阳光,这是能让人一整天都感觉到舒爽的东西。 他们一起走到餐桌旁,李叔已经穿戴整洁地站在一旁伺候,而简伊正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景初有些不高兴,因为简伊坐在了他平时的位置上,那本该是简家主母的位置! 再抬头看李叔,这个一向做事得体,且拿捏分寸相当到位的管家,似乎根本不觉得简伊坐那个位置有什么不恰当,甚至一脸得体微笑地在简伊身边伺候。 李叔原本就是简家的人,这时候跟简伊沆瀣一气……很好,很好。 李叔一看简白和景初终于下楼,连忙走到主座旁拉开椅子,然后走到简白跟前请他入座:“大少,请。” 简伊听见动静,也放下报纸,抬脸对简白灿烂一笑:“表哥,你醒啦,赶快来吃早餐,早餐都要凉了。” 景初眼底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简伊实在欺人太甚,合着李叔,竟然当着简白的面直接无视了他。这两人他妈的把他当成什么了?很好,景初敢保证,简白要真的坐下那个位置,他立马掀桌子走人! 然而简白紧紧地拉着景初的手没动,他淡淡地瞥了李叔一眼,然后唇角勾起一抹温淡笑意,就好像完全没看出餐厅里的暗潮汹涌一样,十分和煦地转头跟简伊说: “抱歉,小伊,我们刚刚接到江乔的电话,他说发现了一家广东茶餐厅的东西很不错,邀请我和阿初过去和他们一起喝早餐茶,所以今早的早餐我们就不在家里吃了。”顿了顿,继续微笑地提议道,“小伊,要不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吃吃?江乔大力推荐的东西应该很不错。” “不用了,”简伊也朝简白微笑,不过笑容却有些僵硬,“我待会儿还要上班,你们去吧。” 第一局,景初不着半字,完胜! 知道简白这是维护他,所以去茶餐厅的路上,景初都十分愉快: ——能看到简伊吃瘪……实在是太太太大快人心了啊啊啊啊!!!! 景初要笑出声了! 而简白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瞄景初,看到小破孩两眼放光嘴角含笑的模样,心里却一直轻松不起来:景初和简伊才认识没两天,关系竟然已经恶劣到如今的地步,他要再不管管,这两个披着成年人外皮的低龄儿童迟早有一天得把天捅下来! 简白决定先好好教导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小孩,晚上再去敲打敲打家里那个任性胡闹的破孩子。 “阿初,简伊是我表弟。”简白一边开车一边恍若漫不经心地开口,“小时候他就被他家那俩不靠谱的爹妈丢在国内,稍微犯一点小错就被老爷子关禁闭,所以这些反倒促使他形成现在乖张的个性。他其实只是太少人关爱,所以才总是任性胡闹以吸引别人眼球而已——小伊其实本质上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 景初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闷闷地低头,沉默。 简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小伊青春期过得很苦,在学校里因为性格的关系,一直备受男生们排挤,所以他一直……没有什么朋友。而且学校里有些看他不顺眼的男生,每天放学后总在后巷里堵他,甚至不问缘由就给他一顿胖揍。简伊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回家,却又倔强地不肯跟老爷子解释,于是老爷子就当他是青春叛逆到处惹事,不问缘由地把他关了禁闭。他的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他是怕连我也抛弃他,所以才这样对你。” “哦。”景初闷头闷脑地应了声。 他很想告诉简白小时候看到的一个寓言故事,说有两个孩子有一个酗酒又好赌,总之非常糟糕的爹。结果其中一个孩子长大后成了非常成功非常有名望的律师,另一个孩子长大后却成了罪犯。后来有人访问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两个孩子的回答却惊奇的一致:谁让我有这样的爹呢! 这个故事只是想说明一个道理:人不能等待别人的救赎,人只能自救。 被不靠谱的爹妈丢在国内,真的不是简伊的错。可他不能因为被爹妈抛弃了,就去埋怨整个世界!其实只要简伊稍微收起他那受害者心态,收敛他那尖锐的性子,他本应该可以在学校里交到朋友的。而且只要他主动去解释,那些无所谓的误解,本应该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简伊的经历是可怜——可那也是他自作自受! 谁规定有个不大完美的家,那个人就非得变成像简伊这个样子?! 不过这样的话景初不敢同简白说出,怕这样说伤了他们之间的情分。而且如今简白是用实际行动站在自己这边的,他本就占了上风,再说,怕简白就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恶人了吧? 而且,还有一点儿是景初不愿意去承认的:简白今早虽然帮了景初,但他心里对简伊,是有愧疚的吧? “我尽量不跟他争好了。”景初亦觉得自己委屈,“不过前提是他别欺人太甚。” “对不起,”简白满怀愧疚地微笑,“家和万事兴,你就稍微忍一忍,等他的房子装修好了,我会让他搬回去住的。” 第四章:你该有点分寸 因为简伊的存在,景初这天晚上没像往常一样霸占客厅那超大屏幕的电视,而是一个人跑到钱开的研究室,厚着脸皮跟人家混时间了。 钱开对前阵子景小初毁他形象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说什么也不给景初进。于是景初只能使出杀手锏,一整晚蹲在研究室的大门口,只要钱开一冒头他就抬起下巴,两只眼睛含着委屈的泪,可怜兮兮又一言不发地盯着钱开。 钱开被盯得浑身发毛,事实上随便哪个人一整晚都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心里都会产生罪恶感。他也听说了今早的事情,心说这小娃也挺可怜的,如果他再不收留他怕他们家简二少要把这小孩整得非死即残了,于是只能善门大开,收留了景初小同学。 景初这天晚上心情不大好,没力气和精力折腾钱开的瓶瓶罐罐,只一个人抱膝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对着地板失神。 钱开对景初没有折腾他心爱的物品感到安慰,但看着景初失魂落魄的样子,尤其看过前阵子这破娃浑身都散发着沉入甜蜜恋爱的小男人的样子之后,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你也别想太多,”钱开穿着白大褂一边倒腾蓝蓝绿绿的液体,一边对景初说,“你要相信大少能处理好这些问题。” “是吗?”景初寡淡地笑笑,仿佛不认同钱开的说法。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景初根本不会为了迎合别人而委屈自己。说他自私也好,无理取闹也罢,他活着不是为了让自己受委屈。何况这一次无理取闹的根本不是他好么——他从来没有招惹过简伊,甚至在这个人不断地挑衅他的时候,他都没真真正正地反击过。 他真的真的,已经为简白委曲求全了。 当然,他这样为简白,简白也用行动表明了会一直站在他这边。他知道他现在是占了上风,可这样的结果却没让他高兴多少,反而更加郁卒了。 算了吧,景初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不要总是这么跟人斤斤计较,忍一忍,总会过去的。 钱开见状,也觉得得说点什么让景初对简伊的成见不那么深,于是说:“其实平时二少也不总是这样,他的性子虽然有些尖锐偏激,但对身边的……” “够了钱开!”景初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语气尽是不耐烦,“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跟我说简伊的童年过得不大幸福,因为他有个不靠谱的爹妈把他抛弃在了国内?” “……”钱开被噎得说不出半句话。 “他生命最初是被人伤害过,可这他妈的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借口!”景初实在憋得受不了,愤怒如海啸般汹涌,反正在钱开面前他也不必顾忌会不会伤害他俩情分,甚至也不怕钱开会添油加醋地把他的话复述给简伊,他压着愤怒,恨恨道,“有些人的确曾经被父母抛弃,可凭什么别人看起来好好的,他却长歪成那样?!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他就能特殊对待?!我一点点都不喜欢他,同时他也视我为仇敌,都这样了,你们他妈的还想让我散发圣母光芒用所谓的爱去包容和接受他?!” 钱开起初是被景初噎的,而后诧异景初瞬间反常的激动,再后来他也无话可说了,便一言不发地盯着仍旧愤愤不已的景初。 “抱歉,”景初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懊恼地抓抓头发,最终只得叹了口气,“我只是心情不好,并不是真的故意朝你发脾气。” “……”钱开的眼神复杂,他学医自然也学过一点点心理学,知道所有反常的情绪反应背后必然有别人从未知晓的原因,景初小同学对待简伊童年创伤这件事上的态度太奇怪了,不过他没有做景初临时心理医生的打算,他不够那个资格。 沉默了半响,钱开才淡淡开口:“你要是心情不好随时可以对我发发脾气,不过给你一个理智点儿的建议,你改明儿可以买个沙包回来,每天扑上去打几拳发泄发泄,会比像现在这样好很多。” “……抱歉。”景初明白钱开想表达的意思,对死物发泄总比对人发泄好,这世上没有哪个人可以一次又一次忍受你的坏脾气,即使是最亲密的那个人,“我发誓以后不会再在你面前乱发脾气了,你当今天晚上我从来没出现过,好么?” 钱开笑了笑:“我还是比较习惯前阵子那个无法无天,任性胡闹得简直要把天捅下来的景小初。”眼前这个在瞬间控制和收敛了自己的真实性子,强迫自己去迎合别人的景初,反而因为太懂事了,让人不禁有些心疼和怜悯。 景初没有搭话,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钱开愧欠地表示自己想一个人在花园里走走,然后就离开了。 他如今糟糕的状态,还是一个人处比较好。 而在书房。 简白坐在书桌后面一言不发地盯着管家李叔已经半个多小时有余了,他的嘴角一直微微上翘,似笑非笑,完全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动怒了。 简白如此暧昧不明的态度让站在一旁的李叔如坐针毡,忐忑不安。不过李叔毕竟是在简家伺候多年的老人了,所以他也没把心底的不安表露于面上,只是低着头安静地站在一旁。 而简白心里亦不轻松: 李叔是老爷子派过来的人,很大程度上说他的态度也代表了老爷子的态度。 照理说李叔是简家所有下人中处事最知道进退的,今早简伊那样做,李叔非但没有提醒,反而助长简伊的气焰,简白猜不透李叔这样做是老爷子的意思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这两人达成微妙的联合。 ——又或者,这两者兼具? 如果是老爷子的意思,简白就不得不对这件事慎之又慎,因为这说明了老爷子按捺了一个多月,终于对他们出手了。他想老爷子上个月应该是碍于他正在养伤,所以在这件事上才稍微顺着他的心意,而如今他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古板如老爷子,又怎么能够容忍自己唯一的儿子跟一个男孩搞得不清不楚? 好在老爷子如今还没亲自现身动手,否则他如今也不可能好好地坐在书房里,用气势压迫老爷子的人。 简白觉得压李叔压得差不多了,这才淡淡开口,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水,然而语气却带有迫人的气势:“李叔,你现在应该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今早的状况吧?” 李叔连忙沉声解释:“我已经同二少解释过那个位子应该是景少的,可二少却一意孤行……” “李叔,”简白提高声调,打断对方,“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我吃过午饭后想去陈家玩儿,结果你挡在我们家门口说少爷这时候您应该午睡,任凭我怎么软磨硬泡你却拒绝了我说这不符合简家家规——” 话锋忽然一转,简白冷冷道,“李叔,我想只要你认定的东西,这个家里是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动你的吧?你不是我们家最维护家规的人吗,你应该知道简家家规的第一条就是要长幼有序,严守礼仪规制吧?做弟弟的对兄嫂不敬,你不应该多在弟弟耳边提点吗?!”说到最后一个字,简白的语气已经变成了责骂。 李叔冷汗涔涔,在底下偷偷擦冷汗:“……” 可这时候简白却忽然微微一笑,微微眯眼,瞳孔骤然缩紧:“——还是说,老爷子最近决定改改已经陈旧得早已经脱离这个时代主流思想的家规,而你就是在他的授意下执行了新家规?” 简白一语双关,他这是在试探李叔是不是在老爷子的授意下才做出今早这样有失分寸的事情。 “不、不是。”李叔赔笑道,“老爷在医生的嘱咐下一直努力学会如何保持心态平和,我们前阵子倒是通过电话,不过他只是在询问您的病情,他其实非常关心您,对于您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好好在家调养身子的事情感到非常遗憾。这些年您虽然已经不掌管简家,但二少在您的TJ下处事越来越老练沉稳,老爷对这件事非常满意,他本以为您至少还可以在二少身边提点他很长一段时间。” 李叔非常紧张而又局促,因为他知道这时候只要稍微说错一个字,都会造成简白和老爷子之间的隔阂。在简家,因为一个下人偶尔说错的一个字造成父子不和,这对于他而言,是非常危险的。所以他干脆自己承担了所有的错,转而替老爷子说话——无论这件事最初的起因如何,没有人会关心,甚至也没有人关心他这个做管家的是不是受到了冤枉。 但老奸巨猾如简白者,也不是那么轻易相信李叔的话。他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不再继续追究,只是淡淡地责备李叔道:“李叔,你在简家伺候了那么多年,也该知道点分成了。” “是。”李叔点头。 “对了,”简白显然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再过多纠缠,问道,“都已经这么晚了,简伊怎么还没回来?” 李叔答道:“二少晚饭前打了电话回来,说他今晚要出席一个饭局,如果晚上十二点之前还没回来,那就是他今晚不在家里过夜了。” 第五章:夏夜桂花香 这天晚上到了睡觉的时间家里有两只娃都没按时回床,简白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自家养的小刺猬竟然不在,顿时有些心慌。 简伊虽然有时候任性胡闹了点,但平时做事还算知道分寸,何况他经营这么大的产业,有时候在外边应酬过夜很正常,简白也很放心简伊。 可景初和简伊不同,如今正值他暑假放假期间,在外边也没听说有什么饭局,没理由那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边游荡。 除非,离家出走。 那瞬间景初两年前突然不告而别的恐惧席卷了简白的理智,其实和小孩儿复合同居刚开始那几天,他总害怕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梦,直到后来那莫名的惧怕感才消退。可这并代表简白心里没有恐慌,他已经经历不起第三次的失去。 简白心底很慌乱,但表面上却十分镇定自若。他把家里的人全都召集起来,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不过在解释原因的时候却只是说怕景初出了什么意外。然后大手一挥,吩咐所有人出去找人了。 钱开依旧穿着白大褂,甚至他身上还有淡淡药水的清苦味道。他刚刚还在研究室里做实验,是被简白紧急召唤的。 犹豫了一下,钱开说:“要不我们先去花园找找?今天晚上景少一直跟我在研究室里,后来他说他想出去走走,我就没陪他。” “……”简白愣了一下,“那先去花园找找吧。”然后挥挥手,指挥下人们一起去找景初了。 简白带领全家老少朝花园走,然而余光却瞥见钱开慢腾腾地在后边跟着,对方抬眸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有话同他说。 于是他便故意慢下脚步,落在另外几人身后。等钱开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站。简白不打算率先开口,他知道钱开一定会主动跟他说的。 果然,钱开看人都走远了,才拉着简白说:“大少,有空你多开解开解景少,我看他似乎很不开心。”何止不开心,景初都快成愁苦深重的怨夫了。 “阿初今晚跟你说了什么?”如果不是这样,钱开也不会主动跟他提及这些,对方一向沉溺于研究,对这类人际纠葛的事情想来迟钝——又或是对方不愿意去多想。 “……”迟疑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我只是看到景少今天一个晚上都闷闷不乐,便多嘴说这么一句。”钱开决定还是不跟简白坦白的好,怕万一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说出来反倒让简白烦心。 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心里都藏着秘密,无法,也不愿让任何人知晓。钱开心想若是到了适当的时机,景初想把他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便自然会说,如果他不说,便是希望别人也别好奇心过重地去探知。 “嗯。”简白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加快脚步追上先头部队,一起去花园里寻人了。 十分钟后他们在花园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景初。 此时,景初正躺在一棵桂花树下,银白的月光透过树上层层密密的叶子,从缝隙中一点一点地洒照下来,在他的身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斑和阴影。景初整个人都小小地缩成一团,他睡得很安静,看起来就像一只柔软的温顺的小兽抱着他毛茸茸的尾巴沉睡,静谧又美好,却陡然让人心生疼惜。 虽然如今已经是盛夏时节,但晚上的露水很重,草地上基本都是潮湿的。这破孩子竟然敢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就在草地上睡下去,也不怕第二天着凉感冒! 简白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回去,然后一步一步地朝景初走去。 他走到景初身边,蹲下,打算打横把小孩抱回房间里去。然而双手才刚碰到小破孩的皮肤,却蓦地发现景初的皮肤冷得让人心惊!然后又忍不住摸了一下衣服,果然,景初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打得半湿。 景初不舒服地动了动,双眼缓缓地挣开。事实上没人能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下睡得很死,他刚刚在半睡半醒之中,就感觉到了身下一股又一股的寒气不断地往身体里钻,明明是盛夏的时节,他却感觉寒彻骨髓。 “简白?”视线逐渐清晰,景初慢慢地看清了树影下蹲在自己头顶的那个男人,他有些疑惑。 简白温柔地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景初终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很奇怪,刚刚他一个人在这里躺着发呆的时候心情真的糟糕到了极点,可当他看到简白对他一笑的时候,却仿佛什么灰暗的情绪都烟消云散,心里反倒踏实而温暖。 忽然就释怀了:尽管简伊很讨厌,但他却比简伊幸运得太多太多,至少,他拥有简白这个老男人,以及这个老男人的温暖和爱。你瞧,事实上他所拥有的,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可望而不可及的,他本不该太过追求十全十美。 想通了这一点,景初便也微笑:“我刚刚躺在这儿看星星呢,你闻闻,是不是有一股很淡很淡的桂花香?” 简白哑然一笑,干脆坐到景初身边,把身上披着的薄薄藏蓝色的针织衫外套披到景初身上,然后他把他搂到怀中:“那我们就再坐一会儿。” 景初脸上燥热,但还是很顺从地侧过身体环抱住简白的腰。 针织衫上还残留着简白的气味和温暖,这样的温度对于已经被冻僵的景初来说,烫得可以灼伤人。他的手缓慢地覆盖在了简白腰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可以感受到衬衫下边结实的肌肉。真是非常令人安心的存在。 景初知道自己这辈子算完蛋了,他无可救药地栽在了简白手里,大概万劫不复。 他们静静地相拥在一起,花园里静得只剩下晚风吹拂树叶发出的沙沙声。空气中飘荡着银色的月光和淡淡桂花的馨香,他们重叠在一起的身影被月色拉得很长很长。这场景美得如同一幅静谧的油画。 过了很久。 景初忽然直起身,跨坐到简白大腿上。然后捧起这个老男人的脸,疯狂地吻住对方的双唇。 他爱这个老男人已经爱到穷途末路,他简直不敢想象将来有一天会再一次与这个老男人分开,可他们的感情才刚刚重新开始,就面临了这样沉重的问题,他已经不敢再去多想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景初吻得火辣而又情动,似要把所有的热情都融入这个深吻中。简白愣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便用更多更大的热情去回应,很快便占了主动的位置。他们的舌头彼此缠绵,肆意地横扫口腔,舔过彼此每一寸的牙床。 再后来似乎这样的吻还是不足以发泄他们此刻心中激荡澎湃的情绪,便彼此轻轻撕咬对方的唇。 这看起来不像是情色缠绵,更像是一场激烈的缠斗。那是属于两个男人的,对彼此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再然后,这两人都擦出了火花。因两人都紧贴在一起,很快就发现彼此都硬了。 停不下来,干脆就继续。反正在这深夜,花园里是不可能再有任何人的。 “别……别动!”景初急促地喘息着,看出简白想要把自己压在身下继续深入,便连忙制止了对方。然后他低头为他解开系在裤子上的皮带。两年前就发现了,这个老男人似乎更喜欢骑乘式的方式。可这个方式非强悍人士不可做到,可景初他有点吃不消。 然而简白明白了景初的意图,快速地替他脱裤子。 景初才刚刚扒下简白的内裤,那粗大的东西就弹跳了出来。没有犹豫,他半跪地直立起上半身,然后对着那东西缓缓地坐了下去。他死死地咬住下嘴唇才没让那有些痛苦的呻吟声发出来,没有前戏和润滑,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仍疼得他冷汗直流。 可简白却异常情动和享受,甚至条件反射地抓住景初的腰肢。 …… 一阵晚风轻轻拂过,空气中除了幽幽的桂花香,似乎还掺杂了夏夜荷尔蒙躁动不安的气味。月光下两道身影纠缠在了一起,隐约还能听到细微而急促的喘息。 这夜,还很长很长。 第六章:这可真悲哀 简伊第二天清早便回别墅了。 昨晚他和几个商界名流约在一家会所里谈事,谈完之后大家便决定去乐一乐,就去了芒城一家非常有名的娱乐城。再后来他被灌得神志不清了,底下的人又给他送人,于是便到了今天早上。 开车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自家表哥正一个人在饭厅里吃早饭,他的身后只有德高望重的管家李叔伺候,简伊虽然不喜欢那个叫景初的小娃,但忍不住问:“表哥,今早怎么就你一个人?” “早上起来的时候阿初有点低烧,刚刚让他吃了点药,现在在房间里休息。”简白抓起跟前的一份三明治,一边吃一边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昨晚景初在草地上睡着本就受了凉,结果他们还在花园里胡闹了一番,感冒也属于正常范围。所幸景初的感冒不严重,好好休养两天就可以了,不过简教授暗自决定,以后绝对不再在外面胡来。 “哦。”客套而又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 “对了,你吃过早餐了没?过来一起吃吧。”简白说。 “好!”简伊连忙走到简白身边坐下,愉快地答应道。其实他今早已经在那边吃了点东西,不过既然是自家表哥相邀,他绝对不会拒绝。 简白冲他笑笑,不一会儿李叔便又从厨房里端出一份早餐摆在简伊面前,和简白跟前的一样,依旧是一份三明治一份荷包蛋和一杯温牛奶。 简白目光一直盯着李叔,直到李叔把东西摆好,才低声温和地吩咐李叔道:“你叫人都下去吧,我想和简伊聊聊天。” “是。”李叔恭顺地点头,默默地招呼还在厨房伺候着的厨师一起退下去。 简伊默不作声地盯着李叔离开,瞬间明白简白这是有话要同他说了。略微猜了一下就明白简白想跟他说什么,因为如果是为了谈公事或者简家的事物,简白根本不会避讳李叔。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简白想跟他说说不能为下人们听到的事情,现下需要避讳李叔而谈的事情也就剩这么一件了。 简伊非常非常的不满,以至于跟前的早餐,看起来也变得那么难以下咽了。 “小伊,最近生意做得怎样?”简白避重就轻,从简伊比较关心重视的问题下手,就像兄弟间话家常一样,尽量使简伊不那么排斥这个话题。 “马马虎虎,”简伊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说道,“我虽不才,但那些人也算给我们简家面子,至少从没有人敢在款项上坑过我们。” 其实简伊已经做好了简白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的准备,可没想到对方却问了这么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简白笑了笑,唇角的笑意淡淡的,就如四月间明媚而不刺眼的阳光,有轻轻浅浅的暖意:“这样就好,如果那些人做得太过分,你也别心慈手软。而我现在大不如从前了,也帮不了你太多。虽然从来没有在阿初面前表现出来,但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体很不好,有时候闲坐的时候心口会发闷,而下雨天的时候,后面的伤口也会隐隐作痛。” 简伊脸色不由得一变,关切而焦虑地问道:“表哥,你怎么从来都……” “说出来又能有什么用呢?不过钱开也知道这件事,他只是让我安心静养,要是好好调理,这副身体大概还能支撑我一二十年,又或者还能更长一些。”的确,有些事情还是让它永远成为秘密的好,他怕说出来引景初难过,倒不如多珍惜珍惜眼前美好的时光。 简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垂下眼眸直直地盯着桌上渐渐变凉的牛奶,看样子很是难过。 “小伊,人总是会死的。”简白反倒一脸平静,“算下来我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该享受过的优渥的物质生活也享受过了,也做过很多我喜欢做的事情,相比其他人这辈子算非常幸运的。到了现在,我只希望日子能过得舒心一些愉快一些,你能够理解我吗?” “……”没有回答。 简白趁热打铁:“对了,忘了告诉你,老爷子不回来了,不过他派了李叔和钱开他们回来照料我的日程起居。他大概也是顾念我的身体吧,所以有些事情他无法接受,干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们……” “我知道了。”简伊抬眼冲简白勉强一笑,对方说了那么多话,无非是想让他看在对方的薄面上不要总是为难景初,甚至连老爷子也对此心照不宣——既然老爷子都表态了,他一个小辈怎么能跟长辈们对着干呢?! 于是简白也就放宽了心,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因为有些话说太多反倒适得其反。 之后他们又把话题引到了别处,不痛不痒地谈论了一下当下的经济情况,不过简伊表现得兴致缺缺,简白也不戳穿,只当简伊昨晚玩太累了,便让他回房间早点休息,嘱咐他应酬虽需要参加但也别累坏了身体,健康才是革命本钱云云。 简伊只道了声只道了,就上楼去了。 简白嘴角含笑地望着简伊走上楼,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这才收起笑意,眼睛不动声色地眯起,看起来就像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之后他一个人把剩下的早点吃完,招来李叔,让对方准备一下笔墨,便到阳台练毛笔字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简白让厨子熬了皮蛋瘦肉粥,然后端着热粥回房间叫醒景初让他吃点中午饭。景初今早虽然吃了点药,但仍发了低烧。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酸软没力气,连半点胃口都无,于是在床上撒娇不肯爬起来。 生病中的人脾气都比较大,情绪却也脆弱。 简白只得把景初半抱入怀里,好言哄了小破孩一番,才半是强迫半是哄骗地喂了小半碗粥,然后又喂下药,这才让景初继续睡下去。 可是下午的时候,景初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 简白这才有些着急,叫了钱开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钱开只好给景初打了退烧针和抗生素,说晚上再不见好转,只能送去医院了。 这天下午简白寸步不离地守在景初身边,愁眉不展。 钱开见大老板守在床边,自己也不好偷懒,只得站在简白身后候着。 照理说景初这么大的一个男人,在外边受点凉应该不会引发这么严重的感冒,看来还是郁结所致。 钱开想了想,于是劝说简白道:“大少,恐怕这一次景少生病也不完全是受寒所致。你们现在整天待在家里,景少无所事事,空闲的时间一多,难免喜欢胡思乱想。” 简白点点头。 于是晚饭简白没下楼吃,依旧守在房间里。 饭厅里只剩下简伊一个人,以及伺候在他身后的李叔。 简伊看着空落落的主座,眼底一片失落,苦涩地笑了笑,只能对李叔倾诉:“李叔,你看,以前表哥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的。” 李叔只是静静地候在他身后听着。 “我记得以前表哥跟陈昔哥在一块儿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啊,每次我来这边蹭住,表哥都非常热情地招待,而且以前无论我做错了什么,闯了什么滔天大祸,他都会宽恕我——当年我找人捅了路远,他不也没怪过我,甚至还帮我四处走动吗?”语气中有淡淡的失望,“可是你瞧他现在,为了那个微不足道的破小孩甚至拐弯抹角地责备我,那小孩不就生个病嘛,他就连晚饭都不再下来吃……” “可……”李叔忍不住轻声道,“可当年您也没像对待景少这样对待陈少,可能我说得有些过分了,但景少的确有些无辜。” “无辜?!”简伊忍不住提高声调,语气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表哥已经够可怜了,好不容易终于放下陈昔那混蛋,结果景初那个破小孩两年前又一声不吭地抛弃我哥,你要是我,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哥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人糟践吗?!” “但感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们外人根本插不了手。” “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哥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践!”简伊猛地回头,气鼓鼓地瞪着李叔,“够了你下去吧,我目前不想见到任何人。” 简白不喜欢他的急性子,所以这些年来也不住地控制自己尽量不要在人前失控。所以每当他感觉到情绪失控的时候,就会这样冷冰冰地叫人退下,他已经尽量控制自己不在人前发脾气了。 但他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他能预感到一向疼自己的表哥正在被一个叫景初的男人抢走,从此以后表哥的目光不会再在他的身上流连,曾经的那些温暖和关切也都不会再用在自己身上,就这样,这个世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色厉内荏的可怜又虚弱的一个人。 这可真悲哀。 第七章:每个面瘫尼桑都有鸡婆八卦心(上) 景初当天晚上就出了一身汗,简白彻夜都守在他身边,用温水不断地替他擦身子,然后前后换了三套干净睡衣,直到后半夜,景初的体温才终于降到了正常的体温。 第二天他们都起得很晚,直到中午才下楼吃午饭。 景初大病初愈,所以简白强迫景初批了件针织外套才一起下楼。两人吃过东西后,便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午间新闻。 景初很奇怪今天怎么没看到简伊,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还要上班还要管理这样大的产业,也就释然了。不过说起来他也不能像简白一样整天窝家里啊,毕竟他是一个成年人,简白不工作是因为他身体不好,而他不工作却是不对滴。 不过他还有一年才毕业,原先的计划是下个学期论文开题报告明年四月份论文答辩后,就收拾包袱奔向资本主义,那时候也只打算随便找个单位实习但找不到也无所谓,但如今既然放弃出国继续就学的机会了,关于工作的事情倒真的得上心。 景初前阵子每天都在网上投简历,可惜大多石沉大海。他想着这病好以后干脆就去人才市场转转,以免整天待家里看见不想看见的人糟心。不过这个想法他没同简白商量过,想着过阵子再说吧,简白没理由不同意他这么做。 钱开则在他们看完新闻后,过来替景初检查了一遍,又开了几种药说是给景初巩固身体用的。钱开说得义正言辞,完事儿后又大义凌然地带着李叔去他研究室领药去了。可当景初看着李叔捧着十几颗五颜六色的药丸给他吃的时候,深以为钱开这是公报私仇。 他不就受了点风寒发烧感冒了一天么,正常人吃点退烧药吃点消炎药吃点感冒药就没事儿了,钱开这么折腾无非就是想看着他生吞这么多药受苦受难的模样。 景初挥挥手表示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他就一打不死的小强,发点烧感冒什么的太正常——正常得他都每当一回事儿! 可简白却只是以为景初不喜欢吃药,于是连哄带骗地哄他吃了。 钱开在一旁见目的达成,一脸正义地表示如果景初还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通知他,然后欢天喜地地回研究室继续玩他的瓶瓶罐罐了。 是药三分毒,所以钱开也没真的给景初开太多药。那些花花绿绿的药丸其实就是他用中药配制出来再弄点糖衣在外边的寻常补药,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把能添加的药里都多添了一味药:黄连。 所以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医生啊喂! 傍晚的时候江乔那只无耻忠犬攻背着包袱可怜巴巴地上门求收留,这只大型犬类耷拉着尾巴,泪眼盈盈地一看到景初就立马扑到人脚边打滚撒娇。江乔没敢用这招对付简白,因为他知道这招对简白绝对没用,他要真的扑简白脚边,对方估计只会一边看笑话一边无情地用脚把他踹山沟里。 但景小恶魔有时候也会用装可怜的招数对付一些难对付的人,比如钱开。所以他不可能像钱开一样随便被人可怜兮兮地凝视几眼就缴械投降(钱开掩面泪奔),他像看戏一样笑眯眯地蹲下来,两只手指夹住江乔的下巴,幸灾乐祸道:“哟,江大叔莫不是在家索求无度,女王殿下终于不堪重负,把你赶出来了?” 江乔一脸羞愤:“……比这更严重!” 景初哈哈大笑:“那怎么回事?” 江乔爬起来,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开始掰手指头数落温和的不是:“你说说,本攻英俊潇洒年轻有为,这得是多少无知少女梦中的白马王子啊,就这样的白马王子心甘情愿地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每天六点起来为他做早餐做家务,白天去他酒吧免费为他打工,晚上使劲本攻浑身解数给他性福,你说温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景初囧囧有神:“……” 简白嘴角一抽,默默地转身回别墅了。 江乔看了一眼简白,不过没在意对方这不合礼仪的举动,继续说:“可阿初啊,尼玛昨天晚上他又跟一帅哥纠缠不清了——好吧,是那个没眼色的丑陋龌龊的男人又上前跟我老婆搭讪,但被我老婆横了一眼就打退堂鼓了,” 江乔声泪俱下,“可我就是看不下去啊,你说说!一个大老爷们能忍受每天都有不少男人给你老婆抛媚眼并暗示他们419咩?我不就想让他别再继续在前台调酒了嘛,他却死活不答应!于是我就像以前一样想把他拖回床上解决这个问题,可他却把我暴打了一顿,赶出家门了嘤嘤嘤……” 景初感觉头顶一道雷劈到他身上,他雷得外焦里嫩,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那你怎么办?” 温和大叔是打心眼里热爱调酒师这份职业,让他放弃这份工作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嘛!不过江乔也真心可怜,整天看着自家媳妇儿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是个男人也都受不了。 江乔听到这一句话,立马一副‘阿初你最善良最有爱’的表情,谄媚地在景初脚边用脑袋蹭啊蹭,道:“求收容!” “好、好吧!”景初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认输好了。虽然他总觉得江乔的说辞中有神马东西怪怪的,但这个家已经多出了一个人,再多一个江乔……那就勉为其难地收了吧!至少江乔大叔跟自己关系也算不错不是?这家里多一个支持他的人总比整天面对一个讨厌他的人要好! “阿初你果然对我最好灭哈哈哈!”听到景初同意,江乔立马欢脱地一提溜跳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咻地一下冲进屋里,自来熟地让李叔给他提行李安排房间去了。 景初默默无言地盯着江乔背后造成的那喜剧效果的滚滚烟尘,叹了口气:他早知道江乔这货是装的! 而当江乔把所有东西都时候妥当之后,温和也提着个行李箱上门了。 景初如蒙大赦,事实上他可不想跟江乔住一块儿,脑残是种传染病,他怕跟江乔住一块儿太久了自己也会染上这种不治之症——尼玛幻想一下别墅里所有人的人都跟江乔一样吧——这真是太太太可怕了! 景初欢天喜地地问温和:“温大叔,你这是打算过来把你家无耻忠犬攻带回去吗?” “不。”温和语波不惊地否定景初的看法,“我一个人太冷清了,就来你们家住两天。现在先别跟我讲话,今天我刚刚跟江乔大吵了一架(外加家暴),心情不是太好。” 说完,温和面无表情地拖着行李绕开景初,径直走进别墅里了。 景初当场石化,一阵风吹来,卷起了他在地上化成无数粉末的残害,卷上了半空,在无边的夜色中飘啊飘啊飘。 而别墅里却隐约飘来江乔惊喜的声音: “老老老老婆!你终于来了啊!矮油乃表提介么重的行李,让窝来提好了……” “老婆乃上楼梯慢点儿,小心别滑到……是是是,神马都是我的错……乃千万要小心哈,乃摔疼了窝可肿么办才好……” “老婆窝错了,尊滴错了!乃表一句话都不说啊,回头窝给乃跪了还不行嘛……” “老婆……” 第八章:每个面瘫尼桑都有鸡婆八卦心(下) 当天晚上就他们四个人在饭厅里吃饭,江乔依旧腆着脸不停地围在温和身后求原谅求说话,有了这对无耻夫夫,简宅这两天一直盘旋在上空的阴云一扫而光,景初兴致勃勃地围在旁边乐得看热闹。 而简伊晚上依旧在外边应酬,没有回来。 吃过晚饭后,简白满脸温淡笑意地邀请江乔到书房谈点事情去了,江乔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家媳妇,见对方依旧冷着脸,眼泪都快出来了,不过还是答应了简白的提议。 而景初则乐得哈哈大笑,愉快地邀请温和到客厅里一起看电影,他们家的设备绝对是家庭影院级别的,音响效果都非常好,温和点头答应了。 同样一起来看电影的还有管家李叔(主要是站在一旁伺候着),以及钱开,这四个年龄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的老男人,无耻地选择了每年暑假必播的热门动漫《喜羊羊与灰太狼》,齐齐欢脱地看巨大的屏幕上一只黑色的平底锅平平地撞到了灰太狼的脸上…… 这些人都没发现,江乔的脑残症已经传染至整个屋子。 而在二楼的书房内。 简白随手把门关上,确定楼下的人都不会听到他们之间的内容后,蓦地收起笑脸,转身盯着仍旧泛着星星眼装可怜的小忠犬。 “好了别装了!”简白无可奈何,“这里边没人!” 江乔立马收起无耻的表情,一本正经地站直身子,也不等简白邀请,自己就先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翘起二郎腿,笑眯眯地抬起下巴盯着简白,不语。 简白回到主座上,手肘支在桌子上,忍不住揉了揉已经吃痛的太阳穴。他早知道江乔就是这种性格的人,对方好像从来没有跟他客气过,进他家就跟进了自己家似的,半点客人的自觉都无。 “你跟温和怎么过来了?”简白没好气。 “你不都看见了嘛,”江乔无所谓地耸肩,摊手道,“可怜我这么一个……” “得了,这话你也就只能用来骗小孩!”简白打断对方,“别跟我卖关子!” “好吧,”见忽悠不成功,江乔只得一本正经地解释,他怕要再不说实话简白能举着扫帚把他赶出去,“我媳妇儿不听说简伊住进来当电灯泡嘛,他一听是简伊就有点担心景初,你也知道简伊和景初不对付,他怕景初这小孩会吃亏,所以来声援景初了。” 简白:“……”尼玛你们就这样不相信我解决问题的能力咩?!! 江乔就好像一眼就看出了简白心中所想,无奈地摸摸鼻子:“老兄,他娘的不是老子不相信你解决问题的能力,而是我媳妇儿放心不下景初,何况这一次景初的敌人是简伊,你又是简伊的大哥,亲戚间要是话说得过分了难免伤情分,而这做坏人的事情么……我媳妇儿说干脆让他做得了!” “亲戚间哪有敌人不敌人的?”简白的表情变得无比古怪,“这话搁在我这儿说还成,要是到了外边,原本不让人寒心的事情也变得令人心寒了。” “是是是!算老子失言,得了吧?”江乔翻着白眼,嘴上却是毫无诚意的赔笑,“你那点家事老子是一点儿都不想干涉,老子就是陪我家媳妇儿过来凑个热闹,你瞧我是不是一个……” “闭嘴!”简白毫不犹豫地打断江乔,忽然想到什么,问,“你舍得让你媳妇儿当坏人得罪简伊?”他干脆换个方向。 “呃……”这真难倒江乔了。 照理说,景初弟嫂关系不睦,这本是简白的家事。简白夹在中间难做人的确挺可怜,可一个外人插进来算什么嘛,指不定最后里外不是人的反倒成他家媳妇儿了! 江乔也不是没劝过温和莫扫他人门前顶雪,但谁知每个面瘫尼桑原来都有一颗鸡婆八卦心——哦不对,是每个面瘫尼桑都有一颗古道热肠的心呐! 江乔没办法,只得陪自家媳妇儿过来趟这场浑水,于是出现了今天傍晚的那一幕。 江乔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今天下午老子在你家门口演得那么声泪俱下,你他娘的怎么就一点没心软?不过我想了一下,忽然记起来你好像没听我说两句就走了——其实你那时候就看出老子只是随便借口住你家吧?哎老子就想不通了,老子这剧本这么完美无缺,你怎么就看出了端倪?” “江乔,”简白倒吸了一口凉气才控制住自己暴走的冲动,面无表情,“注意你的节操!” “喂喂喂!别转移话题啊!这事儿跟老子的节操有什么关系?!”江乔不满,他觉得自己的节操还是满满当当的,这不该成为简白嫌弃的对象啊! ——但江乔小忠犬啊,你不知道只有没有节操的人才会觉得自己的节操是满满当当的咩?! “第一,你编的那个故事真的很天雷滚滚,就你这种狗血天雷的桥段现在连最三流的网络小说家都不屑用了!”简白痛心疾首,这样羞辱人的话他本不愿当着江乔的面说破,可江乔似乎喜欢自取其辱? 江乔听到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简白见某只无耻小忠犬完全没有被羞辱的自觉,干脆扭过脸不再看对方,接续解释:“第二,你要是真的被赶出家门,以你平时那黏糊劲儿,怎么可能不继续跪在你家门口求原谅而是跑来我家求收容?最后,江乔,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弱智白痴好不?赶紧收起你脸上那近乎弱智的笑容,你不知道白痴会传染的吗?!” 说到最后,简白也控制不住自己毒舌了江乔一番。 然而江乔依旧呵呵傻笑,摸摸鼻子,似乎在思考今天玩的那出戏码真的如简白所说的那样弱智白痴么。 简白一副“你已经无药可救”的怜悯眼神,心想反正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已经问清楚了,于是站起来走出书房,留江乔一个人继续在书房里犯傻。 他走到客厅,发现景初钱开和温和三个人正并排坐在沙发上,各自抱着一个抱枕,目不转睛地盯着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面正显示三只小羊被一只大灰狼追着跑。 简白知道景初虽然已经二十几岁,却是个实打实的动漫控。他尤其喜欢看一些画风和情节幼稚简单的动漫,如已经在国内流行了好多年的《喜羊羊与灰太狼》,又如《蜡笔小新》《樱桃小丸子》之流。 不过那都是两年前发现的了,没想到两年后小破孩这个爱好还没有变。 简白作为一个已经四十岁的中年老男人,实在对这种幼稚的动画片儿接受无能。两年前简白工作繁忙,所以每次都是留景初一个人在客厅里兴致勃勃地看动漫,自己则回书房处理各种事物。不过这一次,他不介意陪景初幼稚一回。 于是他也加入这三个男人,坐在景初身边,一手把景初捞入怀里,然后也跟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景初转头一看,简白竟然百年难得一见地跟他一块儿看这种幼稚动漫,便顺势窝在简白怀里,继续两眼放光地看。 再然后江乔也下来了,这个无耻攻一向弱智脑残,一看自家媳妇儿看动画片儿津津有味,为了表明自己跟媳妇儿是同一水平的,立马也加入看动漫的阵营中。 结果。 坐在中间的钱开悲催了。 想想啊,钱开一个单身大老爷们坐在中间,往左手边一看,景初正窝在简白怀里,往右手边一看,江乔整喜滋滋地往温和身边蹭……他不成了十万伏电压的大灯泡了嘛! 尽管那看起来似乎还有点意思的幼稚动画片儿的确不错…… 不过钱开识趣地站起来借口自己上厕所溜了。 钱开这一溜,就溜到了电影结束。 直到电影结束,景初才发现钱开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他从简白怀里挣扎出来,坐直身体,疑惑地问:“钱开呢?这货不是说《喜羊羊》很好玩嘛,怎么看着看着人却不见了?” 在一旁全程目睹一切的管家李叔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背脊挺直,毕恭毕敬地回答道:“钱开大概回他的研究所了。” “……”景初内牛满面,忍不住吐槽,“尼玛钱开好敬业!小爷我在学校做研究生的时候都没他那种对科研的热情!” 简白含笑摸摸景初脑袋,没有答话。 然而就在这时候,别墅的门铃响了。 李叔连忙赶去大门迎接门外的人。 景初有些奇怪,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正常人都不会在这时候上门拜访简白吧? 正在此时,简白也跟上去看了。 不一会儿,景初他们就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按门铃了:是简伊。此时简伊已经醉得神志不清,被两个人架在脖子上半拖半抱地送了回来。这货也不知道跟那些人出去应酬了,那些人在酒桌上劝酒还真敢下狠手。 江乔和温和都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一般的应酬都不会有人敢把简伊灌得那么醉,除非……是简伊自己想把自己灌醉的! “表、表哥?”简伊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那个一脸凝重,正沉默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还是有些不敢确定,咬着大舌头小心翼翼地问了声。 简白皱着眉头,刚想责备简伊怎么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然而他还没开口,简伊却挣脱那两人,扑倒简白身上! 一百来斤的重量突然压在简白身上,他不禁往后跌了一步,才勉强扶住已经烂醉如泥的简伊,于是更恼了。 可简伊却忽然哭了起来,快三十岁的男人了,此刻却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简白衣领上抹。简伊可怜巴巴得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问:“哥……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 话音刚落,沙发那边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谁的不满。 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一下都集中到了声源处。 景初的小脸很难看,语气生硬地说:“抱歉,我先回房了。”说完立马走上楼了。 第九章:这才是真的膈应 简伊这个醉鬼折腾了很久,简白和那几个人把他搬回房间后,这个傻小子依旧在床上哭喊着简白的名字。送简伊回来的那两个人和李叔在一旁都感觉非常尴尬,因为就这场景,如果不是知道简白是简伊的表哥,他们差不多以为简伊口中哭喊的那个“简白”是简伊深爱的某个人了。 简白把简伊丢床上后,脸上的表情也没怎么好看,他的神情凝重,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床上仍旧闹腾的某个人。 许久。 简白猛地转过脸,淡漠地质问那两个人:“今晚究竟怎么回事?” 简伊这样子太难看太失分寸,这不像他平时的作风。而且简伊这么做,对简家的名声也不好: 上流圈子的人要是真的想乱的话,那可以玩的花样儿在寻常人里简直可以用耸人听闻来形容。简伊这样歇斯底里的哭喊他的名字,要是流传出去说他们兄弟关系暧昧,人家也有可能会相信。如果事情发展成那样,那真的是太糟糕了。 那两人一听简白这样问,顿时吓得两只腿都在哆嗦。现在虽然是简伊掌权,但外界都在流传简家真正做决断的还是上一任的家主简白。简伊虽然性子乖张,但心思却很好猜,下边的人就都知道该怎么讨好他。可简白不同,传闻这个男人,可以在谈笑间就毁掉一个人的前程仕途。 ——前一秒人家还跟你谈笑风生下一秒人家就决绝地毁掉你的人,正常人都猜不透这种人的心思,而猜不透意味着这个人随时随地看起来都那么危险。 如今他们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生怕简白怪罪下来,他们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这两个人颤颤巍巍,但还是尽量用流利的语言把事情说了出来:“大少,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啊!今天二少说他心情不好想找个地方喝酒,于是我们只好去作陪了,至于他喝醉后干什么说了什么都不是我们可以管的事情,我们只是负责把二少安全送回家而已!” 这两人在推诿责任。 简白不耐烦:“你们要是不想我现在就把你们打发到非洲挖金矿,最好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把今晚的事情解释给我听!” 去挖金矿,地球人都知道去那里大多九死一生! 非洲炽烈高温的天气,当地极差的医疗设备,还有疟疾等疾病的威胁……更可怕的是据说在那里三天两头都可能被当地人抢劫或者发生枪战!虽说这件事在天朝不犯法,但!!!!!他们现在好好的生活不享受没事却要去那里找死吗?! 这两人蹬时吓得扑通一声齐齐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我们说,绝对一字不漏地说!” 简白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其实事情大抵的经过跟这两人先前说的没有差别,他们唯一隐瞒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把简伊从夜店送回来的时候,中途遇到了一个人男人,简伊好死不死地把那个男人错认成简白,直接扑到人家身上哭得稀里哗啦。 那个人也没生气,非常绅士地协助他们把简伊送车上,可意外就出在那里了,当那个人转身要走的时候,简伊竟然抱着人家凄厉地问人家是不是也想抛弃他?!简伊显然把那个人当做简白了。于是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简伊送回简家别墅,结果简伊回家一看到了正主,便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简白沉声问道,“除了你们说的那个人,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如果这件事流传出去,简家的脸算丢尽了! “没、真的没有了!”这两人快哭了。 “你们知道那个人姓甚名谁,是什么家世背景的?”简白皱眉沉吟片刻后,淡淡问道。 “我们不知道啊,从来没见过那个人!”两人很肯定。 “哦。”简白随意地应了声,这时候他的眉头忽然舒展,像终于想通了什么事情,做出决断道,“今晚的事情你们处理得也没有错,但这件事情我不想再从任何一个人口中听说。另外,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最近集团想要开拓东南亚那边的市场,你俩就跟着一起去吧。” “是是是,我们马上滚!”这两个人几乎要感恩戴德了:去东南亚也比去非洲好啊! 说完,这两人一提溜,立马跑得比兔子还快。 简白看了一眼在床上哭着哭着,终于不再闹腾的简伊,长长地叹了口气。简伊如今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可做事还像以前那样不知道轻重。所幸今晚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否则,全世界的人都听说简家当家人在夜店里酗酒,喝醉之后还抱着路人哭喊自家表哥的名字,简家上下怕是要沦为上流社会的笑柄了! 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拿简伊怎么办,于是简白朝李叔使了个眼色,带对方离开简伊的房间。 然而李叔竟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看简白的眼神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简白忽然想起了什么,站定,对李叔温和道:“对了,李叔,你等一会儿立马派人去那家夜店调出监控录像,看能不能查出那个人,哪天有空我得去拜访人家当面致谢。” “是。”李叔答应下来,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抬头对简白说道,“大少,老爷他……” “好了李叔,”简白打断对方,“今晚上发生的事情很多,我身体不大好,也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告诉我,好吗?” 简白摆明了是不想听,李叔只得挫败地低头应答道:“是。” 简白不再看李叔,抬脚离开了简伊的房间。 简白知道老爷子一向不太满意简伊掌管简家,而事实上简伊的确不适合做简家家主。但简白的前半生已经把他所有的梦想和爱情都奉献给了简家,他不想后半生还继续为简家牺牲,以至于这辈子他都没法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可自从他退下来后,却一直没能在同辈的人中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于是简伊也只能硬着头皮被赶上架了。但老爷子已经不止一次跟他提过希望简伊下来,让他重新回到那个位置上。 简白不是傻瓜,简伊都做了那么多年这时候把他赶下来让他情何以堪,而且简白……他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如果回去,他知道他只能装作自己是一个性取向正常的人,因为简家需要的,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简家家主。 简白出了房间,抬头就看到江乔一手端着个烟灰缸一手夹着根烟,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漫不经心地抽着烟。很显然,江乔在等他出来。 “我们去书房吧。”简白知道江乔肯定有话对他说。 “不用。”江乔站直身子,朝烟灰缸里弹了谈烟头,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他长长地吐出烟雾,说道,“我就说一句,你还是赶紧让简伊离开你家吧,否则迟早有一天,简伊会毁掉你和阿初的感情,更毁掉整个简家。” 说完,江乔抱着烟灰缸回客房了。 简白静静地盯着江乔渐渐远去的背影,垂下眼眸,遮掩住此刻眼底晦涩不明的情绪。 的确,简伊太依恋他了,这种依恋似乎已经超出正常兄弟之间的依恋,让简白隐隐觉得不安。简白当年执意跟凌亦雪离婚,这件事对简家的影响很大,这时候简家经受不起任何丑闻。 简伊的确不是最适合的简家家主,实在不行,他干脆再培养一个优秀的后辈出来在简伊身边帮忙? 长叹了口气,简白转身走到隔壁的房间。 而走进主卧,景初小同学果然连澡都没洗,一个人抱膝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盯着窗外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甚至已经听到门那边的动静,也懒得回头。 简白苦笑:还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 于是他踩着柔软的地毯,慢慢走到景初身边,蹲下来把景初打横抱起,放回床上。 景初不乐意了,在简白怀里不停挣扎,气鼓鼓地抗议道:“简白你这个混蛋想怎样?!小爷是男的!一大老爷们你竟然公主抱,快把小爷我放下来,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呢!” 知道这小娃是在借题发挥,简白一路把景初放回床上,直接把对方压在身下,故意威胁道:“安静!再吵我就打你小PP!” “……”这个有恶俗趣味的老男人! 简白俯下身亲吻了一下景初的双唇,只是蜻蜓点水一下,就放过了他。然后他把景初抱在怀里,和声细语地安慰说:“好了,你也别生气,跟一个醉鬼置什么气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景小初的火气就咻咻地往上冒:“他醉鬼?!他二十七八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吧?!难道他就不知道在外边检点一下下,注意点男人的形象吗——我勒个擦!简白,要不是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是你没出三代血缘关系的直系亲属,我真他妈的以为你背着老子在外面勾搭小桃花,而今晚小桃花终于上门讨……” “够了阿初!”听到这话,简白冷冷地打断景初,他的脸色一沉,“你这话说得有点过了。” 景初自知失言,闷闷地低头,不再言语。 一时间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是尴尬。 “……”简白在心底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阿初,我只爱你一个人,这一点你可以很确信。” “抱歉,”沉默良久后,景初小心而愧疚地说,“我只是心里面很不舒服,其实自从简伊住我们家后一直不太开心,可我已经尽量让自己不要想太多了……” “我知道。”简白只能紧紧地把景初抱在怀里,忽然发现了什么,坏笑地问道,“阿初,你不会连简伊的醋也吃吧?” “……”吃吃吃吃醋?! 吃你妹的醋啊!景小爷像那种会吃醋的人咩?!!! 景初傲娇的气场扩大蔓延至整个房间,他恼羞成怒地把简白推开,跳下床:“小爷会吃你的醋?做梦吧你!让开让开!小爷我要去洗澡了!” 可景小爷,你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红晕已经出卖你了啊啊啊!! 第十章:爆发吧 自简伊喝醉闹事的那天晚上后,简伊对景初倒是真的收敛了不少脾气,至少从表面上看,简伊已经没有当面针对景初了。 景初知道简伊不喜欢他,就如他也不喜欢简伊一样。所以对于景初来说,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简伊没有故意找茬,他不必被迫应战跟简伊吵架,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两天简白似乎有事情要忙,每天早出晚归。景初每天醒来都没能见着简白,临睡了对方依旧在外边忙,他有些担心。因为老中医的建议是让简白安心养病,能不操劳就千万别操劳,可简白偏偏不听,而景初也没有机会提醒对方! 景初整天无所事事,于是蹲在电脑前投投简历,虽然这些简历总是石沉大海。而有的时候则跟江乔温和这对无耻夫妇一起去球馆打打球什么的,顺道还给家里边的人道了声平安并表示暑假不回家了。 再然后景初实在闲的蛋疼,就约了温和去买沙包。温和女王一听能锻炼他们的武力值,面无表情地点头答应了。 于是他们真的买回了两个大大的沙包,就挂在钱开研究室旁边的小杂物室里,这间杂物室被这两只受改装成了宣泄室,每天大早,钱开在他的研究室折腾不明液体,这两个人就在旁边打沙包,怎么看都像三个影响社会安定的不良份子。 江乔每天看着温和跟在景初后面去打沙包,心里总觉得神马怪怪的。他为这个问题想了好几天,忽然才明白过来温和这是要锻炼他的武力值,以备将来有一天他再敢用武力压迫自家媳妇儿求吃肉,媳妇儿就用他锻炼出来的武力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呐! 江乔小忠犬森森地感觉到森活的危机,觉得如果再放任自家媳妇儿跟景初那小恶魔继续待下去的话,自己的性福就再也没有保障了! 于是他泪眼婆娑地扑倒自家小受受身上,无耻地蹭头,然后狗腿地建议说:“媳妇儿!你瞧我们都住这么多天了,你要是再不回去管管我们家的酒吧,我们家的酒吧就得破产啦!” 温和冷冷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嗷呜~”江乔抱大腿谄媚道,“媳妇儿,咱回去吧!你瞧你这么多天没有调酒了,手都要生疏了不是?” 温和心想也对,他蹭住了那么多天再不走人家也想赶人了,反正简伊看起来也没对景初怎么样,人不能要求万事十全十美,只要景初和简伊没有撕破脸皮,表面上保持和睦相处也就差不多了。 何况江乔刚刚是建议他说,回去调酒。这就证明了江乔已经不反对他继续在吧台调酒,这是意外收获,温和决定见好就收。 于是温和放下拳套,淡淡地点头答应。 江乔感动得内牛满面,他说走就走,立马狂奔回去收拾包袱,生怕自家媳妇儿再多待一天,会被景初那小破孩教坏。结果景初再三挽留他们在家吃完晚饭再走,这对无耻夫夫(主要是江乔)却像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追他一样,跑得比兔子还快。 景初无奈,但还是乖乖地回别墅里待着。他总觉得这对无耻夫夫走后,这家里有什么东西怪怪的。 结果——他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才终于明白这家里什么东西怪怪的了:尼玛!这阵子简白忙得连晚饭都没在家里吃,而简伊好像晚上被禁足了似的下午五点以后都待在家里,而这对夫夫走后——晚上不就剩他和简伊待在家里面了咩?!! 景初和简伊两人面对面地坐在饭桌的两边,李叔淡定从容地把晚饭一样一样地用托盘送上桌,没有了外人,景初和简伊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彼此都是一副仇恨的表情。 他们四目相对,半空中仿佛可以看见两人眼里都朝对方射出冰蓝色的仇恨的闪电,闪电在半空中相撞,爆出小火花! “我告诉你,别以为有我表哥撑腰你就无法无天!”简伊咬牙切齿,“你也就他一小情人,迟早有一天你们还是会分开的,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嚣张!” “……”景初对这个恋兄情结到有点神经质的简伊忍无可忍,此时饭厅里没有任何人,他也不用再逼自己装作一副大度包容的模样,凶恶地反驳对方,“简白就算跟我分开,他也还会换成别人,你这个偏执又任性的披着精英外皮的白痴,你以为我走后你表哥就只剩你了吗?做梦吧你!简白迟早有自己的家庭,而这个家庭成员不包括你!” “你!!”简伊气得要跳起来了,然而他的余光却忽然瞥见李叔端着托盘快步向他们走来,于是他乖乖闭嘴,坐回椅子上,干脆换目光杀死景初——如果目光也可以杀人的话。 景初小胜一局,洋洋得意地瞥了一眼对方,挑衅意味十足。简伊的弱点太明显,所以他随便一说就能把对方激怒得几乎要失去理智,可越是这样,就证明对方越处于下风。 简伊果然还是恨他恨得要死的。景初对今晚他们之间会发生小规模战争一点儿都不意外,他猜一定是简白对简伊说过什么,所以前阵子在人前的时候简伊都对他收敛自己的厌恶,而如今这个家里能让简伊忌讳的人都走了,这家伙不小宇宙大爆发才怪! 好在他们没打起来,因为李叔上完这道菜后,一直站在他们身边伺候着,他们只能把对对方的怨气憋在肚子里。 吃过晚饭后,景初连半点停留都没有,直接回主卧玩电脑去了。 简伊冷哼一声,扭头回房间发邮件去了。 景初和简伊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天后,简白好像忙完所有的事情,终于留在家里休息了。 可想而知,当景初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简白没有走,而是抱着他在床上沉沉地睡着的时候,他有多么惊喜: ——哦尼玛!他终于不用整天和简伊那仇敌大眼瞪小眼了! 不过简白看起来似乎很累,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眉头都皱得紧紧的,好险什么很沉重的事情积压在他的心头,连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 景初决定放弃到楼下吃早餐,趴在床上陪简白,嗯,打死他都不会承认这么做单单是因为不想吃早餐的时候看到简伊。 然后他趴在简白的胸口,支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简白沉睡中的容颜。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揉散简白眉间的褶皱,这个老男人在睡梦中被骚扰,不舒服地转动脑袋,景初适时地收手,不过简白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叹了口气,这样躺着实在也闲得慌。 于是他只好把脑袋枕在简白的胸口,百无聊赖地数着简白的心跳声,数着数着,他也不记得自己数了多少下。老男人温热的体温和睡衣下结实的胸肌,这是一种令景初感觉到安稳舒服的质感。这样躺着他的眼皮渐渐沉重,于是莫名地在简白胸口睡着了。 景初这一小小的回笼觉是这几天来睡得最安稳踏实的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景初的肚子已经饿得呱呱叫了。但他很快就发现后背的异样,他感觉到一直温厚粗粝的手掌钻进他的睡衣里边,正温柔地抚摸着他背脊的皮肤。对方的掌心散发着可以灼伤人的热度,温柔缱绻,似又带着丝丝情色暧昧。 这个老男人在他睡着的时候竟然还不忘吃他豆腐! 景初有些气急败坏,可小腹却被挑逗得不知不觉燃烧一股欲火来! “醒了?”简白的手一直紧贴着景初的皮肤,手下这具身体稍微有一点点异动,他自然是能感觉到的。 景初装不下去,只得睁开眼睛。然而没待他说话,简白一个翻身就把他压在了身下! 这个老男人少说也有一百来斤,这么重的一坨肉压在景初身上,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逼得他呼吸更加急促的,是这个老男人竟然用一种火辣辣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这个眼神的情欲意味太明显,景初的脸很快就红了。 简白低头亲吻了一下景初的下巴,柔柔地笑道:“这么多天没见,想我了没?” “滚一边去!”景初嘴犟,死不承认道,“小爷我这几天玩得不知道有多开心,干嘛要想你?!” “哦?”简白挑眉,依靠身体的优势继续压着景初,手却飞快地把两个人身上的睡衣都扒光,然后在被子里一把握住景初下面已经半硬了的东西,“你还敢说没有想我?” 第十一章:芒城酒色 简白和景初在家里闲了两天,他们就收到芒城一商界名流举办的酒会的邀请函——当然,对方主要打算请简白。简白虽说已经完全退下来闲赋在家,但毕竟还是没法完全脱离那个名利场,于是打算携带家眷参加。 不过这就有点为难景初了,这不单是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阶层的人,还因为参加酒会就等同于要跟别人跳交际舞,可结合现在这种条件,难不成他要抱着简白在大庭广众之下跳女步吗?!不,景初他做不到。 景初再三表示打死简白他都不跳女步,这不昭告天下他是被压的那个嘛(不昭告天下其实他已经是被压的那个了),景小爷一直觉得自己还有反攻的机会,所以抵死不做这么娘不拉几的事情! 简白失笑不已,再三保证不会让景初跳女步,大不了到时候找一个适合的单身女性一起跳就可以了。可景初一听就急了,扑到简白身上咬着他脖子威胁说简白要是敢找外遇,他就一口咬死他! 简白哈哈一笑。 参加酒会的前期准备比较多,譬如要先学会基本的礼仪,然后是服装搭配,再然后还要学会一点上流社会打招呼的方式,这些都由简白一一教导,毕竟这方面的礼仪简白简直可以拿自己出去当模范。 景初也很聪明,几乎是一点就通。他在学的时候经常吐槽自己怎么就没像狗血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天生跟这些礼仪有仇,反而毫无违和感地接受了那一套虚伪又做作的东西。 这一场酒会简伊也接到了邀请函,不过他还得上班,就不能跟他们一起去了。 参加酒会的当天晚上景初和简白穿了套一模一样的藏蓝色的纯手工单排三扣的西服,没有系领带而是打了个黑色的领结,在胸前别了一朵红艳妖娆的玫瑰花,看起来就像西欧贵族一样矜贵优雅,又像中欧宫廷那些带有点淡淡浪漫的梦幻色彩的绅士。 酒会在芒城最好的五星级酒店盛天的二楼举行:红色的地毯,璀璨的水晶吊灯,名媛政商觥筹交错,黑色马甲红领结的侍从托着托盘从中穿梭,热闹中也别有一番说不出的矜贵意味。 简白和景初十指相扣地从外边走进来,门口只有主人携带他的助手热情地迎接。然后他们走进会场,出乎意料的,他们一路走来虽然有很多人都热情地向前跟简白打招呼或者攀谈,但没有一个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景初。这些人似乎对他的存在并不感到意外,甚至非常友好而礼貌地冲他微笑。 景初一直以为GAY在主流社会中应该被认为是异端,是不被人接受的。没想到这个地方的风气却非常开放,看待一对GAY就好像在看一对正常男女恋人一样,这让景初对这些人莫名多了几分亲近。 这些人,并不觉得他爱上一个男人有什么不正常,多好! 简白好像完全看穿景初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景初柔软服帖的头发,解释说:“这个圈子的人大多在国外住过几年,所以比国人更容易接受这件事。何况……圈子里也有好几对纯粹的同性恋,大家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简白其实是想说圈子里有不少名流喜欢猎奇,玩一两个小男孩这种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对于他带关系亲密的同性恋人出席酒会,自然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但这个解释有种微妙的羞辱,简白觉得还是不要点破为妙。 “哦,这样啊。”景初恍然大悟。 简白只来得及跟景初解释这么多,很快地便有人端着一杯香槟笑呵呵地便朝简白走来,景初含笑站在简白旁边跟着一起应付。 这些人跟简白谈论的都是景初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话题,比如他们想投资什么什么,最近那谁谁的公司似乎资金周转不灵,下个月的投标他们可以一起合作…… 景初起初还能让自己满脸热情而谦恭地微笑听着,可他半点话都插不进去,再后来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厌烦了,然而站在这些人面前他却不得不继续保持虚伪做作的礼仪,这让他感觉到非常烦躁。而转头偷偷观察简白,他却毫无半点不耐烦地跟人攀谈。 景初猜想这群人可能还要聊很久,为了不折磨自己,决定借口上洗手间然后去哪个小角落发呆也比待在这里好啊! 简白似乎知道景初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就随他去了,连上洗手间也没有陪景初。 景初装模作样地去了趟洗手间随便洗手后,就从另一条道偷偷地跑回会场了。今晚会场的人很多,大多三三两两地凑一块儿聊天。可惜景初这些人一个都不认得,所以他环顾了全场,找了个没人的沙发,然后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抱着杯红酒玩手机游戏打发时间。 他玩的是最近比较流行的“保卫萝卜”,其实这个游戏挺幼稚的,但那些呆萌的小动物莫名地戳中景初的萌点。 他玩得不亦说乎,时间很快就这样过去了。 “嗨,你叫什么名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重重地坐到了沙发上,带着满身浓重的酒气。 “……”景初头抬也不抬地低头继续玩游戏,现在他又不在简白身边,没空应付些现在不认识将来也不会认识的人! 那个人嘿嘿一笑,也不在意。然后对方把头凑到景初耳边,两手不安分地搭在景初的侧腰上,目光落在景初的手机屏幕上:“哈,你在玩什么玩得那么专心呢?”对方一张嘴,就是一阵令人反胃的夹杂着浑浊酒气的难闻气味。 景初立即拉下脸来,放下手机,把对方的手恶狠狠地挥开,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瞪着对方:“你他妈想干嘛呢?!”眼前这个看起来油肠满肚,表情猥琐的中年大叔摆明了是想吃他豆腐啊! 话音刚落,景初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手机屏幕显示GAMEOVER的提示,还真他妈扫兴! 这个人笑得非常猥琐又下贱地凑过来,他看景初的眼神非常下流又火辣,简直可以用视奸来形容。这个中年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牙缝里还塞着一根青菜,伸长鼻子嗅了嗅景初身上的气味,然后说:“宝贝儿,你别跟简白那个病秧子该跟我吧!” “……”景初从前只听说过美女会莫名遭遇眼前这类变态,没想到这年头连男的都有可能遭遇变态啊! “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豪车?豪宅?简白他一个月给你多少,我给你的绝对是他的十倍,怎么样?”中年男人继续建议。 “……滚!” “哎呀呀,宝贝儿,这样可不行哦,”中年男人银笑着附到景初耳边,如果他不是顾忌简白还在会场,那他指不定就直接扑到景初身上把这个有意思的小人儿压在身下好好疼爱一番了,“有时候越是辣的人儿,就越能激发一个男人的兽欲呢……我还真想当场就把你剥光狠狠地把你干得下不了床!” “是吗?”景初冷冷地瞟了对方一眼,一只手搭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却恶狠狠地给了对方腹部一拳,他打的这个角度非常隐晦,周围的人根本看不见。景初咬牙切齿,“没想到小爷我的价位还真高啊!” 中年男人被打得脸色发白,但被激怒了,看景初的时候眼神非常狰狞,就好像想一口一口恶狠狠地把他生吞进肚子里才解恨:“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不就出来卖的么,当了婊子你他妈还想里贞节牌坊不成?!” 我勒个擦!景初这时候总算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了:尼玛他被当做简白圈养的男宠了! 这简直就是在挑衅景小爷的男性尊严!这比他被认为是一个万年受更让人无法忍受! 景初当即刷地站起来,一把揪住这个中年男人的衣领,面如冰霜:“你他妈有种再说一次?!” 然而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就不咸不淡地响起:“够了景初!” 来人走到他身边,淡淡地把景初和这个中年男人分开,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周围都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状况,才优雅地替这个中年男人整理衣领,拍平胸口的褶皱。 然后这个人脸上浮出一抹得体的微笑,若无其事道:“徐总,刚刚陈老先生正到处找你呢,你怎么在这里胡混了?” 这个叫徐总的男人凶恶地瞪了景初一眼,然后转过脸对来人微笑:“呵呵,原来是简家二少啊,既然这样我就去找陈老先生了。” “好。”简伊语气平和。 于是这个中年男人抬脚离开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头瞪了景初一眼,那眼神是非常仇恨而怨毒的。 景初正在气头上,这个中年男人瞪他,他也用更凶恶的眼神回瞪对方。他觉得如果不是简伊拦着,那么他才不管颜面不颜面的事情,当场揍得对方满地找牙才行! ——尼玛!他景初景小爷生平第一次,竟被人性骚扰了! 然而简伊却似笑非笑地盯着景初,眼梢里满满的都是讥讽:“景初,你瞧,你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我哥包养起来的男宠。” 这羞辱分外刻毒。 第十二章:潘显 简伊这一番话使得景初的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一一闪过,最终定格成一块小黑炭,比包拯的脸都黑上十倍百倍的黑炭。 从他认识简伊第一天以来这个人就不断地用各种行为或者言语打击和羞辱他,但没有哪一句比今天他羞辱他的这句更为有效果,真的是……在这样的场合,把他羞辱得半点尊严都无。 景初成功地被激怒,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恶狠狠地痛揍一顿以发泄此刻他想要杀人的冲动,但当他抡起拳头想要打人的时候,目光对上简伊似笑非笑而又充满讽刺的眼神,大脑好像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不能打简伊,至少不能在这个场合下动手。 他和简伊关系向来不好,这时候动手,他就会给所有人一种他盛气凌人印象,那么将来他再跟简伊起冲突无论他对他错,别人都会因为他此刻的印象偏向于简伊。他不能给简伊这样的机会。 于是景初沉着脸转身往外走,他现在的火气很大,简伊稍微点一下就能不受控制地咻咻冒起来,指不定下一瞬间就能把他唯剩不多的理智和冷静燃烧殆尽。这种时候他不适宜近距离与简伊接近。 然而。 “呵,怎么就走了呢?”简伊不阴不阳的声音在他背后淡淡响起,语调不高,但字字诛心,“莫非被我说中了?” “……”景初握紧拳头,死死地咬着牙根不应答。 “景初,”那声音堪称温柔,然而那温柔却是有刺的,“无怪乎别人会怎么看你,你如今住我哥家,吃我哥的,用我哥的,你赚过一分钱没?不干活却白白享受这么多好处,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这世道不做事却能享受这么优渥的物质条件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被人包养起来的。” 景初羞愤得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对方! 然而对方却一点儿都没有停下来的欲望,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换话锋,道:“对了,我也替你解围了,刚刚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跟我哥提起。徐总是这两年起来的新贵,在房地产界很有名,×区那一片的地皮百分之八九十都是他们公司在做,当然我这么说不是说我们简家惹不起他,只是最近我跟他签了份千万大单,你要是跟我哥提的话,怕这个项目是做不成……” “你和他是串通好的吧?”景初冷冷地打断简伊,那个叫徐总的猥琐老男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然而更诡异的是简伊竟然恰到好处地替他解围,现实不是演小说,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很奇怪,这一刻他忽然一点火气都没有了。相反的,他感到非常寒心,这种属于他们这个阶层的勾心斗角,他觉得非常累。刹那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跟简伊斗下去,难道仅仅因为他放不下简白吗? “……”简伊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景初!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样阴险狡诈!我简伊做事光明磊落,怎么可能……” 其实徐总会突然跑来骚扰景初完全是个意外,这个老男人大概是见到景初第一眼就对他产生了兴趣,不久前还到处问人简白身边站着的那个男孩是什么来历的,简伊听到了也只是保持沉默。 不过一个无权无势明显不属于他们这个阶层的小男孩忽然跟着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出现在高端的酒会上,而这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对这个男孩十分亲昵,难免会让在场的所有人产生旖旎的联想,这不足为奇。 而景初一向被简伊视为仇敌,仇敌在场难免多看几眼,也就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然而。 “阿初?”另一头一个淡淡温雅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像对方不大肯定。 简伊一见有人插嘴进来,立即闭嘴。他们之间的恩怨他们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当着外人的面还纠缠不清,给人徒增笑柄。 然而当简伊转过头看到来人的时候,却不由得闪现诧异的表情,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恢复正常,露出一个上流社会的人在社交场合该有的谦逊温和的笑容。 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得体西装的中年男人名叫潘显,是芒城一家小有名气的广告公司的老总。这个男人早年去过英国留学,在那边熏陶了几年,所以一举一动都带有点欧式贵族的绅士风范,这么多年来在圈内被公认为谦谦公子的典范。 可是,这个人怎么认识景初呢? 简伊在景初没有住进简家之前就彻彻底底地调查过对方,景初的家庭只能算是芒城一户最普通的小康之家,他的亲戚中也没有大富大贵的人,他怎么会跟潘显有交集? 然而景初扭头一看到来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一个黑字形容,而是明明白白的厌恶,他的表情骤然一冷:“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说完就把头扭向另一边。 潘显一听却是轻松一笑,很显然他没有认错人。他对景初的敌意毫不介意,尽管他有些奇怪景初竟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不过他没问原因,知道就算问了对方也不会跟他解释。 潘显的眼神就像一个长辈看着晚辈的慈爱,温和地说:“大半年没见了,你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接,我很是挂念你呢!” “你们……认识?”简伊没忍住插了句,他对这样的认知感到非常诧异,觉得有必要再重新好好地调查一下景初的家世背景。 “哦,对啊,”潘显仿佛这时候才发现简伊的存在,转过头对简伊露出一个非常得体的微笑,解释说,“我和阿初是……” “闭嘴!”景初愤愤地打断对方,脸上却有些焦虑,他摆明了不想不给对方再说下去。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潘显忙不迭地赔笑道,这个男人对景初似乎很讨好,“对了,你都放假了怎么不回家?前阵子我听你爸爸……” 景初瞪着对方的眼神简直已经可以杀人了,潘显见状立即乖乖地闭嘴。 简伊在一旁微微蹙眉,静观其变。 然而潘显这个男人才消停了片刻,忽然又转移了话题,喋喋不休地继续道:“阿初,我前两天听你导师说你放弃出国的机会了?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你不要嫌我话多,男人嘛,总是要出去才能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大。以前我说要自费送你出去你不肯,那好,我也不好勉强,可这一次你是公费出去,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要错过呢?” 景初依旧一声不吭,只是盯着这个男人的眼神却异常冷漠。 “行行行,你不想出去我也不问你原因了,”潘显见状只得妥协,“这样吧,既然你不肯继续深造,那就回来帮潘叔叔怎么样?你也别下基层了,就跟在我身边跟我学做生意,你瞧我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自然而然的,将来我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你当我是乞丐吗?!”景初终于忍不住开口讥讽,“我自己有手有脚,用不着你施舍!” “……”潘显被噎得停顿了好几秒,他的表情非常尴尬却又仿佛还有很多话想同景初说。幸而潘显在各种社交场合厮混多年,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他的脸皮已经厚得堪比城墙。于是又温润地笑了笑,他的态度依旧热情得有些谄媚,说,“阿初,瞧你这话说的!” 景初满脸仇恨,就像看待一个杀父仇人一看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然而潘显笑道:“你瞧潘叔叔也没有儿子,这么多年来叔叔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看待,这做父亲的留给儿子财产哪叫什么施舍呢?何况我记得两年前,你一直都喊我作‘干爹’不是?” “你他妈都把我的人生观世界观毁得半点渣都不剩,你好意思让我喊你爸?!”景初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看了一眼依旧站在一旁不吭气的简伊,终究还是把那些话都吞回肚子里,厌憎道,“算我求你,你别出现在我家别出现在我面前了好吗?每天都有一坨臭气冲天的狗屎出现在我们面前,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潘显的笑容终于有些僵硬了,被人指着鼻子骂是一坨狗屎,这世界估计也只有眼前这个破小孩才敢在他面前骂出。 景初气呼呼的,但余光却瞥见简白端着一杯红酒朝他走来,对方大概终于发现了这边的状况。 于是他不说话了。 无论是在这个人面前或是在简白面前,他都不想跟哪一方介绍另一个人在他生命中的身份。 “呵呵,原来是潘总,久仰大名,”简白终于走到景初身边,看了一眼简伊,然后另一只手搭在景初的肩膀上,无形中朝潘显宣告了自己的主权和领地,微笑道,“你们在聊什么呢,聊得那么起劲!” 潘显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简白搭在景初肩膀的那只手上,目光闪动了一下,像在刹那间脑海浮现出千万种关于景初的想法,他笑了笑,朝简白举杯:“我们不过是在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话说我很欣赏阿初呢,也不知道简大少愿不愿意割爱让阿初到我公司来上班。” 第十三章:祝福高考的孩纸 简白闻言一笑:“这件事情怎么能由我决定呢,阿初毕竟已经成年,他想去哪个公司上班得他自己决定,不是吗?”说完简白转过头对景初宠溺地拍拍肩膀,笑道,“阿初,潘总希望你能去他的公司帮忙,潘总在广告界名气非常大,你跟着他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你……” “小爷我不乐意!”景初看不下去了,这个老男人心里估计百分之百地不希望他在宴会上莫名其妙跟另一个男人走,但偏偏装出一副大度宽容的样子跟他耍花腔。他打断简白,并且非常明确地拒绝。 简白只得无奈地对潘显耸耸肩:“潘总,实在很抱歉,阿初还年轻不懂事要是使你不痛快了你也别介意,不过你也看到了,他似乎……” “没关系,呵呵,”潘显打断简白,神情却有些凝重,“对了,还没请教,简少你和阿初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着实让潘显的心沉了又沉,他原本只是想不动声色地把景初要过来,带回家好好管教。没想到景初却半点都不领情,反而跟简白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可他潘显的干儿子,怎么可以在外边给人当小情人包养呢?所以他决定只要简白敢在他面前承认他们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他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简家,直接把这不懂事的小破孩带回去! 简白怔忪了一下,潘显对景初似乎太过热情了些,他猜不透对方心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既然景初已经跟他住一块儿,便任凭谁都不可能从他手里夺走景初。 简白随后微微勾起唇角,抬眸极其认真地直视潘显的眼睛。 两个老男人各怀心事地彼此对视了好几分钟。 简白忽然轻笑道:“潘总,阿初是我的爱人。” 爱人,这个词汇不同于情人或者男女朋友,它一般用于一个人的终身伴侣身上,这个词的分量非常重,这意味着简白要是忽然发生什么意外死了,景初就是简白遗产的第一继承人。 简伊听到这个词脸色蹬时变得极其难看,像如今这种比较正式的场合下他一般都能够让自己表现得非常从容不迫,至少不会喜形于色。可当他听到简白形容和景初的关系竟然是‘爱人’时,简伊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抛弃了,心里一阵窒息的闷痛。 “抱、抱歉。”简伊失魂落魄的,但他还是勉强自己保持最基本的礼节,朝另外三个人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忽然想起陈总还在等我呢,你们聊,我先过去了。” “好,你去忙吧。”简白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出简伊的异样异样,对着他非常温和而又宽厚地点头。 潘显面不改笑地看着简伊很快地离开,眼底却依旧掩饰不住刚刚简白说出那一句话给他的震撼。那瞬间他有太多疑问想要问景初,可碍于简白在场,又不好说的太多。他此刻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没想到景初竟然也是同性恋。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高兴多一些还是担忧多一些。 在潘显的印象里景初以前很讨厌这种关系:因为打心底厌恶,所以两年前景初知道景向晚怀有不能为外人道的情感后就再也没亲热地喊过他一声干爹,更从此以后,但凡被阿初撞见他出现在他们家,阿初就会毫不留情面地把他赶走。 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孩竟然已经成长为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样子?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 潘显眼前蓦地一亮,如果景初他也是GAY,也许对于他这样的情感和心思,就不会这样反感和厌恶了呢? 想通了这点,潘显却并未把心底的喜悦情绪给表现在脸上。他只是转过脸一本正经地盯着景初的眼睛,就好像如果没有从他口中亲耳听到这件事,就不会相信简白说的任何话一样,淡淡问道:“阿初,真的是这样吗?” “……”景初不自然地把视线转向另一边,他和简白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这份感情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丝见不得光的地方,可他就是耻于在这个男人面前承认,承认他们都是一样的,“这与你何关?”他没有从正面回答。 潘显毫不在意,知道景初已经默认了他和简白之间的关系。 ——那么,同为GAY的你,阿初,你应该能够理解这样的感情在这念头有多艰难困苦,既然如此,你迟早有一天,也能够接受并认同我心里的那份情感,不是吗? “潘总你不要介意,有时候阿初脾气是有点不好,但这个小孩其实对人很友善的。”简白蓦地收紧瞳孔,脸上依旧保持浅淡微笑,只是眼梢的那些笑意却有些冰冰凉凉的了。 潘显和景初之间的互动太奇怪了,这让简白不得不产生疑惑,不过他不打算当着别人的面问这种问题,他可以回去再好好同这个小破孩谈心。 说完,简白的视线却没有投向潘显,而是越过潘显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朝他们慢慢走来的一个女孩身上。 这个女孩穿着一条白色希腊风格的抹胸长裙,长发高高地盘起,露出洁净优雅的脖子和精致感性的锁骨。对方手里端着小半杯葡萄酒,酒红色的液体撞击这透明的玻璃杯壁,和那双纤细骨感的手相衬辉映,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来人是简白的妹妹简惜萍,是他三叔的独生女儿,从小养在国外,难得他们竟然在这样的场合相遇。 “嗨!大哥,好久不见!”这个女孩笑容爽朗地走到简白身边,虽然话是跟简白说的,但说话的时候却毫不避讳地从头到尾地打量了景初一番,甚至话都说完了,目光都没有从景初身上挪开。 “你这是瞧哪儿呢?”简白扶额,失笑,“你大哥就站在旁边怎么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小心我回去告诉你爸,让你爸再给你安排个礼仪老师回炉重练!” 简白虽然只是这样不痛不痒地开玩笑,但他其实是不太喜欢景初被人这么毫不避讳地看。他的小孩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外人非礼勿视,他有些后悔带景初出席这样的场合了。 简惜萍终于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景初身上转移到简白身上,翻白眼:“你有什么好看的?都一大把年纪了,白头发都快出来了吧?啧啧,大哥你说这话也不害臊!” “……”简白被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简惜萍懒得理会某只争宠吃醋的老男人,友好地朝景初伸手,热情地微笑:“你好,你应该就是景初了吧?我是简白的妹妹。” 景初有些受宠若惊,伸手和简惜萍握了一下手,笑道:“你好,我是景初。” 这个女孩眼前一亮,也不顾旁边简白那已经带有不满和幽怨的眼神,向前一步热情地跨住景初的手臂,笑得非常开心而又灿烂地说道:“嗨,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你了,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更像……”话锋忽然一转,“等一下就要跳舞了,我能邀请你跟我跳第一支舞吗?” 很久很久以后,景初才知道简惜萍前半句还没有说完的最后一个字是:受。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而现在,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对他热情的有些过分的女孩,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简惜萍是简白的妹妹,是简白的亲戚。和简白复合快一个月了,简惜萍是他碰到的简家的人里第一个对他态度非常友好的人。 景初看了一下简白,发现这个老男人明显对自家妹妹非常不满了,景初不由得解恨至极,心说小爷这大半个月来每天看着简伊和你搞得乱七八糟的,终于有一天你也感受到小爷当初感受到的那种不舒服了? 景初愉悦地转过头对简惜萍说:“好啊,荣幸之至!” 简惜萍得意洋洋地瞟了简白一眼,嘴角那自信而又张扬的微笑就好像夏日里最热情似火的阳光一样。她的姿态挑衅意味十足,可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女孩的娇蛮可爱。 简白觉得今晚回去后有必要好好教导一下景初什么叫夫者为上了。 而就在此时。 简惜萍好像这时候才发现潘显,猛地转过头笑眯眯地对潘显问好道:“潘叔叔,好久不见!” 潘显依旧保持着最良好最矜贵的风度,毫不在意刚刚被眼前这个女孩无视了。简惜萍的忽然出现让所有的人都沦为陪衬,亦让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别处。这对潘显来说何尝不是无声中消弭了一场尴尬。 “呵呵,许久不见惜萍这张嘴还真是越来越甜了呢!”潘显呵呵一笑,然后朝简白举杯,告退说,“对了,我那边还有事,就不继续闲扯了。今天聊得非常愉快,希望改天还能和你聊聊。” “恭候大驾。”简白亦举杯。 潘显小酌了一口,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景初,然后风度翩翩地走了。 简白脸上依旧保持微笑,可盯着潘显背影的眼神却非常深沉。 第十四章:祝福高考的孩纸 这天晚上景初和简惜萍相处的非常愉快。这个女孩热情爽朗,景初和她在一块儿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一团暖暖的火焰包围,甚至有时候这女孩会摆出一副照顾人的姿态,可对方明明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啊。 不过有时候简惜萍也会问他一些比较尴尬的问题,譬如女孩跟他一起站在巨大窗边看外面的耀眼美丽的夜色,简惜萍忽然转过头笑容满面地问他:“阿初,哦,你应该不介意我这样喊你吧?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很久了……话说你和我哥住一起了吗?” 景初点点头。 “那个……这个……额……”简惜萍左右而言他,心虚地对手指,“我其实就想问,你和我哥究竟谁在上面呐?” 景初:“……” 又譬如这个女孩趁没有人注意他们的时候,悄悄在他耳边低声问:“好吧,以前的问题你不回答就算了,可这个问题你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景初败给她:“你问吧。” “我看过很多书,貌似攻受最常做的就是肛交,可问题是那地方也是便便出来的地方!如果,我是说如果,直肠里残留某些不太干净的东西,你们做的时候会不会……” 简惜萍话还没问完,景初已经捂脸掩面泪奔了。 简家的人都是神一般的存在,相较于简伊那朵奇葩,景初忽然觉得简惜萍才是最最最可怕的!不对,景初基本上已经确定简惜萍就是传说中的腐女一枚,虽然这女孩人真的很好,但能不能脑子里不要整天冒出这么多诡异而可怕的问题?! 不过,尽管简惜萍偶尔奇葩,但她见到景初对这个问题表现得太敏感后,就乖乖地闭口不谈。而景初难得遇到一个对他非常热情非常友好的简家人,所以他虽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让自己试着讨好对方。自从被简伊视为仇敌以后,他太需要在简家人中寻求盟友了。 所以总体来说他们这天晚上感情呈迅速上升趋势,深夜酒会散场的时候,他们的关系甚至已经上升为好朋友的地步,临走前彼此依依不舍地跟对方约好下次见面时间,顺道交换了彼此的手机号码。 回去的路上简白有些吃味,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景初在学校里的那个前小女友。他知道景初和那个女孩没那方面的感情,两个人在一起纯属小孩子过家家酒闹着玩的,但这件事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个事实:景初女性缘似乎非常好。 这个事实说明了只要景初愿意,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一个不错的女孩结婚生子,过一种能够被社会大众所接受的,正常人应该过的感情婚姻生活。 简教授感觉到了危机,但他不允许这样的危机将来有一天降临到他身上。 他一边开车,目不转睛地盯着路面的车况,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景初:“阿初,你在我之前有没有喜欢过别的男孩?” “……”景初转过脸,疑惑。 “咳咳,”简教授的脸有些不自然,“其实我就是单纯的想了解一下你的过去,你看……” “我把我过去的情史告诉你,作为交换你敢不敢把你和陈昔过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景初非常直接而直白地打断简白。 “……”会引火烧身的吧? “唉……”景初耸肩,无可奈何地摊手,长叹一口气说,“我以前暗恋过一个学长,其实这么多年了也不大记得那个学长长什么样,甚至都忘了当初暗恋这个人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我只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是我们年级月考的时候,我刚走出教室就看到了他,那时候他正百无聊赖地站在我们班教室门外的铁栏杆旁,因为那时候我们月考要和高年级的交换教室考。我想他那时候一定在想什么事情吧,他独自一个人,双手插在口袋上百无聊赖地望着漫天夕阳,看起来忧郁得让人心疼。” “……”为什么心口忽然堵得更厉害了?简教授虽然明白每个人生命中都不可能只爱上一个人,但从自己心爱的那个人口中听到他曾经爱过其他人,心里就是非常不自在非常不痛快。 “……”景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明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忽然想起来的时候,仍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多么单纯美好。他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重重地往后靠在椅子上,像陷入了某种回忆,连眼梢也忽然变得温柔软和。 那时候为了能多看到学长,只要有他们班的篮球赛,景初必定抱着一本书藏在人群中偷偷地看人家;每天放学,总会偷偷地趴在校门口旁边的教学楼铁栏上,呆呆地看着学长骑自行车离开学校;月考的时候总是故意坐在学长的旁边,偷偷地捡人家用完就丢的草稿纸。 他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学长毕业的那一天。那一天应该是学长最后一次出现在那个校园了,因为知道离别,所以那一天他爬到了最高的楼层,只希望能更长久地看着学长的背影。 没想到那个学长推着自行车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就好像早就有所察觉一般,忽然停下脚步,驻足回望。学长在楼下,而他在楼上,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十来分钟。然后学长对他微微一笑,猛地收回视线,骑自行车走了。 那时候景初才明白,原来学长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 但对方从来不说。 像他们这样不能为外人道的感情,就算说出来能怎么办呢?这份感情原本就受人诟病,说出来,只不过是毁掉彼此。 “喂!”简白看不下去了,把车开到路边,猛地踩了急刹车。 景初陷入回忆中,被这么一个急刹车惊醒,然而由于惯性的作用,他猛地向前倾,却又被安全带勒住,反弹回座椅上。因为有安全带的庇护,他有幸避免跟车的前窗有一个亲密接触。 “简白简大教授!就算撞鬼了都不带这样的吧?”景初不满地嘟囔,“可怜我那虚弱的小心肝,哪里经得起你这种刺激啊?” 简白黑着脸,直视景初的眼睛,不悦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八成在想他的初恋小学长!瞧瞧!景初什么时候对他露出那样温柔软和的神情了?!可当他想起他的学长的时候就会! “我……”景初刚想骂人,可转念一想,却忽然发现简白今晚的行为似乎有些反常?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吃醋,景初想到这一层,心下反而莫名的甜蜜与欢喜。 景初斜眼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简白,调笑道:“我的简大教授,你该不会吃一个都已经不知道在哪里的人的醋吧?” “……”简白想矢口否认,但这样做未免不够大丈夫。于是他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的确有点不高兴,尤其看到你想起另一个男人脸上那种温柔向往的表情的时候。” “……”景初无言以对,他哪有简白说的那样一脸荡漾啊,他不过有些怀念当初美好纯真的感情而已好咩?!! 简白二话不说捧起景初的脸,细细地亲吻住他的双唇。 这个男人的吻不似以前热情火辣,反而有种淡淡温温的柔软,就好像一池春水,温柔得仿佛可以把人融化。 景初和简白接吻的时候脑子里却忽然想起简白承认自己吃醋时候的语气,这个老男人也不害臊,承认自己吃醋的时候理所当然而又义正言辞。分明有点孩子气,又有点孩子般的任性和霸道。但这样的简白,反而更让景初欢喜。 景初主动地勾住对方的脖子,微笑着回应简白的深吻。他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一点点的急促,心跳有一点点的加快。可心底的甜蜜,却胜过这世间任何糖果。 他们复合以来,没有哪一次的亲密接触能像这一次的这样情动。无关欲望无关性别无关各种各样琐碎无聊的理由,他们只是这样彼此深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的深爱。 亲吻了好一会儿,他们终于分开,不过很快又拥抱在了一起。 “我觉得我以后应该经常跟你谈谈我的小初恋。”景初把头靠在简白的胸前,抱着对方的腰,调侃道。 “……”简白的脸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心虚。 他其实只是想通过问景初的小初恋,看看景初是遇到他之后才变弯还是在遇到他之前就已经是弯的,没想到自己竟然因为听到小破孩的初恋故事而……不高兴(简教授才不会承认他吃醋了呢!)。 他觉得自己自从跟景初复合后,反而越来越活回过去了。 “其实我真的特别想听你跟我一五一十地说你和陈昔的故事。”景初说得很认真,“我敢发誓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吃醋!” 作为交换,他都把他和小初恋的故事告诉对方了,简教授不该把他和陈昔的故事告诉他咩? “为什么那么想知道这件事?” “我……不知道。”大概是觉得简白越是藏着这件事就越证明他还介怀和放不开吧。不过这后半句景初是没法跟简白说出口的。 “将来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全盘托出,现在就先别问了好吗?” “……哦。” 第十五章:CP不可拆 第二天。 简惜萍登门拜访简白和景初的时候,景初正窝在房间里到处投简历。 昨晚简伊讥讽他的那些话让他非常难受,他本想下个学期等开题报告结束后再出去找工作,可如今这件事必须得提到日程上来,他可不想被人以为自己真的是被包养的那个。 如此,景初这一次投简历就不像以前那样只投给大公司且对方职务和自己专业对口的,他饥不择食到甚至连建筑公司一个行政秘书的职位也去应征。 不过依旧没有任何回音,大概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才知道结果吧。 如此,简惜萍上门拜访后,景初便也走出房间,和她在客厅一起聊天看电视。景初和简惜萍非常投缘,又或者他们彼此都有可以讨好对方的意图,所以这天早上他们笑闹作一团,欢乐不断。 简白只坐在一旁含笑看着,只有当他们玩得过分的时候才提醒一两句。 管家李叔则时不时端着一盘造型精美的水果拼盘放在茶几上,有时候则给他们添加茶水。 气氛非常融洽。 后来景初就好像献宝一样跟简惜萍说钱开的事情,他觉得钱开其实非常好玩,尤其是对方实验室里的那些瓶瓶罐罐。然后他又把他第一天进钱开实验室里发生的糗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简惜萍,说到最后景初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 于是简惜萍对传说中的钱开产生了十足的好奇心,最后在景初的鼓动下,跟着一起去围观钱开的实验室了。 简白看着俩坨屁颠屁颠儿跑去后院的小屁孩,无奈地笑笑摇头。这两个的年龄加起来超过五十岁了,可成天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让人操心。 “大少,”等这两个人走后,李叔毕恭毕敬地站在简白身后,淡淡开口,“前些日子二少喝醉酒在夜店外边碰上的那个男人找到了,他叫江以诚,是××公司的市场部经理。” 简白沉吟了片刻,淡淡道:“这个人没有什么大动静吧?” “只是个小角色,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李叔语波不惊,“不过二少先我们找到了江以诚,他们最近的交往似乎过于密切了。” “哦?” “其实也算他们有缘吧,二少醉酒后,前阵子他们又在夜店里碰上了。不过这一次简伊少爷表现得非常礼节,邀请江以诚上楼跟他一起喝酒,从那天晚上后,他们联系很频繁,关系非常密切。” “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简家树大招风,难免有些用心不良的人有意接近,这个叫江以诚的人出现得未免太巧合了些。”简白下意识地做出反应,像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太可疑,而且以前不是没有碰到过。 简家如今虽然声势大不如从前,但树敌太多,以至于有不少人都想找到空子,以期彻彻底底地扳倒简家。像这种在他们身边安插眼线卧底的事情每年不知道发生多少次,简白一向能拔掉的就拔掉,拔不掉的也都打发去一些可有可无的部门。 “江以诚,今年二十五岁,毕业于T大金融系,他们家只是芒城一户非常普通的小康之家,他的父亲是银行柜台职员,他母亲在×公司做会计。不过这个人非常有能耐,仅仅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刚刚大学毕业什么都不会不懂的毛头小子成长为×公司的市场部经理。我想如果单纯从简历上看,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份资料可信度高吗?”要知道,安排人到他们身边,如果个人经历和背景做得不完美,那么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被除掉。 “资料伪造的可能性很低,”李叔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说,“说起来真的非常巧合呢,江以诚跟景少以前在一个高中就读,不过他们不同年级,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我去过他们学校,也证实了江以诚的确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是吗?”简白没由来地心脏突兀一跳,就在他听到江以诚和景初就读于同一个高中的时候。 没由来的,简白想起昨天晚上景初说起他的初恋,那个时候对方眼梢的柔软和温柔。不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或许只是他的疑心病太重了些? 简白心口莫名有些闷闷的,于是脸上淡淡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对了,让你去查潘显和阿初有什么关系,你查出什么了?” 这才是简白目前最为担心的。 昨天晚上潘显的态度太暧昧太古怪,而他隐约觉察出景初应该是认识潘显的,而且他们认识了很多年。潘显既不是景初的亲戚,又不是他们那个阶层的人,这两个人会认识,着实让简白不放心。 “大少,”说起这个,李叔觉得这件事实在太古怪了,“刚刚您和景少在客厅陪惜萍小姐的时候,潘总打电话过来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明天中午的时候能邀请你在××餐厅吃顿午饭,您也不用花费人力和时间调查他,到时候他会把您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 简白颇为意外,挑眉:“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去见见他。” 简惜萍跟景初在钱开的研究室又玩了一个下午,钱开被这俩货骚扰得快哭了,扬言如果简白不给他加工资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下去了,他必须换一份安静不被打扰的工作! 不过这不妨碍景初和简惜萍尽兴而归,这俩祸害完钱开的小恶魔欢脱地摇着身后黑色带有三角形的尾巴,两眼放光地在客厅沙发上继续交流心得。 当天晚上简惜萍被景初强烈要求留在他们家住一个晚上再走,简白表示没有意见。简惜萍最近也在放假期间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于是打电话回家报备了一声,就应承了下来。 临近晚饭时间,简伊也下班回来了。 简惜萍一看简伊进门的样子不像上门拜访,倒像住在这里很久的样子,不由得奇怪道:“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啊?”在简惜萍的字典里,无论是表哥还是什么哥,一律称为‘哥’。 “我家房子最近在装修,”简伊望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妹妹,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只是暂住在表哥家里一段时间。” 简伊这一刻就像被人撞见了什么秘密一样,感到非常心虚。 “哎呀哥这就是你不对了!”简惜萍板着一张笑脸,一本正经地说,“你瞧阿初和简白新婚燕尔,他们好端端地过甜蜜二人世界你跑来当电灯泡干嘛?住在这里不方便啦——要不我把我在××路的公寓先借给你住一段时间?虽然那座公寓装潢比不上这里,但离你上班的地方也近,而且我那所公寓真的不比你家差,真的,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简白和景初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他们耳朵尖,都听到了简惜萍的这一番话。简白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毛,而景初则感动得内牛满面就差没冲上去抱着简惜萍一阵猛亲了! ——惜萍乃真是个好妹妹哎! 简惜萍这番话是景初做梦都想对简伊说的,可因为要顾及简白面子,所以一直隐忍不说。简伊这个人真的就是没事找事啊,好端端干嘛来当大电灯泡?还嫌他不够炮灰咩?! 简伊听到简惜萍这话,背脊一僵。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相拥而坐看电视的两个人,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有没有听到这话,不过这番话大概也是这两个人一直想跟他说的吧? 心下不免有些悲凉。 简伊温温地笑了笑,笑容有些不自然:“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我家的装修已经完工了,我想通风一两个星期就能搬回去,表哥应该不会太介意的吧。” 简惜萍摸摸发痒的鼻头,眼珠子转了一圈后就不再说话。 这种装傻充愣的手段偶尔用一次就可以了,要是装得太过,反而太刺激她的二哥把对方逼上绝路。不过看来有些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她也应该好好提醒这两个哥哥才是。 简家是名门望族,虽然没有太深厚的门第之见,但经不起任何丑闻。 “对了,哥我忘记跟你说一件事,我爹地最近很是挂念你呢,他希望你有空可以多去找找他,他有很多生意上的事情想跟你秉烛夜谈呢!”简惜萍终于暴露她上门拜访简白的真正目的。 “……”简伊心下一沉,“好,等我明天下班后就去找大舅。” 简惜萍朝简伊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怎么说呢,呃,简惜萍本人是非常支持简白和景初的。当昨天晚上在酒会上看到自家大哥和景初站在一块儿的时候,就已经被萌的一塌糊涂了。她一直在纠结这对CP究竟是年上还是年下,可无论年上还是年下,大叔攻受永远是萌点不解释啊啊啊啊啊!!! 所以回家后她被父亲召唤回书房,给她下达了去简白家把简伊这坨大电灯泡剔除的命令后,二话不说就欢欣鼓舞地奔来了。 简白景初CP不可拆!他们要是分了她上哪儿找这么萌属性的CP啊啊啊啊!!!! 简惜萍心里的小人两眼放光地握拳。 第十六章:火山爆发 关于简伊搬走的问题吃饭饭的时候都没有人再提,在座的人都在商场政界混成了人精,有些东西点到为止,说得再多,怕要破坏彼此之间的情分了。 因为有简白在场,这天晚上无波无澜。 晚上景初回房间打开电脑的时候,惊喜地收到了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这家公司是芒城一家房产公司,而景初要面试的职务是行政助理。还真是幸运。 景初在睡前笑眯眯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简白,简白只摸摸景初的脑袋面带微笑地嘱咐一句明天好好加油。 这阵子简白看景初找工作找得这样辛苦,便跟小破孩建议说他可以跟一些老朋友说说给他安排一份安稳高薪的工作。不过景初没有同意,说他清高也好自傲也罢,他在找工作的事情上从来没有想过动用家里面或是情人这边的关系。这是关乎一个男人尊严的事情。 这天晚上景初把电脑搬到书房里,蹲在电脑前奋斗到凌晨天快亮了的时候才回去小憩了一会儿。 这家房地产的面试通知太突然,景初甚至来不及准备什么,第二天就得去面试。不过在面试之前景初觉得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这家公司的基本情况,总之得有备无患。 第二天景初就穿戴整齐地出门了,简白闲人一枚,干脆充当司机一路把景初送到了人家公司楼下。 “简教授,等着我找到工作养你吧!”景初下了车,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俯身钻进车子里冲简白说了这么一番豪气冲天的话。 “……”简白笑笑没有说话,把景初的脸捧到跟前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小破孩的双唇,然后才说,“赶快去吧,小心别迟到。” “……哦。”脸颊莫名的有些燥热,景初为了掩饰自己丢脸且小女儿情窦初开的姿态,快速地逃离车内,一蹦一跳地奔向大厦了。 嗯……尽管他在简白面前总特别容易脸红,但心底的甜蜜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等景初完完全全进入大厦后,简白关上门笑了笑。然后他掏出手机,在电话簿里翻出一个号码,不过想了想,又把手机挂掉。 这家房产公司的老总叫徐国强,这阵子跟简伊他们公司签订了一单上千万的合作项目,他们的关系应该相当不错。如果简白真的打电话给徐总,那对方肯定会给他面子好好照顾景初。不过他这样为景初铺路,要是让景初知道这件事,清高自傲如小破孩必定恼羞成怒,这样反倒坏了他们的情分。 其实不过是份工作而已,景初爱折腾就让他折腾去,至于成不成,倒也无关紧要,反正他们家又不缺钱不是? 把景初送到目的地后,简白看看表才九点半,还有两个半小时才到昨天潘显和他约定的时间。这时候回家也不是,去约定的地点又太早了,于是便决定开车去温和的酒吧坐坐再赴约。 而在大厦里面。 景初终于找到了这家建筑公司的楼层,他跟前台招待的小姐说明了来意后,对方就领着他到一间小型的办公室坐下。人家小姐非常礼貌而热情,领他坐下后甚至还给他倒了杯热茶才离开。 景初在确定对方走后才稍微有所松懈。 这场面试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在景初的理解中,上来应征一个职位不应该至少有两个人跟他一起竞争吗?可是从他上来到现在,除了他,愣是没看到任何一个竞争者。 景初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略微安心了一点点。这间会议室大约十来平方米,有两面巨大的接到地板上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口的另一边排列整齐的格子间,而每一件格子里都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职员在忙碌。 而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件小型会议室的墙上的一个角落安装了一个摄像机,这个摄像机是打开着的,这可以让这家公司的负责人通过摄像头观察这间办公室里的应聘者的一举一动。 景初在学校的时候已经考过了耳机人力资源管理师的证件,关于企业招聘的内容也了解一点点,不过毕竟只是从书本上了解而没有亲身体验。 不过,也许这场面试已经开始。 因为坐在里面实在无聊,景初为了掩饰自己此刻的焦躁情绪,干脆从公文包里拿出昨晚打印出来的这家公司的资料,一个人坐在桌子的下位安静地背资料。 像这种到了应试地点却看不到主考官和考题,对于一个应聘者来说,这是非常煎熬的事情。因为完全不清楚招聘方的态度,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将会遭遇什么,这种未来完全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最容易让原本已经很紧张的应聘者的负面情绪爆发。 这或许就是这家公司面试的第一道题目,考察应聘者的心理素质。 景初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情绪就控制得比较自如。他把这家公司的资料从头到尾看了四遍,简直都能倒背如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间会议室仿佛终于有人记起。景初听到会议室的大门门柄被人轻轻扭动的声音,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然后走进来两个人。 景初连忙站起来,镇定自若地望着对方。 走进来的两个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右手的无名指带着一枚金戒指,手腕戴着的是瑞士名表,镶钻的。看起来就像一个俗不可耐的暴发户。 跟在这个暴发户后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职业短裙,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看起来非常精明强干的女子。这个女子大概是暴发户的助理或是手下强将。 景初做梦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场合再碰到眼前这个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责怪自己的记忆力太好了。 眼前这个暴发户前天晚上他们还在酒会上有个交道,当时这个无耻下流的龌龊老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喝太多酒才在酒后私德,竟然咋大庭广众之下吃他豆腐。 景初在这一刻终于知道当天晚上简伊口中所说的“徐总”的全名,对方叫徐国强。 景初直觉自己应该走。 然而徐国强身后的那名女子却怀里抱着一大本资料,忽然朝他点点头,推了一下眼镜框,面无表情地对景初说:“恭喜您,景先生,您已经通过了我们公司的考核。” 话音刚落,徐国强却对女子挥挥手,他笑容和蔼可亲,转过脸说:“小李,你先出去一下,我想,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我的新秘书说说。” “好的,徐总。”这名女子忙不迭地退下,走出门外后,不忘轻手轻脚地帮忙关门。 然后徐国强慢条斯理地走到窗边拉下百叶窗,把外边的视线全都挡在了玻璃外。 这个举动是非常不合时宜的,景初连忙冲向前制止对方,可手才碰到百叶窗的拉绳,徐国强的左手立马抓住他的手背。 对方那粗糙灼热的手掌心碰触到景初细腻白皙的手背,对方下流地用手心上下抚摸景初的皮肤,脸上已经是满脸的猥琐了。 景初满脸厌恶地挥开徐国强的手,翻身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资料,把纸页囫囵吞枣地装进公文包里,准备离开。 “宝贝儿,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徐国强丝毫不介意景初的态度,奸笑着走到景初身后,“你怎么出来找工作了?难不成简白每个月给你的钱不够花?” “……闭嘴!”如果这里不是对方的地盘,景初真想恶狠狠地把身后的贱人打得从此不敢见到他。 尼玛他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好端端那么多公司,他就好死不死撞见了这么个贱人! “呵呵……”徐国强忽然紧贴到景初的后背,非常挑逗暧昧地朝景初的耳垂后面的一小片肌肤呵了一口暖气,“宝贝儿,你怕什么,不会有人看到里面发生过什么,也不会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你只要从了我,我敢保证你要你想要,什么豪车豪宅都任你挑选。我还是那句话,简白能给你的,我绝对比他多十倍百倍的送给你!” “你他妈离我远点!”景初恼恨地猛地转身一把把徐国强推开,然后抓起公文包往外走,“小爷他妈一家广告公司都不要,会在乎你这几个破钱?你他妈再敢靠近小爷,小爷非把你的小JJ剁下来不可!” 然而冲到办公室大门扭开门柄,却意外地发现门口已经被人反锁了。不用说,这肯定是徐国强的功劳。 “你他妈……”景初这回是真的怒了,想他妈他活了二十四年,他这么一武力值超强智商情商不弱的铁骨铮铮的汉纸,竟然在三天之内被同一个人性骚扰了! 他妈的这年头怎么做个男人还这么不容易啊?! 然而景初的话还来不及脱口,身后的徐国强就粗暴地把他压在门口,猛地抱住他! 身后有个人急切又火热地亲吻景初脖子后面露出的一小块皮肤,这让景初刹那间浑身打了个激灵,他从头到脚每一个毛细孔都叫嚣着恶心! 可让他更恶心的是,景初感觉到身后有什么鼓鼓的东西,隔着西装裤抵在他的菊花外面! 景初的小火山不可抑制地爆发了! 第十七章:深重过往 芒城某街某餐厅内。 简白推门进去,稍微环顾了一圈,就发现早已经坐在窗边位置上的潘显。这时候穿着红马甲的服务生迎向前询问简白有没有订位置,简白挥挥手说是来找潘显的,然后径直走向潘显了。 简白其实已经提前半个小时抵达餐厅了,没想到潘显比他更早。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简白走到潘显身边后,礼貌客套地应付了一句。 潘显闻言连忙站起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简白坐到他的正对面,然后微笑说:“简少这样说真是太抬举在下了,都已经提前半个小时赴约,要真的说不好意思,该是在下说不好意思才是。”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简白懒得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于是笑而不答,坐到了潘显的对面。 潘显见简白入座后,便也重新坐回位置上,把一份菜单递给简白:“简少你随意。” 简白也不推脱,含笑接过菜单,随意翻了一下书页,点了糖醋排骨和红烧茄子,然后便把菜单还给潘显了。这两道菜都是平时景初最爱吃的食物,如果对方很久以前就和景初关系密切,自然看出其中的意味。 果然,潘显一见简白点的菜色,眉梢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微笑,淡淡说道:“没想到简少来到这个地方也只点这两道菜。”说完便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写单。 “我只不过投其所好。”简白淡淡解释道。 “呵呵,原来如此。”潘显回了一句,便没有再多说。 这时候服务员走到他们身边,潘显侧头低声对服务员嘱咐了一句,而后又添了一荤一素一汤。服务员低头快速地写好单子,迅速退下。 等服务员走了之后,潘显才转过脸笑着对简白说:“小时候阿初每次来这家餐厅除了糖醋排骨和红烧茄子,他最喜欢的还是这家餐厅的冰淇淋。” “你对阿初很了解。” “那是因为我看着他从才那么丁点大的小屁孩变成如今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他成长过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看着,他是什么脾气有什么小爱好怎么可能瞒过我?”潘显忽然露出一副怀念的表情,眉宇间竟有些忧愁,“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最喜欢缠着我让我抱最喜欢摸我下巴上的胡茬,每年春节我给他压岁钱的时候他总抱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吧唧一下,一副小财迷的样子乐颠颠地跟我说干爹果然最疼我给我的红包是最多最大的……” 简白只是静静地倾听,没有插嘴。眼前这个人并没有直接跟他说和阿初的关系,可从对方的这一长段话里,简白得到的信息量却是非常巨大的——他至少肯定了一点,眼前这个人是景初的干爹,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闹翻了。 简白说:“我有一点非常好奇,照理说潘总和景家应该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你怎么当了阿初的干爹呢?” “……”潘显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我和阿初的爸爸景向晚是大学同学,大学那会儿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应该不止‘最好的朋友’这么简单吧?”简白心平气和地微笑问道。 如果只是最好的朋友,那应该还不至于关心好朋友的儿子关心到这种程度,后来他听简伊说,眼前这个人当众表示如今对方经营的公司以后也是阿初的。单凭只是‘好朋友’的关系,这样的关心和馈赠未免太丰厚了些。 潘显闻言脸色变了一下,有某些复杂得难以形容的情绪浮现在眼底,他好像很为难的样子,仿佛这个原因是难以启齿的。可最终,潘显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果然什么都瞒不了简少你。” 简白笑而不语。 “我和景向晚大学的时候是情侣,我想同为GAY的简少,应该能够理解我们为什么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件事。” “自然。”景向晚如今已经是有妻有子的人了,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恐怕景初他们家会掀起惊涛骇浪。潘显和景向晚都是成熟理智的男人,他们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不顾一切,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和责任。 潘显又叹了口气:“其实当年也怪我,是我不顾景向晚的挽留一意孤行要出国,而且这一出国就是七年。而当我终于功成名就回国找景向晚的时候,他却早已经听从他们家里人的安排,跟一个女人结婚生子了。我还记得我兴冲冲地跑去找他的时候,他跟他妻子抱着一个嗷嗷大哭的婴儿,他把这个孩子递给我让我抱,他说潘显你看,这是我的儿子阿初。他那时候的神情满足而且愉快,是一个沉浸在家庭幸福的年轻父亲该有的神色。” 简白的心脏抽痛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非常礼节潘显那一刻的心情。一如十年前他发了疯似的丢下一切跑去那个小镇找到陈昔,可陈昔对他却异常冷漠,然后在那天太阳出来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那个男孩。 真的不能怪对方变心太快,只能怪自己当初一时魔障,竟然错过了这世上最珍贵最无价的东西。 这世上有很多人总因为一时的迷乱诱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从此一步错,步步皆错。 “其实GAY在这个社会非常弱势,既没有法律保护又没有亲人祝福,景向晚能有那样的收梢大概是我们这个群体中最幸福的了。我并不想把景向晚抢回来,更不想破坏他这样平静幸福的生活。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是想做他们这个家默默的守护者,以弥补我当年的过错。”潘显说着说着,忽然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只筋疲力尽地把脸埋在手掌心里。 “其实阿初学会走路的那天,当我看到他张着小手一颠儿一颠儿跌跌撞撞地跑到我怀里的时候,我真的很能理解景向晚的感受。这世上有太多比爱情更为厚重的感情,譬如血脉亲情。当我抱着阿初的时候,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我最爱的那个人的血液,他是如此鲜活而不谙世事,从那天开始我终于敢相信,我这辈子只能孤独终老,但我有阿初也就很满足了,我想他身上应该也有三分之一是属于我的血液。” “可是两年前的有一天,阿初在我家发现了我的日记本,当然他看到的只是我回国后的日记,可他却发现了我对景向晚的感情。那一天他愤怒得恨不得把我杀了,他完全不能接受他的干爹竟然暗恋他的亲生爸爸,他说他简直毁了他的世界。从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有喊我干爹,我以前送他的东西他全丢垃圾桶里,我为了不惹他嫌弃,就很少再上他们家——我这两年活得很孤单很痛苦,简少你能明白么?我如今只有阿初这么一个精神寄托,可阿初却恨我入骨……” 简白一时间喉咙哽得竟然半个字都说不出,他似乎有些理解前段时间当景初听到简伊童年不幸的时候反应为什么那么激烈了,那时候他只以为是小孩子不懂事,看不得他太维护小破孩的‘敌人’。 在景初心里早认定潘显是他的第二个爸爸,就跟亲爸爸一样感情深厚得爸爸,那已经是一种亲情。就像正常人都没法接受自家爸爸跟那个亲戚乱在一起一样,景初怎么可能接受他的干爹竟然对他爸有一些龌龊感情,那,简直就是在乱仑啊! 难怪乎,景初说潘显毁掉了他的整个世界。 这根本无关性别,那只是一段正常人都没法接受的关系。 再之后两个人沉默无言地看着服务员上了满桌子的菜,潘显半点胃口都无,只是呆怔地靠在椅子上望着一桌子的菜发呆。简白知道对方看这桌子菜色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或许都是阿初小时候眼睛笑成弯弯的一条线甜甜地喊干爹的场景。因为潘显的眼眶竟然无声无息地红了。 简白忍不住给对方递了一根烟,虽然他现在已经戒烟戒酒了,但出门的时候总会带一包,目的就是在一些场合给人递烟。在天朝,给人敬烟敬酒本是常态。 潘显没有拒绝,接过简白的烟后,自己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烟头,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吸了好几口烟。在尼古丁的刺激下,潘显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招手唤来服务员要了个烟灰缸,然后把烟头上一长段灰白的烟蒂弹落在透明玻璃制的烟灰缸里,长长吁了口气。他的眼眶渐渐恢复成正常的颜色。 “抱歉,”潘显已经恢复成平静从容的样子,微笑道,“我刚刚有些失态了。” “没关系,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简白笑了笑,心里却莫名的沉重。 自两年前景初忽然消失的那一天开始,简白就知道有时候这个小孩可以做得非常干脆决绝,可他或许低估了小孩干脆决绝的程度。 简白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十八章:江以诚 就在简白和潘显沉默地对坐吃饭的时候,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 在某个大厦的小型会议室里。 一片狼藉。 幸而这间会议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而又有百叶窗的阻隔,外面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会议室里的异常。可这间会议室里除了一张连着地板的桌子外,所有的物品都被砸碎在地板上。 此时景初正扛着一张椅子警惕地瞪着在他对面的徐国强,他身上的西装已经皱成一团,有些地方甚至有些破烂,仿佛他身上有打斗的味道。 “你他妈赶快放我离开,我今天要是在这里出事,你以为简白会放过你?!”景初恶狠狠地吐出一口血痰,气急败坏地威胁对方。而在门前的地板上,已经有很多被砸碎的椅子残骸了——那是景初拿武器多次砸门逃生的结果,可惜这扇门太顽强,几乎把景初逼得绝望之至。 景初一向觉得自己的身手不错,可没想到这个暴发户也是练过家子的。所以景初除了刚开始第一招轻易得手以外,剩下的大战中既没有占上风也没有落下风。 然而他身上估计多出挂彩了,此刻他已经打得半点力气都不剩,他已经图穷匕见。 “小杂种这时候还敢嚣张!”徐国强此刻两眼充血,表情狠厉得如同一只发怒的孤狼,浑身散发着嗜血的味道,“你他妈的以为简白真的会护着你?他要是真的护着你,那天晚上我那样对你以后他就不会连半点声音都不吭一下!你他妈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犯不着为了你跟我翻脸!” “……”景初真的气疯了,没想到原来他息事宁人的心态,有时候竟然是助长坏人得寸进尺的催化剂! “小杂种,老子见你细皮嫩肉的,本来还想怜香惜玉一番,不过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在这时候,徐国强忽然从身后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然后狞笑地走近景初,“老子今天他妈的就在这里废了你,你倒是看看你的简大少会不会为你吭一声!” 景初急了,虽然对方手上那把刀不长,但眼前这个人发起狂来单凭这把刀也是可以要人命啊喂! 对方摆明了就是认定简白不会为了个举无轻重的小男宠跟他翻脸,毕竟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一个漂亮小男孩死了就死了根本算不得什么…… 景初急中生智,慌乱中他也顾不得已经跟潘显断绝父子关系,对徐国强喊道:“就算简白不为我出头,你别忘了还有潘显,他可是我干爹!!” “哦?”徐国强停下脚步,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那笑意让他整张脸看起来非常龌龊下流,“小贱货,没想到你还挺能勾引人的啊,既然连潘显那样的人你都从了,为什么就不肯跟我春宵一度呢?” 景初:“……”徐国强显然把这个‘干爹’错会成那个‘干爹’了。 既然威胁不成功,那也只能豁出去了!于是景初咬咬牙,趁对方没有进一步紧逼的时候就搬起椅子砸向对方的脑袋,他宁可背负一个过失杀人的罪名也绝对不可以被眼前这个人糟践了! 徐国强显然没有想到景初竟然朝他脑袋砸,只能条件反射地用手挡。景初这一下下手非常重,木制的椅子竟然就这样被砸成粉末!徐国强因而连连倒退了两步! 景初没有武器傍身,想也没想就扑到徐国强身上想要抢过瑞士军刀! 两个人蹬时扭打在了一起! 景初此刻已经完全无法用大脑思考了,他唯一的本能就是抢过军刀,他甚至已经顾不得军刀几次划伤他的手臂,也顾不得身上的那些疼痛,他唯一的本能就是抢刀! 他们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 然而在混乱中,景初忽然感觉到腰侧被人重重一击,他的手忽然提不起力气。徐国强则趁这个时候反手控制住景初的手腕,另一只拿着军刀的手,已经把锋利的刀锋送到景初颈侧的动脉处,只要刀锋再往里割一点,就可以割破动脉,到时候就算有神仙都救不回他! 景初能感觉到颈侧那散发着寒意和死亡以为的刀锋,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 就在这一刻,景初反而冷静下来,他在思考生命和贞操究竟哪个一个比较重要。事实上孰轻孰重谁都分得很清楚,可这件事真的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其中抉择却是非常艰难的。 “简白……”景初在心底呐喊,他这一刻除了乞求上天给他奇迹意外什么都不能做。可他也明白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简白怎么可能像电视剧中的男主一样,如天神降临一般拯救他?他清晰地记得简白今天跟他说,中午的时候简白和一个生意场上的伙伴有饭局,所以他面试结束后就自己打车回家。 那么要这样彻底玩完吗——不,景初不甘心! “宝贝儿,你早这样乖乖地躺在地上让我上不就好了吗?”徐国强银笑着俯身,深处舌头舔了一下景初脸颊上仍旧冒出血珠的伤口,然而手上的威胁却没有放松丝毫。 尽管身下这个人有刺,身上非常狼狈。然而当徐国强用舌头舔过这个人的脸颊,那柔软清香的触感和血腥的气味却交杂成非常奇特的诱惑,徐国强几乎把持不住,很快就硬了。 身下这副身体明明不是徐国强见过最美好的,但对方身上那股辣劲儿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地激发一个男人的征服欲。此刻的他如同一只雄狮,在激烈的战斗中终于战胜了对手,此刻可以尽享战斗胜利后的成果。 这单单只是让人想一下,就激起体内无限欲望,恨不得把身下这个人狠狠操死才爽! “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今天这么对我。”景初恨恨地瞪对方,这一刻被压在身下的屈辱已经算不了什么了。是的,他怎么这么傻呢,就算要死,也必须把这个男人拉下地狱一起死! 徐国强哈哈一笑:“宝贝儿,等会儿我就让你欲仙欲死,到时候你就会天天在床上求我来操你,以后怕你离都离不开我,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让我后悔,哈哈!” 说完,徐国强立马动手解开景初的西装裤。 那急促火热的气息直扑景初脸上,景初恶心极了,可就是不能反抗,因为脖子上的刀锋还威胁着他的生命呢。他恨恨地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流露出哪怕一丝的软弱。 徐国强,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一起拉下地狱!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那一扇怎么砸都砸不开的大门门柄从外面被人轻轻扭动了。 徐国强身体一僵,景初惊喜万分地转过脸看向外面。 门口先是推开一条缝,而后门外的那个人推开门,看到会议室里一片狼藉,不由诧异地咦了一声。而后那个人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大惊失色,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门都忘了关,慌乱地跑到徐国强身边扶起徐国强:“徐、徐总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跟被打劫一样?!” 有外人在,徐国强自然不好再露出他凶恶的一面。 景初感觉到颈侧的危险稍微松懈了一点,他连忙推开徐国强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匆匆看了一眼那个人,站起来跑到门口边上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跑。 太狼狈也太难看了!幸而没有真的被那个恶心的老男人糟蹋! 景初坐进电梯,看见电梯里面映在墙上那个狼狈万分的自己的那一刻,眼泪却不知道为什么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那大概是劫后重生的幸运吧! 景初跑出大厦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打电话报警。可是电话没有播出,就又迟疑了。虽然会议室里有摄像头,但这是徐国强的地盘,万一对方趁他跑出来的时候已经命人把证据销毁了怎么办?而且,就算现在带人上去,万一徐国强联合他们公司的人,反咬他殴打徐国强怎么办? 这不是一个是非黑白分明的年头。 景初想了想,于是只能给简白打电话,可是电话刚一播出他就挂断了。 呵……让他怎么跟简白说出口,他差一点就被一个老男人QJ了?! 景初既害怕又绝望,最终决定先逃离这个仿佛还十分危险的地方。他连忙在路边招了一辆车租车,然而车刚停,他刚想钻进车子里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人唤他的名字: “景初!等等!” 景初闻言回头,发现是刚刚无意中闯进会议室的那个男人,说起来对方还救了他一命。于是停下来看对方想干什么。 然而对方跑过来,却慌乱地把景初推进车子里,然后自己也塞了进去。关上车门后,对方对司机说:“去××路。” 司机只是古怪地盯了他们两眼,就快速地启动车子了。 景初这时候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眼眶红红的。他奇怪地看着对方,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呵呵,抱歉,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这个男人友好地对景初微笑,“刚刚我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打了我们老班一拳,我想如果我幸运的话应该不会被起诉故意伤害罪。” 景初警惕地盯着对方。 “我叫江以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第十九章:意外的表白 这个名叫江以诚的男人把景初带到某路的一家小诊所里简单地给景初处理了一下伤口,景初吃不准这个男人的用意,只是警惕而又奇怪地盯着对方。 说实话,虽然刚刚在出租车里这个男人已经自我介绍,但景初实在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个人。还是一个在徐国强手下做事的男人。 这个男人剪了一个板寸头,下巴尖削,脸部轮廓简洁立体,整张脸凑起来,给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觉。对方并不是特别好看,如果单纯从相貌上来说,这个人连简白四分之一都比不上。但这个人的五官非常柔和,眼睛深邃,眼神莫名地给人以一种忧郁沧桑的感觉。而且越看越有韵味。 徐国强应该是那种看见各种口味的男人都想试一试的龌龊老男人,像江以诚这样的人中极品,不知道徐国强有没有跟他…… 咳咳,景初不自然,他的想法猥琐了。 在小诊所。 景初被医生带进里屋清洗和消毒伤口,然后看着医生小心翼翼地给所有的伤口都贴上绷带,等弄好这一切景初出来准备付钱的时候,对方却告知江以诚已经替他付账了。景初很意外,不知道江以诚闹的是哪出。 最后他们并排坐在小诊所的长椅上。 江以诚看景初身上破烂的衣服,于是笑了笑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景初披上。 这套西装沾了血迹,并且在打斗中撕毁了很多地方,估计以后穿不了了。不过由于他们现在也没衣服,江以诚又不好让景初连里面的衬衫也脱下来,他只好拿自己的外套去挡住衬衫上的血迹了。 景初不习惯陌生人的好意,又或者说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莫名地献殷勤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警惕地盯着他,就如同一只被宰的羔羊警惕地盯着一只狼一样。 江以诚失笑:“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景小爷一个月前见过的人一个月后都不一定记得,谁知道眼前这个冒充亲热的人是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 “我们以前念同一个高中啊,你不记得了,以前月考的时候我们班经常跟你们班交换教室考试……”江以诚试图唤醒景初的记忆。 “你不会是……” 过往的记忆忽如潮水涌来,那些纯真美好的记忆,那个在夕阳下眼神忧郁的少年……景初终于想起对方是谁了,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他当初还暗恋过人家呢! 江以诚含笑着看景初,眼底的那种沧桑忧郁似随着景初以及的苏醒,慢慢地如烟雾消散,他的眼梢最后都含着明亮的笑意。 “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碰见你,”景初低头看看自身的处境,苦笑,“还真是狼狈呢!”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你重逢,”江以诚笑得很坦诚,“我还以为我们的重逢应该更美好浪漫一些,就好像电视剧里和初恋重逢的场景一样,说不定还能重温旧梦。” “……”景初一怔,笑容有些僵。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想拿以前的事情作为调侃,还是不动声色地表明心迹,可无论是哪一种,这话都说得暧昧了些。他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突然出现在会议室里啊?” “我在徐总的公司上班,今天本来想拿文件上来给他签发,结果听小秘书说他正在会议室和今天新招的助理单独说话,所以我就过去了,没想到正好碰见这种事情。”江以诚解释道,眉头却是一皱,“在公司工作这两年多,徐总有时候不到一个星期就能换五六个男助理,说不定也是这个原因。” “……”尼玛这得多少无辜男孩被那禽兽糟蹋啊! “阿初,别怪我多嘴提一句,徐国强之所以能在这几年间发展成为芒城地产界数一数二的大亨,他的背景不简单。你要是想告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可这样做你不一定能告得赢,而且说不定会被反咬一口,到时候……” “我知道。”景初打断对方,勉强自己笑了笑。 这时候他的手机一阵狂震,景初连忙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简白这两个字。 那瞬间景初的满腹委屈终于找到的发泄口,要不是江以诚还坐在他旁边,说不定眼泪就这样控制不住地掉下来了。景小爷活了这么大,好说歹说也是一铁骨铮铮的汉纸,他什么时候竟然被一个龌龊老男人欺负去了……尼玛啊,是男人被男人强那啥,这打击对景初来说太大了,简直是盘古劈天以来的头一遭! 景初红了眼眶,不过还是礼貌地对江以诚笑了笑示意他得接个电话,然后就站起来往诊所外面走,然后声音哽咽道:“喂?”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你的声音怎么了?” 景初喉咙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要命地往下掉。这时候景初更不敢说话了,他怕一说话就是哭腔,简白肯定听得出来。 太狼狈太难看了!景初想,不就被一禽兽吃了豆腐嘛,他一大老爷们怎么可以跟个娘们似的哭起来了呢?! 简白就好像明白了景初此刻不说话的原因一样,也不问为什么,静静地在电话那头等景初什么时候肯说话了,他再说话。 景初哭了好一阵才终于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等喉咙没有这么哽了,他才开口:“要不你过来接我吧,我在××路××诊所。” “你等我二十分钟,我马上过去接你。” 说完景初就挂电话了,可挂了电话后他却情绪崩溃地蹲下来抱着膝盖无声痛哭。 今天太凶险,他差一点点就再也见不到简白,他差一点点……就无颜再见简白! 景初在学校里生活了二十四年,哪里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他更没有想到这世上竟会有像徐国强这样人面兽心的禽兽! 景初因为是第一次碰到,所以格外的难以接受,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于是他除了哭,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先前一直压抑在他心头的恐惧和害怕。 景初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哭得两只脚都蹲麻木了。 忽然有人轻轻拥抱他。 “好了,没事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江以诚自景初对着电话哭的时候,他就一直站在景初身后。可景初全心全意地都在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身上,根本没有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他。直到景初蹲在地上失控大哭,江以诚才走到景初身边,心疼地把这个小破孩拥入怀里。 江以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怀里的小人儿才能让小人儿不哭,他只觉得看着景初一停地掉泪,他的心尖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除却高中那段美好的回忆,江以诚在大学甚至出了社会后都处过不少男孩,而且到今天他还跟一个男孩保持固定的床伴关系。可处过那么多男孩,却没有任何一个比得上景初能让他产生这样强烈的悸动和疼惜。 阿初这个孩子,应该给人抱在怀里温柔地亲吻和抚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由他当街痛哭才是。 “阿初,阿初,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江以诚不禁轻轻亲吻景初的头发,完全不顾路过的人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们。 高中那会儿江以诚是不敢,因为他那时候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去直面这个社会鄙夷的目光。那个时候景初这么紧跟着他身后,他怎么可能觉察不出来呢?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那时候的他是不是可以放纵一下自己,在放学无人的教学楼里,把那个小小的纯净美好的小人儿堵在楼道里,然后旁若无人地亲吻当时眼里只有自己的小人儿? 多么可惜而令人遗憾的如果。 “学、学长!”景初觉察出异样,连忙慌张地推开江以诚,他的眼睛红肿得跟一只兔子似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以诚,干脆别过了脸,“你别这样,我不喜欢。” 景初心底非常震惊,江以诚竟然当街亲吻他的头发,这实在太令人接受无能了! 江以诚垂下眼眸,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似乎,他眼底的忧郁更盛了:“阿初,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简白,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就像高中那会儿你会喜欢我一样,没有简白以后,你可不可以再此爱上我? “你……在说什么?”景初混乱了,他和江以诚几天才第一次见面好么?这个男人怎么就…… “我说,等你跟简白分手后,我可不可以追你?” “你疯了……”最后一个‘吧’字还来不及说出口,江以诚忽然向前跨了一步紧紧地把景初抱在怀里。 “抱歉,”江以诚说,“我想我真的疯了,从我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下落的那一天,我就很想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想这样抱着你。” 景初用力挣扎出江以诚的怀抱,这个男人一定是疯了! “你想抱阿初,好歹也得征求我的意见吧?”忽然一个温润的男声冷冷地在他们身边响起。 第二十章:不可饶恕 简白撞见了江以诚抱着景初的样子,他看得出只是江以诚的一厢情愿,因为远远地就看到景初把江以诚推开过一次,是江以诚又不依不饶地贴上来的。但简教授仍觉得气不顺,因为他活了四十年,这是第一次有人敢抢他的人,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简白铁青着脸,一把把拥抱的这两个人分开,粗鲁地把景初拉进怀里。 然后说:“江以诚,不是你的东西最好不要痴心妄想,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安守本分。”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景初,发现小孩满身是伤,两只眼睛红肿得睁不开了,顿时心脏抽痛了一下。 他才离开不过小半天的功夫,离开前还活蹦乱跳信誓旦旦要赚钱养他的小破孩,如今竟然变成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简教授甚至在做的时候都害怕弄疼这个小孩,动作轻柔再轻柔,谁竟然这么胆大包天把他心爱的小人儿整成这个样子?! 简白倒吸了一口凉气,二话不说把景初打横抱起,冷冷地瞥了江以诚一眼,一言不发地朝停在路边的车走了。 回家的路上景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惴惴不安地不时用余光瞟了一眼简白。然而简白只是专心致志的开车,根本没有多看景初一眼。简白一路上都寒着一张脸,这样子的简教授是景初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那表情真心吓人。 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把车开进了郊区的高级别墅区里,然后简教授缓缓地把车停在车库中。 然后简白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下车又关上车门,景初以为对方不理自己走了,连忙打开车门,没想到简白只是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的车门外,景初连半点反对意见都没机会提,简教授就把他打横抱起,缓缓走向别墅。 景初一直以来都不大喜欢被男人公主抱,因为这显得他不够爷们。可这时候他不敢吱声了,因为直觉告诉他,这时候的简白最好别去招惹。 这老男人的醋劲儿可真大。景初被简白抱在怀里的时候,一边睁大眼睛盯着简白绷紧的下巴一边在心底漫无边际地想着。 狗血言情剧里的男主撞见女主被傻×男二抱,一般情况下肯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同样傻×的女主望见,就会奔上去跟男主解释,可正常剧情男主一定气得什么都不听,甚至甩开女主的手走了。 不过同样的场景,放在简白身上却是冲上去把江以诚和他拉开,然后景初连解释都省了,二话不说被简白拉走。可见生活远没有言情剧狗血。 景初一直被简白抱回二楼的主卧里,家里的下人见状早早躲开了,这时候谁都不会上前触简白霉头。 简白把景初放在床上,然后默不作声地把景初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他认得出景初身上的这件外套不是景初出门前穿的这件,便明白这件衣服肯定是江以诚的,于是恨恨地把外套丢在地上。然后简白才看清景初贴身衬衣的样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景初身上这件衬衣是前几天刚刚送回来的,芒城某裁缝店专门定制的全手工的纯棉衬衣。此时这件衬衣已经破败得不忍再看,甚至在有些破碎处的面料上还沾染着斑驳血迹。 简白的神情终于由愤怒转为淡淡的疼惜,他转身摇铃唤管家进来,吩咐管家叫钱开带医药箱过来给景初看看。然后他才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替景初解开纽扣,查看他身体上的伤。 终于把景初身上的衬衣剥干净,简白倒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镇定。此刻景初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甚至可能还有刀伤,不过被人用绷带贴住了。 从来没有人敢动他简白的人,这是简白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也只能是唯一一次。 简白皱紧眉头,坐到景初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把景初抱入怀里,心疼地问道:“我才离开不过小半天,谁把你弄成这样?” 简白虽然生气,但理智还是清醒的。这件事应该不是江以诚做的,说不定还是江以诚把景初带到了那件小诊所。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景初的眼眶便迅速地红了。他虽然是个男人,但他也会恐惧也会惧怕。没有人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不恐惧不惧怕的。 景初反手回抱简白的腰,他把头靠在简白的胸前,恶狠狠地吸了口属于简白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心里在刹那间终于感觉到稍微的安心。不过景初的喉咙仍旧有些哽咽,停顿了好几分钟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才说道:“我今天在会议室跟徐国强大干了一架。” “……”简白低头亲亲景初的眉心和嘴角,感觉到怀里的那个人身体终于没有那么僵了,才低声问,“为什么?” “……”有些难以启齿,景初在心里拼命说服自己这件事不能藏着掖着一定要说出来,他这样说服自己好几次,才咬咬牙说出口,“我的简教授,真正想挖你墙角的是徐国强不是江以诚啊。如果今天不是江以诚,我说不定就见不到你了呢。” 景初用了最委婉的方式把这件事说出来,相信简白肯定能理解。他实在没法说出他差点被一个老男人QJ的事情,这太耻辱,是景初毕生的耻辱啊耻辱。 “……”简白的身体果然僵了一下,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事情其中的回环曲折。除了愤怒他更多的是对景初的疼惜,以及灾难最终没有酿成的幸运之感。他抱着景初的手收紧了一点点,安慰地亲吻景初的唇角,下巴,脸颊和额头。他知道爱人之间的亲吻能够让爱人没那么紧张。 “好了没事了,以后我会寸步不离地保护你。”简白安慰道。 于是钱开和简惜萍在管家李叔的带领下走进主卧,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香艳的场景:一个年长高大的男人正坐在床边抱着一个年幼的上半身赤果果的男孩,他们亲密的相拥在一起,旁若无人地亲吻。 简惜萍觉得她的鼻血要喷涌出来了:她、她生平第一次见到活春宫啊!请注意,是俩活的男人的春宫!这福利绝壁是满满滴! 而钱开眼明手快地转身捂住简惜萍的眼睛,那样子有些尴尬和不自然:嗯,这画面少儿不宜,十八岁以下未成年人自动回避! 李叔则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以引起房间里抱在一起亲吻的那两个人的注意。 简白闻声就放开景初了,然后站起来喊钱开赶紧过来给景初看伤口。 景初抬头一看,竟然有那么多人站在门口围观他和简白……小脸就跟动漫里的人物一样由下而上涨红得简直要滴出血,头顶上不断地冒出白气。他忽然想起自己上半生没有穿着衣服呢,羞赧之下连忙把凉被拉起裹到自己身上,像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简白见状连忙让李叔把已经在流鼻血的简惜萍赶紧带走,只留下钱开一个人在屋内,然后把房间大门关上。 十分钟后钱开收拾好药箱就低头匆匆离开了,景初在外面已经有人给他处理好伤口,他只是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景初的身体就走了。 待所有人走后,简白把景初抱到床中央,让他在床上躺好。景初这时候已经换上了柔软舒适的睡衣,简白顺势躺到景初身边,把他抱在怀里安慰说:“好了,阿初,一切都会好的,你乖乖睡一觉,等睡醒了坏人也就伏法了。” 简白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一下景初究竟在徐国强那里遭遇过什么,不过徐国强应该是没有得手的,否则以小破孩的脾气必定不会这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景初虽然已经不小了但对待世界向来非黑即白,如果真的被人侮辱了,那小破孩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但坏人,是必须付出代价的。 景初今天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外加参加过一场激烈战争,这时候他感觉自己身心俱疲。而躺在简白的怀里他终于稍微感觉到安心,于是很快就缩在简白怀里睡着了。 简白确定景初睡着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景初放在床上,起身离开。 简白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来到一楼的客厅。 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别墅上下包括厨师在内五口人都神情凝重地站在边上,似乎在等简白下来。而简惜萍则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喝着。 不久前钱开从主卧出来简惜萍就两眼放光地缠着钱开问景初是不是跟简白偷偷玩什么重口味游戏,以至于不得不找医生处理伤口。然而钱开却一脸凝重地告诉他景初这是在外面被人殴打所致。简惜萍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这屋子里的人都知道,今夜注定是多事之夜了。 简白走到沙发上,坐到简惜萍身边。 然后简白面无表情地吩咐李叔道:“李叔,我记得我们家手里掌握了很多徐国强行贿的罪证,要是我没记错,他百分之七十的地皮都是通过暗箱操作才投标成功,这罪名最少也够他吃个二十年的牢饭了。” “大少,除了这个,徐国强经常运用威逼利诱的手段对他们公司不少男孩用强,我想再加上这条罪名,足够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李叔淡淡建议道。 “可我不希望这件事牵连到阿初身上,他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徐国强是个聪明人,简家要动手,他自然不敢在人前承认他动过简家的人。而且就算他承认了,局子里的人也会因为顾及简家颜面把这件事压下来的。您放心,只要我们去跟江少说一声,他会让他们的人严守这个秘密。” “……”简白沉吟了片刻,他知道江乔他们家在警界的影响力非常大,也就认可李叔的建议,“那就照你说的办。” “是。”李叔点头应是,然后默不作声地退下去。 无论这些人认不认可景初,但在外界看来景初已经住进简家。尽管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景初,但他们绝不容许有人胆敢挑战简家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