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鬼——映冰河
映冰河  发于:2014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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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提着小竹篓,扛着随手采来的柔韧细竹,嘴里哼着愉快的小调。 今天,是个垂钓的好日子! 一脸稚气颇重、让人完全猜不透真实年纪的少年,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呵欠后,继续穿越不甚茂密的树林。 当他来到小湖边,兴高采烈地要往偏好的老位置走去时,却发现有人已经占据了那里。 杨冉舒睁大丹凤眼嘟起嘴,并非他不高兴,而是他想到好友曾说过:只有你这怪人才会在夕阳西下,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去垂钓! 瞧瞧!这会儿,不也有人跟他一样怪嘛!唔……不对,他一点都不怪,钓鱼讲的是养性嘛,管他什么时间。 杨冉舒笑了笑,朝着坐在突起的石头上的高挺背影走去。 「喂。」放下手上东西,与那人打招呼。「你真有眼光!这湖不小,偏偏选中我的好位置!看在你早到的份上,便宜你了。」 那人瞧了杨冉舒一眼,眉宇间有着被打扰的无奈,随即转头不予理会。 杨冉舒咧嘴一笑,愈是被无视,他想捉弄人的性子就愈耐不住。架起钓竿,刻意地开始说个没完;上至坊间趣闻异事,下至生活抱怨不满,就差没把对方家世都问候详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杨冉舒终于停下来撑着脸不满道:「喂,我说了这么多,你好歹也回个几句,不应也罢,你知不知道有人跟你说话时,直直瞪着对方很不礼貌呀?」刻意加重语气。 那人的手微微颤抖着,力道小到几乎看不出有何异常,他收回视线转望向那一闪而逝的波澜,连鱼儿上勾了也没拉起来。 不敢相信怎有人能自言自语到这地步!算算,少年的碎念没有一刻也有十分,像麻雀似恼人的喳叭,逼得他无法再故作镇静。 「怪人。」杨冉舒道。 那人听了脸一僵,不明白真正怪的是谁呢!眨眨干涩的眼默默站起身,提着手上的钓竿转身离去,连放在地上的鱼篓都没拿。 「啧!要走东西也不拿。」杨冉舒鼓起脸,「算你们命大喽!」想也不想就把鱼倒回湖里去。 隔日,同样的时间、地点,同样的背影伫立在那石头上。 杨冉舒的脸上闪过惊奇,倒没想过会再次碰见那人,他不急不徐地朝那背影行去。 听到声音,那人转回头,却在见到杨冉舒后立刻撇开。 太过刻意的回避令杨冉舒乐了!不是没看见那人眉头微蹙的瞬间,但愈是这样他就愈爱去招惹。一开口又是一连串恼人的语言轰炸,边说还边打量起那人来。 刚毅的脸挺方正,没啥气势,一看就是会被吃死的老实命,倒是健硕的身材有练家子的架势,会是哪家武馆的人还是啥武林人士? 好奇的打量在惊见那人额际隐约浮现青筋后打住,杨冉舒笑得更开了! 「喂,你昨个儿鱼篓没带走,给。」递过手上的篓子,杨冉舒瞥见那人身旁已放了个崭新的鱼篓。他撇撇嘴,「就说嘛,不是一般人家,果然小东西丢了也无所谓,那好吧,这篓子我当你不要,收起来了。」 听来颇有讥讽之意的话令那人微皱起眉却保持沉默。 「喂,昨个儿你没带走的鱼我全放了,你不会怪我多事吧?钓这么多鱼,家里人口多?呐,这湖就这么大,好心点别把鱼全捞走了,得留几尾活口繁衍后代是不?否则我的乐趣可就没啦!」 视线直揪着那人,杨冉舒看见那眉头拧得更紧了些,偏偏还故意装作不为所动。 咧笑着,杨冉舒顿了下,「喂,你知道有人跟你说话时,不看对方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吗?」 倏地,那人终于转过头瞪视杨冉舒,微张的嘴似乎有些不吐不快,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半个字。 「这才对嘛!不过你眼睛不用瞪这么大,要吓唬人呀不是用瞪的就行,有的人不用故作凶恶,一样有震慑人的气势。」 咽住气,那人无言的收回视线,默默收起东西再次空手而去。 「真是小气,这样就走了,我说得可是实话耶!」杨冉舒撇撇嘴。 就这样一连过了七天,扰人的杨冉舒和始终沉默的陌生人每天都会在湖边遇见,只是陌生人七天来什么都没带走。而杨冉舒呢?鱼儿本来就不是他的目的,有或无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差别。 但杨冉舒心情相当愉快,那人像是决心与他杠上,明知他就是会在那时间出现,那人也硬要同时间垂钓,这可不能怪他爱扰人清静了。 更让杨冉舒好奇的是那人七天来从未开口,也未见那人气到抓狂过,他总是默默收了东西就走,也许那人把他当成疯子也说不定。 想到这杨冉舒咯咯笑。 天下之大,他只碰过四个人能与他的特异匹敌! 除了教他医术的师父——恶名昭彰的鬼医之外,还有就是他那三个各有特色的好友们。 转头看看外边日影拉得细长,差不多又到了垂钓时间。猜猜看,那怪人今日是否依然会出现? 带着小小期待及玩乐成分居多的愉快,杨冉舒飞快地收拾掠晒在外的草药。 突然,他抬起头望向远处并提高了警觉,隐约可以听见渐渐逼近的马蹄声。 是敌?是友? 危机感让杨冉舒的笑脸迅速冷却。他最讨厌躲躲藏藏的逃命了,偏偏因鬼医的关系,害他这生跟逃命两字都扯不开。 他师父仗着医武在身,好事做的不多,坏事倒干了不少!收了他这唯一弟子后也不教他武学,还嘲笑他资质过低,只有医识方面有那么点天份。 就连要驾鹤西归前都不忘对他这徒弟使个卑鄙。他永远都记得鬼医的临终遗言:我命将绝,今后将无人督促你,为让你精益求精,我放出了风声。我鬼医乃有一传人——冉鬼子,医毒精湛但手无缚鸡之力,谁杀了你便可得我毕生心血的医武双笈。想办法活下去呗,好徒儿!脑子灵光些,毒是你唯一的活路。 当鬼医一升天,仇家立刻找上门。他还想怎会来得如此快?竟是鬼医早广发信函自曝落脚处,若非好友赶到相救,怕他早跟着鬼医一块升天啦!还精进呢! 想到他就气的牙痒。 躲藏一阵子,多亏好友也放出消息,冉鬼子一说是鬼医临终前消遣武林的笑话!谁人不知鬼医性格怪异,也没人真见过冉鬼子,久而久之这喧腾才淡了下去。 现在城里偶尔会出现个妙手回春的年轻大夫,名唤杼。话很多,不听他说就不替你看病,问你话不回答会把你给赶出门去;看不入眼的就识相自个儿闪边,不然他只会下毒让你病的更厉害。 杼大夫的怪异行径有人把他喻为鬼医第二,因此少数对鬼医遗言不放弃的人曾找上门,但都被杨冉舒装傻蒙混过。谁人猜得出那冉鬼子竟是十七少年?只当他是没事唬唬人讨生活的药童。 放下手上东西,杨冉舒飞快从后门溜出。潜入早就布下的地道,那是可以连到前院空地放置干柴处的密径。 很快地,一辆马车在小屋前停了下来。 一名女侍打扮的小丫头从车上跳下,她轻踏碎步至门前,对着里边大叫: 「有人在不?」 探头不见人出来,大门就开敞着,她索性直接走了进去。 杨冉舒见了直呼不得了!区区小鬼胆敢闯他毒穴,就别乱碰什么,到时……嘿!毒死自己可怨不得别人。 不一会儿,小丫头奔出来,她对着马车道:「姐姐,都找过了,没人,要在这儿等吗?」 「没人?」充满怀疑的语调自车内传出,接着有人走了下来。 那是位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她走至门前静默,不知在思考什么?紧接着她扫视四周,最后视线落在屋外那堆干柴上。 直冲而来的犀利视线让杨冉舒摒住气息,他被发现了? 「传闻被喻为鬼医第二的杼大夫是个少年,八成上哪玩去了,咱也别等了。」转身,若刻意似地撂下一句:「躲过这一时,躲不了一世。」 马车很快驶去,杨冉舒额际冒出些许冷汗。不知那女子是何来历?但他知道绝非泛泛之辈! 这还得了!明知对方冲他而来,若继续待在这等人杀来他就是笨蛋!这脸…… 抚上脸颊,杨冉舒明白得暂时换个样子才安全。 嘿!幸好他刚拿到个好宝贝,正好可以用来挡灾。 师父想害他早点下黄泉作伴?没门! 2. 抚着脖子不断顺了又顺,彷佛那的皮肤不太服贴似的。杨冉舒扭扭脖子,再三确认无误,「嘿!完美。」 从阴凉小巷走出,阳光刺眼的落下,除了娇小身形未变,这人哪里是杨冉舒!看上去似是三十好几的脸,严重下垂的眼角若哭一般丑陋。过份老化的模样配上那小小身形,怎么看怎么不搭,活像严重发育不良、甚至有些萎缩的人乾。 摸着下巴一撮小山羊胡,看着人满为患的街道,杨冉舒清清嗓子。 「敝人……敝人……」音调好像不对!一连试了几次,杨冉舒不满地嘟起嘴。 他的声音带着童音,怎么说话都与这脸不搭,真不好玩!亏他还跟好友硬拗好长一段时间,才得到这张假脸皮。 哎,不管了!反正没人见过这脸孔,哪会想到其实这是张假脸皮? 倒是他现在要上哪、做啥得好好想想,最重要的是生活乐趣可不能少呀! 找了个遮荫的地点,杨冉舒席地而坐。顺手拿起一旁石子便在地面写上『天下一绝』四个大字,颇为注目,路过的有人视若无睹,有人好奇观望,就是不见有人上前,杨冉舒托起下巴有些气闷。 这些人的好奇心都死绝了么?才这么想着,身边突然就坐下一个人影。 「嘿嘿,小老弟,乞丐?」皮肤黝黑、混身衣衫破烂不堪的中年人灌着酒道。 杨冉舒瞥他一眼,在假面皮下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愁上加愁。「我像乞丐么?」反问。 「呦嘿嘿,不像!衣衫完整、细皮嫩肉的。」 「去你的细皮嫩肉,当我三岁娃儿么?」杨冉舒不高兴道。 「哎,你瞧。」中年人指着自己肮脏的脸,「瞧见没?这历经人世波折的沧桑痕迹,你有不?没有!这还不算细皮嫩肉?你这岁数跟我比,差距十岁有不?有吧!那还不算娃儿?」说完又灌了口酒。 嘿!这大叔是跟他杠上了不成?杨冉舒勾起嘴角,故意嗤了声有些不屑。 「沧桑算啥?在下可是受尽人世冷暖,心里伤痛更是沉重。您瞧见我这长相不?处处惹人嫌呐!大叔您到哪都还可抬头挺胸、走路有风。你试过像过街老鼠人人鄙弃的感觉否?」 中年人听了哈哈大笑,「有意思,你这模样确是一绝!难怪你要写天下一绝!」他敲敲地上四个大字。 「呿!谁说绝得是我的长相了?」杨冉舒撇嘴。「是说原来您识字呀!我还以为只是个醉酒的疯子呐!」 「哈哈哈,要不,小老弟绝得是啥?莫非是个铁口?」中年人不以为意。 「铁口?」杨冉舒笑。「沾的上一点边呗!」 师父说的话猛地窜入脑中,那是鬼医对他的最后要求。「冉鬼要你入黄泉,绝不留命过一日。」杨冉舒喃喃。 话说他从未用冉鬼名义出现江湖,自然没毒杀什么人。不过他师父也是老糊涂,想也知他不可能没达成要求就服毒请罪,会那么做的是傻子! 「啥?」没听清楚的中年人问。 「嘿,手借我大叔。」杨冉舒道。 「行。」中年人豪爽地伸出手。「替大叔我看看往后的路怎走?」 飞快探上大叔脉络,杨冉舒挑起眉。脉络他探多了,普通人和练家子他一下就摸的出来。眼前这人不简单呐!「大叔哪儿人呐?」 「四海为家。」 「姓啥名谁?」 「无姓无名。」 「呿,没名没姓谁相信,不然别人怎么叫你?」 「哎!」大叔大笑,「瞧我这模样,小老弟不会猜不出我是以什么为生呗?」 杨冉舒挑眉,看大叔模样心里也有个底,但他就是不说出来。 「哎——伸手要钱,张口要饭,你说这叫啥?叫化子一个!要名字做啥?今个儿见过,明个儿就忘了。」大叔说得不羞不耻。 真是叫化子怎没半点儿粗俗味?杨冉舒有些不信。但倘若是真,依这人修为来看必居丐帮上位,惹不得;但若是假…… 中年人搔搔头,「貌似小老弟不信,罢!什么身份都不重要,萍水相逢而已,哈哈哈。」 杨冉舒一听笑了。这倒没错,萍水相逢而已,他与大叔无怨无仇,探不出大叔来历又如何? 「信不信今后若有缘再遇,我定认得出你,不管大叔外表如何变化。」杨冉舒说得自信。 「呦嘿!若真如此,我定请你一回。」 「呵!大叔别信口开河,用讨来的食物充当飨宴招待,我可吃不消。」杨冉舒摇头酸道。 「哎哎,小老弟,就怕信口开河的人不是我呀!哈哈哈。」中年人大口灌酒,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快说快说,你到底摸出了什么?我这是不是烂命一条、翻不了身哩?」 「呿!我从不信口开河。倒是凭大叔的修为要躲在下再容易不过。」杨冉舒不客气地甩开中年人的手,「无病无痛,健壮的很。走啦走啦,别打扰我了。」 中年人惊奇地跳起来,「呦嘿嘿,小老弟,原来你是个郎中!」他筢了筢头发相当高兴,「天下医者何其多,能探出异于常人脉络的可不多,小老弟,你……什么来头?」 杨冉舒瞥了大叔一眼,怪哉!被人探出了底还这么高兴?「无门无派。」这是实话,鬼医从没自称是啥派别。 「呦嘿,无师自通,有意思!有意思!不过小老弟,你这模样……真找你看病,怕是会先去了半条命呦!太衰啦!」 杨冉舒不高兴地鼓起脸,谁知道好友会给他这么怪异的面皮,虽然没什么不满,但万一真没有人敢上门那才无聊呐! 「瞧你这鬼见愁,你替我免费看病,我就帮你一次,小老弟,你叫啥来着?」中年人拍拍屁股站起身。 杨冉舒想了想,换张面皮就要换个名字,自然杼大夫名号不能拿出来用。突然,一股恶趣味油然而生,虽然枉费好友苦心有些对不住,但……三年前消匿的消息,要被他翻出来闹风雨喽! 「冉鬼子。」 中年人拍拍头,「怪名!但是我欣赏,哈哈哈。」他走到路中间开始放声大喊,「来来来,妙手回春冉大夫免费替人诊病,只要没钱,有大痛小痛的就快来呗!好机会不容错过呀。」 啥?杨冉舒顿时错愕,赶忙就上前阻止。 「慢着慢着,你当我太闲,免费诊病?」高八度的音调充满惊詑。 「呦嘿,小老弟,不先打知名度你怎么出名?看出点什么来,人家也不怕你这鬼见愁了呗!」中年人说完又继续大喊。 话是没错,但杨冉舒可没说要行善呐!「够了,你再喊,这梁子我是跟你结下了。」 「是结缘,不是结梁子。来来来,妙手大夫唷!」 嘴角抽动,杨冉舒有些无力却又想放声大笑。 怪人!怪的莫名奇妙! 最近他是走什么运?先是钓鱼的陌生人,然后是大叔。虽然不见得会和他们深入结识,但碰到这样有趣的特异,总是让他莫名激昂。 「免费看诊可是真?」 人群后头,泼辣女声传来。没一会儿,四、五个带刀女子潇洒地穿越人群而过。 「当然是真,小姐想看病?」中年人对着趾高气昂的领头女子道。 「小姐,这人哪里有大夫样子,怕是个骗子。」一旁的随从说。 「哎,别误会,我不是大夫,他才是。」中年人边说边推杨冉舒到前头。 一身破烂的乞丐就够怪了,怎知看病的大夫长相更为惊人!那副衰到无可形容的哭丧脸怎么看怎么令人生厌。 「你是大夫?」鄙夷的语调充满不信。 杨冉舒撇嘴。 这不是邢家镖局的丫头——邢绿水么! 话说,武林有三绝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绝为名剑赤家与曦阁的决战未果,双双失踨;二绝为魔教教主看破红尘,出家为僧,据说最后圆寂在某间无名小庙里;三绝就是他师父鬼医的古怪了。 有三绝自然有三笑,那是丢尽面子的天大笑话,而武林第一笑绝对非邢绿水莫属。 她不仅厚颜无耻地追着一个男人四处跑,甚至扯谎道她乃紫浣山庄小名剑未过门的妻子,此话说了两年也不见紫浣山庄有何动作。邢绿水呀,丢自己的脸不够,连邢家镖局的面子都给牵扯进去,气得邢大镖头差点没把她扫地出门。 「我是大夫。」瞧邢绿水那憎恶模样,杨冉舒就觉得全身不舒服。 一阵鸡皮疙瘩窜起,邢绿水全身发毛。眼前人长相丑陋,似也有些年纪,声音竟是孩童般的调子! 「小姐,还是找个正牌的大夫吧!」站在邢绿水旁的女子再次趋前建议。 邢绿水没有理会,「那好,先让我瞧瞧你本事多大,替她把脉,但你不准碰到她,要是敢诓骗我,有你好受!」她指着身边的女子道。 杨冉舒不屑地嗤了声。就是有这种尽想占便宜又吹毛求疵的人。 3. 「哎唷,小老弟,似乎给你招来个大麻烦,大叔我先溜了,你自个儿看着办。」中年人小声地在杨冉舒耳边道。「呦嘿,提醒你,邢家镖局呀!」说完,马上溜的不见人影。 这死大叔,逃命逃得倒很快!杨冉舒没好气地从怀中揣出一包纸,摊开后里边是一小卷黑色的绵线。 「拿着,在那姑娘腕上系住这线。」杨冉舒将线头塞给邢绿水。 「小姐,我没什么病痛,他能看出什么?这是在为难人呢!咱还是直接找个正当点的大夫,毕竟可是给……」不太甘愿的女子道。 「罗嗦!」邢绿水娇斥,「我肯替他找大夫就不错了,回去你可不许给我到处说嘴,否则皮绷紧点。」转头看向杨冉舒,「快看看。」她催促。 杨冉舒摸着下巴的胡子一派轻松,嘴里还哼着几句陌生曲调,不一会儿便道: 「哼,下手不够重呀!」扯了扯棉线,「还我。」 邢绿水一脸莫名。 「看什么呀你,再看当心我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让你把线还我呀!笨死了。」杨冉舒用力踱脚,相当讨厌人盯着他看的样子。 「你说什么!」邢绿水怒上眉梢,举手就想甩杨冉舒两巴掌泄气,却被身旁女子制止。 「小姐!不能惹事。」 心有不甘地收回手,邢绿水气道:「还不快说,探出什么没有?」她就不信这丑人能有多厉害。 「五脏六腑稍被震伤,可惜,对方下手轻,不然早打死你啦!」杨冉舒摸摸胡子,那巴不得女子被打死的讨厌表情,让人忍不住想掐死他。 女子听了大吃一惊,露出不安神色。 「你被打伤!什么时候?」邢绿水不敢相信。 「属下技不如人,与贼人对峙时落败,本该毙命于对方掌下,是二少出手相救。小姐,那人内功深厚,一掌下去,就算被护在身后的我依然被震伤,可二少却又替小姐挡下第二掌,我担心……」 「行了。」打断女子话语,邢绿水眉头纠结。「就你,跟我走,要快些。」 嘿!有得玩了。邢家镖局有人受伤! 「走走走,别人赶马儿四条腿,我只能靠两条腿,再快也不就这速度!」杨冉舒懒懒地驱步向前,走个几步就停下来歇息,仅管开心有乐子,但他就是不想顺邢绿水的心。 邢绿水瞪他一眼,敢情他是在要求代步工具接送?像他这样走法,怕是要走到天黑了!她不高兴地走到杨冉舒身边,瞧这乾扁又瘦小的人乾!不屑地抓起杨冉舒手臂,用力拽起他向前。 「快走!少给我拖拉。」 「哎哎!」杨冉舒气地大叫。他这大夫怎像个犯人似的!好你个邢绿水,有勇气敢随便抓他可得有受难的准备。 哼!到时候看她怎么痛快。 龙吟,是城内最大最热闹的客栈。不仅食好、服务好,连卖的酒都特别香醇,此外还有当红说书的精采表演把栈内气氛炒得火热,因此时常高朋满座。 进了门,掌柜见到邢绿水立刻弯着腰上前招呼,邢绿水不予理会,直接领着杨冉舒上楼。 住上房呀! 杨冉舒欢喜地四处张望。目光越过围栏向下看去,在那中央的小空旷处,有位拿把扇子的中年人正口沫横飞的说个不停,手也伴随语话夸张挥动着。 嘿,今日说的又是小名剑,怎说不腻!杨冉舒咯咯笑。 是的,小名剑就是他的好友之一。和好友吃饭时,他最爱看说书了,夸大又过份加油添醋的故事总让他笑到肚子疼。 「喂。」邢绿水不屑地叫唤,瞧杨冉舒那过份的好奇就知他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推开门,里边的人立刻从床上跳起。 「紧张什么?我找了大夫。」 见到是熟人,那人放松了警戒坐在床榻边,一手抚着胸口另一手则无力地挥了挥。 「不领情?随你便,你可别到爹娘那儿去告状。」邢绿水插腰威吓,「是你多管闲事,早说过我不需要帮忙,镖真出了差错也是我的事儿,你少做好心!」转过头,没见着杨冉舒,她气急败坏走回门边,那丑人竟还盯着底下直笑。 「喂,你是来看诊的吧。」邢绿水喝道。 「催什么?阎王不收的话,放着不管都不会有事呐!」杨冉舒强压住笑意。没想到好友竟被说成天仙下凡!下次见到好友定要笑话笑话他。 整整爆笑情绪,杨冉舒清咳两声后踏进房内。 「病者何人?报上名来。」 杨冉舒的悠闲让邢绿水一股儿脑火,就是看他不顺眼。 「管病者何人,看你的诊就是。」她架起杨冉舒拽着他到床边,「过去。」 这一推让杨冉舒差点跌跤。「哎哎,你这女人……」 「怎?」邢绿水抬头睨视,让原本就较她略矮的杨冉舒硬是低了一截。 气势本就不强,这会儿连体格都比不上,何况对方还是女人,杨冉舒撇撇嘴,真是讨厌! 「哪个倒霉家伙快死了?」刻意地放大音量,杨冉舒边说边转头。 这一看可惊奇了。 是他!那个陌生人! 他正一脸莫名地看着杨冉舒,让他脸上刚毅的线条好像变得较为柔和了些。 原来他是邢家镖局的人!杨冉舒咧嘴一笑。瞧瞧,他们很有缘是不?这样也能撞见,只不过现在对方不知道他是谁。 「手来。」杨冉舒道。 那人将手伸出,却是轻推杨冉舒一把,摇着头似是拒绝看诊。 「这位兄弟,你是觉得我不够资格替你看病?还是认为我无法医好你?又或者,你自认命不久矣,不需浪费我气力?」杨冉舒不高兴,看诊被人推开可是第一次。 那人一愣,然后摇头。 「难道是因敝人长相不雅,所以不屑我替你看病?」杨冉舒咄咄逼人,却完全没有因长相自卑的样子。 那人听了头摇得更是厉害,他看向邢绿水。 「连口都不屑开,当真是看不起我么?」杨冉舒大喝。 那人更紧张了,拼命地向邢绿水求救。 「他是哑的,你要让他说什么?他不愿诊治便随他去,你可以走了。」邢绿水不耐道。 哑巴! 怪不得那几日他从未开口,原来是说不得,杨冉舒恍然大悟。清清嗓子,杨冉舒气消了些,他道: 「在下已答应看诊,自然不能反悔。你让我来却又立刻扫我出门,怎么?原来邢家镖局是这样欺负人的么?」不能说话,他还不吃定这男人。 「你胡说什么!」邢绿水怒火冲天。 男人一听脸色黯然,竟是乖乖伸出了手。 杨冉舒一脸得意,敢情这人的死穴就是邢家镖局的招牌? 「这不就成了?乖乖让我诊完,你没损失,我也不用费这么多气力口舌。」忽略男人的忧郁神情,杨冉舒俐落地按住对方脉络。 这是什么?气息纷乱、四处乱窜不说,竟还有一股相冲之气在男人经脉中奔走! 古有云,阴阳相生相克。邢家镖局的功夫似是属阳,但说不上至阳至刚,而在男人体内的另一股气却是极阴之气,极端不平衡的情况下,本体应当痛苦难耐,怎么这人却好似没事般? 抬眼,杨冉舒猛然发现男人咬牙隐忍的细微神情,甚至他看见男人发际下渐渐曝露的青筋。 人嘛,都有虚弱痛苦的时候,若能放开大哭也好、大叫也好,那是平衡身心的正途,哪有什么丢不丢脸?可偏偏眼前这男人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铁汉子可不是这样当的。 杨冉舒嘴角一勾。极阴的功夫么?改日可要问问好友们可有听闻过。放开男人的手,杨冉舒捏了捏胡子。 「不想早点见阎王的话,就别擅自乱调息,找个内功深厚的人替你疗伤、驱寒气。」他转头看向邢绿水。 「看我做什么?我才没什么深厚内功,替他疗伤是不可能的。」邢绿水慌张连忙道。 杨冉舒挑起眉,外人看来却像是他正努力撑大眼睛,模样有些滑稽。 「我有要你替他疗伤吗?自作聪明。」 「你!」邢绿水气结。 「既是镖局的人,只要邢大镖头肯救他,尚能保住小命一条,但你此生都将受寒气所苦。」杨冉舒边说边思考着。 去极阴,须至阳。当今武林内功深厚又至刚至阳,最有机会寻得帮助的是——伏鹰堡李堡主。 「一辈子受寒气所苦!」邢绿水瞥了眼男人,他面无表情,似是接受了一切。「没别的办法?」 「嘿!去求伏鹰堡主吧,也许还有机会。要快,在下敢断言老兄你呀,命不过十五日。」 男人难得露出震惊表情,随后目光又暗淡下去。 「十五日!此话当真?」邢绿水惊叫起来,「前去伏鹰堡需花不少时日,又不知李堡主帮不帮?这根本是在赌命!我可不管了,邢凛,你自个儿看着办,要苦一辈子还是用命赌一把,都是你的事,我最多送你回镖局去。」 原来他叫邢凛……咦?杨冉舒惊詑。 邢澟,那他不就是邢家二少! 可怎么看邢绿水一点都没有尊重兄长的样子,难道邢凛在邢家其实是空有少主光环却不被受重视的人? 邢凛认真的想了想,最后伸起手朝邢绿水比划一番。 「那你就自个儿回去。」邢绿水甩手转身就走。 唔,看见感情不睦的兄妹相对,感觉挺尴尬的,虽然好像是邢绿水单方面讨厌邢凛。 杨冉舒捻捻胡子,「看样子你是选择回镖局,啧啧!老兄你还是重新考虑呗,这苦若是短暂尚且可忍,一辈子是很可怕的事情呐!」 邢凛沉默。须臾,他站起身便朝门外走去。 「哎,你要上哪?」杨冉舒快步跟上。看那家伙的脸色,难道他想找个地方自我了断不成? 4. 离开龙吟,邢凛漫无目地乱晃一阵,偶尔停下脚步专注某个小贩摊不知在想什么?兜了几圈后,他转往城外走去。 走着走着,竟来到平时垂钓的湖畔。邢凛蹬上那几日来坐惯的大石上,遥望闪耀的湖面,微风徐徐吹来,这种舒坦好像可以让他暂时忘记疼痛。 杨冉舒咧嘴一笑,他看见邢凛闭上眼沉浸在自然的洗礼之中,他果然很喜欢这里对吧!所以才会不管他这恼人的多话鬼,连着七日都到这里来。 跳上大石,杨冉舒在邢凛身旁坐下。 「嘿,好眼光!老兄,挑了个视野最好的地方呀!喂,你知道不?」抬头望向邢凛,「这湖名唤蟠阳,据说是个泼猴偷了圣母娘娘的蟠桃,在逃跑时不小心掉了下来。一颗蟠桃引起精怪的争夺,败亡精怪的血聚集成了血湖,最后蟠桃被一只叫阳抵的蛟蛇所得,嘿嘿!神奇了!一颗蟠桃,蛟精成龙,飞龙上天呀!连血湖都给净化的透彻了。」杨冉舒拍手激动道。 邢凛忍不住笑了出来。杨冉舒激动的模样看似俏皮,可配上他那衰到家的面相就完全搭衬不起来了,很滑稽! 「哎!你笑啥?你不信是不?」杨冉舒站起身。 唔!刚刚跟在邢凛后头不觉得,现在仅仅一步之差,他才猛然发现……邢家镖局的人没事长这么高做啥?他竟连邢凛的肩头都不到。 笑意让邢凛的心宽了不少,但不知怎地就是觉得有些怪异。他拍拍杨冉舒的肩点点头。 「啥?你想说啥?」杨冉舒满脸疑惑。他没什么耐心去解读邢凛的比手划脚,可不弄明白意思又觉得不甘心。 邢凛顿了下,看惯他比划的也只有邢绿水而已。跳下大石,他拾了块小石子,然后在大石上写道:「我相信。」 杨冉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是嘛!这样就对了。喂,再告诉你一件事,我说的话绝不会有虚言。」话语充满了自信。 邢凛微笑。他不信有人能做到绝无虚言,但这没必要说出来。倒是这人古古怪怪的挺好玩。 「邢凛。」邢凛指着自己边在大石上写道。 杨冉舒露齿一笑,敢情他是想交他这个朋友? 「冉鬼子。」他拍拍自己的胸膛。 连名字都怪!邢凛好笑地点头。真是矛盾又不协调,看似年纪不小,怎会有如孩子般俏皮的表情?虽说那份孩童般的可爱大部份被那张秽气的脸给掩盖掉了,不细看的话还以为他在哭呢! 孩子! 突然地一个激灵让邢凛恍然,他知道怪在哪儿了!声音,此人的声音让他想起了一个烦人的怪小子。 唔……还真相似呢! 邢凛干笑两声。天下之大,人有一、两个相似之处也不足为奇。掸开脑中那碎念不停的身影,将手中石子丢开,邢凛朝杨冉舒一拜后打算离去。 「喂,老兄,你上哪儿?」杨冉舒追问。 邢凛停住,没对冉鬼子交代去处似乎有些失礼。想了想,他从怀中揣出一枚镖,然后递到杨冉舒眼前。 「啥?」杨冉舒看邢凛指着镖上烙印的标记,那是独属邢家镖局的号志。这下他懂了!「你要回邢家镖局?」 邢凛点点头。 「你当真想为寒气苦一辈子?」杨冉舒惊讶,邢凛这么不看重自己的命吗?连赌一赌的意愿都没有。 邢凛像是看开似地摇摇头,再度转身离开。 真是让人生气! 「喂,老兄。」杨冉舒冲上去拉住他,「有件事我没有老实告诉你,除了受寒气所苦外,你将不能再练武,即使如此你也不愿赌一把吗?」 不能练武?邢凛惊詑地整个僵住。 见状,杨冉舒放开手故作事不关己,他道: 「当一般人也没什么不好是不?不过,镖局要一个无法送镖的废人干嘛呢?哎,你姓邢,想当然是跟邢大镖头有血亲的人吧?他自然不会放你自生自灭,但镖局的继承是没份了吧!」 邢凛听了面色铁青。他不能成为一个废人!绝对不能!身为镖局的人若无法再练武运镖,那同等是被宣判了死刑,这事绝对不成,可是…… 杨冉舒瞧邢凛有些动摇,毕竟练武之人最看重的就是一身修为,更别说还关系到家业的继承权。不过,那些话倒也不是单纯想吓唬邢凛才说的。 「老兄,我看病无数,像你这样情况的也见得多,哪个不是功夫废了后就哭爹哭娘的,你以为自己现在看的开?我说你迟早会后悔。」 邢凛沉着脸。并不是他看的开,而是他爹与伏鹰堡李堡主有点小过结,那是关于他们年轻时的事情。 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天撞见的糗事,酒醉的爹抱着娘直喊着某个女人的名字,哭丧着脸的丑态尽现,哪里有邢大镖头威风的样子!而他娘在安抚了爹之后,却要他对所见保守秘密,后来他才知道原来爹挂念的是李堡主的夫人。 有了恩怨,谁会想伸手帮仇家一把?就算李堡主肯救他,他爹若知道了,大概会气个半死吧! 长叹一声,不想因自己害爹欠李堡主人情,这苦就担下来吧!不能武又如何?至少命还在,邢家镖局的荣耀不会因为少了他就没落,有大哥、妹子在,后头还有爹顶着呢!邢凛如此安慰自己。 抬手朝杨冉舒一拜,表明他的决定未改。 杨冉舒张大了嘴,「你还真是硬性子!随你去,死了也不干我的事儿。」摊手不再多言。 邢凛再朝杨冉舒一拜算是对他好心的感谢后,转身就要离去。才走个几步,突然惊觉后头传来微微杀意!怎么回事?脑中正在飞快运转,立刻就感觉到有物体迅速扑近。 邢凛倏地翻过身就是一掌,原以为该会与对方打个正着儿,怎料却只是淡黄的粉末飞散。 糟!邢凛反手掩住鼻息,慢了!吸进的粉末迅速地产生药性,眼前的人影逐渐摇晃起来,哪里有什么刺客!只有那笑得难看到极点的衰脸,正得意的摸着胡子看他倒下。 冉鬼子! 他……中计了? 看着邢凛终抵不过失魂散乖乖闭上眼,杨冉舒拍手大笑。 「嘿!这可是加强几倍药性的迷药呀,专门对付你这种练家子的,看你还不给我乖乖听话。」他摸摸胡子,「嗯,得先找辆车来。」 杨冉舒飞快地进城找了辆马车后,将邢凛自隐蔽处拖出来,由于体形相差太多,令他费了很多力气和时间才将邢凛搬运上车。 「就说么,长这么高大做啥?都可当堵墙了。」杨冉舒抱怨,接着跳上车夫的位子。「你好狗运,遇上了我。」 嘿,是说送佛送到西,邢凛不想去伏鹰堡是呗?那他偏偏就送他去。 拉紧了缰绳,甩个鞭,马儿立刻驱着车子向前,杨冉舒心情愉快的大哼曲调: 「嘿嘿呦,我甩鞭,马儿前,冉鬼救人莫搁闲;前方路,途遥远,听我冉鬼曲儿解疲倦耶!嘿嘿呦嘿嘿……」 杨冉舒驾车一路朝北而行,他那横冲直撞的驶车方式不仅吓坏不少路人,连车都因此颠簸的厉害,好似随时都会翻覆一般。不过杨冉舒完全不以为意,他要救的人,阎王爷都不敢跟他抢呢! ××××× 唔,怎么搞的?头被震击的难过,耳边轰隆轰隆地响,好像听见了马蹄和车轮的声音?很近! 邢凛猛然睁开眼,小小的空间只透着一丝丝光亮,眼前的天花板摇晃的强烈。不!不只,连那墙都摇的厉害!他甚至听见时有时无的咿嘎声响,顺着墙延伸下来,竟连自己的头和身体都在摇晃,怪不得他一直觉得难受! 这是怎么回事? 邢凛坐起身,确信自己是在马车里无误。可是,为什么会在马车上?唔,可恶!他没想到冉鬼子会袭击他,都怪自己太不小心,竟对萍水相逢的人毫无戒心。 也不晓得自己是昏了多久? 帘幕外有人在哼着曲儿,那带着浓浓稚气的童音一声一声穿透过薄薄的布幕,重重敲击邢凛的耳膜。 冉鬼子! 挥手掀开帘幕,果然冉鬼子的身影立刻映入眼中。 邢凛生气地一把抓住杨冉舒的后领将他拉开,另一手扯下杨冉舒手中缰绳拉住,马儿受到阻遏立刻止住脚步,差点没让杨冉舒摔下车去。 「哎哎,做啥呀你!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杨冉舒皱着眉不高兴。要是他刚刚跌下去,受了伤谁赔呀? 揪住杨冉舒的衣领,邢凛怒视杨冉舒。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偷袭我? 「瞪瞪瞪,再瞪大一点呀,你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啦!先说好,我可不会替你拾回来。」早料到邢凛醒后会很生气,只是没想到他的气呀真是吓不了人,不会说话气势果然有差是呗!杨冉舒笑在心底。 邢凛气结却又无处可发,古怪的冉鬼子根本不把他的怒气当回事,竟然还可以对着他说笑!什么拾眼睛?当他眼睛生了脚不成。 5. 「还不放手,你不累我都累呀,你知道我一直抬头看你有多辛苦么?」杨冉舒抚着后颈说道。 邢凛见了更是生气,发出一个单音的怒吼,「喝!」手掐住杨冉舒的咽喉稍稍施力。 快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杨冉舒吃了一惊!哪里明白邢凛心里意思,只知道喉头疼得让他哇哇大叫,「杀人呀!杀……」原来这家伙气起来也挺凶的,还当真以为他好欺负,这回真是自找苦吃了。 杨冉舒愈挣扎,邢凛就愈使力,疼痛扩大后,呼吸开始有些困难。 完了完了!他该不会就这样给掐死了吧?鬼医唯一传人竟是被人掐死的,这真是天大笑话呀! 快使毒杀了他!快使毒杀了他!内心的危机意识喧嚣着。 不行,他要救他怎能反而杀了他?再说是他先用药,莫怪邢凛会误会他有企图,开口讲明白就成了……唔,凭邢凛那性子,说开了八成坚持要回家去,那他至目前所为不就白费?他讨厌半途而废。 不行,不能说。 喉头被掐得更紧了,杨冉舒的脸因难受而整个涨红,表情都纠结在一块。迷、迷药……该死的被压住了! 「咔啦!」 一旁传来声响令邢凛分了神,寻声望去只见一樵夫吓软了腿,柴火散落一地,随后跌跌撞撞地立刻逃离。 糟!会被误会。 邢凛伸手想解释,却只能眼睁睁看樵夫的身影愈奔愈远。 喉头终于获得解放,杨冉舒咳了几声。生命没了威胁,火气也随即而来,「不知感恩的臭家伙!」举脚一踹,硬是把分神的邢凛给踢下车去。 杨冉舒爬起身飞快从衣摆中摸出迷药。同时,邢凛也迅速翻身,一把抓住杨冉舒的脚踝就将他拉下车。 杨冉舒一个回手,粉末飞散,但此次邢凛已有防范,杨冉舒见了,索性直往邢凛身上跳,张口就咬他耳朵。 邢凛吃痛地朝杨冉舒腹部击出一拳,待杨冉舒一松口,便一把将他甩出去。 杨冉舒抱着肚子倒在地上直喊疼。想救人还得先受虐,别说他的好友们知道了会笑翻天,他师父知道了都会从土里跳起来! 邢凛捂着发热的耳朵,眉头紧皱。武夫不怕遇上高手,最怕就是难缠疯狗,用药不成就咬人,啧! 瞧杨冉舒在地上翻滚,邢凛走上前,一把揪住将他拉起,怎知一瞬间又是粉末飞散!太过突然,邢凛不慎吸了两口。 卑鄙!这人到底身藏多少迷药?邢凛有些无力地倒退两步,瞠着怒目心有不甘。 「这还不逮到你。」杨冉舒坐在地上咧嘴一笑,这迷药仅能制止邢凛行动,但也够了。摸着肚皮喊痛,这等苦差,下回他不玩了! 「快,在那边。」 吵闹声响传来,杨冉舒起身一望,有一伙人拿着农具正往这赶来,似是要讨伐什么。敢情是方才的樵夫找人来搭救他? 邢凛拧紧眉头,误会已生,无奈已无力奔逃,这下该如何是好? 突地,手臂被圈住,只见冉鬼子揽着他欲往马车前进,这是在帮他?不,冉鬼子的目的本就是他。不甘再次被擒,索性脚步定住不向前。 「哎,我说,你是想被人逮住背上杀人罪名,让邢家镖局染上臭名呢还是跟我一起离开这里?」杨冉舒道。 像是被踩着了弱点,邢凛的气势瞬间软了下来,再不甘也只能任由杨冉舒将他扶上马车。 几日来,邢凛被盯得死牢,连一丝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冉鬼子总会定时的对他下毒,任凭他闭气以对,冉鬼子也有相应之道——坐下待他气绝,还不时挤眉弄眼、频频嘲笑他涨红脸色!只要他憋不住,口一张,又是粉末漫天。 可恶的家伙!完全就是小人之径。 这会儿,冉鬼子不知道又在打啥主意?拿着绳索就直往他身上套。 「哎,这是不得已,车上粮没了,前无村后无店,我这肚饿不得,得想想办法,可又怕你趁机逃跑!就算用爬的……」杨冉舒侧头看着邢凛一笑,「要是我,我就会那样做。」 邢凛愣了愣,他从没想过这一步!这冉鬼子是犯傻了?还提醒他!别说爬,用滚的他也要跑。 看邢凛若有所思,杨冉舒笑在心底,「好了,来去瞧瞧方才看见的兔儿窝。」啪的一声刻意在邢凛额上拍了下,「你给我安份点!」 像教训孩子似的对待令邢凛瞠大眼,心中并无不快,只是感觉相当奇妙,想想,冉鬼子除心眼卑鄙了些,对他还算客气。 唔……再客气也是敌人,抓他是有目的,怎也不能让他得逞!邢凛扭动锢于身后的手腕急于挣脱……咦?怎么才扭动个两下,绳子便松脱了!看着松垮的绳结,邢凛勾起嘴角,冉鬼子使药厉害,却是连绳结都不会绑的傻蛋! 邢凛起身就要往车外跳,毫无阻碍的冲劲让他差点摔出去! 这是…… 虚软无力的症状正在消逝,他的气力恢复了!邢凛惊喜,冉鬼子定没想到自己会有失算的时候。 跳下车,邢凛抬头观望,周围环绕着树林,这是哪儿? 不远处,传来杨冉舒喳吧不停的声音,他看见那小小人影追着一只野兔在林间钻来钻去,一个飞身,扑空!吃了满脸的泥。 说那是抓兔子,倒不如说是冉鬼子被兔儿耍,邢凛摇头。这么抓法,到天黑都没着落。管他呢!逃跑要紧,才要转身,又见杨冉舒再度吃了满脸泥。 「兔儿别跑呀!今晚让我和邢凛饱肚子吧!早死早超生,下回投胎到好人家去你还得谢谢我呢!」 笑意忍不住冲上喉头,差点就笑开了嘴。这是什么歪理?吃了人家还要人家感谢你让它投胎!他说,那兔儿八成还比较希望宁静过它的兔日子呢! 有些犹疑,最终还是提气一个飞身,兔儿马上手到擒来。 「哎,你!」杨冉舒吃惊大呼。 不敢相信自己的失算是吧!邢凛难得可以嘲笑冉鬼子一回。将兔儿抛给杨冉舒,邢凛转身就飞奔离开,量他也追不上。 杨冉舒看着手中兔子表情惊詑,搔搔下巴胡子,然后笑了。这人是犯傻了不成?给他机会偷跑,居然还特地跑来帮他抓兔子?心肠软过头了吧! 「嘻嘻,邢凛呀邢凛,可别以为我当真放你走喽!」 因为方才运气,原先平静下来的内伤又开始泛疼,邢凛抚着心口难受。抬眼,发现前方有座寨子,太好了!这下定能回镖局去。 一踏进寨子,邢凛的希望瞬间因眼前景象而破灭。 萧条的房舍外有人或坐或卧,全部都缩着身子奄奄一息,空气之中似乎还隐约飘散腐臭的气味! 怎么回事? 邢凛逐一查探,有人呈失神状态;有人陷入昏迷,仅剩一丝随时会消散的气息;有人则早已气绝多时。 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提高警觉,邢凛起身继续向前。在前方转角处有人见着邢凛,立刻激动地伸长了手像在做死前的最后呼救。 「救……救……」 喂,撑着点。邢凛瞪眼想把讯息传递过去。 「别让那个……叛徒……请救……」话没说完,那人便断了气。 邢凛眉头深锁。叛徒?什么叛徒?抬起头,仅仅只是一瞬间那震撼令他血液倒流直冲脑际! 在那转角后,成堆满地的尸体曝露在阳光下,干涸的血遍布在地面,周围恼人的蚊蝇飞舞,嗡嗡作响的声音好似贯穿整座寨子。 这……太可怕! 是什么人狠心屠杀了所有的人?方才那人提到叛徒,敢情是那人所为?数十条人命呐! 绕过那些死尸,邢凛壮着胆子继续往寨子深处前进。突然一间屋舍旁的草堆窸窣地发出声音,紧接着草堆坍塌四散,一只手很突兀的从草堆中伸出。 被吓着的邢凛定神一看。这、这是人的手!三步并作两步,他冲上去翻开草堆,一颗人头乍现。 那人惊慌地瞪着邢凛,在确定来者不是仇人后才放松下来。 「咳!咳!」 邢凛抓起那人的手将他扶了起来。不要紧吧?他似乎也伤的很重,身上都是血迹斑斑。 「多谢。」那人道。他的视线穿过邢凛朝那毁损的寨子看去,尸体、腥红、倾毁令他红了眼眶,瞬间眼中充满无限怒气和杀意。向前迈出步子,却因伤重和虚弱让他又跪了下去,紧抓着地面红土,他怒吼并恨恨地不断捶击地面。 邢凛看得出来此人的愤怒,被人背叛一定很想立刻去寻仇吧?摇摇头,冤冤相报何时了?拍拍那人肩头,然后指着他来的方向。 寨里还有人活着,并不是只剩你一个人。 那人瞪着邢凛,不了解邢凛指着远处是什么意思? 邢凛叹口气,扶起那人缓步地往回走,然后指着坐卧地上的人。 探探,他还活着呢! 那人迟疑了会儿,终于伸出手去触摸倒在地上的人,「还活着!真的……」狂喜让这人终于露出笑容。 6. 邢凛蹲下身,在地上写道:「尚有人存活。」 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剩下的你要靠自己了!邢凛朝他一拜,他还得另找方法赶回鏕局去。 那人从茫然中惊醒,连忙抓着邢凛的衣摆不肯放手,「帮帮我,救救大家!帮帮我。」 惊慌无措的请求令邢凛激起同情,可他能帮什么?救人应该找有能力的人,像是大夫之类…… 大夫! 一个灵光闪现,邢凛突然想到冉鬼子,他不就是现成的大夫么!但,他才逃离……不,不行,他怎能只顾自己,现下可是人命重要呀! 「我去去就回。」邢凛留下几个字后飞快离去。 回到马车停留的地方,邢凛赫然发现马车已不知去向,冉鬼子追他去了吗? 那寨里的人怎么办? 观看地面,路上还残留着清晰的轨迹。对!追上去,他要去把冉鬼子找回来。 邢凛顺着轨迹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轨迹消失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车呢?连个影儿都没有,怎么会? 一泄气,连呼吸都变得特别喘。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稚气童音的曲儿。有些乱七八糟又独特的词和特殊的音调具有相当好认的辩识度。 是那家伙! 邢凛的嘴角不经意勾了起来。随着曲声前进,绕过恼人的林子,最后来到一条溪边。冉鬼子挽着袖子、卷着裤管正站在潺潺流水之中,他拧着一块布伸进衣服里擦拭。 怎么?冉鬼子真的有想把他抓回去么?瞧他又洗澡又哼曲儿的闲情,好似连找他的念头都没有……真是!都这时候,他怎在计较这种小事。 该怎么叫他好?邢凛转头到处望,正好瞧见掉落满地的乾果,拾起来捏了捏,轻轻的,想来砸到应该不痛。 走回溪边,举手就要朝冉鬼子丢去,却见冉鬼子俏皮地跑向对岸,脱下了外衣和单衣放在石上,阳光洒落在他身上营造出一圈光晕,他开始解开腰带似乎也打算将裤子脱去。 一瞬间,邢凛呆愣住。这……是冉鬼子? 怎么可能?冉鬼子明明是较他年长的长辈,但那身子……分明是少年模样呀!就算撇开冉鬼子本就不高,也不该有如此年轻的肌肤才是,这不可能呀! 低下头,邢凛觉得自己眼花了,要不就是阳光太刺眼让他产生了错觉。 再次抬头,邢凛震惊地倒退一步。 冉鬼子双手抱胸正瞪着他,此时他已将衣服披上,虽不算整齐,但也将身子给包的结结实实。 「原来邢家少爷好这个呀!偷看男人洗澡,啧啧!要是邢大镖头知道了做何感想?儿子有怪癖呐!」杨冉舒一脸正经,说话酸刻。 没想到邢凛这么快就回头,还以为邢凛会撑个一日半天的,幸好他没将面皮剥下来。倒是邢凛一副刚正老实模样,竟有这癖好!要不是刚好有阵风吹来,他还不知道有人正等着看好戏呢! 只是邢凛会不会起疑心? 邢凛面颊泛红,连忙摇手否认。 他不是在偷看,他正要叫他的。手里还捏着乾果,他看见冉鬼子哭丧的脸透着不信任和轻视。 百口莫辩,邢凛只能唉叹一声,这偷看的黑名是背定了。 瞧邢凛急欲解释又无法说明的窘样,杨冉舒在心里大笑,这人当真好欺负。 「哎,飞走的鸟儿还会自己回笼,第一次见!怎么,你想开了要跟我上路?」没有再责问邢凛,杨冉舒顺势转个话题。 不,我想你去救人,而且事态急紧。邢凛看着杨冉舒摇手否认。 「不是?」杨冉舒啐了一口,「那你回来干嘛?莫名奇妙!去去去,滚离我的视线,碍眼。」转身朝岸边走去。 邢凛呆愣住。冉鬼子竟然要他滚?他到底是要抓他还是不抓他?这人的思绪变来变去的他完全猜不透。 撇开脑中的杂乱,邢凛一脸认真。不管如何,救人要紧。 跳下溪流,邢凛飞快涉水而过,此时杨冉舒也已整好衣装正要朝他处而行。 邢凛伸手立刻揽住杨冉舒腰际,像扛米袋似的将杨冉舒甩上肩头,快步地往寨子方向奔去。 幸好,冉鬼子个儿小,否则要这样绑人还有点儿难度呢! 「哎!你做啥?要行抢你挑错对象了,我没有值钱的东西呀!快放开我。」杨冉舒大声喊叫,使尽反抗的力气就是不让邢凛走的安稳。「邢家少镖主绑人呀!送镖的成劫匪啦!来人呀!」 没有理会杨冉舒恼人的喊叫,邢凛稍稍使力一抛,将快要滑下的杨冉舒再度安稳置在肩头。 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还请见谅。 一心想带顽强反抗的冉鬼子去救人的邢凛,没有看见肩上夸张呼救的杨冉舒,嘴边正荡漾着计谋得逞的胜利笑容。 ××××× 红色星火恣意向天际升窜,浓黑的乌烟遮盖住蔚蓝空色,呛人的焚烧气体夹杂着怪异的味道。 邢凛瞪大了眼,整座寨子烟火四起。这是怎了?他离开短短时间,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糟!那人是不是还活着? 杨冉舒转过头,眼中照映熊熊大火,顿了几秒才开口道: 「难不成……」 不是这样,别误会!邢凛慌忙将他放下,拍着胸口狂摇手,表情坚决。要是被误会还得了,整座寨子几十条人命,传出去,镖局还要不要做活? 「哼,紧张什么!我是说难不成你找我就是为了救这寨?」杨冉舒似笑非笑。攸关人命的事,他表明立场的态度倒是积极,是怕辱了自己?还是怕连累邢家镖局? 邢凛连忙点头,拽住杨冉舒就想往里冲。 「哎哎,你做啥?要我进这寨?不可能。」杨冉舒止住脚步不肯往前,他抬头嗅了嗅。「你没闻见么?有腐臭的味道,也就是说寨里有死人,再说寨子都烧成这样了,活得能有几个?八成也是重伤在垂死边缘啦。」 所以才需要大夫去救治呀!邢凛生气地皱起眉。偏偏冉鬼子似乎没有『医者,应以救人为道』的观念,还等着看戏似的。 突然,寨中传出凄厉吼叫。邢凛一听,是那人的声音,他还活着! 7. 「哎,这吼声也真够绝望!」杨冉舒事不关已地观望着。 邢凛皱眉,再慢些不知那人会如何?靠近杨冉舒,他打算故技重施;杨冉舒也不笨,连退几步与邢凛保持距离。 「嘿,扛人的不知被扛的难过,我又不傻的!」 邢凛无技可施,本就不是会强迫人的个性。没办法,硬的不成,那就来软的吧,虽然他怀疑冉鬼子会有所谓的慈悲心? 对着杨冉舒伸出手并指着手心。 杨冉舒挑眉,「要我伸手?」 邢凛连忙点头。冉鬼子也不难沟通嘛! 「别耍花样唷!」杨冉舒伸出手。只见邢凛握住后在手心上写起字来。「请、救、人。重、伤……急。」抬头,邢凛眼中有着期盼。 嘿,这下你跑不成了,杨冉舒咧嘴一笑。 「要我救人也行,你得跟我走。」 好,我跟你走。邢凛想也不想的点头答应。 「凭你邢家镖局诚信的名誉,想你也不会出尔反尔,好!进寨吧。」杨冉舒笑的得意。 看,连老天都站在他这边。当初路过寨子意外发现寨内有人伤亡,他是故意让邢凛逃跑撞见出事寨子的。怎么说用强迫手段让邢凛上路他迟早会跑,倒不如想办法叫他乖乖跟他走。若是不成,这儿前无村后无店,凭邢凛的身体情况也逃不远。 走进村,两旁高温的火热让人有皮肤被灼烧的错觉。杨冉舒捂着鼻,他讨厌呛人的焚烧臭气。 邢凛顺着路快步向前,就在离那转角处不远,他看见几个人平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转个头,更剧烈的熊熊大火立刻跳入眼中,狂怒地像是要朝天伸去。 大火前站着一个人影,呆望那堆被火焰吞噬的尸体失神,而他手里正拿着旺盛的火炬。 邢凛讶然。怎么原来是那人放火烧了自己的寨子,连同尸体一起全部焚烧殆尽。 「他就是你要我救的人?」杨冉舒捻捻胡子,看邢凛吃惊的样子,肯定不会错。「嘿,大火中的孤寂身影,失了神、没了魂,你瞧瞧,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想把过去都毁灭干净,你说这是怕触景伤情呢还是太过懦弱没勇气面对?」 这…… 邢凛张口顿住。也许两者都有吧?毕竟是自个儿的家呀,家毁了,哪有不伤心的道理? 听见说话的声音,那人倏地回过身,眼中的警戒和敌意在见着邢凛后转为震惊。 「你……」 我找了大夫来。邢凛推着杨冉舒向前。 杨冉舒在他俩之间来回瞧了瞧,然后咧嘴一笑,「我说你这张脸不够让人信任呐,累了自己奔波别人还当是敷衍,八成认定你不会回来了!」放大了音量,刻意要说给那人听见。 那人一听立刻白了脸,就像是被杨冉舒戳中心里想法而觉得难堪。 邢凛没有把杨冉舒的话往心里去,他抓起杨冉舒的手写道:「请跟他说,你是来替他看伤的。」 杨冉舒嘟起嘴,转头朝那人喊道:「喂,他要我跟你说,我是来替你看伤的,想活命呢,就自个儿走过来,不想活命呢,就滚离我的视线。」 感到手突然被握紧,杨冉舒看向邢凛。「怎?」 邢凛慌忙地写着:「你怎能乱说?我可没让你说后面那些话,你不能更和善些么?」 「和善?」杨冉舒惊叫,要他救人还这么多要求!不屑地啧了声,「那么邢大侠、邢大爷,您要小的救人是吧?您放心,小的会照办的。」狗腿的语调和不自然地笑容让杨冉舒自己都觉得恶心。 邢凛张着口,差点气血攻心。不是这样,他是想冉鬼子对伤者和善些而不是对他,再说冉鬼子和善的方式实在太过谄媚,加上他那张非笑似哭的脸和童音,只让邢凛觉得背脊一阵凉意。 那人因为震撼还呆立原地,这让杨冉舒更不耐烦了。「你个傻蛋儿还不给我过来!想死的话我可以帮你捅上几刀!」 也许真的被杨冉舒给吓着了,那人缓步又带犹疑的朝杨冉舒前进。 邢凛揪着眉头无奈叹息,他对冉鬼子的特异实在束手无策。 诊视在对方终于愿意配合的情况下飞快进行,杨冉舒诊视着尚有气息的几人,时而若有所思,接着问了寨子的水源和食性后,他在寨子里兜了几圈。 邢凛一直跟在一旁,听冉鬼子的问诊他也猜到了几分实情。什么样的情况会须要先下毒再屠杀全寨的人?邢凛敢肯定,这寨子的来历不简单。 杨冉舒闭眼深思。这里的人起码都中了三种毒,下毒之人相当大费周章,但有一点令他怀疑,为何那人只中了最不致命的软筋散? 如果是他所为,理由似乎又不够充份,因为他也受了重伤,若说是与全寨为敌而伤也说不过去,人都中毒了,能反抗已是不易,哪里还有力气灭掉寨子?可他的饮食与其他人无异,为何唯独他没事? 睁开眼,杨冉舒看着那脸色苍白的人。虚弱和悲哀遮不去他脸上的纯朴,像个普通农家的孩子。光看外表说他会功夫?若非探过他脉络,杨冉舒还不信呢! 「你知道自己中了毒呗?」杨冉舒问。 那人点头,「不只我,全寨的人都中了毒。」 「那你知道他们还比你多中了两种毒吗?」 那人震撼地难以置信。「多中两种毒?」 「下毒的人很聪明,他取的毒是平常便可见的毒草,我若没想错,应是曼陀罗与柳叶桃制成的毒。」杨冉舒指着躺在地上的人,「昏沉、神智不清、眼不能视;脉律紊乱、心动过速、抽搐,虽然我有考虑过其他……」 「有救吗?」那人紧张追问。 「嘿,你肯定有救,不过就是软筋散嘛,药性散了再吃些治内伤的药就没事了,有人还以为你快没命了呐!」杨冉舒瞥了眼邢凛好笑道。 邢凛绷着脸无奈。如果除去冉鬼子那喳吧不停又不饶人的嘴,还有那怪诞的性格,他认为冉鬼子是个很不错的大夫。 「不,我是说他们。」 「拖得太久了,瞧见昏死的没有?虽一息尚存,但已回天乏术,那些还在痛苦挣扎的,见阎王只是迟早问题。我看,你还趁空先替他们挖个坟呗!」杨冉舒挥挥手。 8. 「不……」那人颓然软坐下来,神情完全失意。 邢凛激动地拽住杨冉舒的手臂,表情有些生气。你怎能这么说?这不是在激刺人嘛!家破人亡已经够可怜了。 杨冉舒咧嘴一笑,「邢大爷,何必动怒?您交代的事儿,小的会处理妥当,旁边歇歇呗您。」他拍拍邢凛的胸膛。 逗他真的很好玩,瞧他眉毛都竪成了倒八字。紧张个什么劲儿?不是说了『见阎王是迟早』,可没说一定见阎王呀! 邢凛一阵发麻。说实话,就某些层面而说,他觉得冉鬼子比他遇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可怕! 「喂,有句话你听过不?」杨冉舒朝地上的人走去,只见他拿出银针分别在那些人身上扎了扎。 那人茫然地抬头,也不晓得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冉鬼妙手拈回春,阎殿前抢开生门。」话才一说完,地上的人突然扭曲着身体欲欲作呕。 「怎了?你做了什么?」那人紧张又愤怒的抓住杨冉舒。 邢凛见着,立刻就出手保卫杨冉舒。他并不希望有冲突发生,只是单纯想帮忙而已。 杨冉舒拉拉衣裳丝毫不惧,「喂,有甘草吗?拿些过来吧,如果被你烧光了,那就是他们的命喽!」 那人看看地上的人又看看杨冉舒,他是在救他们吗?「我……我去找。」说完,跌跌撞撞地赶忙找东西去。 杨冉舒转头对邢凛道:「替我取水来。」 邢凛愣住。这会儿,邢大爷又变跑腿了? 杨冉舒见他发愣,不高兴地踱起脚,「快去呀,你还想不想救人?」 邢凛连忙点头。奔走之馀,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冉鬼子他比较能接受,否则那装着丑不拉叽的笑脸、又使着令人发麻语调的冉鬼子,实在是太过恶心。 待水和甘草备妥,杨冉不急不徐地将甘草入水熬煮,再分别让其中几人喝下。须臾,那几人的面色逐渐变得舒缓,有人甚至还能开口细语。 邢凛松了口气,他看向杨冉舒心中佩服。冉鬼子果然厉害! 那人见同伴没事了,终于开心地露出笑容,他朝杨冉舒一拜道:「救命之恩万分感谢,请教恩人大名?日后赵新必当回报。」 「恩人非我,要谢就谢他。」杨冉舒捻着胡子指向邢凛。「若非他,我不会在此出现。」你们只是我拐邢凛上路的步子,其他我才懒得理呢! 赵新听了一笑,转对邢凛道:「两位都是恩人,请问恩人大名?」 邢凛愣住,这冉鬼子怎把功劳推给他?明明救人的是他呀!疑惑地看向杨冉舒,他却在旁搓着胡子不理人。 叹口气,邢凛蹲下身在地上写道:「大夫名唤冉鬼子,行医不求回报。」 杨冉舒瞄见了忍不住放声大笑。 「好你个邢凛,我推给你,你倒是早想好了对策,不求回报?那是狗屁呐!要不是因为你我有……」 「你叫邢凛?」赵新惊讶大呼。 邢凛点头,不明白为何对方突然大叫? 「邢……凛……」赵新的脸色阵青阵白,不安又懦懦地开口:「可是邢家镖局的邢凛?」 杨冉舒眼睛发亮着,事情有蹊跷!「是呀,他就是邢家镖局的邢凛,喂,你挺出名的嘛。」伸手拍了拍邢凛。 不,他并不出名。邢凛摇手,虽不明白为何赵新会知道他,但在镖局里,他的名气并不像爹和大哥一样,而且自某次运镖失败后,几乎没再送过什么大镖,怎可能会出名到有人知道? 「邢家……邢……」赵新低头喃喃。 到底怎了?镖局和他有什么关系吗?邢凛担心地上前。 赵新突然打出一掌让邢凛措手不及,掌力正中心口,本就受了伤,如今再受攻击让邢凛立刻口吐鲜血,整个人向后倒去。 「邢家……我就先杀你!」赵新眼冒红光,像疯了似的压制在邢凛身上,双手使力的掐住邢凛的颈子。 杨冉舒见状立刻从怀中拿出两只略粗银针,看准赵新大腿上的定点,毫不留情就刺了下去引起赵新痛呼,趁着赵新松手,杨冉舒奋力将他推开,只见赵新卷曲在地上,双脚动弹不得。 「喂,你还好吧?」杨冉舒慌忙抓起邢凛的手开始诊视。果然,纷乱的气息盲冲,赵新那一掌让本来极寒的内力更加快吞噬邢凛的内息,邢凛的手变得有些冰冷。 糟!再不快送他去伏鹰堡,他的命就玩完啦! 「撑着点。」杨冉舒从衣领中拉出一个橘黄相间的锦囊,里边装着两颗姆指大的黑色药丸,这是他师父鬼医研制的保命神丹——救命丸。 哎,别笑这名字俗,这可是他师父认为的真理。救命丸、救命丸,不就是用来救命的嘛,取难记的名字,一时半刻还想不起来叫啥呢! 将救命丹塞进邢凛嘴里。「吃下去。」 「你……」赵新拼命地想起身,但四肢却不受控制。 「你可真冤枉,卖了自己还被要救的人打伤。」扶起邢凛,杨冉舒瞥了眼赵新,「喂,要不是这人与我作了交易,我才不会来呢!没想到你竟恩将仇报,幸好我也不是没防备,那些人我虽救了他们,但也要了点东西。」 「什、什么东西?」赵新震惊。 杨冉舒咧嘴一笑。 「终身的自由。不想死的话,每隔一月就要找我取药,本来只要我和邢凛平安离开,我自会留下解药的,当然你大可丢下他们不管。」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赵新愤怒又不甘地大吼。 「好问题。」杨冉舒摸摸胡子,「喂,你知道不?早在开生门前,其实有另一句话的存在。」 开生门?什么开生门?赵新的脑子飞快运转,对了,是在他替兄弟们扎针时,他说了一句话——冉鬼妙手拈回春,阎殿前抢开生门。 这句之前还有一句话存在?这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你有听进去。」杨冉舒满意地笑道,「其实,我本是以取命为道的呢!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冉鬼要你入黄泉,绝不留命过一日。嘻,想要解药救兄弟就想办法找到我呗。」杨冉舒说完,扶着邢凛头也不回的朝寨外离开。 9. 走回马车停置处,将邢凛扶上车,杨冉舒道: 「我急着赶路,你坐在后头可能晃得凶,不过寒气的剧痛你都忍下了,这点小苦应该没问题吧!」 邢凛苦笑。这么坚决的语气,冉鬼子的话无疑就是告诉他,无论如何难受都得咬牙撑过。 「那好,坐稳了,小心别让自己摔出车外去,不然到时我误以为你偷跑,倒霉的可是你呐。」杨冉舒放下帘幕,只听他大喝一声,马车开始动了起来。 邢凛抚着心口,嘴里还残留着血液特有的锈味。那股急冲的寒气正在渐渐平缓,是冉鬼子的丹药的作用吧? 瞧马车驶得飞快,好似车顶都快给掀翻,冉鬼子是急着带他回去交差?那方才还想赶他走的态度又为何?搞不懂!幸好他不会对镖局造成多大威胁,所以才敢答应冉鬼子要求。 想到这儿,邢凛皱起眉。赵新方才想杀了他的疯狂,是镖局里的谁和赵新有恩怨么?是爹?大哥?还是妹子?握紧了拳头不想再揣测。 深吸口气,老天待他还算不薄,在成为废人之前,他尚可为镖局做最后一件事,就让他看看是谁想打镖局的主意。 看着高挂的匾额,杨冉舒咧嘴一笑。终于…… 跳下车,上前应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来人见杨冉舒便问:「您是?」 「嘿,我要找你们李堡主。」杨冉舒说着就想走进去。 「哎!」下人赶忙拦住,「堡主正在见客,您稍等,待我通报一声,请问您是?」 杨冉舒笑,想自己直接冲进去也太霸道。想想后便道: 「请转报李堡主『昼日鬼刹,子夜阎罗,生死左右,只手遮天』,字字都要转达,可别漏了!」他叮咛。 此时,伏鹰堡正厅中有两人正一搭一唱发表长论,而李堡主在座上,表情似是兴趣缺缺。 「堡主,不可再放任曦阁不管呀,挑衅盟主这事怎能成为传统?太可笑!您也见过那狂妄阁主,根本不把武林放在眼里。」 「堡主,曦阁仗着奇功过人,有恃无恐。想那十二年前,曦阁竟对武林第一的名剑赤家下战帖,其并吞武林的野心隐隐可见。堡主……」 李堡主不耐地伸手打断。 「请转告武盟主,在下无法参与曦阁讨伐,但定让小儿前去助阵。」 「李公子么?这……」两名说客对望一眼面色难看。谁都知道李二少向来只会坏事。 「堡主,外边有个人说要见您。」 「什么人?」李堡主问。正好,讨伐曦阁的话题他听腻了。 「没道来历,但有句话要转达给堡主,说是昼日鬼刹,子夜阎罗……」 李堡主一听面色大变。 「请他进来,快!」 李堡主不停来回踱步,表情有着狐疑和不确定。是谁?平辈的不可能拿这话开他玩笑,到底是谁? 不一会儿,杨冉舒被领到正厅,开口便道:「久未见面,堡主可安好?」 李堡主上下打量杨冉舒,那哭丧的脸令人震撼,可他完全想不起此人是谁? 「你是何人?为何说那些话?」 「嘻嘻,堡主不记得我是谁不要紧,知道这话是外边对家师的狂妄评价便行。」杨冉舒咯咯笑不停。 家师?李堡主因错愕而愣住,随后恍然大悟似的眼中发亮。「你是……」 很久以前,他的长子突然病了,逐渐严重的病情害他儿子成了傻子,尽管四处求医却毫无起色,因此有人建议他去求求武林狂人——行踪不定的鬼医。 早有听闻那嚣张至极的评价,将鬼医比作阎罗?真是狂妄又乖诞!但为了爱子,他还是决定一试。 当他费尽苦心终于找到鬼医,鬼医却不肯帮他,不管他怎么哀求、利诱、威逼……完全动不了鬼医分毫!那时他才真正了解鬼医能在武林狂妄这么久的原因:医毒双全、冷然淡薄、武学莫测。 这事之后,鬼医的无情也成了武林绝响,让鬼医的名声更是大噪。 和鬼医消磨的时间不算短,期间鬼医迁徙了三次。最后那次,他窝身在冰天雪地里死守雪中唯一的小屋,就在人快晕厥时有个娃儿从屋里出来端了杯热茶给他。 『嘻嘻,你这样死守是没用的,还是早早回家去呗!不然把命送了,我师父也不会管的。』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蹲在他的眼前说道。 『你师父?』原来鬼医有弟子! 『喂,你为何缠着我师父?听说你跟着我师父快一个半月了,嘿,被我师父这样折磨还不跑,你真是好耐性。』 『我儿病了,求助无门,有人建议我来找鬼医,所以……』 『你孩子多大?快没命了么?你这父亲也真尽心!咯咯咯,敢直接正面跟我师父冲突的大概只有你了呗!不过你这样不行啦。』 『我已无他法。』 小男孩笑着站起来,『告诉你个诀窍吧,我师父的性子呀,有个后二定律。桐月生,闭门静思,莫烦;暑月躁,近开鬼门,莫探;葭月寒,心烦意乱,莫扰。记起来了没有?回家好好想想吧,想出来你儿子就有救了,不过也得要你儿子活到那个时候。咯咯,记得呀,凡事退二。』 隔天一早,当他醒来小屋早就人去楼空。他明明没打算睡的……那杯茶,被下了药! 想到这儿,李堡主激动又生气地抓住杨冉舒,「就是你!你这娃儿,是你下了药!你——若不是你,也许我儿早有救,也不会……」失踪。 他解开那话中意思后鬼医已经死了,他的儿子也莫名失踪,就算知道鬼医在某些时日会比较好说话又能如何? 「哎,不让你跟是我师父的意思,你倒该感谢我告诉你诀窍,若非你自个儿解的慢,你也不会少了儿子是呗?」杨冉舒一副事不关己。 「闭嘴!如果我能撑下去,只要再过一个月,鬼医也许就会点头。」李堡主大吼。 10. 「是呀,李堡主,但那是在你解开话中之意后才知道的,如果你不知道,你有办法一直等待下去么?你敢说你没有怀疑过是否已没有希望?再说当时情况,你若再执意跟着我师父,早就冻死在雪地里啦!」 李堡主无法反驳,他的确曾有放弃另找高明的想法。可是……想到儿子只差一点就可能会得救,他还是有些气不过。 冷静下来,李堡主又觉得不对劲。那娃儿长的可爱又古灵,怎会是这丑模样? 「你是谁?那娃儿不若你这般。」推开杨冉舒,李堡主大吼。 「哎呀!」杨冉舒重重哀叹反倒把李堡主吓一跳,「堡主真是提到我的伤心事儿了!只是一个不小心脸就成了这模样,害我连水面儿都不敢照呢!被我吓到的人不少,堡主你……也吓到了么?」故作伤心欲绝,那低垂的眼角好似快要与嘴角相连。 李堡主张口无言。莫非是因追杀造成的意外?曾有听闻过杀冉鬼子可得秘笈的消息……当然李堡主不会去问。 「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李堡主转了个话题。 「有一事相求,就当是那时的回报吧!」杨冉舒咯咯笑。 「求我?」李堡主狐疑。 「我想请堡主用至阳内功救一个人。」 「何人?」李堡主提高音调,不敢相信鬼医传人竟会救人! 「人在车里,堡主与我前去看看就知。」杨冉舒顿住后又道:「听说堡主夫人久病未愈?」 李堡主脸色黯然,沉默会儿才道:「心病。因我儿……」 杨冉舒咧嘴笑道:「我可替夫人瞧瞧,但也请堡主答应我另一个要求。」 另一个要求?李堡主挑高了眉。当真是跟鬼医出来的,没个好心肠。 「嘻,堡主不必如此不平。我带来的人中了极阴的寒毒,只是想请堡主替他除去寒气后,顺便派人送他回家罢了。」 「极阴的寒气?」李堡主讶异,这类的功夫相当少见。「事不宜迟,救人要紧。」 转头,又对尚未离去的两名客人道:「本堡主有要事,还请见谅,不送。」说完,领着杨冉舒便朝外走去。 「喂,你可听见了?」 「何止,都绕耳朵三遍有馀,你说,这会是真的么?」 「你看见,我看见,活生生的人,会有假么?」 「这消息不得了啊!」两人倏地站起身,「冉鬼子之说是真的!」 杨冉舒大概没有想到,冉鬼子重现江湖的消息还有他那独特的样貌,会因为这两名说客而飞快地传遍整个武林。 ××××× 猛然睁开眼,邢凛从床榻上跳起,偋着气息环顾四周。这里是…… 他的睡房! 狐疑地起身四处探望,房里一切摆设与家中无异。这的确是他的睡房!他回镖局了么? 抚上心口,那股乱窜的寒气似乎已然消散。脑中还残留片段记忆,他……见到了李堡主!一瞬间,邢凛陷入呆滞。 是冉鬼子!他抓他是为了送他去伏鹰堡! 不明白冉鬼子为何帮他?他是如何说服李堡主的?而他自己又是怎么回镖局的?一堆疑惑在邢凛脑中盘旋。 见着李堡主后自己就没了意识,肯定又是冉鬼子对他下了药! 突然,邢凛心中一紧。糟!能得救说不开心是假的,但就此欠了李堡主一个人情,若是他爹知道了…… 「邢凛。」 磅!门被用力地推开。邢绿水气冲冲地冲进来。 邢凛看向妹子,好奇她脸上怎么突然蒙起了面纱?唔,似乎妹子也跟最后见到时有些不同!是不是……胖了? 「那该死的丑人呢?我走时他还跟你在一起的吧!他呢?」邢绿水插腰怒吼。 冉鬼子么?这么说,送他回镖局的不是冉鬼子……猛地,邢凛抽口气,那更糟!该不会是李堡主的人送他回来的吧? 「快告诉我!」邢绿水歇斯底里地拍着桌子。 邢凛摇头。他也想知道冉鬼子上哪了?不向他道谢不行。 「你不知道?」邢绿水尖叫。「那该死的!下次让我碰到他非要他好看!」 邢凛一脸莫名,到底怎么了? 瞧邢凛盯着她看,邢绿水更是气的张牙舞爪。 「想看我怎了是不?你瞧瞧。」她扯下面纱,「那该死的丑人做的好事!」 见到纱下模样,邢凛想笑却拼命隐忍,就怕妹子会抓狂。原来邢绿水细长的脸肿成胖圆不说,上头还冒着红色小痘,像芝蔴似显眼的紧。 冉鬼子是何时动的手脚?不是一直跟着他的么? 「那丑人害我见不得人,该死的!」邢绿水生气踱足。突然想起来这的目的,「哎,爹找你,看爹的样子很生气,你又做了什么事?」 邢凛一听,脸色立刻变得铁青。摇摇头,直接就朝房门外去。 来到正厅,厅堂上头正坐着面色阴郁的中年男人,身材健硕一副威风凛凛。而厅下坐着的是与中年男人颇为神似的年轻男子。 邢凛见着两人,立刻朝他们躬敬一拜。 「你被伏鹰堡的人送回来,发生了什么事?」邢大镖头指向一旁早已备妥的案纸,「写。」 邢凛深吸口气走至案边,该怎么写?照实说是妹子差点被劫镖,他去帮忙而受了重伤?这对妹子不太好;写自己与人起冲突不慎落败?这又太过抹黑自己了。 见邢凛迟迟不动笔,邢大镖头开口道:「有什么难以交代的事让你迟迟无法下笔?」 不,只是……。 「我来说吧,爹。绿水怕爹责罚不敢明说,但已告知我事情来龙去脉。前些日子绿水运镖,凛弟担心而暗中保护,没想到真的遇劫,为保绿水凛弟因而重伤。大夫说凛弟寒气袭身须找至阳内力之人替他去除。」邢康睨了眼邢凛,「爹说过,镖师以镖为先,个人安危排第二,凛弟既保住镖已是有功,他的生命安危自然也该顾虑是不?我想上伏鹰堡一事,还请爹莫挂记在心上。」 邢大镖头沉默须臾,再次开口语气缓和许多。「伤好些了么?」 邢凛张口惊讶,没想到大哥会替他说话!爹也不生气了么?点头表示无碍。 「派人送些礼去。」 「是。」邢康恭谨回应。 「镖头,镖头。」一名镖师慌张奔跑而来。 11. 「何事如此惊慌?」邢大镖头不悦地站起身。 「外边、外边来了好多人!他们说把冉鬼子交出来。」 「什么!」 邢凛听了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邢大镖头,邢康和邢凛一起步出镖局。果然外头聚满人潮,见邢家人出来,原本混乱的场面更加纷乱。 「邢家的,把冉鬼子交出来!」 「没错,快交出来!难不成你们想独吞鬼医的医武双笈么?」 「你们在胡说什么,冉鬼子?那不是个假消息,邢家镖局没有冉鬼子。」邢大镖头怒道。 「邢大镖头果然想独吞是吧!」 「怎么能让你们独吞!快把冉鬼子交出来。」 邢凛满头雾水。什么鬼医?什么医武双笈?他完全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 邢康瞥了眼邢凛道: 「凛弟少在外行走故有所不知,武林有一奇人医武精湛,能起死回生但也杀人无数,因而有阎罗之喻,原是魔教中人,被称做鬼医。三年前鬼医放出风声,谁能杀了他徒弟冉鬼子,就可得到鬼医的心血秘笈,这消息闹的满城风雨,所有人都在找冉鬼子,那场风波还死了不少人。不过后又有传闻,冉鬼子之说是鬼医笑话众人的闹剧,喧嚣才淡了下去。」 什么!邢凛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冉鬼子竟是魔教人的子弟?那他到底为何会帮他?冉鬼子想要什么?他不懂,真的不懂。 「胡说八道!」邢大镖头怒喝,「邢家镖局没有冉鬼子,是谁在那造谣生事?若再放肆别怪本镖局不客气。」 「有人见过自称是冉鬼子的人,更有人见过冉鬼子带着一个伤重的人奔走,那人不是别人,就是邢家镖局的邢凛。」众人之中传出这样一句话。 邢大镖头倏地转回头瞪视邢凛,「你说,可有此事?」 邢凛愣住。确有此事,可他知道不能承认,因为他爹眼中的怒气已经高涨的要烧死他似的,于是他摇摇头。 「我儿说没有此事,我不管何人假冒冉鬼、何人放出风声,都与邢家镖局无关,你们莫再在此扰乱。」邢大镖头沉着声音吼道,硬是把底下杂乱的声音给盖过。转过身,他非常不悦对邢凛低声道:「给我进去!」 邢凛低着头不敢有意见。 邢康瞄了眼开始议论和争执的众人,眼中的精光准确地锁定隐藏在人群之中的身影。果然还是找来了!从容不迫地转身进门,嘴角勾着令人猜不透的诡笑。 「什么冉鬼子,你给我说清楚!当真有人同你前去伏鹰堡,那人就自称冉鬼么?」邢大镖头指着邢凛生气喝道。 邢凛眉间深锁,点头应道。说是陪,他根本是被劫上路的,不过他爹不会在乎这个小环节,因为重点在于他的确跟冉鬼在一起。 「混帐!你和冉鬼如何相识?相识多久?」邢大镖头用力拍案,让邢凛不自觉头压的更低。 与冉鬼子相识也不过就那几天,仅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罢了,至于怎么相识……邢凛紧抿着嘴,他不想写出来。 邢大镖头见邢凛没有动作,不高兴怒吼道: 「魔教早因教主出走而四分五裂,如今只剩一些潜藏不出的馀孽,鬼医算是其中异类,唯独他依然高调行走江湖。虽有听闻他曾救过武林名门的人,但魔人终是魔人,你竟与其弟子相交为友?就算你涉世不深,也不该对魔教如此无知!」 最后的话语,刺痛着邢凛的心脏。他也想到处走、到处看,可那次运镖失败后,他爹只配给他些小案子,还要他运完镖就尽早回镖局别在外打转,加上说话不便,哪有人会与他聊江湖事呢! 「爹,不是这样的。」一直不敢开口的邢绿水忍不住插话。「冉鬼子是我找来的。」 邢凛惊讶抬头。为何绿水要说出来?她若不说,就不会被爹责怪了,毕竟这风波可不小。 「笑话!鬼医的狂妄身为他的弟子会没学个几分像?你以为凭你一个女孩儿家,冉鬼子会听你的话?」 邢大镖头的怒吼让邢绿水瑟缩了下,「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是冉鬼子,真的!那时候他自称冉大夫,所以……」邢绿水简略说明,她知道如果她不说,邢凛定撇不清与冉鬼子为友的重罪。 「就这么简单?他有这么好心?」 邢凛点头,他所知道的冉鬼子并不坏。 「如今你与冉鬼同行之事已传遍,所有人都以为冉鬼在镖局,你说这麻烦该怎么处理?冉鬼子的下落呢?」 他也不知道。邢凛摇摇头。 「爹,让凛弟出镖吧!凛弟出镖,冉鬼子自然不可能在镖局做客,那些人也不会老在镖局周围打转,我想凛弟的身体应该不要紧了吧?」邢康道。 邢凛一听,眼睛亮了起来。他很想出镖!有机会他怎可能说不要?于是他连忙点头。 邢大镖头沉思须臾,「那好,正好云庄有趟镖要送……」 「爹,不妨把我手上要送去邻镇的官镖交给凛弟吧!」邢康插话。 「可是……」邢大镖头有些犹豫。 「爹太过关心凛弟了,凛弟已不小,爹该放心让凛弟多闯闯是不?」 邢大镖头看向邢凛,「这趟是官镖,责任重大,你可有信心?」 邢凛露出一笑,连忙点头,拼上命也绝对会把镖送达。 邢绿水拉住邢凛的衣角,死命地对他摇头。 「绿水!」邢大镖头见了怒喝。在外丢脸招摇就算了,对邢凛送镖的事也要瞎搅和。 邢康啧了声,「绿水若不放心凛弟,不如也一同前往,俩个人有个照应。」 邢绿水一听白了脸,噤住声退到一旁不敢再发表意见。 邢凛一直觉得奇怪,绿水很怕大哥,非常怕!小时候明明不是这么的,虽然长大后大哥有些变了,但终归是大哥。 他伸手拍拍邢绿水的肩头安抚。 「好,镖在三天后起程,跟我来,我向你说明这趟镖的安排和重要性。」邢康边说边转向邢绿水,「绿水要一同来么?」 邢绿水惊慌地摇头,从邢凛身边经过时小声道:「你不该接这趟镖的。」说完便匆忙闪身离去。 为什么不该接?绿水是担心会遭劫么?邢凛笑笑,送镖这事儿本就有随时送命的危险,他身为镖局的镖师,早就看透了,这是专属镖师的尊严吧! 12. 三日后,一票身穿黑色锦衣的人,将四箱密封结实的铜箱在天未亮时悄然送进邢家镖局。 邢凛看着院中九箱相同模样的铜箱,大哥想用兵分三路的方法降低劫镖风险,因此早就探好委托物的样式并仿造了五个空箱,光看外表还真让人猜不透其中真假。当箱子被一一抬上车,其中有人特别使劲儿的,邢凛才知道那箱是货真价实的原物。 为了配合邢康的策子,镖局动用了十来名镖师,其中邢凛所负责的三箱,原物就占了两箱。邢凛觉得血液在沸腾,他知道自己比别人还多一份责任,不仅是邢家血亲的面子,还有邢康对他的信任。 全部打点好后,镖队已是蓄势待发,就等邢大镖头下令出发。 「凛弟此去请多加小心,官镖非同小可。」邢康再三叮咛。 邢凛点点头,握着拳头有种久违的紧张感,但他脸上又充满使命必达的信心。 邢大镖头紧捏了捏邢凛的肩头没有多说,大喝一声:「出镖。」 第一天,整路都很安宁,邢凛庆幸自己这路的安全,又担心其他路是否会遇难?抱着揣测不安的同时,他也告诉自己要全力以赴。 第二天,正午刚过,邢凛啃完手中的乾粮后起身探望四周。今天风沙吹的大,在没有人迹的郊外更是明显。他总觉得有种难以明说的诡谲随风飘散在空气之中,看样子得更严加戒备。 「邢少,镖师都休息够了,咱可上路了。」 邢凛点头,手一挥吩咐大家上路。岂料才刚启程,四面八方突然出现几名蒙面人飞快地朝镖队冲去。 「小心!有人要劫镖!」 镖师们紧围在铜箱旁边开始与贼人大打出手,邢凛也使出全力应战。一来一往之间,邢凛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对方似乎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才击开一名贼人,接着又来一名。 该名贼人踢开最靠近邢凛的镖师跳上铜箱。邢凛心中大喊糟糕!立刻也跳上车与贼人缠斗,只见该名贼人又跳往下一轮车子,邢凛才发现,护在车旁的镖师都被贼人们巧妙支开,铜箱的周围竟是完全放空的状态! 可恶!邢凛赶忙提气追上去。 贼人与他过招的同时,脚也踏在铜箱上头使力,然后像探出什么一般立刻将铜箱给踹飞出去,只见铜箱飞得老远,落入路旁与人同高的草丛中。 这人是在试探箱中实物?他怎么会知道其中有假?这趟镖的消息明明保得滴水不漏。 趁着邢凛吃惊之馀,贼人向后跳跃并吹响草笛,所有贼人立刻朝铜箱落入的草丛中迅速奔去。 「邢少,镖!咱要追么?」一位镖师急忙撤到邢凛身边询问。 不,那是空箱,根本没有追回的必要。邢凛摇头。 他不明白,那贼人明知真假,怎偏偏选中什么都没有的空箱?太奇怪了!才这么想着,那只铜箱竟突然又从草丛中飞了回来,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情形?」有人问。 「邢少,咱把箱子打开看看如何?」另位镖师请示道。 邢凛也是满心莫名,于是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众人上前准备打开铜箱之际,突然又出现一票蒙面人来袭。对方来势汹汹,出手也较方才那些人狠毒,招招要人性命。 幸好邢凛和镖师们的反应不慢,硬是闪过了对方的阴险奇袭。 连着两团人来劫镖,官镖果然烫手,莫怪大哥要兵分三路。只是消息未免走漏太快!莫非有内奸不成?邢凛应付贼人攻势边如此想着。 底下才打的激烈热闹,怎知突然又出现另一批劫匪加入战局。他们几乎漠视镖师和早到一步的同行,目标直接锁定三个铜箱,飞身就朝铜箱奔去。 「哼!想来个黄雀在后,门都没有!」正与邢凛激战的贼人见到同行半路杀出,一跃便朝来者杀去。 「让开,我们只要冉鬼。」那人边说边不客气地打出一招。 「这分明是官镖,何来冉鬼?」这方也不示弱的回应一招。 「分明是邢家镖局假藉名义,偷运冉鬼离开。」 双方贼人的争执听得邢凛一阵莫名,官镖是真,但为何有偷运冉鬼之说?总之,劫镖者皆是敌人,邢凛运气立刻加入战局。 三人便在其中一个铜箱上开始厮杀起来。三方瞻前顾后、左右攻守,邢凛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不敢大意。所幸三方对阵,皆有所顾虑,竟是打了个谁都讨不着便宜的局面。突地,在与其中一人对掌时,邢凛心中猛然一震! 寒气! 不会错的,那日中贼人一掌便是这种透彻的寒!他吃惊地看向那人,视线正好对上那人眼眸,清彻又犀利。一个分神,邢凛立刻被踹落地上。 女人! 被邢凛认作女人的贼人趁邢凛落地,提脚一踢,将底下铜箱给踢了出去。另一贼人立刻提气追上,硬是将铜箱踢往别处。双方互不退让,绕着铜箱再度大打出手。 怎么可能?一样的寒气,但那日将他打伤的明明是个男子,难道他们出自同门?竟一再对邢家的镖出手,实在太过可恶!邢凛心中升起怒气,爬起身飞快朝那两名贼人冲去,再次加入战局。 不仅是手上功夫打的刺激,连脚力也都卯足了劲拼上,三方在铜箱上踢踏不停,就是不让铜箱偏向任何一边。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三人同时出手就要往铜箱触去时,突然箱盖自动掀开,一个人影夹杂在灰白的烟尘之中现身,邢凛和两名贼人震惊地飞快向后跳开。 「咳咳,谁这么过份,是不让睡个好觉是不?踢来踢去的,我头都晕了!」 待烟尘落定,他们才看清箱中出现的竟是一名少年! 是他!那个爱呱啦不停、老打扰他钓鱼的少年!他怎会在箱里?又是什么时候……邢凛震撼不已。 两名贼人相望一眼,然后有默契的分别朝另外两个铜箱飞去。 「咦,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呢?」杨冉舒在箱中转了几圈,还搞不清东南西北。待他定下神,发现眼前愣住的邢凛,他惊喜地大呼起来。「嘿,你不是湖畔的大个儿嘛!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应该是他要问的吧!邢凛顿了顿,猛地回过神,糟!转头回去,地上镖师伤的伤、倒的倒,而车上的铜箱早就不翼而飞,这下邢凛可真的完全黑了脸。 护镖……失败!他又把重要的镖给搞丢了!完了! 「邢少,镖……」一名镖师负伤走来。 邢凛瞪着净空的三辆车没有反应,整个人若石化般的呆立原地。他要怎么跟爹交代?要怎么跟大哥交代?他把他们对他的信任付诸流水了,完了! 「哎哎,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只你,还有其他那些人也是,全都黑着脸是怎了?」杨冉舒好奇问道。 邢凛视若无睹,他从杨冉舒身边走过,笔直的前行,沉重的步子使他的背影看上去有说不出的失落。 「喂!大个儿,你好样,当作不识我呀?」杨冉舒呼喊,却没有回应。 「小兄弟,你认识咱邢少?」受伤的镖师问。 「算是吧!咱一同吃喝玩乐过。」杨冉舒咯咯笑。「这位大哥,能否让我一同上路?我呀倒霉透了!刚出城就遇上匪徒,被抢了干净不说他们还狠心地……」 话未说完,突然,方才离去的其中一票贼人折返,迅速地直朝杨冉舒飞跃而去,一脚踢开与杨冉舒攀谈的镖师后,黑色的绫罗立刻将杨冉舒团团包围。 「邢少!」镖师紧张大喊。 「跟我走。」蒙面的贼人对杨冉舒道。 「哎?」杨冉舒惊詑万分,这情况跟原本设想的并不同! 邢凛惊见,哪里容他多想,立刻便追了上去。 那贼人见了道:「想跟?也好,说不定你有点用处。」 话落,只见黑色绫罗又朝邢凛急攻而去,闪躲不及的邢凛立刻成了人棕动弹不得。 13. 邢凛强作镇静。看不见外头动静,只感觉到贼人们正快速移动,不知要将他带往哪去?又,为何他们要抓那小子?既被他撞见就不能袖手旁观。 没多久,原本的疾驰转为步行,邢凛猜测多半是已入贼窝。 突地,一股力量将他抛出,死缠的绫罗也瞬间松开,让邢凛重重摔落地面去。 邢凛爬起身。 幽幽清香扑鼻而来,前头六名黑衣蒙面人左右而立退于一旁,桌边则坐着一名未蒙面的黑衣女子;相貌清秀,唯那眼神似目中无人的高傲令人不敢招惹。 她必定是头!邢凛想。 「邢家二少,有话大可直说,你能说不是么?」女子对邢凛的瞪视无动于衷。 邢凛听了大吃一惊!她怎么知道? 因为说话困难的关系,大多人没耐心听他说完,更别说会找他谈天说地,他索性不开口当个哑巴,久了成习惯,他都怀疑自己还说得出话来吗? 「呵,冉鬼没替你医治那伤吗?」女子笑的轻蔑。 冉鬼子不知他非真哑,怎会替他医治。突然,邢凛惊觉女子话中导向,她怎么知道他是因伤而……那事应该只有当时在场的人知道才对! 邢凛的疑惑收尽女子眼底,她道: 「啧啧,你似是不知我是谁?」 邢凛沉着脸色。武林之事,他的确见识少,当然不会知道女子来历。 「邢大镖头倒敢!竟叫儿子蔑视我曦阁存在。从接任阁主后,已很久没报名号了,何况还是对后生晚辈。」 曦阁!邢凛一怔。据说曦阁特异奇功威震武林,可惜行为不正,终属邪魔歪道。此女子竟是曦阁阁主! 那……那少年该不会被杀了吧? 一个情急,邢凛张口想出声,但终究还是没开口,脸上担心神色显露无疑。 「想问那小子下落?」曦阁主一眼视破邢凛心理。 邢凛抿着嘴,承认会不会让事情更麻烦?不承认他又放心不下,他还不知道曦阁抓少年、顺便也把他抓来的原因为何? 等等,他记得那时听见这方贼人目的为冉鬼,但去而复返后抓走的却是多话少年?是少年本就与曦阁有恩怨,还是…… 「作客罢了。」 邢凛根本不信。 曦阁主嗤了声,「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小子。只要他肯乖乖配合,到时定让你俩安全离去,否则……」 她到底要那少年做什么?邢凛满头雾水。他并不知道自己俨然成为威胁杨冉舒的临时筹码。 拼一拼! 想方才与贼人对峙尚能打平,曦阁奇功根本言过其实!说不准他还能冲出这里,闯多少算多少。 打定主意,邢凛出手便朝曦阁主急攻而去。然,只是一瞬间,曦阁主闪过邢凛奇袭,出手便掐住邢凛咽喉直往地上压制。 「真够胆!你不会以为劫镖时的攻防就是我全部实力了吧?傻小子,作贼的有人会蠢到先泄底么?」 邢凛顿时征住。仅仅一招便落败,这……才是曦阁主真正实力!自己竟妄想以小博大。 「看好他。」曦阁主起身离去。 到底是谁救了谁?谁又拖累了谁? 另一头,杨冉舒被捆在椅上动弹不得。他瞪视坐在对面的丫头,他记得她!那日突然造访的马车,先下车的便是她。 「喂,你是谁?抓我来有何目的?若非被绑着,我定要你好看。」杨冉舒扭动不停道。 双手托住下颚的丫头叹息一声。 「若非怕你让我好看,也不会绑着你。」 被反将一军的杨冉舒怔住,而后更是激动地大吼大叫。 该死的,自信满满对好友下的狂语,如今却被打破! 他听闻消息,邢家接下官镖重任,即日就要出镖,邢凛也列位此次任务之中。本应是极为机密的委托,却已引起心怀不轨的人觊觎,打劫是势在必行,而消息的走漏也显示邢家有内奸之患,见好友有意查探,他便自告奋勇。 原本的计划该是他现身的出其不意,让劫镖之人不知不觉中他诡计,然后赖上邢凛好潜入邢家调查出卖邢家奸细,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他反而意外被劫! 该死的!坏他好事的这些家伙,定要给他们苦头尝尝好泄他的气。 房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姐姐。」丫头立刻起身迎接。 杨冉舒望去,依旧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走到桌边后坐下,优雅地倒了杯茶水轻啜起来。 「喂喂,我可不记得与你有何怨仇,抓我是何用意?」杨冉舒气结地叫嚣。知这人非泛泛之辈,虽然无仇,就怕他冉鬼身份已被怀疑。 「杼大夫。」 一句杼大夫令杨冉舒顿住。原来她并不知情! 「出诊为由,请杼大夫来此作客。」 「作客?」杨冉舒听了尖叫,「你这分明是绑,还妄想我诊治,作梦!」杨冉舒倒忘了自己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情。 「家姐性急,知我找杼大夫已久却无缘见面,不忍我奔走多次皆无果,故直接请大夫来此。」 「那还不快放开我!竟把我当贼人捆绑,分明你们才是贼子。」杨冉舒冷哼一声,说话毫不客气。 女子点点头,丫头立刻便替杨冉舒松绑。 「如此,杼大夫能看诊了么?」 杨冉舒轻嗤,「连名都不报,我为何要替无名氏诊病?」 「哎!你这人……」丫头想出声怒骂却被女子出手制止。 「姓颜,名小芷。」 颜小芷?似是在哪儿听过!杨冉舒怎么都想不起来。 丫头见了忍不住道:「姐姐名满城,乃醉月之莲。」 啊!杨冉舒晃然。曾听好友唐衍行提过一次,但非他喜好所以就没放心上。原来…… 「不过是妓,有啥神气!」 「你!」受到侮辱,丫头气得嘴都歪了。 颜小芷仅是轻笑,「那么,杼大夫愿意看诊了么?」 杨冉舒心头一寒,此人笑里藏刀,还是别太过火,否则怕他无法活着出去。 「何人有病?」 「我。」伸出手,颜小芷露出手臂。 想她是妓,自然没有羞耻,杨冉舒也没顾虑直接按住颜小芷命脉探视。 14. 怪哉! 一人体内怎能容下两道不相属的气?阴柔与刚阳相引相吸达成平衡,他瞧了瞧颜小芷,唯一能看清的伶俐双眼显得气定神闲。 杨冉舒满是疑惑地再探,除了气的特异外,此人身体根本无恙,为何她会说自己有病,难道就因这气息?但这该是后天练成,既是她自个儿练的又无走火入魔之相,到底…… 探着探着,杨冉舒心中一凛! 极阴寒气极为少见,这不说明了颜小芷可能与打伤邢凛的人有关系!会是她的姐姐么?那个劫他来此的贼人,亦或是打伤邢凛的便是颜小芷? 想到这,杨冉舒抖了下手,不自觉紧扣颜小芷命门。 倏地,一股杀气冲来,杨冉舒只感到手被扯住,竟是命门遭颜小芷扣住。 杨冉舒大吃一惊松了手。 「真对不住,只是反射动作。」颜小芷轻笑后也放开杨冉舒。 若说名妓颜小芷是个武功高手,想必不会有人相信吧!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一位当贼子的姐姐。 杨冉舒深感不妙,此时此刻,万万不能招惹颜小芷发怒,否则他肯定难逃一死。 「如何?」 「无解。」杨冉舒摇摇头道。 「若舍阴柔之气……」 「非刚阳?」杨冉舒抬眼惊疑,而后连忙闭嘴沉默。该死的好奇天性,碰到特异的病例总想问个清楚明白。若舍阴柔,他敢说颜小芷马上从醉月金魁的位置跌落,还会吓跑以前恩客。 颜小芷沉默不语。 「目前两气已得平衡,不破坏为上策,否则后果我也不敢定论。」杨冉舒道。 「若是武林奇人鬼医还活着,杼大夫认为鬼医会怎么论断?」 突然的一问令杨冉舒愣住。他的医术确实未到鬼医境界,当然推敲不出师父会怎么说,但他能肯定的是,颜小芷绝对会先被鬼医折磨得不成人形! 「你去问鬼医呀!喂,我可以走了吧?」杨冉舒不耐地说。 颜小芷一笑道:「你知道除了女人可为妓,男人也可为妓么?」 什么!杨冉舒心里立刻窜起不好的预感。 突地,颜小芷一个动作,杨冉舒便动弹不得。 凌、凌空点穴?不可能!连他好友小名剑都不会的招式,此人竟然…… 「你刚的话让我不太愉快,得让你尝尝苦头。」颜小芷转对丫头道:「让他陪大姐玩玩去。」 丫头听了一笑,「是。」轻松扛起杨冉舒,想不到小小丫头竟然力大无穷! 「混蛋!颜小芷,若再让我遇见你,定要讨回来。」杨冉舒慌的直大吼。 「不过是大夫,神气什么!」像是回敬杨冉舒的不屑,颜小芷说得故意。 杨冉舒气的脸红脖子粗。「颜小芷!」长长的一声怒吼回荡不止。 该死的!该死的!天晓得那贼子会怎么虐待他?好你个颜小芷,这帐不讨回来他就不叫冉鬼子! 丫头扛着杨冉舒下楼,底下曦阁主见了便道: 「有何结果?」 「无解。」丫头放下杨冉舒应道,「倒是此人把姐姐惹得不高兴,想大姐姐你教训教训他。」话中有看好戏的趣味。 杨冉舒睁眼瞪视,想不到这贼子竟还是个美人! 「喔?怪不得叫得像杀猪似的,他说了什么?」曦阁主道。 「蔑姐姐不过是妓有何神气。姐姐说了,男子也可为妓。」丫头笑着,剩馀的话消失在曦阁主耳里。 「你们敢!」不知丫头跟贼人说了什么,但她们似是有意把他卖了!杨冉舒整个人紧绷起来。 「你和她先回去,剩下的我来处理。」曦阁主轻笑一声。 「是。」说完,丫头踏着轻快步伐离去。 「不过砧上肉,大夫也没有比较神气。」 一句话让杨冉舒不寒而栗。这下可好,嘴贱惹麻烦,碰上棘手人物,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哼,你这贼人莫神气,若我有命逃离,定报此仇!」虽为阶下囚,气势照样不能输。 「贼人?」曦阁主拉高音调颇为不满,出手就掐住杨冉舒脖子。 「你绑人……」杨冉舒才要开口争辩,目光突然瞄见女人手上泛着几块青绿的色斑,他惊呼一声!当时他从箱内现身便洒了漫天毒粉,最接近箱子的人全都免不了中招,这是计划中的一环,也为日后可鉴的证据,就为了要拆一个人的台。 「你不仅绑人,还劫官镖!」但怎会是曦阁呢?他们想逮的是…… 曦阁主大笑,「凭我曦阁主身份会需要劫官镖?我要找的是冉鬼!」瞄了瞄手,一点也不惊慌,「倒是你藏于箱中,还设这诡计,又是为谁做事?莫非……是那面具一伙?」 贴近的脸,气息吐在脸上,杨冉舒紧张的噤声不语。 他真的没想到,这女人竟是曦阁主!那么颜小芷也是曦阁人,莫怪她功夫高深!曦阁眼线遍布,当今武林,勉强能与之匹敌当属恶这组织,曦阁主提到的面具,正是恶的接头人。 「是也不是?」 「啥面具啥诡计?我是倒霉出城就被劫,又莫名被关在箱子里,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被你给劫来。喂,你不是说你要找啥冉鬼,那抓我作什么?」杨冉舒想也没想立刻否认。 「妹子要见你。」简略回答,曦阁主睨了眼杨冉舒,表情不快地拍案,「可惜,没逮着那兔崽子,以前没少吃鬼医的亏,不抓他徒儿整治一番,让他叫我声姑奶奶怎么都觉不甘!」 杨冉舒听了脸色一青,又是师父!师父的过总要他这徒儿来受,那些仇家也够小心眼的了,师父都死了几年还老想着寻仇?!还好曦阁主不知道他就是冉鬼。 「是不是面具那一伙都无谓,解了它。」曦阁主举手意示。 这下杨冉舒又得意了,「哎,别说我现在动弹不得,就算能动也无能为力。」他干嘛要帮想整治他的敌人?求他都不屑呢! 「你个小兔崽子,敢跟我摆架子!」曦阁主拧着杨冉舒的脸皮扯了扯,「不是不能,是不愿吧!」 「疼呀疼!行行,我拿解药给你还不成么!」杨冉舒的脸皱成一团。 15. 「哼,还说这非你诡计,放哪儿?」曦阁主伸手就往杨冉舒衣里掏。 「哎!」杨冉舒连忙惊呼,闪了又闪道:「有些尴尬,我自个儿拿,你先替我解穴。」 「小兔崽子还怕我吃你豆腐。」曦阁主哼了声,伸手一点,杨冉舒便恢复自由。 「我拿,我拿……」才怪!杨冉舒将手伸进衣摆中一掏,迅速出手一挥,黄色粉尘直洒曦阁主而去。「你个老妖婆,吃毒吧你。」说完跋腿便跑。 曦阁主动作更快,提气重拍桌子的下缘,即见桌面竖立而起,再使一掌拍出,便直朝杨冉舒背上压去,害杨冉舒跌了个狗吃屎。 「小兔崽子!就你那点儿心眼还敢在我面前放肆,以为通点毒物就能逃离我的手掌?除非你是鬼医再世。」揪起杨冉舒衣领,曦阁主斥道。 「哎哎,等。」杨冉舒呼道。栽了栽了!没武在身就是这般,被抓只能靠嘴皮子和心眼活命。「这回真给你解药了,你劫镖我也不计较了。」 「说了我是为冉鬼。」曦阁主拧着杨冉舒的耳朵不悦,力道之大把杨冉舒的耳朵都给捏红了。「怎么,你这诡计是为邢家镖局?那想必你跟邢家关系不错,正巧有个邢家人为我座上宾,让你们见见。」 啥?这有邢家人?杨冉舒张着嘴不敢相信,邢家怎可能和曦阁有关系! 只见曦阁主一声令下,四名黑衣女子带着邢凛出现在梯口。 「大个儿!」他怎么会在这?明明那时候只有他被绑走呀!杨冉舒万般错愕。 邢凛也是不明所以,现下又是什么情况?眼前景象没有仇人相见的沉重气氛,反而活像老妈子揪住做了坏事的调皮孩子,正在教训呢! 「你这妖婆,连他都劫……哎!痛痛痛!」耳上力道拧的用力令杨冉舒连连痛呼,闪不开又不能打回去,这股不能发作的闷气真是憋死他了。 「那傻小子可是自投罗网来的,这也好,据闻他与冉鬼交好,有他在,冉鬼迟早会出现。」曦阁主道。 这么说,邢凛是救他不成反被捉么?虽然有些高兴但杨冉舒却笑不出来。打又打不过,耍心计逃跑还得拖个人,麻烦的可是他耶! 「解药给是不给?可别逼我用下流手段。」曦阁主瞄了邢凛一眼意有所指。 「你这……」杨冉舒气结,如此被人威胁还当真是第一次,不理嘛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忙,他会先捶心踱足。 乖乖交出解药,杨冉舒面如土色。 「把人给我卖到倌馆去。」 「你说什么?」情势转得太快,令杨冉舒有些措手不及。 「嘲笑咱家妹子,自然也得让你试试。」曦阁主讥笑道。 这妖婆来真的!见两名女子朝他走来,杨冉舒寒毛直竖,转身便在不大的空间内奔窜,无路可逃了,就一把抱住柱角死活都不放手。 邢凛自然也听见了,这怎成!别说女人家重清白,男人也……唔,男人重清白么?不,该是尊严!就算寡不敌众,也得想办法闯出去。 没多想,邢凛出招想甩开身旁女子,好不容易抵制了俩个,却被另外俩人一脚踢中,一个不稳竟整个人翻下梯,正巧滚落到曦阁主脚边。 「大个儿!」杨冉舒见状慌了手脚,连忙冲过去察看,「没事吧?有没有哪儿断了?」 邢凛听了脸一黑,这小子担心的慰问怎像在诅咒他似的!抚着作痛的背试着爬起,幸好没事。 「我看看。」见邢凛抚着背脊,杨冉舒伸手就往脊椎骨摸去。「似乎没大碍,还有其他地方撞着了么?」 不……邢凛有些错愕,敢情这小子是大夫? 一声冷笑拉回俩人,杨冉舒立刻被两名女子箝制住,「哎,放开我,你这妖婆。」 邢凛想出手帮忙,曦阁主却从中将他与杨冉舒隔开。情况有些奇妙,怎受箝制的是那小子,而不是他这练武之人?更怪的是抓少年的女子皆手缚厚厚绵绸,活像那少年带毒似的。 「这人没邢二少性直,得防着点儿。」彷佛看透邢凛心思,曦阁主道。 少年不过性子怪些、话多些,怎就把他说成了小人?邢凛不明白。 「倒是邢二少好好的,怎摔下来了?」 邢凛听了耳根一红,他是防不及被踢下来的。镇静心神,指着杨冉舒摇摇手。 不能让你把人卖了。 「他自视高人一等,嘲我妹子低贱,该罚!难道邢二少想替他出头?」曦阁主笑得奸诈。 不知发生过何事,但罚人不该如此,那可是会赔上少年一生呀!于是邢凛点头,只要是他能力所及。 杨冉舒见了气结,这人怎就这么傻?「谁让你多管闲事,祸是我闯的我自个儿担,你这妖婆听见没?」 「喳叭喳叭吵死人。」曦阁主出手便点住杨冉舒哑穴。「不后悔?」她问。 邢凛摇头。 「那好,替女人洗足一月。」 让邢凛替女人洗脚?那不摆明作贱他!杨冉舒蹦跳不停却出不了声。 替她洗脚么?不要紧,忍忍便过。邢凛点头。哪知他想得太过简单! 「醉月里的妓们。」 突然的补述令邢凛震惊地抬头,妓……要他替妓洗脚?邢凛心中有种恐慌。 「若你敢丢这脸,我便原谅这兔崽子的过。」 老妖婆,这什么要求!邢家镖局的人在妓院里替妓洗脚,被人知道了,邢凛以后要怎么立足!邢凛别答应她,想想咱只有几面之缘,根本不熟识就行了。杨冉舒扭动得更为厉害,表情都变得狰狞。 邢凛看向杨冉舒恍惚,这忙到底该帮不该帮?若是被他爹知道…… 对,千万别答应!杨冉舒见邢凛犹疑,拼命点头赞好。可万万没想到,这景象在邢凛眼中看来,却更像是急于求救的模样。 少年方才为他焦急,他怎能弃他不顾?且他本就是来救人的。咬牙,邢凛最终还是点头。 杨冉舒气得翻了个白眼,这傻人完全傻到骨子里去,没得救了! 「好,把他们送到醉月去。」 16. 琴瑟喧嚣,水烟弥漫,朦胧之中总不乏见男男女女或是相拥嬉笑,或是放纵情色,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银逸之景。然而,有个小厮打扮的高大人影,闪闪躲躲地穿梭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四天了,还有二十来天,要小心不能被人发现他是邢家人。邢凛把自己的脸抹得乌黑,又尽量避免与人正眼对上,只求熬过这阵子。 他还担心那被关在柴房的多话少年,被送来此后便再没见过,但听灶房打杂的人闲扯不给食,这还了得!让少年饿上一个月不死也去半条命,那女人真够恶毒。 他得想办法送食物过去,但门外老有壮汉守着,闹起来把那女人给引来更糟糕!他想是否该直接带着少年逃跑? 「喂,哑巴,叫你听见不?」 被拦住了去路,邢凛抬眼,就见暧昧视线不停在他身上打转,邢凛赶忙侧身闪了闪。 「瞧,会臊呢!这年头少见了。看他的头,每每低得都快贴到地上去,明明女人脚丫都碰过不只一双了。」俩名烟花女子窃笑不停。 那是因为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脸,邢凛略略皱眉,不喜欢成为这儿女人们的调笑对象。他甚至怀疑,他当真能撑一月之久? 「你现下往哪儿去?」 邢凛随手指个方向,连头也不抬。 正巧,厅堂上的人群哄而起,原来是醉月金魁正从门外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嬷嬷对小芷可真好,人才刚回来,就让这厮先备着了。」 「人家是花魁,又有个将军捧在手里护着,你跟她比?」 鼓噪和泛着酸味的话语让邢凛忍不住抬头瞧了眼。蒙着面纱的脸根本看不清模样,这些人全傻了,又看不清怎各个都神魂巅倒?瞧,二楼还有人为一睹为快差点没摔下来! 转眼望望四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魁身上,邢凛灵机一动,现下不正是开溜的好机会!悄然退开,飞快地就朝后院奔去,途中还潜入了灶房偷了两个包子出来。 真是罪过! 来到柴房,未见守门壮汉,邢凛在心底直呼天助,想也不想便破门而入,意外门竟未上锁? 见杨冉舒瘫在地上,还浑身湿漉漉,狼狈模样活像被刑求过的囚犯。邢凛微怒,那女人怎能如此? 扶起杨冉舒,随手抺净那湿冷,只听他不断喃喃着要吃东西。邢凛赶忙便将怀里的包子拿出,递上去却不见杨冉舒有半分动作,倒是表情瞬情激动起来。 这下邢凛明白了,怪不得门不用锁,原来是少年被点了穴根本跑不掉!可惜,他不识这门功夫,自然也无法解开。 让杨冉舒靠着臂弯,邢凛将包子撕扯小块递上,饿坏的杨冉舒张口就咬,连邢凛的指头都给咬下。喂完两个包子,看着伤痕累累的指头,邢凛无奈。幸好他来了,否则这人不知道能撑到何时? 叹口气,原以为跳出来替人受过,能大事化小,哪知那女人不放过反在背地凌虐,行事如此不光明,莫怪曦阁会被认为是邪魔歪道。 稍微回复精神的杨冉舒,抬眼见邢凛那张黑脸,整个火气就冒了起来。 这蠢大个儿,跟人订什么约定害他被关在这儿,待邢凛劳役一个月他便能平安?他又不是傻的,那贼女人说的话能信才怪!偏偏这蠢大个儿还当真。 眼珠子滴溜转得厉害,邢凛却看不明白,轻拍几下杨冉舒后放开,他明个儿会再带吃的过来。 见邢凛打算离去,杨冉舒火冒三丈,现下这么好机会不赶快带他离开,难道还要去遵守那蠢约定? 哎唷!谁来帮他一把,靠这好脾气的烂好人他是吃定一个月的囚禁之苦了。 此时,外边传来三三两两脚步声,邢凛惊詑之馀急忙闪身躲于柴后。 「看门的那俩人又跑哪儿偷懒去了?」娇气的女声轻啐,「听好了,把人好好梳洗一番,打扮俏点儿,那些个病态的大老爷们才愿意掏钱,动作要快些,咱得悄悄地把人给卖出去。」 「是。」 只见三名妇人而进,点着了烛火后,便抓起杨冉舒又是梳头、又是擦脸、又是脱衣的,相当条理。 杨冉舒的眼瞪得老大,他就知道!就知道!方才的话听得清,那贼女人居然玩阴的,作贱了邢凛的身份不算,还照样要把他给卖了。该死的,偏偏邢凛还躲在一旁发愣,他迟早会因气血攻心而亡。 邢凛简直不敢相信,那女人明明说他若顶罪便原谅少年的过,怎现下所为却完全不同?倘若他今日没来,少年不就被偷偷卖掉了么! 怒气冲出,不可原谅!他重视的诚信竟被人如此践踏,邢凛出手推开三名妇人,一把将杨冉舒抢夺过来。 喔,老天有眼,蠢大个儿终于开窍了!杨冉舒在心底痛哭流涕,他还以为邢凛当真会傻傻地看着他被带走,还坚持要守约呢! 三名妇人惊慌而叫,引起外边人注意,即刻便冲了进来。「你是谁?」指着邢凛大吼。 没想到进来的是名小女娃,邢凛还在惊詑,对方便攻打过来,出手就是一爪。邢凛闪来躲去,见对方武学尚为青涩,怎么也不想对她出手,倒是对方招招凶狠,一个不小心邢凛被抓个正着儿。 竟然…… 意外对方力道之大可比男人,指力深入臂肌,让邢凛在心底痛呼。再也忍不住,出手打出一掌将女娃逼退。 女娃唉呼一声倒地,见情势不利,立刻放声呼救。 邢凛见了直喊糟,人一多解释都不成,不!原本就是那女人违反约定在先,那他根本就无需继续待在这儿。想到这,邢凛背起杨冉舒就往外逃。 「傻愣子。」女娃起身拍拍身上灰尘,见一人影从门外进来便喊道:「姐姐。」 「没事吧?」此人原是颜小芷。 「那人好,轻打一掌,不碍事,倒是给那贱嘴的赚到了。」 「我没想到阁主会将邢凛抓来如此耍弄,闹大可不好,至于杼大夫,吓吓他挫他锐气也够了。」她笑。 17. 邢凛疲惫奔波,脚步一刻也不停歇。他很心急,为救人耗了四日,耽误了正事,不知其他两路状况如何?镖局情况又如何? 「喂,大个儿,我还很饿。」 邢凛皱眉,背上不能动弹的麻烦鬼,口一能开就喳叭说不停,还为约定之事大发脾气,明明就是他先摆出急于求救的可怜,他才替他受过的,这样也不对? 「口也渴了。」 谁让你说这么多话! 「也累了。」 谁比较累,背人的可是他呢! 「喂,大个儿,你干嘛非得用脚?坐车快多了,骑马更快呢!」 邢凛铁青着脸,他哪里敢坐车!前阵子因冉鬼子吃足苦头,现在见车就怕。能有快马骑当然高兴,但凭少年这不得动弹的情况,怕马跑不到几步,人就不知跌哪儿去!他可不想担那罪过。 「喂,大个儿,收留我几日好不?」 突来的一句让邢凛停下脚步,惊詑地转头,面与面几乎相触的距离让邢凛立刻撇开。邢凛甩头拒绝。 「我会被劫你以为是谁害的。」杨冉舒说得哀怨,硬把罪过往邢凛头上扣。 邢凛抿嘴,的确这麻烦鬼被抓他多少有责任,但让他进邢家万万不行!依然摇头。 「哼。」杨冉舒没再多说,突然的沉默好似时间都变得迟缓。 转过头,瞥见杨冉舒已闭上眼,邢凛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他不敢想那四日少年到底有何遭遇,但肯定比他当小厮辛苦多了。 「什么冉鬼,莫名奇妙把我拷问一番,还以为那是不会醒的恶梦呢!反正就是我倒霉了。」轻喃话语说得虚,像是拖负千斤重的疲累。「喂……谢谢。」 邢凛心中一紧,没想到能听到他的道谢,刚刚还气得呢!原来都是误会,曦阁以为他是冉鬼子么…… 一切起因终归他。 皱紧眉头,心中有愧疚开始滋生,邢凛并没有看见杨冉舒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 ××××× 镖被劫走的消息飞快传回邢家镖局,甚至邢凛被挟持的消息也令镖局震撼。厅堂上镖师们齐聚,众人脸色万般难看、气氛阴郁,特别是邢大镖头阴沉着脸显得怒气冲天。 三路镖皆被劫走不说,甚至镖师还带回邢凛也遭挟持的恶耗,双重打击之下怎叫众镖师能不生闷。 「外传我们假藉送镖名义,实想偷保冉鬼离开,到底是谁人生事造谣,你们可有头绪?」邢大镖头气结道。 因为此事运镖过程并不顺利,仅仅一日便多次遇人拦镖生事,偏偏还当真有人趁乱劫镖。镖师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打探过了,此消息传得飞快,虽众人皆知此事却不知源头何处。」 「另,真有贼人专为官镖而来,这消息又是……」 没有说完的话让邢大镖头更是火上加火。「我不想痛心猜测,但……」 「镖头、镖头。」一名仆役慌忙地冲了进来。 「到底何事如此慌张?」被打断的邢大镖头相当生气地怒吼。 「邢少回来了!」 震惊令邢大镖头跳了起来。 门后出现邢凛身影,见他平安归来,众镖师难得露出一笑,让原本惨淡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邢凛望向无动于衷的父亲,严肃面容令他不自觉咬紧了牙。该来的责难还是要面对。向前想要表示什么,邢大镖头却伸手不要他解释。 「不用说了。」 听口气就知道爹非常愤怒,邢凛眉头深锁。 气自己,若非自己能力不足,那镖该是要保全下来的,他竟又让爹和大伙儿失望!懊恼,当时自己怎会呆愣住?他不应该因那个突发状况而吓到的,而且…… 「那位是?」邢大镖头锐利地视线直射邢凛背上熟睡的人。 邢凛不知如何回答,他压根儿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只不过见过几次罢了。 「是和邢少一块被绑走的人。」和邢凛一路的镖师道。 「一块?」邢大镖头疑惑。 「那少年突然出现,自称是邢少朋友。」 「真是你朋友?」邢大镖头有些不信。 邢凛张口迟疑。 邢大镖头见了便道:「把人给我丢出去。」 邢凛连忙倒退两步,眼中有着反对的不满。他怎能这么做!好歹让少年休养一日也好。 「你迟疑了,不就表示你与他毫无关系,邢家不留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你知道规矩。」邢大镖头喝道。 是,他知道规矩,但少年算因他受害,他不能不顾少年情况。邢凛拍着胸膛表达坚持,再不然,他可以现在就视少年为友。 尴尬气氛令众人不敢开口,邢大镖头怒视邢凛须臾后才道: 「去休息吧,明天他一定要离开。」 邢凛松口气,第一次这样跟爹冲突,还以为他爹会连他也赶出去,毕竟爹总以邢家镖局的安全优先。 回到房里,才刚关上门,脖子突然就被勾揽住。 爽朗的笑声漾开,「哈,大个儿,你人真好!刚那凶巴巴说话的就是邢大镖头对吧?你真敢,不怕镖头连你一块赶出去?」 邢凛顿时面色铁青,拉开那勾拦的双手,放下杨冉舒。 你、你……醒了竟还装睡!能动了竟还让他背! 杨冉舒咧嘴一笑,「那人说话这么煞气,死人都给吓醒了!但若我真醒来,你八成会直接把我丢出门对吧!当然只能继续睡喽。」大声呱噪的声音传遍房内。 邢凛眼中冒出怒火却无处可泄。为这少年跟他爹冲突,想自己也真够蠢! 「哎呀!早猜你非一般人家,没想到会是邢家镖局的人!」杨冉舒东张西望道。 转头,邢凛气冲冲走至桌边。 桌上随时都放着纸笔墨,这是为了他应话方便。磨起墨,提笔就要在纸上挥毫,一只手却伸到他眼前。 「不如直接用指写在我手上吧!」 抬眼,杨冉舒没形象地趴在桌上,就差脚没跨上去,他睁着漂亮的凤眼盯着邢凛。 一瞬间,一个人影突然窜过脑海,邢凛惊讶。怎会想起他?他们明明长的完全不同,为何刚刚突然有种熟悉感袭上? 18. 见邢凛没有反应,杨冉舒挥了挥手,「快呀!」他催促。 迟疑着,邢凛最终还是放下了笔,「你住何处?我送你回去。」 「连茶都没请我喝就想赶我走,邢家镖局真不懂待客之道。」 邢凛从鼻子重重呼气。无理取闹!拿起桌上的茶水斟满递给杨冉舒。 喝了快回家。 「你当真给我一杯茶就想让我回家,想得美!喂,大个儿,我肚子快饿扁了。」杨冉舒连碰都没碰。 得寸进尺! 邢凛抓住他的手,突然,杨冉舒哀叫着痛整个人都缩了起来。邢凛吃惊立刻放开,他应该没使这么大力,难道……是被拷打的伤? 想到这,邢凛再次伸手,杨冉舒却窝着身子,怎么也不肯让邢凛触碰。 「我走就是了,犯不着动粗,人走霉运啥事都会碰上。」杨冉舒起身朝门走去,「出城被劫就算了,莫名被关在箱里,竟还顶替别人受难,现在啥都没了,说不准几天后就饿死街头没人理……」 杨冉舒的碎念敲响着邢凛的良心,莫怪少年想贪他便宜,原来已是孑然一身。呼口气,邢凛拉住了杨冉舒的衣领,就怕又抓痛他未知的伤处。 「哎?我都说自己走了,你还想怎?」杨冉舒惊叫。 「只能留你一晚,我顺道请人替你看伤。」放软了态度,邢凛写道。 「当真?大个儿,话说出就不能反悔,我只求温饱安睡,伤倒无大碍。」杨冉舒眉开眼笑。苦肉计他最拿手,要骗邢凛这么心软的人那还不容易! 「但明天你还是要离开。」写完,邢凛抱胸故作凶恶。 「是是是,就这么怕我吃垮你不成。」杨冉舒连啧几声,五官都拧在一起。 邢凛轻笑摇头。表情说变就变,怪的莫名奇妙! 放下心来,邢凛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才刚就口,他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方才的对话他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是什么呢?怪异的地方…… 猛然,邢凛顿住。 他从没和少年说过话,少年怎知他不能说?一般人见提笔墨书,会直接叫对方写在手上么? 瞪大了眼。他……早知他的纸笔是用来应对而备的! 「怎了?大个儿。」 盯着杨冉舒,紧张的情绪让邢凛有些口干。他现在才发现,不只是少年怪的莫名相似……不,等等,第一次与冉鬼交谈时,就发觉了他俩声音极为相似,现在再听,几乎可说一模一样,加上说话的方式、口气…… 有没有可能……不不,人的样貌怎能说变就变?少年和冉鬼?怎么可能! 难道一开始和少年的偶遇、和冉鬼的相识都是设计好的阴谋?但他不像为镖而来,因为镖已被劫走,再说论计时他又不在场,不可能会知道兵分三路之策。 「你……」握住杨冉舒的手,邢凛犹疑很久才写下一个字。 杨冉舒见了笑,将手掌合起。 「你想问啥我不知道,如果真那么难启齿不如别问了。」 邢凛略皱起眉。心有疑惑只会令他坐立难安,但若他与冉鬼有关系……更别说他就是冉鬼。 邢凛迫使自己冷静,定是自己想错,一切只是碰巧。他和冉鬼只是刚好有数个相似之处,并非同一人吧? 杨冉舒咯咯笑,开口道: 「对了,大个儿,认识你这么久,也没提过我的名字,我叫杨冉舒。」 冉! 邢凛的脑袋像是被重敲一记。名中带有与冉鬼同音的字,叫他怎能不做联想?看杨冉舒伸出的手,这小子当真不知他的名么? 「邢、凛。」两个字,邢凛写得迟疑。 「凛弟朋友来的真不是时候。」门外传来一句。 邢凛转头,邢康冷着脸色正跨进房门。 大哥! 没想到邢康会来,邢凛万分惊讶,当他看见邢康身后的人影,更加错愕不已。 赵新!他怎么会在这儿? 瞧见邢凛震惊的样子,邢康瞄了眼身后的人有些狐疑却没有要追问的打算。 「原来你朋友已经醒了。」视线瞥向从桌上爬下来的杨冉舒,邢康有着不满。哪来的野蛮孩子! 「听镖师们说你为他与爹起冲?」拖长的音调有种压迫感,「老实说,凛弟,他真是你朋友?不会是一时慈悲把路人捡回来了吧!」 邢凛低着头。想摇头撇清,但邢康的猜测却又离事实不远。 酸苛的话语直接传进杨冉舒耳里,他依然佯装笑意满盈。此人是邢凛兄长?戒心和防备与其他镖师不同,有种说不出的危险感。 视线越过邢康,落在邢康身后低头沉默的人身上。真是冤家路窄,不想碰上的人偏偏就是会撞见。 「哎,你是大个儿兄弟?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呐!」杨冉舒绕着邢康转了圈。 邢康仅是轻笑以对,在旁的邢凛却绷紧了神经。 「我与大个儿相识蟠阳,一见如故,当然是友。兄弟把我当路人不要紧,但别责怪大个儿心软,确是我拖累大个儿。」 邢凛哭笑不得。这小子真敢说,一见如故?分明就他自言自语不停打扰他清净,但杨冉舒跳出来为他辩解这一点又让邢凛有些感激。 「是么。邢家目前面临难关,可能招呼不周,这位兄弟还请见谅。」 「不要紧,我很随意的,大个儿也叫我当自个儿家便行。」杨冉舒大笑。 邢凛听了脸色顿时惨白。他才没说那种话!就算是他都不敢在家里放肆,这小子怎能厚脸皮到这种程度! 「是么。」邢康望了眼邢凛,立刻让邢凛整个僵住,「我有要事要和凛弟商量,能否请你朋友暂时离开?赵新。」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行,你们谈。」杨冉舒也说得爽快。 离开房,赵新有意拐入僻静地方,杨冉舒也不紧张的跟着,一见四下无人,赵新激动地立刻抓住杨冉舒。 「别以为你换了张面皮我就认不出来,你的声音我认得!冉、鬼、子。」赵新咬着牙、加重了语气愤愤。 「果然,我与邢凛同行的风声是你放的吧!见你出现在这我就知道了。你掀的风波不小呐,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外边观望邢家,就怕跑了冉鬼。」 19. 「你不否认?」杨冉舒大方承认让赵新微愣。 「我否认你便会相信么?」杨冉舒反问。 这……当然不会。突然赵新气上心头,自己作啥跟冉鬼子打起哈哈? 「少罗嗦!我没想到你真一直跟着邢凛,但我目的只有一个,快把解药给我!」 「你混进来是想直接破坏邢家么?」杨冉舒摆摆手不以为意,「可你以这模样进来,为何能瞒过仇人并在其眼皮下做事?」 「闭嘴!快把解药给我,不然我杀了你!」赵新恐吓。 「哎,你与邢凛兄长有恩怨吧!就你俩的私人恩怨,无关邢家镖局。」杨冉舒不理会,自顾自道。 赵新一听脸色惨白。 杨冉舒见了笑道: 「他就是毁你家园的人?这可怪啦!当初他没杀你,如今你来寻仇他却留你在身边,你又为何要听他的话?」 「闭嘴!」赵新怒吼。 「你杀不了他吗?要不我帮你。」 「闭嘴!」 看赵新因打击有些恍惚,杨冉舒轻松地挣脱箝制。 「背负家园仇恨却下不了手,你真可怜。不如放弃重新生活去,也许比较轻松。」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杀不了邢康的原因是…… 杨冉舒耸肩。「你俩在算计彼此什么我不知道,但波及邢凛可不成。」 赵新怒瞪杨冉舒一眼。「你又为何护邢凛到这地步?」 这一问让杨冉舒顿时语塞。起初只因湖边的七次相遇让他对邢凛产生兴致,后送他去伏鹰堡治伤,对这萍水相逢之缘也算尽了情义,如今前来是为探消息,怎会不知觉地又护起了邢凛?莫非他已把邢凛看作值得往来的好朋友? 「你顶着鬼医徒弟光环,邢凛不过区区无名镖师,你巴着他也不可能是为邢家镖局,莫非……你俩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难得见冉鬼无语,赵新趁势追击。 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啥?是指他俩……杨冉舒气地竖眉瞪眼。 「我没道你与你仇人的微妙关系,你倒先让我背上污名,你俩才可疑!」甩手,杨冉舒转身就走。 赵新脸色泛红,他并不是有意指那种关系,但瞧杨冉舒那份气恼,难不成…… 「慢着,解药。」拉住杨冉舒,赵新的表情有着歉意。 杨冉舒睨了他一眼,拾起枝条便在泥地上写起字来。「拿去。」 「这……」是药方! 「不要?」他身上的药都被贼婆娘搜括空了,想到就气。赵新这时候找到他,拿不到现成的药算他倒霉。 「我怎知道是真是假?」还得想办法自个儿买药材,这冉鬼可真绝! 「药方开给你了,信不信随你,哼!搞不好还真是帖毒药。」说完,杨冉舒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你!」赵新气结,仅管内心惴惴不安,也只能先将药方抄起来。 竟说他与邢凛是那关系!杨冉舒气恼。别说男人,就连女人他都不认为自己会动情呢!他的脑袋只会考虑二件事;医毒、好友,如此而已。 在邢家四处乱晃,杨冉舒引起不少侧目,也许是因为邢凛和邢大镖头起冲的消息传开,大伙儿皆好奇地交头接耳。 「他就是二少朋友?」 「听说受了伤不是?」 「看来没事呀!听说二少背他回来时,人一动也不动,像死了一样。」 杨冉舒眼珠子转了几圈,突然放声大笑,下人听闻连忙闭上嘴。 全是为顾邢家面子! 其实杨冉舒啥也没听见,只是下人们的目光太明显罢了!笑咯咯的继续往前,穿过晾晒衣物的小空地,拐个弯,他看见一群镖师或坐或忙,广场上立着几柱木桩,正忙着锻练武技的镖师气势颇吓人。其中和邢凛同队的镖师见着杨冉舒,立刻就招呼他过去。 「是你呀,大叔。」 「小兄弟没事啦?咱还想说你是不是受伤严重,否则怎会由邢少背回。」镖师道。 「遭贼人打伤,但不要紧,幸好大个儿相救。」 「那就好,我见那贼人似是冲你而来,是仇家?」 杨冉舒立刻竖起眉气结。 「我真不知走啥霉运,出城遇盗被劫便也罢了,至少命还在,谁想到竟又被误认啥冉鬼替人受罪,简直莫名奇妙!」 镖师听了哑然,面色有些难看。「原来如此。」 闭上嘴的镖师不知在想什么。杨冉舒咧嘴一笑,与邢家人攀谈,邢凛是最好的起头。 「哎,大叔,我一直有个疑问。」 「喔?小兄弟直说无妨。」 「那大个儿呀,我与他说话,他向来不开口,心情全凭他表情猜测,虽曾以为他是话少,可……」杨冉舒张望四处后低下头,「他是不是哑的?」刻意地放低声音,好像怕被邢凛听到似的。 镖师听了唉叹道:「他不能说,不!是邢少不愿说。」 「啥?大叔,你说清楚点。」杨冉舒以为他听错,不愿说和不能说,一字差别可大的呢!邢绿水明明说邢凛是哑巴,怎到镖师这又不一样了? 「几年前,邢少被委以重任。邢少的努力大伙都看在眼里,我们相信镖会在邢少守卫下安全送达。可,镖却被劫走了!那恶贼还强灌邢少不知名药汁,像只针对邢少的恶意,虽邢少没死,喉头却受了损伤。大夫说邢少依然勉强可以说话,但邢少却再也没开口过。」镖师表情哀痛,「那事之后镖头不敢再将风险大的案子交给邢少,这并不是镖头唾弃了邢少,我们都知道,跟大少比,这孩子太过软弱了些,镖头只是担心。怎知再次被委以重任,却又……唉,当真是邢少的命么?」 杨冉舒眨眨眼,原来邢凛不是真哑,他只是不说而已。胸中有口气堵着,好你个邢凛,敢装哑巴骗他!握着拳头杨冉舒想着要如何整治邢凛。 不过…… 其实邢凛也被他耍的团团转不是?而且还害他连镖都丢了!怎么看好像都是邢凛比较吃亏。忍不住,杨冉舒噗嗤地笑出声。 「小兄弟笑什么?」 「没什么。」杨冉舒眉开眼笑道。 算了,这次便当扯平吧! 20. 银秽的碰撞和激情的喘息交织不断,使房内谱出一片春色荡漾。床褟上俩条人影火热相叠,在纱帐间若隐若现。 抚着底下的人的背脊,邢康嗜虐的咬了对方肩头一口留下淡淡齿痕。 「又过一日了,我就在你眼前,时时刻刻都在等着你呐!你真的有认真思考怎么杀我么,新?」 回应他的只有闷声的啜泣和不时因快感引发的呻吟。 「你想报仇吧?不论何时,你都可以动手,还是说……」邢康压低身子凑到赵新耳边,「你下不了手?」就像我杀不了你一样。 底下的人激动摇着头,邢康的神色暗了暗,「那就认真来杀我吧,否则只要你待在邢家,你就得这样让我玩乐。」恶意的一顶引来赵新回头瞪视,那双哭红的眼满盈泪水,邢康冷冷地撇开头。 「来说点正事好了,我要你去迷惑邢凛。」 感觉到赵新的身子僵了下,邢康噙着邪笑将赵新转过身,「放心吧,你不会是引诱邢凛的饵,我只要你去让他失神,然后控制他对邢家任何一个丫头做出逾举行为,就算是绿水也可以。」 「你到底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弟弟做这样的事?连邢绿水都可以拖下水?他以前所知道的邢康不该是这样的人。 邢康捧着赵新的脸,低头就是一个深吻,「因为这个弟弟弱的让人讨厌。太碍眼了!我要他身败名裂,在邢家永远抬不起头。」吻落在额上,微抬起身,他触摸赵新的额际,「当然你也可以跟他告密我所做的一切,甚至和他联手对付我都没关系……」 邢康突然将视线瞄向门外,「咱有客人。」起身飞快地拾起外衣穿上。 原本紧密贴合的火热,因为邢康的离开瞬间降温不少,明明是夏日时分,却让赵新产生秋凉的错觉。起身想拾起衣服穿上,却在听到一声女人的哀求时,吓得他立刻缩回床上去。 「放、放开我,很痛!大哥。」邢绿水的长发被邢康揪着硬拖拉进房,门关上的瞬间,邢绿水也被推倒在地上。 邢绿水抚着发疼的头皮,缓慢爬起来,目光正好落在床褟上,她立刻倒抽一口气!而床上的人也是拉着单被直往角落闪躲。 她以为大哥正在戏弄哪个丫头,没想到竟是…… 「你看见了?」邢康不愠不火地说。 「不,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邢绿水惊恐地转过身,低着头不敢抬起。 「这么晚,在我房外做什么?」邢康倒了杯茶水推过桌边,「喝杯茶吧,绿水。」 「不、不用了,我只是想上茅房,大哥,我可以走了么?」 「茅房?咱家茅房何时换了方位我都不知道!」邢康边说边将衣带穿整。 邢绿水一听立刻惨白脸色。 「绿水这么大了还会忘记自个儿家啥样,不如大哥带你走一回,你会更了解咱邢家的一切。」 「大哥,不要……」邢绿水惊慌地抬起头,邢康一伸手就扯住她的长发将她拉起。 「咱逛逛邢家大宅吧!」邢康轻声说道,才走至门前又停下脚步,「你先睡吧!」 门再度关上。 赵新卷着身子不想动,这是第一次被人发现他与邢康的事情,竟没有想像中难堪?是因为发现的是邢绿水吧,她的处境比他糟多了,看她那么害怕邢康,他都觉得她好可怜。 低首埋入双膝中,为什么邢康会变成这样?他失去消息的那阵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好难过,报不了仇的自己,和变得奇怪的邢康……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 「大少让小的送水来。」 赵新静默着不想理会。 一会儿,外边的声音又响起,「小的进去了。」 听见门被打开,赵新紧张地将身子缩得更紧,若让人瞧见,邢康会…… 瞄了眼外头,只见那名下人动作俐落地将水打入屏后大桶,然后立刻退了出去。 他完全跟邢绿水一样,不敢观望房内环境,只顾自己份内工作。赵新松口气,这算邢康的教导太好么?苦笑。 走下床,绕过屏后,桶内正冒着温热的水汽,探手下去,是相当舒服的温度。邢康想的还真周到,他现在这样子的确难受。 随着冒起的水烟,眼中好像也蒙上了灰雾。顺着桶的边缘跪倒,赵新捧着心口,他的心正绞痛着,好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替你们报仇!我杀不了他,因为我…… ××××× 「奇怪!」杨冉舒仰头嗅了嗅。 一早开始,空气中就一直飘着某种香味,哪来的? 邢凛摇摇头,大老远就看见杨冉舒仰头不知在望啥?连路都不看,像个呆瓜似的。走近杨冉舒朝他肩头拍了拍。 「啊!大个儿。」杨冉舒呼口气,「默不作声差点把我的魂给吓跑了!开口喊声让我知道你来了嘛!真是。」 邢凛苦笑,杨冉舒从镖师那得知他非真哑后,就缠着要他开口,烦到夜半还不罢休,若非他自个儿累了先睡着,说不准真会烦人到天亮。 今日非得要他回家去。 想到昨日大哥会来,原来是官府找上门。官府怀疑邢家私下和贼人串通一气,吞掉那四箱官银,他爹听了勃然大怒,直指他们污蔑邢家名声。双方僵持一阵,最后官府在镖局内收索无获而暂时彻退。 他爹担心私吞官银之说传出会影响邢家信誉,但更担心邢家真有内奸!因此决定暗中清查所有镖师,看看到底是谁背叛了邢家。 明明他爹待镖师都不薄,怎会有人想背叛镖局? 「你又想写啥?哎,大个儿,别说你用写的会累,我看的都累,你就开口说嘛!」杨冉舒见邢凛握住他的手写起字来,忍不住抱怨。 真是固执,缠了他一晚,不开口就是不开口,嘴巴闭得可紧哩! 「我送你回去,邢家现在有麻烦,留下来危险。」邢凛刻意说得严重。 「危险?反正有你在,你会护我周全吧!」杨冉舒不以为意,笑闹地拍拍邢凛。 21. 不……邢凛气恼,这人真是厚颜到天地不怕了。「自顾不暇,若你想活久点,现在快离开邢家。」 杨冉舒盯着邢凛须臾才开口道:「不要。」 「你这家伙!昨儿说好只你留一日,你怎……」邢凛写地飞快,但还没写完,杨冉舒便收手成拳,一副我不看你能奈我何的样子,让邢凛一阵火气。 皮小子! 抓起杨冉舒拽着他大步快走,邢凛打算硬下心赶他出去。 「哎,你仗着个儿大欺负人,这不公平呐!」杨冉舒大声鬼叫。 不少人因杨冉舒鬼叫投以目光,让邢凛红了脸,只得没好气地放手,就怕别人以为他在欺负人。 「要欺负人还怕不好意思,你也真够鲜了。」杨冉舒笑着捏了捏邢凛的脸。 皮小子,得寸进尺!今日定要把这麻烦鬼给请走。 「邢少。」 邢凛转回头。 「大少有请。」 大哥找他? 「大个儿慢走。」杨冉舒咧笑,巴不得邢凛快点离开。 邢凛重重呼气,竟给他逃过。抓起杨冉舒的手写道:「别乱跑。」 「是是是,我绝对不会跑出邢家。」杨冉舒保证。 邢凛瞠眼一愣,皮小子说话尽找缝钻,真是……恶意地反捏杨冉舒脸颊一把。 邢凛竟然笑了!杨冉舒看着离去的背影吃惊。这可是头一遭!之前邢凛总绷着一张臭脸给他看,莫非被他点化了不成! 来到邢康房外,邢凛敛起笑意。 敲门,应门的不是邢康让邢凛倍感意外! 「大少吩咐让你等他,邢少先进来坐吧。」 邢凛不疑有他,进门寻了个位坐下。 望向摆在窗边的檀炉正燃着薰香袅袅,原来莫名香气是大哥这传出的,他从不知道大哥喜好薰香,下次过节要不买些回来当礼? 邢凛心中如此盘算,一杯茶水突然就递在眼前。 「邢少大量,上回我是气昏了头,这茶向您赔不是。」 邢凛听了一笑,摇头表示不介意。原本还担心赵新是来寻仇,不过现在看来赵新心结已解,太好了! 接下茶水就要喝下,赵新却突然伸手阻止。 怎了?邢凛疑惑。 「邢少不怀疑?倘若这水渗了毒,可没冉鬼会救你了。」 邢凛愣住,望着杯中物沉思,而后举杯将茶水饮尽。 「你明知我对邢家有仇,竟还是选择喝下?」赵新惊讶。 因为我信你的诚心。邢凛笑拍赵新肩头,如果他赌错,那便当自己倒霉。 赵新走至窗边,不着痕迹地掩上窗道: 「邢少好气量,愿意原谅赵新,事实上那杯茶的确无毒。」邢凛果然有恃无恐,因为冉鬼就在身边。邢凛以为他不知道冉鬼子便是那少年?哼! 邢凛笑,自己赌对了。 赵新没再开口,房内变得寂静起来。 邢凛知道,他不回应,对方大概觉得自讨没趣,索性就不说了,类似之事发生数次,他已习以为常。 等待时间颇长,邢凛开始觉得疲惫,不时望向门外,大哥怎还没回来? 「邢少老望着门外,是想大少何时回来吗?」 邢凛转头,有些意外赵新竟还会与他攀谈。 「可能有事担搁了,倒是邢少你似乎有些倦,病了?」 邢凛好笑地摇头否认。虽然如此,却觉得微微晕眩,难不成当真是病了自己没发觉? 「邢少累了不妨睡会儿,大少回来,我会叫醒你。」 看着赵新,耳边回绕着温和的语气,邢凛突然觉得眼皮好重,他应该没有累到这种程度,为什么……甚至视界开始晃动起来。 「邢少有听过一种迷魂的术么?」 什么?什么术?邢凛紧皱眉头想看清却反而越朦胧,他感觉到人影晃到了他身边。 「那可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做出意想不到的事,光用说也说不清,邢少还是亲身体验一下吧。比如说……邢少很渴望一个人,很想要把他占为已有吧?」 渴望一个人?他很渴望一个人么?他不知道,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是谁?那人是谁?邢凛眼前模糊,脑袋一片昏沉。 「只要将他得到手,他就是你的了,这辈子只属于你,是你一个人的。」 把他得到手就是他的了?只属于他么?那好呀!是他一个人的,任谁也抢不走。但那人是谁?告诉他,快告欣他,是谁呢? 「他非你莫属,不要因为慈悲而让他的愤怒或悲伤影响你,记着,只要得到他,你们就不会分开了。」 不要心软么?可对方会受伤呀,怎么办?不行,他不想让人受伤,不行呀! 意外邢凛还会抗拒,赵新立刻将薰香移近,让香气更为浓厚,「邢少,别想其他,只要想他是你的,他是你的……」 重覆的话话回荡,邢凛不自觉与那声音形成同调。他蠕动着唇喃喃念着:「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他是你的,只要得到他,他就是你的了!邢少,去找他。」 好,他去找,可……他要找谁? 「听好了邢少,你最想要的人,就是一直伴你左右的少年。」 遥远飘渺的声音忽然凑近耳边,邢凛听见话语夹杂着嗡嗡的响声不断环绕耳际,然后荡漾的馀波震入脑子里去。 少年……皮小子?是皮小子呀!他要去找他,马上就会得到他了。 邢凛目光无神地直视前方,起身缓步离开。 见邢凛离去,赵新深吸口气。 「对不起。」喃喃,这是对邢凛的歉疚。俯下身趴倒在桌上,「冉鬼子,这趟难关算是我还给你的,你要怎么办呢?」 邢家后院的小广场里,晾着许多半干的衣裳,几名妇人坐在屋檐下围着装满衣物的竹篓闲谈,手也不停忙乎着。 「这次官镖被劫,哎呦!大镖头肯定不好受。」一名妇人边说边把手上缝补好的衣物丢入身旁空篓。 「可不是,听说那边的人要求大镖头停止一切镖活接受调查,你们说说,这有道理么?镖局的生计停运了,那咱还要不要活?」 「就是,我认为呀这官镖根本不该碰,麻烦呐!」 「哎!这镖好像是大少接下的,也不知大少怎么说服大镖头的?」 「不过最难过的肯定是邢少,重要镖活儿就这么两次,偏偏都给劫了!」 「哎呦,可怜唷!第一次还给贼人毒哑了,结果那阵子大镖头心情非常差呐!」 「原来官镖是邢康接下的呀!」 22. 突然传出的声音让妇人们吓一跳,集中目光射向不知何时蹲在衣篓子后的杨冉舒,他正咧嘴笑着,表情有说不出的惊喜。 「杨小弟!」 「大婶继续说呀,不用在意我。」杨冉舒道。 妇人们面面相觑,虽说杨冉舒是邢凛朋友,但终究是外人,怎能在外人面前说三道四?于是皆低下头专注手边工作。 不说啦?杨冉舒嘟起嘴,幸好最重要的他没错过,官镖是邢康接下的,这会不会太巧了?该不会内贼就是…… 「大婶,邢家镖师多,底下人也不少,名气定不小吧!否则要养这么多人口,若非生意兴旺怕还养不起呐!」杨冉舒探头朝一位妇人靠去。 听到赞颂邢家的话,妇人眉开眼笑。 「可不是,咱镖局算这一带生意最旺的呗!别人比不上的。」 「生意旺自然就会人手短缺,邢家在短时间内就能培养这么多镖师,怎办到的?」杨冉舒好奇地问。 「咱镖局可有点历史喽!从白手起家到现在传了三代……」 「四代!」另一名妇人打岔纠正。 「是,就是四代!瞧我这记性,大少和邢少这一代就是第四代了。其他镖师大多是后来招揽的。」 「也许是祖先保佑,邢家前二代皆单传,到大镖头这,竟生了两个儿子!我还记得夫人生邢少时,大镖头得知是儿子后的惊喜表情!」 杨冉舒频频点头,心中却有疑问。 单传的命脉,两个儿子,接下官镖的邢康,运镖的却是邢凛?如果这是兄弟间的心结……可这样又说不通,要害邢凛的话,邢康机会多的是,何必等到现在? 还在思考,杨冉舒感觉到一只手揽住他,下一秒自己便飞快腾空,然后像个包袱似的被甩上厚实的肩头。 「邢少!」妇人们一阵惊呼。 「大个儿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我很讨厌这样你知道不?」杨冉舒生气大吼。虽然他个儿不高,但他是人不是东西,邢凛随意地甩他上肩让他非常不高兴。 邢凛完全不理会杨冉舒的鬼叫和挣扎,甚至也对妇人们视若无物,转身就走让妇人们满头雾水。 「怎了?」 「不知道,但邢少是不是活泼多了?不曾见他这样玩闹过。」 「交了朋友就是不一样是不?呵呵。」 邢凛扛着杨冉舒奔走,路上自然引来不少目光,所有人以为他俩又在玩闹也不以为意。杨冉舒大概没想到,先前他胡乱鬼叫会害他现下逃不过赵新所设下的难关吧! 身子被重重摔上床褟,杨冉舒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就立刻压了下来。青涩的吻不似吻,反而像在啃咬,邢凛嗫咬杨冉舒的脸蛋和脖颈,手使劲的箝制杨冉舒引起他吃痛的惊呼。 「住手!邢凛。」杨冉舒寒毛竖起,邢凛不对劲!为何会突然…… 奋力挣扎,甚至不惜张口咬住邢凛的耳朵,这一咬,果然邢凛松了手,他立刻趁势甩开邢凛,跌跌撞撞地滚下床蹋。 邢凛捂着耳朵转头。四目相交的瞬间,杨冉舒的血液直冲脑际,他不是邢凛!眼神完全不对! 挪动屁股倒退,飞快爬起身就要朝门冲去。眼看伸手就要触碰到了,却在下一秒颈后衣领被抓个正着儿。一个拉力将他用力往回甩,整个人撞上桌缘,差点连人带桌翻倒在地。 好痛! 杨冉舒爬起,就见一只大手朝他而来,连忙伸脚一踢,却被制住。邢凛使力一拉,杨冉舒便跌落地上,急的他手脚并用,一阵乱踢乱打倒也暂缓了邢凛攻势。 毒药虽可令人死伤,却不可能控制一个人的神志!瞧邢凛眼神呆滞,明显就是受控于人,是哪儿的蛊术还是啥的? 可恶!能自保的药全没了,既解不成也伤不了……他会伤邢凛吗?他不敢肯定。 挥舞的手被抓住,杨冉舒一阵惊慌,张口就咬住邢凛臂膀。剧痛令邢凛闷哼声,臂上青筋都爆露出来;伸手便将杨冉舒的脸一把捏住,硬是将那死咬不放的嘴给扳开。 看着微微渗血的齿印,脑海中闪过一段回忆令邢凛顿了下。像疯狗似见了就咬、尽使些下流招数的人,那人是…… 「邢凛!」 慌乱的吼声打断思绪,掌下的人正激烈反抗着。他来便是为了得到他呀!只要得到他…… 头骨被捏的疼,杨冉舒仅能从指缝间瞄见邢凛那张依旧面无表情的脸。仅仅数秒,就被翻了个身。 杨冉舒惊恐极了!他从不曾遇过类似场面,因为他师父和好友将他保护太好,如今真实体验任人宰割的情形,让他感到莫名恐惧。 裤腰带被拉扯着,杨冉舒慌忙大喊,「住手,邢凛!」裤子被硬生生拉扯而下,双腿被微微岔开,他感觉到有什么粗硬的东西挤了进来。 「不!不要!」杨冉舒睁着绝望的眼想转头,但头被压制根本动弹不得。 邢凛揽着杨冉舒的腰将他的臀稍稍上抬,紧接着硬物直捣花心狠狠贯穿。 杨冉舒凄厉的惨叫立刻响彻整个睡房。 声音喑哑了,只剩微弱的啜泣和残破的呻吟时而响起,杨冉舒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也没有力气哭喊,然而身后律动依然,领着他疲惫不堪的身子共创相同的频率。 好痛。 好累。 杨冉舒微眨着眼皮,视线糊模。 他会不会就这样死啦?真是天底下的大笑话!鬼医传人冉鬼子竟是被男人奸死在床上的! 活该吧!杨冉舒,好好过自己的不就好了,淌什么混水,一开始,根本就不该做回冉鬼,不该跟邢凛一同上路,不该自告奋勇与邢家扯上关系,说不定他根本就不该认识邢凛,那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哈哈,杨冉舒嘲笑自己。 他是相信缘份的,否则他和邢凛也不会这么纠缠上,就如他的好友们,突然出现在他的人生中,然后彼此成了莫逆之交。或许邢凛也在不知不觉中跨过了那条名为陌生的界线,他俩可以成为好兄弟!这是无法回溯的事实。 23.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竟会被邢凛给……他并不觉得羞,只是气,气邢凛竟笨得中人迷惑,更恼自己竟也有束手无策的一日。今后该怎么办?就算邢凛可能之后不记得此事,但有过亲蜜关系的兄弟谁当得下去!叫邢凛负责?那又显得自己很蠢!该死的,从认识邢凛后,他就老是在亏本,这下连身体都赔下去了,啧! 真的好痛! 好累,可为何眼睛就是不想闭上?是怕么?如果真闭上了,他会不会就醒不来了?不,是他不愿闭上,他要牢牢记住此刻的事情。紧握拳头,杨冉舒心中忿忿,此仇不报是呆子,他绝不放过这事的幕后主使。绝不! 夕阳西下,最后一丝橙光消散在窗棂之后。 邢凛睁开了眼,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四周一片昏暗。 天色已经暗了,他是怎么睡着的?完全想不起来,这是他的睡房?莫非是赵新让人送他回来的? 他还没见到大哥……想到这,邢凛弹跳地坐了起来。突然惊觉,床蹋的触感不对劲,胯间好像和什么细滑的东西相触碰。 邢凛飞快跳下床,发现自己竟一丝不挂!怎么会?光,他需要亮光好确定发生了什么事! 急忙的摸索,却惊讶发现翻倒的桌椅,烛火早不知滚哪儿去!脚边勾到的是散乱的布料。衣服?邢凛心头冒出不好预感。照着脑中记忆摸索到矮柜,翻出烛火后立刻点亮。 地板上果然一片混乱,他的衣服四处散落一路朝床蹋延去,另外还有被撕得半毁的……邢凛心头猛然一个紧缩。 难不成……极为不安地缓步朝床边靠去,当光线照亮床的阴暗,邢凛双腿一软立即跪了下去。 床上有个娇小的人趴俯着一动也不动,披散的发丝遮去了大半的脸,只露出早已失焦哭红的双眼,他不知道是在看哪儿,眼皮连眨都不眨一下。 皮小子? 邢凛脸色苍白不敢相信,他到底做了什么?勉强站起身走近。 顺着黑亮的发丝向下,滑过那隐隐透出的背脊,腰际后浑圆小巧的双丘间的沟缝延至大腿根部,有着显眼的腥红遍布,甚至还可以看见一些半干涸的浊白沾染其中。 邢凛张口震撼,血色尽褪。不自主的开始扫视凌乱的床、撕毁的衣裳、翻倒的桌椅、光裸身体的自己、下身残留的激情痕迹,还有眼前被虐惨的人,一切的一切在在证明着,他……强要了杨冉舒! 抚着头,邢凛一阵天旋地转,他怎可能会做这种事?他完全没有印象?不可能!这不可能!可…… 抖着手,邢凛轻轻拨开散乱的发丝,这举动意外地牵回杨冉舒的神志,他微颤抖着眼皮,嘴唇缓缓开启。 皮小子? 邢凛靠近,他想知道杨冉舒想说什么? 「你……去死。」几乎是咬牙切齿,杨冉舒挤出了这句话。 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下。邢凛呆愣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虽然他对事情经过完全没印象,但事实不能忽视,他害了杨冉舒!他一直注意不要伤害任何人,但为何却还是避免不了? 「邢凛。」门外传来邢绿水呼喊,她慌忙又紧促地拍着门。 一直不见邢凛应门,焦急的邢绿水绕过房门直接翻窗进房。 「邢凛,你快找机会出门去,千万别让大哥有机会害……」话未说完,邢绿水猛然顿住,原本就因焦躁和睡眠不足造成的暗沉脸色此刻变得更加难看。「来不及了,我慢了!」抖着灰白的唇色喃喃。 邢凛只是盯着杨冉舒失神。 「不不,还有时间。」邢绿水冲向邢凛,「邢凛,你快收拾收拾,要在大哥带爹来之前,快!至于丫头交给我,我可以杀了她处理掉。」 邢凛突然抓住邢绿水的手。杀谁?你说要杀谁?他只听见邢绿水说杀了他处理掉,其他的根本没听入耳。 不能杀杨冉舒,他已经错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抓着我做什么?再不快些会来不及呀!」邢绿水边说边转头,当她看见杨冉舒凄惨的身子时,立刻吓得跌坐在地。「你!为什么……怎么会是……」她听见的明明是家里的任何丫头,怎会变成邢凛的朋友? 邢凛抿着嘴无法解释。 「别、别管这些了,邢凛,打理好自己也尽快替他穿好衣服,你们快离开邢家。」邢绿水催促。 终于回神的邢凛看向邢绿水,一脸疑惑。为何要离开?他做错事,受罚是理所当然,他害了一个人呐! 「你还不明白?这是大哥设的局,他要害你,如果被发现你就完了!」邢绿水气地踱脚。 不!大哥对他的态度有改了,一直到现在他和大哥都相安无事不是么?邢凛不愿相信。 邢绿水气极,「大哥和我你信谁?」 怎么比?都是一家人,自然都相信。邢凛皱眉。 「笨蛋!」邢绿水怒吼,「我知道我和大哥一样不可信,我看不起你又欺负你,但你听我这次好不?大哥他想害你,就连那年梅庄的镖都是大哥做的,是他与人结伙去劫的镖!灌你毒水的也是大哥。」 邢凛视线停伫在邢绿水脸上,让邢绿水眼神闪砾,急于回避。 「我说的都是真的,当时……我也在场,可我没胆制止大哥这么做。」邢绿水咽了咽口水。 早就知道的事由妹子说出,心还是有些泛疼,他从来没责怪过大哥和绿水,只希望他们三兄妹能和平相处。 拍拍邢绿水的肩头安抚。邢凛摇头要她别再提。 邢绿水一阵鼻酸。 说也奇怪,她从小就爱跟邢凛唱反调,但邢凛哑了后,最能理解邢凛的却反而是她。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为何不说出来?你放任大哥过度强权,纵容我对你不敬,苦的是你自己呀!」 邢凛只是摇头,过去的事他不想追究,现在他最担心的是杨冉舒,他似乎又坠入呆滞状态,两眼无神的瞪视某处。 「邢凛。」 几乎是同时,邢凛和邢绿水转向门口。 24. 「是爹!爹来了!」邢绿水焦虑地转来转去,「我不能待在这儿,被爹瞧见我就完了!如果大哥也在……」邢绿水抓着乱糟糟的头发。 「邢凛,开门。」一声催促传来。 「我、我要走了,你快打理好自己,带着你的朋友逃吧!听我这次,求你了!二哥。」邢绿水抓着邢凛的手。 一瞬间,邢凛有种感动,这是有生以来邢绿水第一次喊他二哥!但邢绿水的要求他无法答应,这是他责任,他不能逃。 拉开邢绿水的手意示她快走。 「二哥!」邢绿水着急,紧要关头邢凛那固执的性格还跑出来作祟。 「邢凛你还不开门是吧?邢康,把门撞开,我倒要看看他在忙乎什么?」 「二哥!」 没有理会邢绿水焦急的呼喊,邢凛将邢绿水一把抓起就朝窗外抛出。这时,门也砰的一声被撞开。 邢大镖头踏进门,看见眼前景象立刻铁青了脸。他堵着门口大吼: 「其他人不准进来。」 邢康瞄了眼房内情形,诡笑荡在嘴角。 「我叫人请你至大厅,三请四请你皆不回应,我让邢康跑一趟你也不理,还得让我亲自来迎你,你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竟在房内忙着搞这混事!」邢大镖头怒气冲冲一步步朝邢凛靠近。 邢凛低垂着头不打算辩解。 邢大镖头气邢凛,更怒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到底哪来女娃?厚颜无耻!竟连遮羞都不遮,光是赖在床上动也不动,无耻至极! 转眼一看,邢大镖头即刻怒火冲天,甩手就是一个巴掌啪的响亮,在邢凛脸上甩出一个红印。 「混帐东西!」邢大镖头认得床上的人是谁,大略扫视情况便猜出了几分事实,「对男子起色心,你是要脸不要?我竟会生出你这种儿子,混帐!」 邢康有些意外床上的人并非女娃,但也因是个少年,他爹才会更加火大,好极了! 「凛弟也不小,怎还不知分寸?当真好这个,大可花钱去买。」邢康说的无意,却让邢大镖头更加光火。 「住嘴!邢家人必要走的正当,怎可以因此受人指点?绿水荒唐行径丢邢家脸还不够,你还要给我多添一桩!」 不,不是这样,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邢凛抬眼,正好对上邢康目光,眼中的嘲笑让邢凛眉头深锁。 当真如绿水所说,一切是大哥设的局么?到底该怎么做,他才能大哥像兄弟般和平相处? 「康儿,把人给我丢到外头去,别让人发现。」 「是,爹。」邢康恭谨回应。走到床蹋边拉起单被,杨冉舒因拉力翻滚一圈,邢康顺手将杨冉舒卷成了一困。 邢康的行动邢凛看在眼里,就连杨冉舒转身的瞬间也瞧得一清二楚。在那苍白的肌肤上,靠近颈项的地方,一抹显眼的橘黄一闪而逝。 那锦囊他见过的!被赵新打伤时,冉鬼从衣领中翻出的囊袋。 会有这么巧的事?俩个不同的人,一模一样的锦囊…… 细看那瘦小的身形,突地,一股震撼直击邢凛的神经,心跳都变得急促。很相似!不,不只,仔细想想,声音也是、性子也是,甚至他们都懂医理,虽没见过皮小子医治人,但那时他摔下楼时,皮小子的行径,一般人根本不会那么做。 邢凛一阵晕眩,原来那时候,他看到的并非眼花,冉鬼子根本就是杨冉舒! 原来,冉鬼子的真正面貌是个少年!那丑相貌只是欺骗世人的晃子。所以……当杨冉舒以冉鬼子面貌见到他时,才会强送他去伏鹰堡求救么?因为他知道是他! 心中慌乱的邢凛立刻抓住邢康的手。不,放下他,有错都是他的错,他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但不能把这情况的杨冉舒丢出去呀! 「你做什么?」邢大镖头喝斥。 「凛弟似是不舍。」邢康冷眼看着邢凛丢脸行径,像是死抓着心爱玩具不肯放手的孩子。 「混帐!」邢大镖头伸手就把邢凛抓开。 不!不能! 邢凛死命挣脱邢大镖头的手,飞身就扑向被包裹住的杨冉舒,双手环抱死紧说什么也不放。 「不要脸的东西!」邢大镖头怒吼,提脚就将邢凛踹开,「从今天起,不准你踏出房门半步,给我好好反省。」 「凛弟还是乖乖听话,别再闹风波了。」邢康走时留下这么一句。 不!一切都是我的错,别这样对他。 邢凛趴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冉舒被带走,懊恼。杨冉舒帮他这么多,他却伤害他,还让他落个随意弃置的下场。 「来人,给我守着门口,邢凛要敢出来,就把他给我打回房里去。」邢大镖头下了令。 三日后。 「邢少,你终于肯吃东西啦!太好了!怎样都别饿着自己呀。」妇人看着清空的碗盘开心道。 几日前,邢少闯祸被罚闭门思过。听其他下人流转的消息,说是大镖头四请邢少不到,原来是邢少只顾在房里春风快意,气得大镖头差点把邢少睡房给拆了!至于姑娘好像让大少偷运出邢家了。 妇人实在不愿相信,邢凛不像那种只顾纵欲的孩子,倒是杨小弟突然失踪她还觉得比较奇怪,但说不准是她忙活儿时告辞了。 妇人收拾同时瞄了眼邢凛,打理整齐的仪容,一扫昨日前的落魄失魂。 「邢少看来精神多了。」笑道,「有什么需要告诉婶儿我,晚上带饭来时顺道给你带来。」 邢凛看向妇人微笑,「谢、谢你青婶,麻、烦你……告诉爹,我要见、他。」难听的嘶哑带着沙沙不清的嗓音,有些不顺的硬拼凑出句子。 妇人吃惊地瞪大眼。她没听错吧? 「你……邢少你……天呀!上天保佑呀!大镖头,大镖头,邢少开口说话了!邢少他不哑了!」妇人飞奔出房,整路呼喊着像要把这天大惊喜传遍邢家。 邢凛看向床蹋,杨冉舒悲惨的模样依然深刻烙在脑中。他不知杨冉舒被弃置何处?但他相信依大哥性子不会特地杀掉杨冉舒。 这几日他想的清楚,无论如何定要找回杨冉舒,就算从此与邢家断了关系!这不仅是回报,也是他该负的责任。虽说杨冉舒非女子,但他总归毁了杨冉舒,既不能给个名份,那便把这辈子赔给杨冉舒吧! 皮小子,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呀。 25. 满天星斗照映漆黑夜空璀灿,有人观望赞叹,有人垂首无心欣赏。一栋房舍的屋上并坐着俩个人,表情两样。 杨冉舒缩着身子坐在屋瓦上,低垂着头盯着双脚发愣。 唐衍行愉快地饮酒唱曲儿,拿起酒杯,「喂,多话鬼,陪我喝些吧!」 「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好这东西。」杨冉舒闷闷回应。 唐衍行一笑,手一倒,杯中酒水便滑出杯口落在瓦片上,顺着瓦片与瓦片间的缝隙流下。「美酒无心赏,可惜。」他叹。「喂,身子还不舒服么?」 杨冉舒埋首入膝默不作声。 「你不想让亦祁和淙琦发现,却偏偏躲到我这来,你对我的信赖虽让我高兴,但我这嘴堵的辛苦呐!说些好听的让本大爷笑笑,说不准我就忘了这苦了。」唐衍行笑闹道。 「臭美。」闷在膝间的声音传出,「他俩事多,就你最闲,不找你找谁?」杨冉舒道。 「哎,我忙在花丛打转,左拥右抱,一刻也闲不得呢!」唐衍行说得认真。 「没节操,小心得病!」杨冉舒抬头,伸手就将唐衍行就口的酒杯抢过喝下。 那日被丢弃荒郊,若非先前结识的叫花子大叔撞见,在他要求下带他找名捕唐衍行,他真以为自己会死在外头。 他的情况好友全看见,但他很感谢唐衍行什么都不过问,替他净了身、还照他开的药方替他抓药。 当时邢绿水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一切都是邢康的诡计么?毒了邢凛还害了他……可恶!他干嘛还替邢凛操心?这么容易中人迷惑,真是笨死了! 「结果我终究没探出什么。」杨冉舒说得落寞。 「别在意,让你去邢家玩玩罢了。」 「原来你们不信我呀!」 唐衍行摊手大叹,「打探这事还是交给这方面的人才,你只有医毒有用武之地。」 「呿!这话不知在褒我还是贬我?」杨冉舒不高兴道。 「哼哼,鬼医之后,放眼武林,医毒若你称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你放着这方长处不用,跟探子挣工作去,真是有病!」 「你在称赞我呐,唐小奸。」杨冉舒眼晴一亮。 唐衍行呛了下,「听哪去了?我是说你有病。」 他明白的,杨冉舒笑在心里。 「呐,唐小奸,如果我想借用恶……」唐衍行吃惊的表情让杨冉舒顿住,他抱膝将身子紧缩,「不……」 「如果你想灭了邢家,也不是没办法。」瞥了眼杨冉舒,唐衍行才道。 灭邢家?「不,不是。」杨冉舒急忙摇头。 「不是?你在邢家出事,难道不是邢家二少他……」 「不是!那傻大个儿一点心机也没,他也是中人奸计。」 唐衍行见状露出意味深远的笑容。「进邢家不过几日,你俩的交情似乎好过头了。」 杨冉舒瘪嘴,好友并不知道他进入邢家前和邢凛发生的一切,不过现在解释那些又显得多馀。 「我俩一见如故呀!怎?唐小奸你妒嫉我又多了位好友么?那你就别老在女人堆里打转呐。」 「不不不……」唐衍行喃喃,「如果换作是我把你给做了,即便我也误入奸计,肯定也没这么好过。替我说话?不可能!」 「你到底想说什么?」杨冉舒红了脸,和唐衍行对话有时候真的挺可怕的,他可以从话中摸索出讯息,而现在,他敢说唐衍行已经知道他是被邢凛…… 「你在护着他,多话鬼。」唐衍行道。 「才没有,我只是很清楚谁才是我的仇家。」杨冉舒辩驳,激动的连脖子都泛红。 唐衍行沉吟了会儿,「哼哼,多话鬼,你喜欢他。」 「胡说!」 「就像你喜欢我和亦祁、淙琦那样……」 补述的话让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杨冉舒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过大的反应。 「此地无银三百两呀!」唐衍行笑着啜了口酒。「不同你我。」 杨冉舒颇为震惊,有些无力地垂下头。上回被赵新暗指他与邢凛不单纯,他还气得立刻翻脸,怎么都不认为自己会对他人动情,何况还是一个男人!这回,被好友直接说破,反倒好像真煞有其事。 他喜欢邢凛?不同于好友的情谊? 看着好友肯定的表情,突地,他竟开始有些难为情,但也有些疑惑在脑中盘旋。一直以来,莫名帮邢凛这么多,原来是因为这个理由么?但他不懂呀!这种感情…… 瞧杨冉舒握紧了手陷入苦恼,唐衍行道:「多话鬼,瞧你闷的,有些事别想多。要不要与我去花街绕绕?哎,别误会,只是有时会有好玩的事可以瞧!」 说得容易,这种事碰上了,他怎可能不去思考清楚?杨冉舒嘟起嘴斥道: 「呿,再好玩也没我被颜小芷劫去莫名!」 唐衍行狐疑,「你说的是醉月金魁颜小芷?劫你?」 「就她!说了你定不信,她不仅会武、内息特异,还与曦阁主为姐妹。」 「那黑寡妇?这不可能,颜小芷是孤女,就算是拜把,黑寡妇怎可能会认一个妓为姐妹!」 「天知道。」杨冉舒将遭遇来龙去脉说了遍,唐衍行颇感趣味。 「既是如此,我大约可以想通为何颜小芷能为清倌这么久又大名气。」 「你是说颜小芷是曦阁步子,名气大是刻意营造,就为了套更多不为人知的消息?」杨冉舒感到不可思议。 「醉月人流本就复杂,消息自然也多,颜小芷凭名气只见某些特定人士,你说呢?」 「原来如此。」贼女人,杨冉舒啐了声。 「曦阁手段厉害,据闻武盟主也为颜小芷座上宾之一。」 「那便宜不都让那贼女人占了去!」杨冉舒惊呼。 「这倒未必,哎,你知近日武盟主低调四处求医,似是染上了某种怪病不?」 杨冉舒听了大笑,「那是他劫邢家镖的铁证。武林盟主?嗤,表面正义,私下杀人放火可没少过,盗窃各家镖局,拢络各方贼人为己用,此次动脑筋到曦阁上,我说若曦阁倒了,接下来就是咱,待两大眼中钉没了,他还不快活。」 26. 唐衍行一笑,「拢络的贼人之中就有邢家内贼,你想知道是谁么?」 「已经有消息了?」好快! 「邢大镖头之下,众镖师之上。」 杨冉舒目光一闪,果然是他么!「可,为什么?」可以预见镖局未来会在他手中,为何会自毁前程? 「跟个贼寨子有关。」 杨冉舒一愣,将先前的事情串连,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想通没有?反应这么慢,这脑子不好使呀!」唐衍行敲了敲杨冉舒的脑袋。 「哼!」杨冉舒嘟起嘴,早想到了,只是不说而已,「你下去啦,你下属在下边望着呢!」指着底下正抬头上望的人影。 「别管他。」唐衍行看都不看,揽着杨冉舒喝道:「咱喝。」 「你这没节操的酒鬼,想人陪你喝找别人去,没见我正苦闷么?」杨冉舒挥手推开,知唐衍行是故意逗他开心。有朋友如此,夫复何求? ××××× 「真是怪哉!这冉鬼子突然又消失了,守了邢家一阵子,从未见冉鬼子进出过,冉鬼子当真在邢家么?」 「会不会早被邢家的人……做掉了?」 「当真如此,那鬼医秘笈不早落入邢家!」 杨冉舒捧着一包包药草,若无其事地经过那些小声攀谈的人。 「多话鬼,你起的风波呐!」唐衍行低声笑道。 「让他们找去,反正我不会再用那模样出现了。」杨冉舒道。这些妄想鬼医秘笈的人,慢慢找到死都找不着的秘笈去吧!别说他不会再出现,就连传说的秘笈根本一开始就不存在。 「哎,你们瞧,是邢凛!」 这话让杨冉舒顿下脚步。 「他怎会在这儿?」 「据说他和冉鬼子相交甚好,咱抓他来问问不就知道冉鬼子下落?」 「你不怕邢大镖头,他可不好惹。」 「啧!你没听说么?邢凛被赶出邢家了!似是为了一个女人和邢大镖头起了争执。」 「哈哈,竟为了女人!机会正好,立刻把他抓起来。」 为女人?邢凛他……什么时候有女人了?杨冉舒一股气直往脑上冲。他遭遇如此下场,邢凛却还有闲为女人离家?那死大个儿! 杨冉舒迈开步子就要离去,却被唐衍行拽住衣领往回走。 「做什么呀?唐小奸,我赶着回去熬药呢!」 「有好戏不看是浪费。」唐衍行不理会杨冉舒的挣扎,硬是拽着他往回。 「缺德鬼,爱凑热闹自个儿去,我要回去啦!」杨冉舒鬼叫。 「嘘,你看。」 这一看不得了!邢凛被打在地上,模样狼狈。他不记得邢凛的功夫这么不济,这是怎么回事?不行,这样邢凛真会被那些人打死的! 没有多想,杨冉舒转头看向唐衍行。 「这会儿你又想管啦?」唐衍行捻着鬓发一副早猜到的骄傲表情。 「你帮是不帮?」杨冉舒瘪嘴。 「帮,不帮有人心里不舒服。」唐衍行说完一跃便跳入争斗之间,俐落地甩着未出鞘的刀,硬是将邢凛和那三人区隔开来。 「唐衍行!」 「啥?是那名捕!」 「喂,唐衍行,这是私人恩怨,莫多管闲事。」 「哼哼,管你们什么私人恩怨,惹事就该打。再说,邢家二少会与你们闵山派有恩怨?我不信。」 三人面面相觑,知眼前人不能惹,只得放弃邢凛匆忙离去。 「没事吧?邢二少。」 这就是名捕唐衍行!果然百闻不如一见,邢凛起身一拜表示感激。抬头,目光射穿唐衍行直落在不远处的瘦小人影。 皮小子!邢凛大喜。 杨冉舒惊慌地倒退一步。邢凛正朝他走来,怎么办?他是要道歉?道歉又怎,那事道歉就能了么?他气不过呀! 再退一步,瞧邢凛愈走愈近,杨冉舒索性转身便跑。 皮、皮小子?邢凛呆愣住。 他果然还在气他!但,这不就是他赔上一切都要出来的原因?于是他跨步急起直追。 「这下好玩了。」唐衍行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笑道。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追着他不放?从此互不相见不是比较好? 杨冉舒跑得气喘吁吁,分秒不敢松懈,邢凛在后头追得紧,他好怕!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邢凛?虽然他可能真的喜欢邢凛,但他不是大方的人,说不定为了报复会开出奇怪的条件,但他不想再和邢凛扯上关系了。再说,邢凛对他并没有那种情感,那么苦的只会是他自己而已。 生气。手上的纸包好像变成了累赘,杨冉舒抓起纸包就往后头的邢凛砸去,「走开,别跟过来。」他大吼。 邢凛举手挡下,死命追赶。他都不知道皮小子那娇小的身体,竟可以跑得如此迅速!这样追下去……这样追下去……皮小子又会不见了! 惊觉到有这种可能的邢凛突然一股力量冲上喉头,他扯开嗓大吼:「杨冉舒!」 杨冉舒诧异地煞住脚步,倏地转回头。 很久没放声大吼的邢凛软下脚步停顿住,喉头有些发痒似的干燥,甚至微微作痛,呼喊对他来说变成了一项累人的事情。 刚刚……他是不是听到了邢凛的呼喊?那毁坏似的沙哑声音,很难听,真的很难听!但那声呼喊中所包含的诚挚却是满满的。 杨冉舒红了眼眶,缠他一天都不开口的邢凛,竟在这种时候放声呼喊他! 见杨冉舒终于停下,顾不得气喘吁吁,邢凛朝他走近。 别跑,皮小子,千万别再跑了。邢凛祈祷。 距离渐渐拉近,每走一步邢凛都是胆战心惊,就怕杨冉舒又会转头就跑,当他终于站在杨冉舒面前时,杨冉舒却首先开口。 「我不会原谅你对我做的事情。」杨冉舒冷着语调哽咽。 一句话打灭所有希望,邢凛低下头,现在才是真正的难关。 小心翼翼牵起杨冉舒的手,抚上那温热的手心。 「对……」 杨冉舒倏地抽回。果然是道歉,「用写的道歉?这是你找来的原因?你以为道歉我便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么?」虽然不全是邢凛的错,可是…… 27. 不,不单是这样。邢凛摇头。 「就算道歉,你的诚意还真浅薄呀!用写的?」杨冉舒举起手说的不屑。「你可以说话吧!刚刚不是开口了么,道歉的话这么让你开不了口?你觉得很丢脸?」想到当时情况,身子好像又开始抽痛起来,杨冉舒紧皱眉头任泪水滚落。 邢凛甩头,他伸手捧住杨冉舒的脸,「对不……起,对不起,别哭。」指腹自然的拭去颊边泪水,「我愿意……用我此生赔你。」 陪我?是因为责任?笨大个儿脑筋还真死,吃亏的又不是他,一般人才不会蠢到说这样的话。 「你倒会自作主张,也不问我要不要收下你。」镇静下来,杨冉舒冷漠以对。 「话说……出口,绝不反悔。」邢凛认真。 「看不见。」 邢凛不明白。 「诚意,跪下向我磕三个响头,我便姑且信你愧疚的心意。」有点后悔说出口的话,明知错不在邢凛,但就是忍不住那口气。 邢凛虽然惊愕,却还是缓缓跪了下去,双掌贴在地面,低头就要叩首,肩头却突然被一把抓住。 「你真磕!」这傻大个儿难道不知他是刻意刁难?说不准等等他转头就不认了呢! 「这是,你要的诚意。」推开肩上的手,邢凛规矩地磕完三个响头。「剩下,是我承诺的决心。」一字一语说得坚定。 嘴角微微颤着,酸涩和感动交织荡在心头,此人这般,叫他如何冷硬下去? 「邢家呢?」 「不要了。」邢凛苦笑。 「女人呢?」 女人?邢凛莫名。 还舍不得!杨冉舒瘪嘴。 「不后悔?从此为我奴役,说不准还不让你成家,让你看我百子千孙羡慕的要死!」杨冉舒表情认真说得故意。 邢凛错愕,而后噗嗤一笑。「那便让我……羡慕的要死吧!」既然早决定赔上此生,他怎会在乎此生无后。 「你以为我随口说说?好,我不准你娶妻,绝对不准!」杨冉舒吼着。 邢凛笑着站起身,伸手便在杨冉舒红透的鼻子抺了抺,替他擦去还挂在上头的鼻水。 杨冉舒立刻拍开,「少把我当娃儿,我可是主子。」 邢凛笑,依皮小子的性子,往后的日子可有得磨了。 ××××× 鲜艳的大红灯笼串遍大街小巷,点缀大地份外闪耀,晕黄的光线照映在人们的笑脸上,更是增添热闹喜气。 这是流云镇为夕日佳节而举办的节庆活动,这特有的活动总是吸引大批外地人潮游乐。 在一卖甜食的小店前,有个人却满脸不悦,与欢欣的气氛格格不入。 「拿着。」杨冉舒将纸包丢给身后的邢凛,完全不顾邢凛早已抱满层层叠起的东西。「要是掉到地上去,哼!」还不忘恐吓一下。 邢凛苦笑。这几日皮小子心情不定,火气也大了些。他都不明白是那儿错了?甚至皮小子突然拽起包袱说走就走,简直吓坏他了! 再次体验那疯狂驾车的方式,着实让他黑了脸,费了很大的劲才让杨冉舒乖乖坐在后头享福,现在想来还真莫名好笑。 杨冉舒愈想愈闷,忍不住踱了一脚。 邢凛被赶出邢家已从邢凛那得到证实,邢大镖头还封了邢凛内力似要断他后路,怪不得那日邢凛只有挨打的份;当他追问邢凛离家当真是为女人时,邢凛却光笑不回答。 他是害臊了不想说还是不愿说?出来既非找他,何必说出陪他一辈子那样的话来哄人!想到自己竟因此小小动心而轻易接受邢凛,真是……他到底是看上邢凛哪一点?不明白呀!而且之后邢凛又紧闭嘴巴不开口了,当真是当哑巴上瘾了? 「明日谈判曦阁,各门各派皆已蓄势待发,不知到时情况将会如何?」 「这还用说?曦阁寡不敌众,说不准明日就倒啦!」 低声交谈的人路过邢凛身旁,让邢凛忍不住转头。 曦阁! 「你管那贼女人怎了,江湖事少管,要是你敢多事就看着办。」杨冉舒瞟了眼邢凛,刻意加重语气。 邢凛点头,想这小子还记恨着被凌虐的事有些好笑。别管江湖事么?皮小子似乎都忘了他鬼医传人的身份,还在江湖掀起不小风波,身在江湖却不理江湖?让人摸不着头绪。倒是皮小子应该还不知道,他已晓得他冉鬼身份,只要皮小子不说,就当没这回儿事吧。 杨冉舒的眼睛滴溜地转了转,他来流云镇就是想见那贼女人如何力拼各门派,搞不好有机会还能瞎搅和一番,非要让那女贼子吃点苦头不可。 瞄了眼邢凛引起邢凛莫名,杨冉舒摸了摸下巴,得先把傻大个儿撇开才行。打定主意的杨冉舒突然笑了开来。 邢凛见了头皮突然一阵麻,怎有种不好预感? 隔日,当邢凛睁开眼,外头日光早已爬上天空正中显得刺眼,他怎会睡得如此晚? 昨晚,因来流云镇同贺喜庆的人相当多,镇上客栈家家满座,好不容易要到一间房,可……他能感觉到杨冉舒在防着他,睡得相当不安稳,甚至他怀疑皮小子根本没有合眼!那事果然伤皮小子很深。 邢凛唉叹。 然而邢凛哪里知道,杨冉舒其实是在算计他何时睡着,早备好迷香要让邢凛睡得更加安稳,好在他办完事前不会半途醒来。 起身,看着空荡的房内呆愣会儿,邢凛突然跳了起来,皮小子呢? 糟!该不会……皮小子想趁此摆脱他?可,他不是接受他了?还老叮咛他是他的下人,难不成又改变主意了? 这任性过头的皮小子! 邢凛慌乱又有些生气,冲出客栈像无头苍蝇似的开始四处乱窜。翻遍了流云镇却一无所获,正打算朝镇外搜寻时,一名绛红衣裳的少年领着六名粉黛女子从天上飞驰而过。 邢凛望着那七条闪逝人影颇为讶异,方才那领头少年似乎冲他笑了下!是他眼花错看么? 「娘,娘,快看呐!是飞仙!」一名孩童惊喜地跳跃着,指着天空不停大呼。 28. 「瞧你开心的。」 邢凛在旁听见了一脸莫名。飞仙?那不过是轻功高手运气一跃而驰,哪里称得上是仙了? 也许是瞧见了邢凛的茫然,牵着孩童的大娘对邢凛道: 「你是外地来的吧?咱镇上传闻有飞仙出没,但一年说不准见不上一回,有人说,见着飞仙的人是福气,那会给人带来好运!」 邢凛听了一笑,也不戳破镇上人的幻想。与大娘道别,邢凛正想该朝何处找杨冉舒去,一抹红影倏地出现在邢凛眼前。 「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 邢凛惊詑,方才远看发现不易,如今少年就在眼前,竟当真有几份仙人之姿!飞仙这称号还真不假。但他并不识此人,为何他会一副认得自己的模样? 「能活到现在着实令人好奇,让我瞧瞧!」少年二话不说,出手就朝邢凛攻去。邢凛立刻一个反射伸手就要阻挡,却轻易被对方反手抓住,竟是扣住他手腕命门。 一股冰凉透过肌肤刺入血管,邢凛张口瞪直了眼。这是…… 「哈!根治的倒干净,还以为你靠吃什么来撑日子。」少年放开邢凛的手。 邢凛的血液像是冻结了。他会这么说,就代表劫绿水镖、打伤他的果然是这少年! 邢凛不解,他为何突然现身?连脸也不遮掩,是因为知道他根本打不过才有恃无恐? 没有理会邢凛的惊惧,少年道:「有冉鬼随身在侧,你可真幸运!这世上除了恶,还没人能差遣得了他。」 他、他知道皮小子的身份!惊慌让邢凛再也忍不住开口。 「你到底……是谁?」恶又是什么?他不懂。 少年一笑,「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做。放心,我不会把冉鬼的真正身份泄露,相对的,你也不能将今日遇见我之事透露给任何人知道,包括冉鬼子,否则……」 还未说完,杨冉舒的声音突然在少年身后传来。少年没有说下去,一个飞身便又消失无影无踪。 邢凛心跳得急、面色难看,少年的目的为何?说恐吓又不像,但的确给了他一个马威!因为他根本没必要特意现身。 「你站这儿做什么?」杨冉舒问。可惜了,人潮把冀芍山脚包的严严实实,女贼子又久候不出,害他啥戏都没见着。 邢凛敛敛心情,见着杨冉舒举手就捏了他脸皮一把。想偷跑! 「你捏我做啥?这还有天理不?我是主,你是奴,哪有下人敢对主子动手!」杨冉舒喊道,不管邢凛醒来有没有不满,先声夺人准没错。 邢凛无奈,皮小子自己做事都没道理了,还谈什么天理。 「过来。」勾勾手指意示邢凛靠近,伸手就捏了回去,「这是主子的特权,知道不?」 颇为使力的一捏有些疼,邢凛苦笑着点头,皮小子那以牙还牙的小心眼,总算有些熟悉,好好受他回敬,气也泄得快。 「喂,刚那人是谁?」 邢凛顿住,他摇头。 「问路的?」 不能与杨冉舒说事实,邢凛只能点点头。 杨冉舒大笑,「我说大个儿,你实在不会说谎,瞧你,眼神闪呀闪的。」别说那人穿的与常人不同,今日又是各派围上冀芍山的日子,加上他看见那人一飞而逝,分明就是高手!既已来此怎还不知路? 也许是心虚,邢凛抬头四处张望,就是不敢将目光射向杨冉舒。 杨冉舒倍感好笑,邢凛的行径分明就是说他真在说谎。 「呐,大个儿,说实话,那人是谁?」杨冉舒兜着邢凛打转,一副你不说我不罢休的模样。 邢凛紧闭着嘴,既然皮小子看穿了,他干脆就把嘴巴锁紧些。 「当真不说?」杨冉舒语调高昂。 能说他早说了,他也不想惹皮小子生气。邢凛脑筋转了转,得让皮小子不再追问。对了,那少年说的…… 「那我也问你,你与恶是什么关系?」拉起杨冉舒的手写道。 杨冉舒一看立刻变了脸色,「那人告诉你什么了?」 完全没想到问题会引起杨冉舒这么大反应,邢凛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我……」 「告诉你什么了?」几乎是吼叫的,杨冉舒激动抓住邢凛的手。那人知道他跟恶有关系,怎么会?那会不会好友们的身分也危险了? 「不……」他没说什么,真的!邢凛想解释,却因杨冉舒怪异反应让他说话意外变得不顺畅。 「你若敢再提,就自个儿走人。」杨冉舒冷漠,像是全身都竖起了刺。 邢凛因震撼而愣住。他的话惹火了皮小子,这不也表示皮小子与恶的确有关系!恶到底是什么?看样子只能私底下去查探。 「凛弟,阔别几日,别来无恙?」 大哥!邢凛抬头,惊讶邢康竟会在此出现! 「喔,你找到他了,真是值得庆贺是不?」邢康瞄了眼表情愤然的杨冉舒。 邢康!杨冉舒紧握拳头。 「凛弟,为庆贺你找回所爱,为兄的该请你喝一杯,就咱兄弟俩。」 邢凛思虑着,他已离开邢家,为何大哥还会找来? 什么所爱?难道那女人也在流云镇?杨冉舒瘪嘴。 「怎么,凛弟没跟你说清楚么?」邢康不屑地嘲笑。「凛弟为寻回你与爹反目,我爹一怒之下将凛弟赶出邢家,贪恋男色的凛弟不配做邢家人,不过消息传出去总是难听,幸好你个儿不高,被当做女娃儿还算可行。」 啥!邢凛离家是为了他?杨冉舒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谁让邢凛老避而不答,承认出来找他有这么羞人么?死脑筋的大个儿。 心脏鼓噪着,杨冉舒看向邢凛,邢凛却深锁眉头专注看着邢康。 「据实不报,罪加一等,回去有你好看!」杨冉舒嘟起嘴念道,心情好像没这么糟了。 邢凛黑了脸,生气的皮小子放话了,大哥怎挑这时候来搅和。 「凛弟,别担搁了,跟我来。」邢康命令。 杨冉舒立刻拉住邢凛的手,「别去。」 「凛弟非邢家人,就连兄弟都不认了?」 29. 邢凛拍拍杨冉舒的手安抚,然后跟上了邢康的脚步。 见两人渐行渐远,赵新终于开口:「发生那事,你竟然还会跟着他?」 这话深深扯痛杨冉舒心中永不抹灭的伤,难堪的紧。不过赵新会说出这番话来就表示他也脱不了关系。顿时,他立刻就明白了。 「是你,你迷惑了邢凛。」杨冉舒恶狠狠道。 「的确是我。」赵新道。 「我发过誓,我会杀了那事的幕后主使。」杨冉舒说得忿恨,和他脸上稚气的模样成强烈对比。 赵新无谓的耸肩,「那你现在可以动手,我就站在这儿。」 杨冉舒盯着赵新一会儿,他的眼神透着放弃一切的灰暗,显然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呵!可笑,他这是想代替邢康? 「你并非主使,我也不杀一个连自己仇人都杀不了的人。」 没想到杨冉舒竟不打算杀他!赵新瞠着眼相当讶异。 「你此刻不杀我,日后说不定我会把你身份的秘密泄露出去,你不怕?」 「我抱着这秘密自然就得承担些风险,倒是迟迟不动手的你……既然我与你仇人相同,不如我顺道替你解决他了吧!」杨冉舒嘲笑他道。 「你不会武,邢凛又不能武,你凭什么以为你杀得了邢康?」赵新觉得杨冉舒在说笑话。 「就凭我是冉鬼。」杨冉舒伸起手晃了晃。 赵新疑惑。 「你似乎忘了我以什么为道,握住邢凛的手的时候,我留了毒在上头,他碰哪儿,哪儿就染毒。」 赵新大吃一惊,「你怎敢如此!难道不怕邢凛也将毒吃下肚?」 「是呀,邢凛定会将毒吃下,可是,我会救邢凛却不会救邢康呀。」杨冉舒绷着脸没有一丝笑容。 「你!」赵新震惊中带着气愤。没有时间跟杨冉舒继续拼口舌,转身就朝下蹋的客栈奔去。 杨冉舒咧嘴一笑,迈开步子尾随赵新而去。 点燃炕火,将尚有馀温的陶壶置上,邢凛边动作边打量直盯窗外的邢康,他有些紧张,不晓得大哥想说什么? 「邢凛,你太让我失望了。」 邢凛顿住,此话怎说?他大哥不是很讨厌他,怎会对他有所期望? 邢康转回头,脸上没有了平常那种嘲笑又不屑的神情。 「你竟让自己被赶出邢家,就只为了一个毛头小子。」 邢凛抿嘴。那种事叫他怎么能装作没发生!再说杨冉舒救过他,他怎能对他的危险无视? 「人算不如天算,他这意外……」 「你别……太过份了!」邢凛难得在邢康面前表现气愤。如果不是大哥,杨冉舒也不会遭到那种对待,而大哥竟说那是意外! 「若你能早点像现在这样开窍,早点视我为竞争邢家的对手,也许我不会变,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邢康苦笑。 邢凛疑惑,今日的大哥是怎了? 邢康闭眼似是在沉思,须臾后,他才再度开口。 「你太弱了!」 邢凛没有反驳,的确他在邢家功绩相当难看。 「你很努力,却始终追不上我,我试着等你,可你成长慢的让我不得不另寻他法。我想有个竞争对手是不是能促进你成长快速?偏偏不论我如何激你,怎么打击你,你总笑笑没事,真是让人气的无力。」 邢凛詑异,这是大哥首次跟他谈心里话,他很高兴!可……邢康的突然转变让他怀疑邢康是不是哪里不正常? 「如果你能长进些,继承邢家的任定人就不会是我了。」邢康低头盯着因沸腾而呼呼作响的陶壶失神。 听大哥的话他似乎不想继承邢家,怎么回事?邢凛想问却不敢开口,总觉得他若开口,好像会打断这气氛,说不定大哥反而就不说了。伸手将陶壶拿起,将热水注入放有茶叶的小壶,满益的热水顺着壶缘滑下。 「那日,爹要我继承邢家,我让爹再等等,等你成长些,但爹却说你不行。」邢康语重气长,「爹问我为何不愿继承邢家,我老实告诉爹我的想法。我,也有想去的地方,有想待在他身边的人,我不想被邢家绑住。」邢康哼笑一声,「爹说那便把人娶回来,但爹根本不知道我听到这话心里只有胆颤,没有一丝愉悦。」 大哥有心上人?这倒是很鲜,但邢凛不明白,如果能把人娶回来不是顶好,为何会怕? 邢康抬眼,「凛弟你知道爹见着你那日情况,为何会勃然大怒甚至立刻要我把那小子给弃置外头么?」 因为龙阳癖好本就违反事俗,爹会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是因为早有先例。」 盯着邢康平静无波的眼眸,意识到某种事实的邢凛倒抽一口气。他从来没想过…… 「爹知道后将我软禁在家,放我出来那日,竟也是我娶亲之日。一个素未谋面不知来历的女子,呵!我疯了、狂了,气得杀了那女子,在绿水面前,把她吓坏了呢!那之后爹不再逼我娶亲,但却随时监视我的举动,好不容易买通几个镖师串供,让我有机会溜去找他,却听说爹派人找去想以绝后患,可惜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一个贼寨子!怎可能说剿就剿。」 邢凛偋着气息。回想起去年底,大哥的婚事办得急促又低调,他还奇怪怎么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高兴,甚至也不在乎他和镖师们有没有出席,照样让他执行护镖任务去,回来又听闻新娘当日就坐上回头轿被赶回去了,原来人早就…… 那么,大哥说的贼寨……想到赵新,郉凛突然大吃一惊!事实好像逐渐浮出面,大哥他爱的是…… 「我没办法像你潇洒的放弃邢家,这是我的骄傲,但同时我也恨束缚我的邢家,爹永远不会接受他,邢家与他我只能择一,我找不到两全的方法,不!事实上我想到比两全更好的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邢凛狐疑地看着邢康,有种不安浮现。 邢康没有要说清的意思。 「今日我出来,便打算不回去了,见你,只是想说清一些事,凛弟若想变强,就该决心让自己成长。」 不,他一直很认真、很努力,只是大哥太厉害!他总追不上,对于邢康,他有崇拜也带着些许自卑。 「你……不回邢家了?」邢凛讶异地开口。 「叛徒!纳命来!」 30. 四道人影疾速冲进,高举大刀直攻邢康。 邢康起手一勾便将滚烫热水向后泼去,那四人也闪得俐落,邢康一跃而起便与他们打了起来。 邢凛见状想帮忙,又怕自己会拖累邢康而迟迟不敢动作。 「受死吧!邢康。」 「寨中兄弟对你信任有加,你竟残害兄弟们!」 「老天有眼,让咱活下来好取你狗命为兄弟报仇!」 那四人默契极佳的朝邢康直击,邢康飞快逮住其中一人并用他的刀挡下另外三人的攻击,甩开那三人后,他狠心打断那人的手夺下大刀,然后将人踢飞出去。 那人口吐鲜血引起另外三人愤怒,再朝邢康攻去。 「赵新!」那人竭力嘶喊,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最终死不瞑目的倒地不起。 邢康看着朝他跃来的三人高举大刀,他奋力一挥,硬是将三人大刀砍成二截。就在此时,背后腰间一股冰冷的锐利刺入,直直穿破腰侧。 邢康咬牙,大挥手中刀刃,前方三人刃到头断,整个小房顿时飞溅一片腥红。 「大哥!」邢凛叫喊出声。 邢康转头,身后是瞪大眼相当害怕的赵新。邢康大笑,他抚上那抓着刀柄不断颤抖的手道:「你终于动手了。」 赵新颤抖着唇,他、他真的刺伤邢康了!他为寨里的人报仇了,可是,他不知道他该高兴还是难过。 他是回来阻止邢康别碰邢凛碰过的东西的,为何、为何偏偏那四名兄弟会跑来?他们逼他一块动手杀邢康,他拒绝不了也不能拒绝。 「给你个奖赏吧,新。」邢康握着赵新的手用力地将刀刺得更深,那血沾染衣裳红成一片。 赵新盯着那急速扩散的红,想把手放开却被邢康抓得死紧。 「这样做不仅能杀死对方,还会让对方痛苦万分,只要把刀刃转个方向……」邢康边说边开始将刀缓慢翻转。 「啊啊啊——」赵新甩开手,眼眶红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邢康放声大笑,「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哈哈哈,人生只有情难死呀!」邢康抽出刀刃,血流的更加急剧,他缓步朝门外走去,留下地上触目鲜红,引起底下人们惊呼阵阵。 邢凛呼吸急促,他似乎有些看明白了。大哥所说的比两全更好的方法……看向赵新,他也在过度震撼之中。 他不能让大哥就这样死在路上!往门冲去,正好看见杨冉舒站在外头。 「皮小子,你……跟我去救大哥。」邢凛顿了顿,回头对赵新道:「我知道你恨大哥,但大哥……他爱你。」 「我不会救邢康。」杨冉舒冷眼道。 邢凛没想到杨冉舒会拒绝。「我求你,救……」 「你明知道他做了什么!我不会救他。」杨冉舒说得坚决。 「你……」邢凛没说完,身旁一道人影就冲了出去,邢凛看着赵新飞奔,叹口气,目光再度落回杨冉舒脸上。「可是,他是我大哥。」侧过身,邢凛绕过杨冉舒迈步离去。 杨冉舒冷着脸,心中窜起的愤怒大大掩盖过失望及酸楚情绪。还以为邢凛应该会站在他这边,结果却是如此! 对邢凛来说,一条命当然比他的名誉重要得多了,更何况还是他大哥的命。什么陪他一辈子?这会儿还不是把他丢下了!哼,人家可是至亲兄弟呐,而他……什么也不是。 早就明白,邢凛会找来只是内疚与责任罢了,他俩似是连挚友都称不上,凭什么跟血浓于水的亲人相比?邢凛的亲人和自己的仇人,不用想也知道邢凛会选谁了。 哈哈,自认倒霉呗!杨冉舒,当初是自己要跳下这混水,如今怨得了谁?要不干脆当这一切是做了场梦吧。 泪水再也压抑不住的滴落,杨冉舒伸手摸了一把,温热的水痕就依附在指尖上。他突然觉得很可笑,师父死时他都没这么难过,现在竟为一个蠢蛋流泪! 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这种管不住的情绪和好友间的氛围大不同。喜欢?杨冉舒轻嗤声,注定会受伤的这段情,他现在就立刻斩断。 没有理会身边奔走的店小二的惊声尖叫,抬起沉重脚步往客栈外走,杨冉舒低声喃喃: 「道有二,非友即敌,择背道之路,就此恩断义绝,你回你的邢家,我做我的冉鬼,不再相干。」 一只手突然触击杨冉舒的头让他吓了一跳,「又有热闹?」 抬眼,熟悉的声音但却陌生的脸孔,「唐……」 「嘘……怎就你一个?」唐衍行问。 「嘿嘿,你傻啦!我不一直都是一个人?」杨冉舒咧嘴笑着。 「是么?原来邢凛连人都不算!」 知唐衍行是故意,杨冉舒瘪嘴脸色黯然。 「是了,既然不开心,又何必故作无事?」揽住杨冉舒肩头,「来,咱边走边说。」 「我想我真有病。」杨冉舒绷着脸唉叹。「也许那时就不该原谅,不该相信。」 「啧,有病!我又没问,你做啥一股脑儿的就说出来了。」 杨冉舒张口吃惊,「你不是说边走边说么?」 「我要说的是别的事。」唐衍行将手中正转着的锦旗塞给杨冉舒,「不过你很想说的话,听听也无妨。」 「你!可恶。」杨冉舒咬得牙齿作响,还当唐衍行善解人意愿意听他说恼,原来又在耍他。「不说了。」 唐衍行一手巴着杨冉舒的头,笑道:「说一半又不说,吊人胃口,你不说那换我说喽!」唐衍行压低声音,「曦阁知冉鬼与恶的你和我。」 「什么!」杨冉舒意外万分,恼怒顿时都给他抛到九霄云外。「怎么会?」难道那时候早被贼女人看出什么了? 唐衍行摇头,「十月一日,约咱冀芍山见,曦阁连你我身份都知,亦祁和淙琦说不准也收到了同样的东西。」 杨冉舒觉得不可思议,一直以来他们的身份从未被人发现,曦阁怎会……瞪大眼,那红衣人知他与恶有关系,难道他是在套邢凛口风?他也是曦阁人么?还是说又是赵新放的风声?不,不可能是赵新,否则他就是冉鬼的事应该已经传遍。 「这约,我定会去瞧瞧,你去不?」唐衍行问。 杨冉舒坚定的点头,「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31. 秋意潇潇,红叶满树,往来无人的僻静林道显得寂寥。 邢凛呼着气,些许白色渺缈的云雾自他口中飞散而出,这不知是第几次登上冀芍山。那日赵新带走大哥后,再回客栈已不见杨冉舒的踨影,奔回他俩落脚处,房却已退,而人不知去向。 原以为杨冉舒只是在气头上,待他回来好好赔不是想他定会谅解,但等了两天,热闹过了,人潮散了,杨冉舒还是没有回来,邢凛这才知道慌了! 快马加鞭返回杨冉舒藏匿在树林里的住处,那里不知为何竟被焚烧得一干二净。他焦急万分,怕杨冉舒是不是身份被人识破、遭遇不测了?却偏偏怎么都找不到人。正当苦无线索时,他听到一件惊人消息:冉鬼再现,身边又带了个人,那人正是『恶』的接头人,原来冉鬼也是『恶』! 大部份的人不敢与『恶』正面冲突,只能眼睁睁看冉鬼子大摇大摆从他们眼前晃过,贪欲蒙眼的人也有,不过听闻刺杀冉鬼的人皆以失败收场,还让冉鬼试药作乐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关于『恶』,邢凛打探的结果只知恶与曦阁同为邪派,是武林正派的眼中钉。叹息,师父是魔教中人,魔教散了,徒弟也搞个旁门左道么?但,他还是宁愿相信杨冉舒不会随便杀人。 听说最后有人见到他们是在流云镇外,近冀芍山,他俩似是起了很大的争执,只见接头人一怒便把冉鬼击晕,抓着人便消失了。有人猜冉鬼大概会就此命绝于恶,秘笈定也给恶夺去。 邢凛才不管什么秘笈,他只担心杨冉舒当真遭到毒手!心急的他立刻驾马飞驰至流云镇找寻,可惜,始终没找到。 「嘿!又一位迷途路人,那位兄弟,不嫌弃不妨到舍下喝杯茶再走吧。」 邢凛惊讶转头,一位略胖的中年妇人笑哈哈,而在她身后站着的不是杨冉舒是谁! 皮小子!终于找到杨冉舒,邢凛又惊又喜。 杨冉舒也是一脸震惊,默默退了一步,很巧妙的将身子隐在另一人身后。 「啧!你们真是冤家路窄,还是该说他阴魂不散?」唐衍行见状,捻着鬓发说得毫不留情。 「喔!你们认识?」大婶道。 「不认识。」唐衍行答得飞快。 邢凛才不管大婶和陌生男人的应答,跨步就想朝杨冉舒迈去。 唐衍行立刻举手阻拦划出彼此间的距离。他道:「再前进一步,别怪我不客气。」语气透出浓厚的威胁意味。 邢凛愣住,转望藏在男人身后的杨冉舒,他冷着表情连看也不愿看一眼。 「皮……」 「嘿,我说这是怎了?火气忒大!还是喝杯茶去,降火。」大婶挥了挥手,「小兄弟也一块来呗。」 想开口却被打断,看着保持缄默的杨冉舒,他的刻意忽略让邢凛心中一阵寒。皮小子是气恼他到什么程度了?仅管心里忐忑,幸好人终归是找着了!现下不管皮小子上哪,他跟上便是。于是邢凛点头。 穿过条条小径,一栋简约的小屋便出现眼前,大婶招呼他们坐下后,便自个儿忙去。 气氛有些僵硬和诡异;邢凛直盯着杨冉舒期望他会说些什么,杨冉舒却愈是故作冷然,另一旁陌生男人虎视眈眈的视线也让邢凛很不自在。 幸好僵局并没有持续很久,一位大叔突然带了四个人进来,安静的房舍一下便热闹起来。 邢凛不知这些人是何来历?但他心里有个底,跟在皮小子身边的、还有后来到来的人彼此认识,其中不乏有高手。 皮小子呀皮小子,你愈来愈让人猜不透了。 「亦祁,你在哪儿?出来见我。」突来的吼声响彻四方。 绿水!一听便识出妹子声音,邢凛诧异万分,她怎会在此?起身向在座的人点头示意,接着飞快奔离而去。 唐衍行瞄了眼杨冉舒笑道:「还不去,想怎都好,有个了结心里才没疙瘩。否则我看那家伙会追你到天涯海角。」。 杨冉舒瘪嘴须臾,终于也起身追出。 邢凛快速奔驰,听着邢绿水的鬼吼辨位,当他找到邢绿水时,她正颓然地坐倒在地,痛哭失声。 「绿水?」 邢绿水抬头,一见到邢凛,眼中闪过希望,表情有着难以言喻的开心。 「邢凛!」她爬起来死命抓着邢凛的衣袖。 「你怎会在这?」邢凛皱眉,眼中有着担心。 「大哥、大哥他失踪了!爹很生气,非常生气,我不敢待在家里,邢凛,你回邢家吧!」邢绿水抖着手道。 邢凛抚上邢绿水的脸替她拭泪。 「大哥他……不会回邢家了,我,也不会。」 邢绿水一听气愤地捶打邢凛胸膛怒吼。 「你们都抛弃了邢家!明明你们都有责任继承邢家却背叛邢家,你们……为什么只留下我在邢家?我不要……小时候明明约定过的,我们要壮大邢家,成就一定要超过爹,为什么?为什么从大哥变了后,全都走样了?你们都是骗子!大骗子!」 「绿水。」邢凛的心抽痛着。 是呀!为何会变成这样?大哥为了扞卫他的爱,试图寻求爹的谅解却得到那种结果,是恨与失望让大哥变了,而他是为了偿还一份情,一份永远还不清的情。 「我也要离开邢家,我要风风光光的离开邢家,可是……仅管我怎么死缠着救命恩人,他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呵,原来一切都是我在作梦呀!痴人说梦呀啊啊——」邢绿水仰天哭喊,转过身低喃,「大哥、凛愣子,绿水作了一个好可怕的梦呀!你们听绿水说……」 「绿水……」邢凛眼眶泛红,曾经尊敬的大哥、可爱的妹子,如此变了,散了,断了,再也挽不回。 「不追么?」 回过头,杨冉舒就站在几步之外。 摇头,他不能追。他心意已决,今生不再回邢家。 「我放你回邢家,你偏要这么死心眼,罢了,怎么想是你的事,不过我要说清楚,你我恩怨起于冉鬼,如今冉鬼已死,此后你我恩怨一刀两断。」 声音好像在抖着,杨冉舒努力地让颤抖不要太明显。就如唐衍行说的,这傻瓜会追他到天涯海角,就只是为了还他一个情,但那也是随时可抛、没啥份量的东西,他才不稀罕!伤一次就够了。 32. 邢凛震惊,原来皮小子早知道!他要与他断清恩怨?不,这对他来说并非是个好消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至少他办不到。 「不,我……」 「你在意那事儿?」杨冉舒抢白,「放心,你不欠我什么,邢康大概难逃一死,也算结了我仇恨。再说好歹我也是男人,不会为那事哭闹不休,也不像女人……注重名节。」杨冉舒愈说声音愈弱,脑中影像在倒退,如果一切可以重头来过该有多好?他是爱捉弄人的顽皮鬼,邢凛是老被他气走却又再三出现的沉默钓客,那样的简单却很愉快。 「可……」 「我与你,只是彼此过客。」抬头深吸口气,杨冉舒气势坚定的打断邢凛,「但若你敢将我身份泄漏,在我死前定也要先杀了你。」 邢凛张口无言了。难道他和皮小子只能到这了么?可是,如果能这么简单,那他又何必坚持到现在?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 有股吸引力趋使邢凛跨步向前,一步步都胆颤。这回杨冉舒没有退后,冷然的表情不再带特有的俏皮,邢凛知道皮小子是铁了心,以后也绝不会再巴着他喊他大个儿了!但他还是…… 「你是主,我为奴,说好的。」拍着胸膛,杨冉舒曾说过的话在耳边回荡,邢凛已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说服杨冉舒。 杨冉舒苦笑,对邢凛来说,他们仅是如此关系而已。突然一股脑火窜起,有种不甘,冲上前直往邢凛身上跳去,张口就咬。 邢凛大吃一惊,耳朵被咬得生疼令他忍不住皱起脸,但他没有推开杨冉舒,如果这能让皮小子消气,即使耳朵被咬掉了也没关系。 「咬死你这臭家伙。」杨冉舒怒吼着,张口又咬了邢凛肩头。 力道几乎是要穿刺皮肤的痛,但邢凛却笑了,他想起过去和皮小子间也曾发生这样的事情;冉鬼身份的皮小子,对他使药不说还张口就乱咬,他还在心底骂他是疯狗哩!只是那时和现在不同,他和皮小子间已经有太多的联系,甚至……说什么他都不能离开。绝不。 啪哒! 一道黑影突然自树上摔落让杨冉舒和邢凛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想是怎么回事?有道人影便从树上跳了下来。 「哎呦呦!两个小子玩啥花样?这大半夜的。我说小子哎,这大个儿的肉是甜的么?瞧你咬得不舍放!」 「大叔!」杨冉舒詑异之馀眼中也带着几分惊喜。没有想到他竟会再度遇见那叫花子大叔。 这人又是?邢凛提着警觉直盯着中年人,不敢松懈半分。 「小子,你太不小心了,隔墙有耳呀!」 「大叔怎会在此?」杨冉舒开心,顿时将怒火都给丢一边去。 「四海为家,路过罢了。你气色不错,不过你这模样我还真见不惯,与你初遇时的样子太深刻,都印在脑子盖不去。」大叔大笑。 「若非大叔您,现在我还不知自己会在哪儿呢。」杨冉舒朝他一拜感激。 「唉,莫言谢,似是我先替你招了麻烦,该与你赔不是,邢家丫头很麻烦吧!」大叔有意地瞄了邢凛一眼随即又指着地上的人道:「这人偷听小子你谈话,虽大叔我有替你除之后快的念头,可我不能动手,还是交给你处理呗!」 「喔?你想打探什么?」杨冉舒问。 那人冷哼声不肯回答。 「不说?直接杀了你也没损失。」杨冉舒朝那人走近。 「哼,谁都知道冉鬼与邢凛交好,只要盯着邢凛,说不定冉鬼又会和邢凛有碰头的一日,且我知邢凛会来此也是为了冉鬼子。」害怕杨冉舒的逼近,那人急忙开口答道。 邢凛听了极为詑异!这人竟是跟他而来,他完全没察觉到。他想杀皮小子?邢凛有些紧张,因为冉鬼子就在眼前呀! 「近来传闻冉鬼子与恶反目定难逃一死,这事儿你没听过么?」杨冉舒问。 「我不信他真死了,冉鬼子若真这么容易杀,鬼医传人这称号还真污了鬼医的名!」 杨冉舒听了哈哈大笑。 「说的真好!值得嘉赏。喂,不妨告诉你,事情确如你想,而且你确实找到冉鬼子了。」 邢凛神经紧绷,难不成…… 「你是说冉鬼子就是那些人其中之一!快告诉我,是谁?」那人兴奋地大呼。 「你好像忘了你的处境,知道又能如何?」杨冉舒不屑地摇头。这人不能放,他有此心思,放他走日后定是大患。「好呗,说出来也无所谓。」反正他定会杀了他。「就是……」 话未说完,那人突然一个闷声便断了气,杨冉舒惊讶,竟是邢凛一脚踏断那人咽喉。 奇了!总是手下留情的邢凛竟狠心杀了一个人! 紧剧收缩的心脏让邢凛有些喘不过气,第一次杀人,良心疯狂敲打指责自己,但他不能让这人平安离去,否则皮小子就危险了。 「这人,是跟踪我而来,我有权处理。」邢凛抬头望向杨冉舒。 杨冉舒抿着唇说不出话,他知道邢凛不是会为这种小事杀人的人,为何突然这么做?视线落在断气的人身上,邢凛是不想让那人知道冉鬼是谁?莫非他……是在保护他冉鬼的身份? 「哎呀!了结了,喂,小子,我倒觉得鬼医选冉鬼做他传人很有道理,臭气相投是不是?这与个人学艺精不精扯不上关系,早死晚死那是个人的命。」大叔道。 杨冉舒苦笑,「大叔,你这是褒是贬?是在赞冉鬼脾气和鬼医一般臭,还是在笑冉鬼学武不能只有被人追杀的份?」 「哎!」大叔拍了下手,「是呀,我的话说得有问题啦!待我想想,待我想想,下回想到听来较舒畅的话时再与你说一遍。」 「呿!」还下回,大叔有时疯疯癫癫的,杨冉舒好笑的想。 「喂,那大个子,来,我瞧瞧。」大叔指着邢凛招呼他过来。 邢凛没有动作,虽然皮小子认识此人,但不知怎地,本能反应却告诉他要提防对方。 「你不过来不要紧,我过去也一样。」大叔说完,以惊人的速度一跃朝邢凛飞去,仅仅几秒,他便以指尖入气点破邢凛周关大穴,最后像是故意的朝邢凛胸前击出一掌,把邢凛给打飞几尺之外。 33. 「大叔你!」杨冉舒震惊万分,他没想到大叔竟会突然出手伤害邢凛。 「哎,先别怒,小子,看看他去。」大叔先声夺人。 杨冉舒心口堵着气立刻转身。 邢凛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坐起身,那人果然不得不防!自己竟慢了反应让他有机可趁。深吸口气,这、这是怎了! 「伤的如何?」杨冉舒蹲下身。 「不,内息,恢复了!」邢凛运气而行,果然,原本被封住的内力如今顺畅运转全身。 「什么!」杨冉舒惊讶,转回头,那大叔却已不见人影。「大叔。」 「哈哈哈,大个儿想保护小子,不能武只是累赘,为此理由倒让你赚到了,至于那掌算是我替小子出口气呗!小子,好自为之呀。」 传音术回荡林间让人无法得知声出何处,杨冉舒咧嘴一笑,这大叔总是让人出奇不意!倒是……看了眼邢凛。恼!自己怎又担忧起他来,站起身打算离去,手却突然被拽住。 「皮小子。」 沙沙嘶哑的声音响起,引起杨冉舒心中一阵麻。 「此生赔你,绝无虚言。」邢凛说的信誓旦旦。 「陪我?」杨冉舒笑的不屑,「为责任而已,我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随时都可说走就走,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我就不要。」 邢凛看着杨冉舒哑口。是呀!那时他的确是为责任才把此生赔给皮小子,但他从来没想过皮小子的心里有何感想?光是赔,对皮小子来说,该是另一种污辱和折磨是不?那日就是最好的证明,在歉疚与亲情两难之下他把皮小子弃下了,于是再次伤了皮小子,更加深了自己的愧疚。 可现在,他要更正一点小地方。使力地将手握得更紧,「此生陪你,绝无虚言,不离不弃。」 他还不清楚对皮小子的感觉是不是已经超越了所谓的喜欢,但可以确定的是,不能再放手。 像对爱情的宣言听来有些可笑,救命之恩和愧疚之心建立起来的,只不过是一份连友谊都称不上的关系,杨冉舒漠然地抽回手。 「这种陪我不要,滚回你的邢家,我不想再看见你。」最终的宣告,决定了俩人的结局。 看邢凛最后一眼,杨冉舒转身,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与邢凛的距离愈拉愈远,最终杨冉舒的身影没入黑暗消失。 邢凛闭眼,心在哭泣着。他都忘了,与皮小子初识时他曾说过:我说出的话绝不会有虚言。如今,皮小子也要贯彻他绝无虚言的信念,坚决要与他一刀两断么? 皮小子呀,你有你的信念,我也有我的坚持呀!更何况现在我有了比责任更好的理由,也许这辈子都无法亲口说出,但我希望日后你能感觉的出来与责任的不同,你如此聪明,定会有明白的一日是不? ××××× 疾速的人影奔驰在僻静小路上,慌忙的神情带着难以置信。 方才他听到了什么?恶、恶的幕后主使全曝光了!好多人都在找那四名幕后黑手。 邢凛本就知杨冉舒与恶有关系,可那不是以冉鬼的身份么?为何这会儿是杨冉舒的身份给泄露出来?令他惊奇的还不止如此,紫浣山庄小名剑亦祁、衙门捕头唐衍行,这二人一个出身名门一个可是连他都知道的神捕,竟会是恶幕后主使! 眼前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就坐在大石上发愣,邢凛赶忙加快脚步。 听到声音,杨冉舒转过头,表情有着不耐烦。「你到底要缠我到什么时候?」对邢凛下毒手他不忍,但更讨厌这种剪不断的纠缠。 「皮小子,快逃!恶……」邢凛气喘吁吁说得不清。 「说得这么痛苦不如不说。」杨冉舒撇了撇嘴道,拉回视线不再搭理邢凛。 「不,你听我说……」邢凛拉着杨冉舒逼他看向自己。 「多话鬼,快来救人!」 唐衍行抱着一人飞奔,人还在大老远外就放声大喊。 杨冉舒见状心惊,推开邢凛跳下大石朝唐衍行奔跑而去。当他看见好友之一——符淙琦胸口淌满鲜血,他震憾地张口呆愣。 「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别说了!快替淙琦看看!」唐衍行催道。 杨冉舒一听才慌忙探听好友脉络。好微弱!扯开衣裳,一条指节长的触目血口就在偏心口不到几公厘的地方。 好友中唯一不会武的便是淙琦,第一次见好友陷入如此危急情况,杨冉舒好紧张!他能感到自己的手颤抖不停。 「淙琦,别死呀!淙琦。」扯下颈项锦囊丢给唐衍行,「喂给淙琦吃下。」他撕破自己的衣裳捏成一团直接压在伤口处,「不要再流了,不要再流了,停下来!快停下来!」 邢凛在旁看着,惊慌失措的杨冉舒让他好心疼。 皮小子很担心那躺在地上、看来相当文弱的人,因为……他哭了!不只皮小子,就连唐衍行也红着眼眶。 「是谁?是谁做的?」杨冉舒擤着鼻子怒问,泪水糊模了视线,伸手抹去再抹去,沾染双手的红立刻在脸上留下道道血污。 「左少扬。」唐衍行道。 「他怎能?他怎么能这样对淙琦!」他曾救过的人,竟伤了他的好友!可恶!杨冉舒泣不成声。 「喂,亦祁的朋友们。」 「是你!」 是他! 唐衍行和邢凛两人脸上同时露出震惊表情。 杨冉舒疑惑又不安的看向来人,如果这时有人来闹,淙琦真的就危险了! 「你们处境很危险,我送你们一程吧!」 「我们凭什么信你?」唐衍行道。 「就凭亦祁是我朋友,而你们是他重要的朋友。」 「他是谁?」杨冉舒问。 「曦阁新主。」唐衍行皱眉考虑该信亦或不该信。 邢凛听了面色苍白,原来少年竟也是曦阁人! 曦阁新主!杨冉舒忍不住多瞧几眼。但为何新主是个男子?传闻曦阁上下皆为女流,亦祁又是何时和曦阁新主称友的? 猛地,他看见曦阁新主睨了他一眼,那犀利的眼神似曾相识,不,他一定见过他!在哪见过? 34. 灵光一闪,杨冉舒想到了一个人,颜小芷! 这怎么可能!是兄妹? 「多说无益,总之你们几个死不得。」曦阁新主拍手两声,突然从林间飞散出红色绫罗数匹,缠卷着杨冉舒等三人硬是把三人拉进林间。 曦阁新主朝符淙琦走近,蹲下身点住符淙琦几处周身大穴,然后抱起人便一跃而飞。 杨冉舒等人就这么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潜逃到哪儿去?不过有人说日前曾在流云镇见过小名剑亦祁,因此,武林中人纷纷把矛头指向那唯一的消息,开始朝流云镇追寻而去。 邢凛在房门外不停来回踱步,房间的主人现在并不在房里。皮小子可以在他的好友符淙琦那待上一整天,既不给跟也不让帮忙,害邢凛实在是闲得发慌。 翻覆着手中快被他捏烂的字条,上面写着: 『舒骏回春手、凛骏玲珑心。缘未尽,来日续。』 他不懂,曦阁新主为何会保他们上路?是因恶与曦阁有些关系……或许更确切的说是曦阁与小名剑有关系。一个是名门正派、一个是邪道教主,正邪为友,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说他和杨冉舒也类似这般,却是完全比不上曦阁新主和小名剑之间的极大反差。 曦阁新主将他们送到冀芍山曾遇见的那对夫妇的住处后,只留下这莫名字条,拿给皮小子看,他光担心符淙琦,根本对字条讯息毫不在乎。 缘未尽么…… 抬眼,杨冉舒的身影跃入眼中,哭红的眼让邢凛都觉得难受。每次见过符淙琦,皮小子总是这副样子回来,不探不放心,探了又难过。 杨冉舒顿住脚步,抬头看着邢凛一句话也不说。 邢凛缓步驱前怕会吓坏杨冉舒似的,指尖轻轻抚去杨冉舒的泪痕,视线交集,俩俩相望。 「伤淙琦的人竟也来了!我好想……」杀了他!杨冉舒咽下欲脱口而出的话,「可淙琦什么表示都没有,他只是闭上眼假装没有听到我的请求。我好恼,如果我擅自作主,结果让淙琦生气的话怎办?凶手就在眼前却不能动他分毫,我实在……」满盈的泪再度滑落,杨冉舒咬着唇忍着不哭出声。 邢凛拥杨冉舒入怀。无声胜有声,他不晓得皮小子朋友们的事,所以无法说出贴切的话安慰,只能让杨冉舒知道,需要他时他随时都在。 杨冉舒蹭着温暖胸口,有多久不曾这样向人撒娇?打从跟了师父,只有针锋相对和互耍心机,他早忘了这滋味,就算是好友们,也绝不会以这种方式安慰,让人有些贪恋,可…… 「谁准你这么做的?小心我毒死你。」推开邢凛,从邢凛身边绕过。他才不要在这种时候依赖邢凛,这不仅让他没面子,还会给邢凛抓着机会更缠着他不放,哼!他才没这么笨。 邢凛轻声叹息。是第几次了呢?明明想展现依赖,却因为信念耍起任性,不过这是不是也表示皮小子并没有真的完全绝情? 平安的过了几日,但终究武林各门派还是找来了。事情变得相当紧急,杨冉舒与好友们齐聚在门口分道扬镖,他们相约半月后再见,言下之意就是要大伙保命逃出,绝对要再次相聚! 杨冉舒看着好友们各有需要眷顾的人,而他呢?找谁保卫好像都是多出来的累赘,看样子他只好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以求活命了!才这么想着,一只手突然将他揽了过去,抬眼,邢凛表情严肃俨然一副护卫模样。 「谁要你……」 杨冉舒未说完,邢凛难得一阵抢白:「告辞。」紧接着便拉着杨冉舒快速没入林间。 「你、你竟敢无视我的意愿,我有说要跟你走了么?」杨冉舒不甘愿的吼叫,他甩开邢凛的手。 天呀!皮小子,这节骨眼儿,别无理取闹了!逃命要紧呀!邢凛没好气地再度抓住杨冉舒。 「我自己可以逃,用不着你。」偏偏杨冉舒就是使起了性子,他伫足原地不肯再往前半分。 「皮……」邢凛才要和杨冉舒说道理,突然后头一道闪光,他立刻扛起杨冉舒提气一跃,躲过突来的袭击。 「又把我当东西扛,快放我下来!」杨冉舒激烈挣扎。抬眼,他猛然发现方才站的地方出现一票来路不明的人,各个杀气腾腾。 「哎,他是邢家镖局的邢凛!」有人惊见邢凛后道。 「他怎会在这儿?」 「管他的,不是说他与冉鬼有交情?他总是跟恶一道,杀了他。」 「那另一个小子呢?」 「他奶奶的,罗唆什么!全杀了!」 邢凛心中大惊,这些人全都杀意蒙眼了,他是认识冉鬼,但不代表他是恶的一员呀!邢凛闪过朝他攻来的人顺便回敬对方一脚。 「邢凛,后边呀!」杨冉舒大叫道。 邢凛一听赶忙跳跃而起,转身便将手中的镖射出,精准的刺穿了对方的一只眼,引起对方惨叫不停。 「上呀!他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的。」 邢凛见情况不妙,转身便跑,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以一挡百的实力,实在没有必要逞勇当英雄,再说,他得先找个安全地方让皮小子离开。 他的脚程不算慢,但那群人中却有人脚程比他更快,一下子便被追上。他们举刀直接朝邢凛杀去,邢凛再次射出飞镖数枚,可惜却只击中一人要害,其他皆被闪躲过。 他们冲向邢凛,其中一人的刀刃直逼杨冉舒!邢凛发现,飞快一个甩手将杨冉舒怀抱胸前,紧接着直接上抛空中,仅仅一秒之差,他接下了恶意袭击杨冉舒的一击。 邢凛闷哼声,夺下上方来人的利刃将人打飞出去,看着杨冉舒就要落下,咬牙伸手便将杨冉舒接个正着儿!倏地他将杨冉舒放落地面,挥手立刻斩落攻击他的两人的头颅。 「邢凛!」杨冉舒瞪大眼惊叫。因为邢凛身上一道伤痕从他胸口延伸至腹部,正汩汩冒着鲜血,他的大腿也被砍了一刀,如果不是为了保他,邢凛也不会把自己搞的这么难看。 35. 「让我看看伤口。」杨冉舒又急又难过道。 后方的人正朝他们追来,邢凛望了眼杨冉舒,他的鼻头红通通的,俨然快哭出来的模样。 「皮小子,他们似是不知道你的样子,只知杨冉舒是恶,你……有机会逃过此劫,我会挡住他们,你快走吧!」邢凛按住杨冉舒的肩头道。 「我不走,是我不好,如果我不闹脾气……」杨冉舒瘪着嘴死命摇头。 邢凛轻笑,双手轻拍杨冉舒的脸颊道:「皮小子。」凝望他的脸,每多看一眼,心中那已然察觉的情感就多一些,他真的…… 「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不仅仅是对皮小子的伤害,还有说不出口的心情,以及他信誓旦旦的承诺。今日,或许他要食言了,此生今天就要到尽头,但幸好皮小子的此生还可以延续。 请你、请你连着我的好好活下去。 泪,洒落。杨冉舒察觉到了,那句对不起带着他俩将会就此分离的预兆,这不是他原本希望的么?可为何真到了这时刻,他却好不舍、好不舍。 风吹起了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此刻世界怎会变得如此安静。 风……风!杨冉舒擤着鼻子,脑袋一个激灵! 「邢凛,风!起风了!」 是呀,起风了。邢凛抬头,风吹抚着脸颊好不舒畅! 杨冉舒抓着邢凛的衣领,「笨大个儿!你不明白?」 明白什么?邢凛一脸狐疑。 「风向,我们在上风处。」杨冉舒掏出身上所有能用的毒物,其中也包含了当初迷晕邢凛的强效迷药。纸包一扯开,里边的粉末立刻顺风飞向远处。 不一会儿,林间传来慌乱的声音,似是有人瘫软无力地倒下、而有人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我们快走。」杨冉舒扶起邢凛道。 邢凛笑了,皮小子果然放不下他的是吧! 虽然逃过一时,但上冀芍山的人数实在众多,杨冉舒和邢凛根本无处可逃,只能一步步被逼往山巅逃窜,途中邢凛身上的刀口又多了不少。 当他们从林间奔逃而出,映入眼中的却是小名剑亦祁和脸色苍白的符淙琦早已被包围至此,而在他们之后唐衍行也从林间出现。 这是什么情形! 杨冉舒与好友们面面相觑,而后放声大笑。命已至此,罢了。 杨冉舒转头对邢凛道:「你知我是恶吧!是全武林的眼中钉,跟着我没好下场,回邢家吧!反正……你的陪,我也不屑。」 心里很痛……原来说谎这么难受!其实他是想说不舍呀,可他怎能自私的让邢凛陪他葬生于此。 那么,你为何又哭了呢?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呀!皮小子。邢凛抿着唇心头好酸。 突然众人一阵惊呼,原来小名剑竟率先纵身跃下山崖! 杨冉舒见了咧嘴一笑,「后会无期,邢凛。」像是最后的告别式,说完杨冉舒毫不迟疑地转身跳下。 傻小子,你知道你刚笑的有多难看?后会无期不是这样用的。 邢凛红着眼眶冲上去,运气一蹬,在与杨冉舒一同落下的瞬间,抓住了杨冉舒。 「人人都知我与冉鬼交好,与恶有关系,你想我能安然回邢家么?」邢凛摇头,「这是你欠我的,皮小子,你不能甩开我。而我欠你的,上山下海,即使是下地狱,我也奉陪。」 杨冉舒终于放声大哭,紧紧握着和他交织的手不再放开。 皮小子,我们的此生就算到此也还是相连在一起唷!你知道的吧!我说的话也无虚言。 「不离不弃。」邢凛低声轻喃。 之后,曦阁以两代阁主为强力后盾压制群雄,快速扫平此次混乱,并由一位少年接任领导,也是曦阁创阁来唯一的男性阁主,将曦阁推上巅峰,成为新一代人人闻风丧胆的魔教。 此事之后没多久,武林开始有冉鬼子的种种传闻。有人说他就是医治贫民的好心杼大夫,但有人反驳说他是以折磨人为乐的丑人。他救人也害人,没有人敢说他一定是善?是恶?此外另有一说,那日跳下山崖的不明来历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冉鬼子本尊的真正面貌,信与不信在武林还掀起一股热潮。不过有件事是大家确信的,那便是冉鬼子传说至此消匿不再。 邢家镖局大少失踪,被赶出邢家的二少与恶扯上关系被逼跳崖,以及日前官镖事件使邢家生计陷入危难,多重打击之下让邢大镖头病卧数日。后来,突然传出官府查清官镖被劫一事,竟与已故武林盟主有关引起喧然大波,邢家镖局冤屈终获得平反。 几个月后,振作起来的邢大镖头迅速重振了邢家声望,堪称镖界奇迹,邢家也因此跃上镖界龙头。邢绿水则被邢大镖头逼以招亲,好让邢姓得已传承。 现在冀芍山之顶,后人都知有个八骏崖,却不知八骏之名从何而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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