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时间很快就到了，监督教师的哨声哔哔作响，透过麦克风和校园广播刺向学校各个角落。一时间有如林中枪响，学生作惊鸟状迅速列队出操，速度跟地震演练有一拼了。早点逃到体育场等空旷处，哨声不经广播放大，耳朵也好少受些戗害。
 
唯一能够光明正大赖在教室的，只有高中部数个尖子班，他们是升学率的希望。
 
罗立翔很好奇，像流克这样两耳不闻圣贤书的卢盲，怎么就能安然无恙地待在文科尖子班这么久？明明是艺术生，文化成绩却有年段前30的水平。莫非他其实他聪明或者特用功？罗立翔晃晃脑袋驱走这种想法，看看边上那个一脸睡相没醒过来的笨蛋——
 
流克对于罗立翔的注目礼视而不见，反而对另一个方向招手。
 
不等罗立翔反应，肖桐已莲步轻移款款而至，颇有女神驾临的风范。那女神的皮相下面，藏着一个范爷。谁知道呢。
 
桃花运上佳的男人往往对异性格外敏感。流克十秒前还把罗立翔当空气，一副呆滞模样，这一秒早换上职业……不，自然的笑意，边对肖桐点头边挪到罗立翔旁边，顺势往罗立翔身上一靠，手搭在了他肩上。
 
来不及把那只爪子弄下去，罗立翔只好认栽。
 
「演出准备得怎样了？」肖桐开门见山却毫不突兀。
 
「还好……贝斯手出点小状况。」都是熟人，流克也直来直往，「我这边歌词也要修改。」
 
「贝斯手？彭江怎么了？」
 
「挖角咯。」流克无所谓似的，「蓝研那边一直跟他联系，他还在犹豫。」
 
罗立翔微微皱眉：「你们的实力不比蓝研差啊。」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足够好的贝斯手，去撑那个烂场子。」流克露出讥讽的微笑。亏得肖桐定力好，同为外貌协会VIP会员，才没被那一笑迷晕过去，「开的待遇不错吧？」
 
「那倒是，彭江的情况比我们实际多了，蓝研又……」
 
谈到乐队，流克就变得异常多话，这些话只有少数人能听到，包括罗立翔和肖桐。说起这些时，他流露出难得一见的认真神色。
 
「那叫1806留住他啊，店长也不想他走吧……」罗立翔先急了。
 
「没用的，这要看他自己。」
 
「不要紧，至少这一场我们是压轴。放心好了。」流克宽慰道。
 
「这可是周年庆啊，你们人气要爆棚啦……」
 
「说起来，就你一个人么？」罗立翔看向肖桐，她总不会打算跟他一起吧，「丁媛媛也去吧？」
 
「哦，当然了。」被罗立翔一提醒，肖桐对流克笑道，「你们的演出，她什么时候有错过？」
 
丁媛媛就是早上在食堂门口跟罗立翔他们招手的女生，暗恋流克很久了，典型的主动派。她是1806店长的妹妹，这件事却不知肖桐晓不晓得。
 
第二诊：男子高中生的日常（3）
 
「1806人气一直很高的……」
 
只是这人气至少有三四成是流克他们乐队的份。话题又扯回到贝斯手上，虽不是十万火急，但也不能没个定论。毕竟有成员去留不定，其他人都会担心，影响的是整队人马的状态，流克很清楚这点。
 
「和他商量一下吧。店长那边……」
 
肖桐了然一笑：「店长可是比你还重视这个乐队呢。」
 
靠几个平均年龄不到20岁的年轻人，几乎撑起1806业绩半边天，任凭哪个经营者都舍不得这张王牌。之前甚至有做独立音乐出片的机会，也可以去参加选秀，最终因为成员年龄、学业等问题不了了之，但这支乐队的质量却是无需置疑了。
 
真要散了或者变动这个乐队，成员、店长、顾客听众舍不得，罗立翔也舍不得。每次看到流克房间的灯光深夜亮起，那就是灵感迸发，也许只不过一两个字词的修改，也许是一整首歌从他笔尖倾泻而出。更多的是塞着耳机，双眼闭起，像入静的隐者般对着纸笔枯坐，然后那些歌词，便穿过漫长的黑夜，趟过寂静的河流，从修长的手指缓缓流到白纸上，最终化为歌声，响在耳畔。
 
能让流克如此投入的人或事太少，音乐是其中一项。这样专注的流克，罗立翔看的比别人多了，不知不觉被感动，或许因为我难得的执着，或许是因为流克本身。那样的流克，他的存在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理由。
 
「到时候等你们哦。」
 
「嗯。」肖桐的笑宛如空谷幽兰，「我看好你们。」
 
流克的脸上恢复了事不关己般的淡然。
 
「——还有省质检考试。」肖桐有点犹豫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也别太累。」
 
「安啦安啦，铁打的，怕什么。」罗立翔一笑置之，最后冲刺阶段状态反而轻松了些。
 
流克就不是了，罗立翔意识到，转而凝视着流克的侧脸。的确，高三还这么折腾他太累了，眼睛下方淤着浅浅的黑眼圈，看上去有些憔悴。
 
罗立翔刚要出神，不期然那双眼睛却转过来，四目对视，那双眼像是深夜里无声的湖，囚禁着几点疲倦的星光。
 
第三诊：Close To The Flame
 
「干骂呢干骂呢干骂呢？！」罗立翔劈里啪啦地吐着字，听起来像是相声里头炸了毛的捧哏儿。
 
「没干嘛啊。」被吼的黑发少年一脸无辜。
 
「爪子！爪子拿开！」罗立翔龇牙道，「你丫把我当节拍器么？要痒死了！」
 
流克一愣，这才想起来罗立翔是个怕痒的主儿，「噢」的把手从他腰上收回来。不甘心，又凑过去道，「帮我写个词。」
 
罗立翔的两道目光正扎在密密麻麻的数学题目上，颈窝处突然触到一丝热气，痒得酥麻，赶紧缩脖子，「等下等下，这题写完再说……」
 
后颈那里的呼气却故意加重，罗立翔眯起眼睛全身颤抖，
 
「够了没！！」猛地扭头往左后方张口就咬，眼前一黑，嘴唇已经快贴到流克额头上了。
 
「呸………你是想怎样！」
 
始作俑者依旧泼皮无赖状，「就一会儿。」
 
「帮我写这题。」罗立翔提条件。
 
「不会写。」
 
「谁管你！」
 
「反正你自己也不会。」
 
「……」罗立翔噎住。他深知没必要跟他哥耗，自己也不讨厌卖弄下文笔，只是流克的小手段略显恶劣。换了别人是绝对不知道他怕痒的。再拒绝下去，难保流克不会躺在地上耍横打滚……这种事当然没可能，但罗立翔倒挺想看的，录下来传到微博或推特，少说也萌翻几十个花痴女生。
 
他放弃地往椅背上一靠，「稿酬拿来。」
 
流克的房间比想象中要整洁。他可以两天不洗脸不刮胡子（如果喝醉的话），但是房间不可不收拾。柜子上书籍和CD分类叠放好，书桌一侧是整摞的稿纸、塞满乐谱和歌词的文件夹，一侧是乐评、杂志之类，床头柜上只有纸笔跟闹钟。
 
音乐播放器和耳机放在枕头边，看来刚才还在听歌。罗立翔跳上床，在流克身边坐下，戴上他递过来的一边耳机。
 
音乐模式是摇滚，阴郁的低沉男声从黑夜深处传来，每一次换气都带着窒息般压抑的颤抖，曲调沉重，像逸出地狱之门的叹息，挣扎着企图抓住希冀的微光，复又在火光中垂死、迸散。
 
「H.I.M的Love You Like I Do.」
 
脑海里出现那个乐队主唱Ville Valo的脸，苍白消瘦，削尖似的五官，眼睛下方浓重的阴影让他看上去像只吸血鬼，而声音却和清瘦的外表不相称地极为低沉，富有吸引力，或者说，毒性。
 
「唱这首吗？」罗立翔惊讶道，这歌要驾驭谈何容易。
 
「不是，是H.I.M的 The Funeral Of Heart。」
 
流克按着按键播放他们选的歌曲，这一首要明朗一些。
 
「另两首呢？」至少应该有三首歌的。
 
「一首《浮生若梦》，一首原创。灵感从《Close To The Flme》来的，想法是改编成Being The Flame，就是缺这首歌词。」
 
原来是英文，怕了吧，你小子那烂英文连听力都成问题，还要唱？还要写词？罗立翔幸灾乐祸，到头来这事儿还不是靠头顶英文青天的小爷我。刚要得瑟，不想脸被捏住揪了两下。
 
「干嗯哼（干什么）！」罗立翔一把拍掉流克的手。
 
「回魂了？」
 
「你才丢魂！」罗立翔摸着脸，背对流克倒下。
 
「歌词明天要定。」
 
「什么？！」罗立翔砰地一下又蹦起来，「哥，你开玩笑的哄？不看看现在几点？！」说着抓起床头闹钟愤怒地指指戳戳，「10点45！是晚上10点45！你当我黄伟文还是方文山啊？」
 
「能者多劳呗。」顿了一下，流克又加上一句，「还是你写不出来，那我来算了，不难为你……」
 
「哼，哼，别丢人现眼了，就你那英文……啧啧啧……」罗立翔只能用几个虚弱而贴切的语气词表达心中的鄙夷。
 
流克一看罗立翔满脸嚣张再次成大字形躺到床上，不由性起，一个翻身便把罗立翔牢牢压住，「真的不写？」
 
「我差小你……」
 
「要写不写，一句话，说。」
 
罗立翔边嘴硬边被压得喘不过气，脸色涨红，自知处于劣势，不得不松口，「要写……也不是不可以啦，先跟你说好，质量不保证。看我状态。」你懂的，罗立翔撇嘴冷笑。
 
居于上位优势的流克低头凝视罗立翔，黑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脸，表情藏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只有那双深色的瞳孔异常明亮，亮得有点邪气。
 
少顷，流克从床上下来，把耳机另一边塞进罗立翔的耳朵，「好，我去给你做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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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M，优秀的另类摇滚乐队之一，九几年出道……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们是一群Rock大叔= =埃里超喜欢他们的，不过这里面提到的歌跟故事不怎么对应，太沉重了呢。有兴趣可以去听一下喔，风格比较「另类」就是了，也有人说是哥特……OTL
 
第四诊：狼与狗的时间
 
流克推门进来，刚要开口说「出来吃宵夜」，却发现罗立翔窝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翔呆？」流克细声唤道，见侧躺着的男生毫无反应，看来真睡了。只好自认劳动成果浪费，两人份的点心等会儿自己能解决多少算多少吧。
 
流克悄无声息地坐到床边，俯身把脸贴近罗立翔的耳朵，音乐忘了关。于是又小心地帮他摘下耳机，用大么指轻轻抚过他的眉骨，眉头舒展，睡得挺踏实的。
 
歌词写好了，放在床头柜上用笔压着。流克拿到书桌前去看，不知道罗立翔写的英文是用什么字体，笔画细长流畅，颇有风骨。
 
罗立翔不止一次在写练习或歌词时睡着，有时只是听着歌就睡了，也不管是在自己还是流克的房间，甚至是客厅的小沙发上。刚开始流克还好心把他抱回去，但几次后就不管了。弄过去吧，罗立翔次日醒后想起来，不由面红耳赤大声骂人；丢在原地吧，醒了后罗立翔又觉得乱睡很丢脸，闷闷不乐一上午。流克倒无所谓这些，反正堂弟从小就是这个别扭样，而且睡得跟小猫小狗一样沈，打扰那张睡脸让人有犯罪感，所以还是随他去了。
 
罗立翔在迷某个萝莉向Galgame时，天天念叨什么「萝莉有三好，个细，身软，易推倒」，流克一直认为这是「萝莉翔」的自我描述。不对，只要是趁他睡得死沈的大好时机，连飞扑或推倒都省点，直接压倒完事，等他醒来生米也快熟了吧。流克当然是没有对萝莉……不，罗立翔犯过罪，看堂弟这样不免为他的贞操捏把汗。
 
醒着和睡时完全不同，罗立翔总是关在自己房间里念书或打电玩，十足一副废宅样。幸好505公寓仅有他们两人，不然罗立翔的干净清秀小正太名声就完了；一进门只能止步，因为满地软饮罐子、拖鞋、参考书、杂志、游戏包装盒，要找地方落脚比跑去马里亚纳海沟勘探石油还难，目前也就罗立翔本人和流克做得到。有次罗立翔妈过来看儿子，蹲下身莫名的从一堆杂物里拎出一条蓝白，惊谔到失语，罗立翔劈手夺下一扔「妈……抹布，抹布啊哈哈哈哈」然后痛惜又失去了最新一期《绝色领域》的赠品。鉴于房间内部惨不忍睹，平时如有人随便进来必定被赶，运气不佳时甚至会被击中脑袋——凶器俯拾即是。不用说，被赶、被吼、被砸到头的，始终只有流克一人而已。
 
特权掌握在罗立翔手里，所以他可以自由进出流克的房间。他也不打扰流克，说不清楚去那边干嘛，大多只是享受一下整洁干净的房间，蹭耳机听歌之类。或者干脆像只小猎犬一样蹲坐在流克身边，看他涂涂写写，捏紧笔的右手、在桌沿轻轻敲打节拍的左手，修长、骨感而有力，皮肤下青色的静脉隐约浮现，罗立翔看得走神的时候往往都能听到时间眨眼的声音。
 
步调一致的日子，过久了容易让人懒得心安理得，505里的两人时间平行到近乎重合，找不到裂痕。很大程度上要感谢流克，从未把外人带回家。
 
外人指的当然是女生，罗立翔知道，流克这样帅气才华个性兼备的男生从不缺爱慕者。演出的时候，假如以流克为圆心，朝半径十米的圆内泼桶冷水，就能看到那些被泼得脱妆的女生头顶滋滋地冒出白烟来，跟烧红的烙铁被浸冰水时一个样。流克就是有这个能耐，可以让很多人的心脏跟着他的歌声频率震颤起来，想要接近他，握住他的指尖，触碰他皮肤的温度，血液的鸣唱。
 
恋慕是一回事，追求又是一回事，异性缘的关键之一是距离，玩转这个距离的人才是赢家。淡漠中带有些许不羁，散发独特气场的同时又有种神秘莫测的斥力，这样的流克无需刻意与人拉开距离，天生的气质让他像一匹年轻而坚毅的狼。偏偏有些女生对此类异性的好奇心胜似杀不死的猫，流克也就在恍若本能的指引下，轻易与周边女生乃至所有人保持着距离。
 
他身边有足够的花蜂蜜蝶心甘情愿跟着他趴趴走，随手牵来一个就能上一堂恋爱实践课，问题是男主角愿不愿意。有交往的女生也因此少的可怜，跟人气不成比例，区区一两个而已。这可是中学到高中六年的统计数据，六年啊，布拉！皮特跟安吉丽娜裘莉的小孩都会打酱油了，流克断断续续的短暂恋爱竟都是女生主动，他丝毫没有欲求不满的样子。罗立翔差点怀疑他哥难道无欲无求？想想竟然有点吓人。
 
情书和表白短信息、约会是不会减少的，罗立翔虽然不爽，但是身为离王子流克最近的男生，还是个正太属性（表属性）的亲和力男生，自然经常要帮递情书、帮转交礼物。眼红和不耐烦是难免的，甚至有那么一丁点……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