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还要再读吗？」
 
「要吧，没那么早睡。」
 
「那成，等下问你个题目。」
 
「数学？」
 
「嗯，解析几何……」
 
风把对话拆成碎片抛向身后，罗立翔索性不再说话，专心望着夜空散瞳。
 
「这题……」罗立翔拿笔划出题目位置。
 
「我看看。」
 
先去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流克在书桌前等他。
 
一边哀叹「解这联立方程多赚一分我脑细胞会多死一个师的」一边乖乖听流克一步一步解释，半节课时间过后，罗立翔敲着开始抗议的太阳穴终于写下最后一个根号。
 
「记得加绝对值，考虑端点符号，明白？」
 
罗立翔苦着脸点头：「嗯。」不就是圆括号方括号嘛有差那么多吗？
 
「别看了，11点多了。」
 
「你不也一样。」他翻个白眼。
 
「随你。对了你英文笔记还在不？上学期的。」
 
「我房间，不知道放哪了，你去找找看。」
 
流克去罗立翔卧室找笔记，而罗立翔留在茫茫题海里挣扎。幸好流克讲得蛮清楚，否则他估计要折腾到半夜一点……或许这才是高三学生常有的作息？之前过得真像头躺在泥水里打滚睡觉哼哼的猪。
 
「呜——好讨厌！不行了我要睡觉——」自暴自弃地大力合上题集，刚要框当躺平，一个熟悉的物体晃过眼前。
 
「找到了？」
 
「衣柜底下，你还真厉害。」流克拨着乱糟糟的头发。
 
「你才厉害，我找了半学期都没找到。」
 
已经说不清是罗立翔太会乱扔东西还是自己太有想象力，流克无语地翻来笔记，顿时就难得一见地囧了，「这是笔记？你的？」
 
「对啊怎么？」
 
「跟我的没什么差。」
 
「…………嘿，说什么呢，艺术生，你上学期没来上课吧。」
 
「要我拿给你看吗。」流克言之凿凿地翻着内容稀稀拉拉的笔记本，「你上学期没来上课吗？」
 
「……当然有！不然这些笔记哪来的！你怎么可能有做笔记？！」
 
「借肖桐的。」
 
「醒醒啊亲，别拿我跟一号种子比！」
 
就算只是抄肖桐的……这不科学！找那个考据强迫症的女人抄笔记他是闲着没事干么？就算内容打八折，抄写工作量也很够看的。
 
「你的英语147到底怎么考出来的？」流克难以置信地咂咂舌。
 
「数学135的人少说两句好吧？」文科的数学是有比理科简单，但是哪有简单到艺术生都能考135的程度，那家伙根本该去读理科，不然出卷老师都该自卑逆流成河了。
 
「其他科不太行。」
 
「消停点，艺、术、生！你的文化成绩已经够逆天了！」
 
「572也就刚刚碰重点线而已。」
 
「加上专业分，综合要过600你才爽啊，要当南艺今年新生状元么？」
 
「不可能，600才刚够。」
 
「够你妹！」罗立翔恨不得掀桌，文化分能上重点大学，他还读什么艺术生？综合分过600绝逼南艺状元了，除非是说S大……等等，他说600刚够…600分不就差不多是S大艺术系的分数吗！「夭寿……你要考S大？」
 
「啊。」流克不置可否。
 
「不是去参加南艺的校考了吗？」
 
「没有。」
 
「诶？！那你二月份是去……」
 
「S大的校考。」
 
「？！！」罗立翔的眼睛瞪得能放进鸡蛋，「……过了？等一下，这太不科学了，让我冷静一下，怎么可能……S大艺术类的校考全省只过了三十个啊……肯定是做梦没错。」
 
「呐。」手机递到眼前，罗立翔只得面对现实，读着通知讯息，「声乐……乐理……键盘……我去！真的啊！」
 
「不然你以为是假的。」
 
「换谁都会以为是假的！话说回来为什么不去南艺了？」
 
「你不是想上S大吗？」
 
「我上S大跟你——」说到一半硬是腰斩掉后面的『有什么关系』，有点喘不过气，问题不在这里——
 
「我……」
 
『我说着玩的』这句话怎么都讲不出口，他从没认为自己有够本的实力上S大，当时只是近乎玩笑的一句话流克怎么就认真了？
 
「你开玩笑吧。」
 
「我认真的。」流克直视罗立翔的眼睛，后者不安地避开。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这弟控。」说笑地摆摆手，心里的沮丧却像泼在胸口的一摊水渍，慢慢慢慢洇开，渗遍衣服，把全身浸得湿透。
 
又被丢在原地了啊。
 
每个人都在往前走，一直在最前面的肖桐从未慢下脚步，流克则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努力，速度也超过他的想象。只剩他一个后知后觉原地踏步。并不该怪别人把他的玩笑当真，而是怪那些话被他自己当成了玩笑对待。
 
「怎么了，不想去S大？」看出罗立翔的动摇，流克问道。
 
「想是想啦，」至于能不能做到那是另外一回事，你尽管拼命努力往前就好，我不想再当那个拖后腿的废柴了，「……不用等我。」
 
「我不会等你的。」
 
「……哈？」
 
「不是一直站在你这边吗？」
 
「……啊，你说啥。」
 
「笨蛋。」流克为罗立翔的迟钝摇了摇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啊。」
 
「哪有……」
 
「翔呆，」流克扳正罗立翔的肩，让他正对自己，「不用害怕。」
 
笃定而安稳的目光，化成青鸟，无声栖落进罗立翔的眼底。
 
「不要对我这么温柔
 
要我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
 
……
 
只是远离了一点
 
手却无法触碰到你
 
只想好好地抓住
 
你的身影
 
只是靠近了一点
 
和你的距离
 
却好像无法维持
 
明明只差那么一点」
 
之前很喜欢的动漫op歌，年轻女声和第一次听时一样甜美，现在看着歌词却像个讽刺。
 
一直在他身边吗……没错，他从未对他有一丝疏离。
 
又被看透透了，他的确是在害怕，害怕即使努力了也追不上那个人，也害怕追上了又能如何？会不会更贪心地奢望别的东西，求索本来不该得到诠释的内涵。
 
设定说明：
 
1.国文英语数学这三科满分各150，综合科满分300，总满分750
 
2.罗立翔原本名字是罗翊祥→无用设定
 
3.流克他们乐队名字是夜社Nightorder简称N.O→也是无用设定
 
背景乐Claris的irony，是妹系动漫<我妹哪有这么可爱>的op歌
 
第十五诊：告白的她与笨拙的我
 
「跟女神一起逛街秀恩爱」足以叫每个桃花运很衰的屌丝头顶青天人生圆满，但如果情况是「屌丝为了给另一个男人买礼物而跟女神一起去逛街」就充满了基情四射的无奈与白目感，尤其是面对店员热情的询问时，罗立翔觉得全身虚弱无力。
 
「同学是要买给女朋友吗？」女导购员微笑看着肖桐。
 
「不是……」罗立翔第五次说出近似的台词，「买给男生的。」
 
女导购员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又是这个表情，今天已经看到好几次了——以手掌指示方向，对罗立翔和肖桐道：「这边走。请问对方年龄是多大呢？」
 
「跟我差不多。」
 
「比他成熟点。」肖桐补充。
 
一定要当面呛我吗？！又不是老子自己爱长成正太脸的！
 
「可以看一下这款，是黑曜石材质的，设计简洁而有棱角，适合年轻男生……并且有吸收负能量的功效……」
 
对购物完全不在行也没兴趣，罗立翔看着导购员翕动的嘴唇走神，直到肖桐碰了下他的手才醒过神，「呃……这个……」印象中流克之前戴的耳钉不是黑色。
 
「他平时都穿什么衣服呢？」
 
「……校服。」
 
「……」导购员思索了一下，又把两人引向柜内另一款式的耳钉，「这款是天青石，相比黑曜石更明亮……」
 
「没有本人来试果然很难挑。」罗立翔捏着下巴犯难。
 
「你们两位都没有打耳洞哦……不然让我们这边的男店员试一下？」
 
「好的。」
 
两枚天青石耳钉在充当模特的男店员耳上亮得明朗，散发纯净的冷蓝光泽，罗立翔想象着流克戴这款耳钉的样子。
 
『要是他不喜欢……』罗立翔是觉得很中意，但如果不是流克本人的菜……
 
似乎看出罗立翔的犹豫，肖桐道，「不错，就这个好了。」
 
「我还没想好……」
 
「你真的确定花3小时还不够？」
 
「……那是……」罗立翔咬牙，确实已经纠结半天，估计两人的耐心都快要耗尽了，「就这款，四个，麻烦帮我包装好。」
 
当店员送来小票时，罗立翔清楚地听到他的超合金初音miku人形崩碎成一地粉末的声音。
 
付完达四位数的银两，罗立翔在心中撕心裂肺地惨叫。
 
『这小子为毛要打那么多耳洞啊！』
 
那么，怎么送出去好呢。
 
要么……放在流克的床头或书桌上好了，感觉当面送很是别扭。
 
也不能说是「送」，顶多是还他而已。
 
这算不算释放善意的一方式？罗立翔劝慰自己，只是不想欠他什么而已。
 
虽然说应该是流克欠他一个说法。
 
更准确地说，是愈来愈觉得把什么东西弄丢了，最近的自己和流克都变得怪怪的，像是漏涂一两格的答题卡，无法读出一星半点他迫切期待的答案。
 
流克今天依然按时去晚自修，这几天他去1806的频率低了一些，罗立翔对此抱有一丝好奇，但并没多问。
 
随着气温回升，夜晚也跟上白天的步伐，温室效应般慢慢增温，四月的春风沉醉之后是五月属于夏日初现的焦躁，不紧不慢地沿着笔尖和试卷边缘爬行。
 
晚自修第二节下课，罗立翔本打算去办公室找冉从嘉问题目的，不料已有三五个学生在问他，一时半会怕是没空，于是转身又走向厕所。
 
小解完回来，站在走廊想吹会风，清理清理被三角函数全面轰炸的大脑战场，意外听到楼梯拐角似乎有谈话声，罗立翔薄弱的八卦心忽然爆发，谁会在这时跑去楼梯转角幽会？
 
不八卦还好，一八卦就抓到猛料——
 
流克跟……丁媛媛？
 
如果说刚才的八卦心理是平日数值x2，那现在简直就是呈指数爆炸增长，顿时就在罗立翔混乱的脑内炸出一朵巨型蘑菇云，把他定在原地。
 
看起来被肖桐煽动……不对，说中了。
 
罗立翔听不清隐约的对话声，听觉只捕捉到零碎的「喜欢的人」「交往」「没有关系」「但是」之类词语，也没靠太近，不过有看到丁媛媛递出什么东西。
 
那样害羞而郑重的动作，才是送出心意的正确姿势吗？
 
忽然兴趣回落到零，懒得再竖着耳朵关心八卦事，罗立翔想要离开，奇怪的是脚却不听使唤地黏滞在原地，似乎一只手揪住他过分敏感的神经，叫他好好弄清现状。
 
丁媛媛此时的表白并不意外，只是时间问题，以她的个性，难得糊涂到喜欢一个男生半年。
 
认真打理了头发，蓝色波点发夹是双鱼座今天的幸运物，要送出的手链用御守盐净化过，即使这样一丝不苟地准备好，还神经兮兮地翻了好几次塔罗牌，丁媛媛的紧张情绪仍轻易就被流克察觉到。
 
「流克你……有女朋友吗？」
 
流克听得出明显的提问意图，他诚实地告诉面前紧张的小女生：「没有。」
 
「我、我喜欢你……可以当你女朋友么？」也不管上下句是否连贯，丁媛媛快速地说完今天最重要的话。
 
流克低头看看不安地掐着手指的丁媛媛，内心叹口气，给出早就成定局的答案：「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而且……而且，你喜欢哪一类型，我可以改……」
 
「是这样……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人哦。」
 
「你有喜欢的人？！」丁媛媛讶异地睁大眼，认识这么久听说过不少女生喜欢流克，但这个男生，一向和八卦无缘啊……
 
「算是吧。」流克笑笑，两种说法都对，但他还是觉得前者更完整。
 
「那、那……但是……」
 
丁媛媛哑口无言，想过被拒绝，但是怎么会是「有喜欢的人」这种理由，她明明做足了功课确定流克是从没跟女生玩暧昧的，现在看来，原来是为喜欢的人「守身如玉」的意思吗。
 
丁媛媛知道今天到此为止了，也不等流克开口安慰，「没事……我就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而已，现在感觉好多了。」
 
「嗯，第三节要开始了，快回去班级吧。」
 
「以后还是……朋友吗？」
 
「当然。」流克尽量温柔地肯定。
 
「那我走了，拜拜。」
 
可以吗，这样做？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应该放弃，还是冥顽不化地坚持？
 
把答案涂写进答题卡，期待，却不揣测，孰对孰错，只需交给最公平的时间去判定。
 
罗立翔跟丁媛媛打了照面擦身而过，看不出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天知道两人的心情一样复杂。
 
他刻意等流克回到教室才走出阴影，之后听冉从嘉讲题目怎么也静不下心，脑袋里都是零星的告白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