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那个天师 下——瑶仔兽
瑶仔兽  发于:2014年08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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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86别离 剧烈疼痛的余波依然无休止地纠缠大脑里每一根细小神经,但是柯冕已经比刚才平静了很多。躺在床上,方才那双几乎连焦点都混乱的红色眼眸——此时紧紧盯着天花板,他目之所及一片空白,一种名为恐慌的东西就像突然在里面扎了根,让他久久无法回过神。 直到从旁边突然伸来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接着,他又听到熟悉而令他心软的声音在问他:“你他妈是怎么了?” 是这个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下一刻,他突然伸手握住了那只手,紧紧握着,尽管自己的手还有些颤抖,却还是说:“别害怕,没事。” 纪冉在他旁边听得别提多莫明其妙了,盯着他皱眉说:“害怕的是你吧?你搞什么?别抖阿,喂!” 尽管纪冉这么说,柯冕的手却依然抖得厉害。 纪冉根本不明白,不明白刚才究竟在这个男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不明白是什么使得这个极度硬朗坚强的男人在短短几秒钟时间久变成这样。 只知道他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眼看着柯冕在他面前强撑着坐了起来,接着这个男人手上一施力,直接把他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抱得紧紧:“我会保护你的。” 纪大帅哥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同时因为他这句话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这位爷平生会痛恨两件事情,一是人蠢没药医,二是答非所问,张小飞这么多年来一直毫不保留地贯彻着前者,而后者,这个男人简直堪称做得彻底干得漂亮。 ——四百年前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天师……你第一个爱上的人…… 明明心里还在为这混蛋刚才讲的那些破事纠结不爽,可感觉着他千年难得露出一回的不安状态,纪大帅哥突然又不忍心把他推开了。 心说自己又不是巨蟹座,这母性真他妈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别跟老子扯什么与生俱来! 死心地叹了口气,纪大帅哥稍稍推了推他,然后把他还在颤抖的手抓到自己手心里,一边用力搓着,一边用不耐烦的口气说:“别抖了,操,没事的,老子屁股疼死了还没抖,你抖个屁阿!” 随着他这个举动,柯冕可以感觉到他手里的温度正迅速传达给自己,没说话,只是执拗深情地看着他低垂的眉梢眼角,就好像连着看几千几万个世纪都不用转移视线一般。 终于纪冉被看得烦了,抬头骂了句:“看什么看!” 柯冕看着他,沉声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简直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纪冉垂头继续搓着他的手,咬牙切齿回了三个字:“爱你妈。” 可是柯冕依然注视着他。 这个男人的视线就像有力度,那么悲伤那么深情,只是纪冉再也不肯正视他。 良久,纪冉又听到他问了句:“你相信我么?” 相信你什么?相信你爱上跟以前那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我? 我难道应该说没关系这种细节我不在意,我也爱你? 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纪冉才抬头看他,嘴角绽开一抹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给我钱了么?” 柯冕看着他的脸,突然就反握住他的手。 尽管这个男人很用力,却也无法阻止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很无力——无论你多么想去证明。 决定避开这个没营养的话题,纪冉问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柯冕想了想,就在他刚准备说话的时候,他放在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音乐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纪冉狐疑地和他对视了半晌,末了,才伸手拿他的手机。 此时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两个字——封衡。 拿过手机,纪冉把手机递给他,看着他接过手机。 男人那双恢复了正常的漆黑双眸盯着屏幕显示出的那个名字,屏幕的蓝光投射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然而他并没有接起来,而是突然摁下挂断键。 再抬头时,他对纪冉说了一句话:“我要走开一阵子。” 当然,他的手依然仅仅握着纪冉的手,即使是现在他说自己要离开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纪冉冰冷的目光里闪过一抹黯淡,但那只是一瞬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死寂,再度无情地降临,在这面对面的两人之间蔓延,他们一个是千言万语不可说,一个是已经再没什么想说。 所以,没有问你要去哪,也没有再纠缠他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骄傲男子的回答是:“哦。” “保重好自己,我……” 柯冕深深看着他,斟酌着最好的语句,更像是在告诫自己,“我很快回来见你。” 纪冉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若无其事把手从他手心里抽离。 不顾柯冕那有悲伤一晃而过的眼神,纪冉移开视线,把身后的枕头放好,淡然地说了句:“走吧,我要睡了,帮我关灯。” 就没再看他一眼。 柯冕看着他就这样自顾地把自己藏进被窝里,按捺着内心想不顾一切紧紧抱着他的强烈冲动,终究还是下了床。 但是当他走到门口,准备伸手关灯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回头。 他看着床上被子鼓起来的身形,还有露在被子外面几撮若隐若现的黑头发,贪恋地看着,就像要把所有属于那个人的事物深深刻进心里带走一样。 然后他张开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最后,灯还是关了,他还是走了。 在你身边快乐的日子那么短暂,一不小心长年累月埋藏在心中的阴霾终究变成现实,无法不去面对,无法不暂且离开,无法不伤害你,因为我要保护你…… 直到听着那一声轻微的关门声,才纪冉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他的黑亮的双眸不知何时沾染上的复杂情绪,在男人走后终于彻底决堤。他用手抓着旁边的被子,松开,又紧紧抓着,再松开,就这么毫无疑义地重复了无数遍。 然后他就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呼吸有些颤抖。 ——难道……颤抖也会传染的么? 在这个安静孤独又黑暗的卧室里,他这么想着,睫毛轻颤着,默默闭起了眼睛—— 不会改变的永远是,无论是你不说一句话的闯进,还是你仿佛怀揣难言之隐的离去,我的生活都在继续,不会为你停留,更不会为你改变方向。 那一夜之间有太多东西改变,柯冕离开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包括柯灵。 据说冯宇衡同样人间蒸发,连公司的事务都全部交给助理,一夜过后,就没有再在人前出现。 就是这样,隔壁两只僵尸变成一只,楼下一只狐狸变成两只,向扬死皮赖脸在家里蹭住,无论纪冉管他要多少次房租他都笑嘻嘻说有拖没欠。 纪冉的生活还在继续,他们的生活也还在继续。 即使柯冕走了,柯灵和张小飞的关系依然巨铁无比刮风也刮不散,纪冉偶尔醒来,依然会看到他们两人再加个向扬在客厅玩wii玩斗地主玩,热火朝天。 看着他们,纪冉也终究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世界如何改变,身边的奇葩总是不缺的。 今天也一样,因为昨晚一个人在阳台喝多了点酒,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宿醉未消头,他看了一眼客厅玩游戏的三个蠢蛋,就点了根烟走进厨房觅食去了。 “喂,你师父最近好不对劲,脾气好像比以前好了。” 柯灵一边握着wii把游戏界面里向扬打过来的网球打回去,一面小声对张小飞说。 由于连输好几局被向扬叫在旁边单指倒立的张小飞想了想,说:“是啊是啊,自从小楠出事你哥不在,我师父连骂人都懒了,他以前不这样的,现在这样我都有点不习惯。” 柯灵同情地看了眼张小飞,叹了口气,又问旁边的向扬:“喂,师伯,你说失恋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其实吧,失恋这件事在每个人身上的化学反应都不一样,比如我,你看我最近也失恋,我有没有怎么样?” 这么回答着,向扬艺高人胆大地抬起一条满是唏嘘腿毛的腿把手柄绕过腿下一挥,把柯灵打来的球又打回去了。 柯灵本来盯着游戏界面准备击球,结果听了他这话愣是眨了眨眼,手叉腰转身看着他:“你失恋?真看不出来,你昨天斗地主还欢天喜地赢了我们一人五块钱。” 向扬扶了扶额头做悲伤状:“这不就是赌场得意情场失意嘛。” 听到他这么说,柯灵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的,女人而已嘛,只要你不是要求太高想要找像我这种层次的,女人满大街都是。” 向扬把手柄交到另一只手,换了只手扶额,唏嘘不已地叹气:“我喜欢的是男人。” 柯灵张了张嘴,刚想安慰说“没关系我哥也喜欢男人我不会排斥你的”的时候,厨房突然就传来一声清脆的,类似玻璃破碎的声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向扬,这个吊儿郎当的人猛地收起笑容,放下手中的游戏手柄,转身就朝厨房冲了过去。 柯灵和张小飞对视了一眼,赶紧跟上。 一进厨房,向扬就看到纪冉靠着灶台。 这个男子此刻手里拿着一根正燃着的烟,低头看着地上破碎的玻璃杯,似乎正在发呆。 向扬刚想叫他,纪冉就因为听到动静而抬起头。 然而,他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和向扬的对上,整个人突然一晃,就脱力似地往前栽了过来! “喂!” 向扬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几步上前把人接到怀里。 然而刚触碰到这个人的身体,他就吓了一跳——因为即使隔着两人的衣服他仍感觉自己就像抱住了一个火炉,纪冉全身竟烫得那么厉害! 此时,柯灵和张小飞也跑了进来,看到这场面,柯灵吃惊地张了张嘴:“什么情况这是?” 张小飞:“师……师父!怎么了??” “好像发烧了。” 向扬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怀里这位已经神智不清的爷打横抱了起来,就从柯灵他们身边走过,出了厨房往卧室走。 进了卧室,把他放到床上,向扬看他眉头紧蹙,一双原本格外锐利的眼睛此时眯着,那半启的嘴唇因为干燥缺水有小小起皮,整个人的状态迷迷糊糊,显得很不对劲。 他从来坚强,压根就没有示弱的时候,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使是病,也很少会让人看出他病。 因为实在对他太过熟悉,向扬知道情况不妙,于是把手贴在他额头一探,发现果不其然是发烧了。 此时,从后面跟着进来的柯灵他们也来到床边。 看着这样的纪冉,柯灵担心地问:“怎么样了?” 向扬头也不抬,细心地帮他盖好被子,边问道:“他上次生病是什么时候?” 张小飞:“没有,我没看师父病过……” 这个回答其实没有什么底气,因为张小飞一直到现在这一刻才惊觉,原来他真的从没看到他师父生病…… 没空关心张小飞在想什么,向扬用手背探着床上男子的滚烫脸颊,面无表情:“家里有退烧药吗?” “没有,我现在就去买!” 张小飞说着刚想转身走,又突然站住,有些为难地挠头问道,“买……买什么牌子的?” 向扬:“……” 柯灵叹了口气,揪住他衣服往外拉:“我跟你一起去。” 没再多话,俩人匆匆拿了钱包就要出门,可是他们刚打开门,不料却遇到正站在对门摁门铃的楚尧。 听到动静,楚尧回头看到他们,同样也是一楞。 没空看他一眼,柯灵说了句“我哥不在”,就拉着张小飞一溜烟地跑了,留下楚尧站在那里,看着纪氏精神诊所敞开的门,皱起了眉头。 在电梯里的时候,柯灵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哥,我嫂子发烧晕过去了,你到底在哪里? 87病倒 纪冉从小就很坚强,身体也好,向扬记得自己离开之前这个人的上一次发烧,好像是在六年前,那时候他已经三四年没有生病。 因为怕打针,打死不肯去医院,所以这个人当时整整在床上睡了三天,感觉就好像积压了很多年的病一次性全部爆发出来。 那时候就跟现在一样神智不清,说的最多的胡话就是我不打针我不去医院。于是向扬那三天几乎无时无刻都呆在他床边,担心他脑子烧坏了,担心他想喝水找不到人,担心他醒了发现自己一个人在床上,没有人在他身边。 向扬是个很温柔的男人,尽管他看起来是有多不着调就多不着调,他却可以对身边任何一个人无微不至关怀备至体贴到姥姥家。 他什么都那么完美,但是有一点,他从来不会跟任何人推心置腹,包括纪冉。 不可否认纪冉对他来说很不一样,特别不一样,无可替代。 然而,对纪冉他可以没事搭搭肩膀调调小戏,但他从来没有认真说过一句——我喜欢你。 即使关于他喜欢纪冉这件事情地球人都知道,他依然从来不说,打死不说。 即使到今时今日他们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已经老得跟陈年咸菜干一样,他也好像完全没有要去捅破的打算。 其实并不是向扬矫情或闷骚,他是有原因的。 此时纪冉就跟六年前一样躺在床上,只是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向扬总觉得相较六年前单纯因为生病而难受,似乎还多了点什么东西。 他伸手想把这个人紧纠的眉头抚平,可是当他手即将触碰到那好看的眉间的时候,却又硬生顿住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属于那种特别胆小的男人,在这个人平常的时候,该揩油就揩油该干嘛就干嘛,可真到了这关键时刻,他却怎么都觉得下不了手。 这个时候,纪冉突然迷迷糊糊张嘴说了句什么,向扬还没听清,然后就看到这位病人突然手臂一撑,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挥开向扬想扶他的手,神色恍惚地在另一侧床边伏下身子,紧接着,一张嘴就吐了,哗啦哗啦地吐。 看着床沿他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向扬的眉头因为担忧而不自觉地紧皱,轻轻拍着这个人因剧烈咳嗽而颤动的后背,想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纪冉就这么干呕了几次,就再也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扶着他躺下去,向扬伸手捋过他凌乱的额发,发现这人额头全是汗水。额发下,那双没有了平日光彩的眼眸正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向扬用手帮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小声说:“睡吧,什么都不要想,睡醒了就好。” 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纪冉只是看着他,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轻颤着扇动在眼眶,明明只是一个眨眼的动作,向扬却莫名觉得他这个动作做得异常沉重:“你睡吧,我收拾一下,待会儿叫你起来吃药。” 纪冉看着他,依然没有回答,房间里很安静,他几乎可以听清纪冉每一次呼吸的声音,他甚至发现自己现在似乎丧心病狂地有些贪恋这个气氛。 过了好一会儿,纪冉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出了卧室,准备去找拖把收拾地上那堆呕吐物的时候,向扬就发现门怎么打开了,过去一看,看到楚尧站在门口,并且时不时往里看,似乎正徘徊在进与不进之间。 向扬随即挂起他的标志性笑容,抬手招呼道:“哟,你怎么来了?进来阿。” 被发现了,楚尧表情有点尴尬,很明显犹豫了一下,最后想了想,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柯灵和张小飞在附近药房买完药回来的路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虽说这路上行人挺多,可她总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个视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背后,藏在人群里,跟着她粘着她,令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相对她而言,旁边粗神经的张小飞就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他提到那袋药往前走着,突然开口问了:“你哥有回短信吗?” 闻言,柯灵低头看了眼手机,皱眉说:“没有,打他手机关机了,可能还没看到。” 张小飞摸了摸下巴:“真的连你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可能是身后那个视线的关系,柯灵有些许烦躁地,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长发:“不知道,他最后见的人是你师父,连你师父都不知道,我更没底了。” 张小飞:“呃,那他以前也有突然失踪过吗?” 柯灵摇了摇头:“他不是这么没交代的人,肯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于是,张小飞多愁善感地叹了口气,深情注视着前方路边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哎,希望他快点回来吧,我最近……” 他欲言又止,柯灵不解:“你最近怎么啦?” 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张小飞不是很确定地说:“好像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 柯灵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他眉宇间多出了几分平日少有或者根本没有的凝重,正想说什么,不料就在这时,张小飞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二话不说,拉着她迅速闪身进入旁边的小巷子里,然后,竟一路狂奔了起来! 黄裤子本来一直故意保持了好几米的距离在他们后面,小心翼翼跟着,就没想眨眼间他们俩竟然闪进巷子里去了! 这这这……这难道是要打野战?? 当下犹豫了两秒钟,然后,他打定主意快步追了上去! 这是一条小食街的后巷,一边围墙边堆了很多空箱子啤酒瓶这些杂物,另一边是小吃店的后门,走进去,隔几米距离就有一两个戴着袖兜的阿姨蹲在后门那洗碗。 看到有人神色匆匆跑进来,这些阿姨都或好奇或警惕地盯着。 所以,在阿姨们近乎列队迎接的注目礼之下,黄裤子沿着巷子一路深入追上去。然而,奇怪的是整个巷子快到尽头了,他都没看到柯灵他们的身影。 就在他开始怀疑刚才莫非是自己眼花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尽头拐角处,结果一拐进去,她就看到张小飞抱臂岔开腿别提多霸气地站在那,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当下,他心里暗叫不好,赶紧转身就要跑,不曾想刚一转身,就撞进柯灵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眸里,很冷,冷得他不禁后退了一步。 和他面对面站着,柯灵轻皱眉头打量着他的穿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柯灵几乎可以称为逼视的目光下,黄裤子的手都不知该往哪放:“我……我……我……” 见他我了半天都我不出来,看出异样的张小飞举手提问了:“柯灵,你们认识的?” 柯灵冷冷地,盯着手足无措的黄裤子,她那眼睛跟扫描仪似的,连黄裤子眼角肌肉因为紧张的小抽搐都没放过,末了才说了两个字:“我哥。” 瞬间,张小飞张大眼睛,她用了五秒钟时间打算消化这两个字,最后发现自己实在接受不了,他终于失声道:“冕哥你易容阿??” “他才不是。” 见到黄裤子显然不是很高兴,柯灵这么否认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裤子明显的压力山大,手插在口袋里有不合适,拿出来又不知道该往哪放,状态特别纠结特别不自然,就像被警察逮住的小偷,好久才看着柯灵憋出句:“我……我就是想远远看看你……这么多年不见……” 柯灵咬了咬下唇,硬是避开他的视线:“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你可以走了。” 黄裤子:“啊……我明天就回美国了,我想……” 他话没说完,柯灵一句“小飞我们走”,完全不打算继续听他说下去,直接转身走了。 张小飞从他身边走过匆匆看了他两眼,本着想说两句安慰他的话,可柯灵实在走得太快,无奈之下只能赶紧跟上。 黄裤子站在巷子尽头,看着柯灵快步离开的背影,心里明明想说什么,喉咙偏偏却干哑得紧,他吞了口口水,紧紧握着拳头,一直过了好几秒终究还是大声说了句:“对不起!!” 清楚听到这三个字,柯灵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僵着一张脸往前走,长长的微卷发在腰后随着她的步伐摇荡不停,她似乎一点回头的意思也没有。 跟在后面,张小飞觉得有点尴尬,挠了挠脸回过头去看,就发现黄裤子又追了几步上来,对柯灵的背影大声道:“那次我有回去找你!可是我找不到你!对不起!妹妹!!” 他这一喊,前面那些洗碗的阿姨一下子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也是这时,柯灵一咬牙,突然就刹住了脚步,结果之二姐导致扭头关注黄裤子的张小飞在后面差一点就追尾。 不过柯灵也只是站住了,并没回头,她盯着地面的小石块,嘴唇紧紧抿着。 看她终于站住,黄裤子马不停蹄追了上来,挡到她跟前,二话不说抬手就一巴掌狠狠往自己脸上扇。 啪地一声特别响亮,让不明所以的张小飞和好奇围观的洗碗阿姨们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柯灵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就是面上依旧面无表情,盯着他不说话。 黄裤子:“我不应该丢下你不管……我是胆小鬼,你就算恨我一辈子也是对的!我就是想看看你,我明天就走了,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 这一次,他的“了”字刚到嘴边,柯灵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我当然过得好,我现在有一个遇到危险不会弃我不顾自己先跑的哥哥,我怎么会不好?”—— 当向扬收拾完那堆呕吐物去厕所洗拖把的时候,楚尧就坐在纪冉床边的椅子上,盯着纪冉的脸看。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走进来,要知道柯冕明明不在,他本来应该转身就走的。 静谧的卧室中拉着窗帘,他那张沉睡的面容被投在昏暗的阴影里,大概是不舒服的关系,眉头轻轻揪着,而呼吸也显得有些沉重,藏在被子里的胸口随着每一次呼吸轻轻起伏。 这个平常跟刺猬一点一样碰不得说不得的人,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毫无防备。 楚尧慢慢地,把视线移到他露在被子外面的白净脖颈,事实上楚尧心里很清楚,现在卧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要了这个人的命。 这个人是那么的讨厌,长了一张讨人厌的脸,还有永远那么讨人厌的坏脾气,自以为是,自大无比,笑起来简直是可恨至极楚尧恨不得一拳揍过去,看到他挂彩最开心。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混蛋占据了主人的心! 默默地看着这样的一张脸,楚尧的表情在这个昏暗的卧室里显得阴晴不明,看起来就好像打算这么一直看下去。 其实不是的,看着看着,他突然之间,就朝床上这个熟睡的男子——伸出了手。 他会做什么? 手移到纪冉脸颊旁边,在半空中他伸出一根手指,然后面无表情地——戳了戳纪冉的脸。 戳了一下,他停下来想了想,完了又戳了下,看纪冉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他一挑眉,有些愉悦地,就着纪冉的脸颊就报仇似地捏了一下,然后赶紧松手。 即使被这么对待,沉睡中的纪大帅哥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大概一点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其实就等于在拔老虎嘴边的胡须,楚美人干脆再次饶有兴致地捏着这位爷脸上的肉,左右轻轻扭转了起来。 其实,那天晚上危难之时当洛成彦一爪子挥过来,他是眼睁睁看着纪冉本来有机会可以避过,却硬是挡在他前面的。 想到这件事,楚尧有些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你当时为什么不躲开?老是自以为了不起,其实你跟白痴有什么两样?要换成苏槿卿……他才不会这么蠢。”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兀自暗了暗,完了又特别纳闷地说了句,“也不知道我主人喜欢你什么……” 88旧地 向扬拿一条湿毛巾回到卧室准备给纪爷降温,一打开门,就看到楚尧正若无其事坐在那里。 他走了过去,把毛巾轻轻放到纪冉额头上,就发现——纪冉右边脸颊有一团非常可疑的红印。 他愣了楞伸手去蹭,发现这还蹭不掉,于是抬头小声问楚尧:“这……这是怎么了?” 眼见事情暴露,楚尧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地扬了扬下巴,特坦然特骄傲地说:“我捏的。” 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大概就是——你想那我怎么着吧? 向扬:“……” “上次看电视说这样能退烧。” 楚尧说着,有些无奈地一摊手,“看来好像没什么用,电视都是骗人的。” 看他那模样,向扬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而后,用手背探了探纪冉脸颊的温度:“是没什么用。” 看着床上那个人,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男人眼里此刻尽是温柔,手背触碰过那人脸颊,然后似乎并不敢做过多的停留,就移开了。 楚尧坐在那直勾勾看着他,好像是从他的举动里看出些什么来,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问你,你知道我主人在哪么?他的手机一直关机,我找不到他。” 向扬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好像只说要走开一段时间。” 怀疑地皱眉,楚尧用下巴指了指纪冉:“他也不知道么?” 向扬:“恩,他什么都不知道。” 楚尧有些复杂地看着纪冉的脸,抿了抿嘴唇,尽量用冷冷的口气道:“怎么会发烧的?我还以为他的铁打的呢。” 向扬再次笑了一笑,嘴角两边酒窝若隐若现,他的目光也再次落在纪冉熟睡的脸上:“一个人撑得太久,总会有垮掉的一天,没有人是铁打的。” ——真他妈暧昧,我主人还没死的好么? 楚尧实在觉得不舒服,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了:“你是不是喜欢他?” 没有想到这位能如此这般的直接,向扬抬起头愣了一下,看楚尧那眼神不知怎么地竟然像是要吃了他,他也不介意,就是笑着低声说了两个字:“秘密。” 听到这毫无诚意的答案,楚尧的眉头抽了抽,正想说什么呢,就在这时,向扬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向扬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对楚尧说了句“我接个电话”就往外走了出去。 看他就这么走了,楚尧收回视线,一个人坐在那又盯了纪冉的脸一会儿,然后忍不住再次伸出了手…… 电话是一帮大学生打来的,一群热血青年灵异爱好者。这一帮子六七个人,里面有男有女,热衷于带着各种装备摄像器材去各种灵异事件高发地探险,但因为种种原因(大抵是时运太高运RP太低),竟然就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那东西。 他们和向扬是两年前在国外一个灵异论坛认识的,认识之后时不时会互通点邮件,他们会请教向扬各种专业领域的问题,有时候连失恋也会发邮件给向扬诉苦,而向扬也乐得充当知心大哥哥的角色,给他们排忧解难。 这次打这通电话来的原因,是他们本来跟向扬约好今晚要一起去某栋废弃大楼探险。 据说那栋楼阴气极重,这两个月时不时有人夜晚路过,总会听到里面传出女鬼哭泣小鬼嬉戏的声音,这对饥渴已久的他们来说可是一次绝佳的好机会,于是这票大学生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准备各种设备,打算今晚杀进去咔嚓咔嚓拍几张震撼全网络的高清灵异照片,说不定还有机会上世界地理杂志一举成名!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向扬会告诉他们:“今晚可能不行,我这边有人生病了,我得留下来照顾他。” 瞬间,向扬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就崩了一大半! 要知道虽然他们和向扬只是网友,可是他们一直以来听向扬说自己五年前就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到国外闯荡,通过各种事迹,向扬在他们心中不知不觉就树立了一个潇洒不羁从不会被任何事所羁绊自由自在来去自如偶像一般的高大形象! 可这回,怎么一回国属性就变了?这明显不科学啊! 一个女学生抢过电话在那边说了:“那个……扬哥,就没有其他人能照顾他吗?很严重的病?” 向扬站在阳台看着楼底下的风景,摸了摸鼻子:“阿,他发烧了。” 女学生:“呃,发烧其实很正常,让他多喝点水睡两觉就好了,我从小就经常发烧,我有经验,这没什么的。您就和我们一起去吧?好嘛?” 向扬笑了笑:“要不明晚吧,那栋楼就在那又不会跑,明晚我们一起去。” “不要嘛……” 崇拜向扬已久的女学生刚想趁机撒下娇,结果电话又被抢了,就听到一个男生的声音道:“扬哥,我们都准备大半个月了,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就来吧,最多等完事儿了我们大家一起去照顾你朋友,你看这样好不好?” “明晚,明晚我保证不放飞机,你看这样好不好?” 向扬的说法非常温和,和言语中却透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就是这样,又纠缠了一下,没回都被向扬四两拨千斤地回绝了,最后那些学生无可奈何,这才非常勉强地答应了下来—— “其实我没什么意思……我也不敢奢望你的原谅我,就是明天就要走了,我想至少留个你的手机号,我不会打扰你的你放心!我就是想留个念想……” 还是那条巷子里,黄裤子这么对柯灵说,那眼神那肢体语言卑微得就像在请求施舍。 柯灵面无表情看了他良久,就在他以为自己没希望了的时候,她终于开口道:“就是这样?” 黄裤子心中一阵狂喜,赶忙保证道:“对,我一定不会打扰……” 没耐心听他说完,柯灵淡淡说了句“小飞,你给他”,而后就不也再看他一眼,自顾转身走了。 张小飞看了看柯灵快步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那显得有些可怜的黄裤子,别提多尴尬了,忍不住挠了挠头,说:“那个,柯灵的手机号是……” 柯灵没有想过会再次见到这个人——她的亲哥哥,那个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弃她而去的人。 她很多时候午夜梦回,总会记起多年前的那件事。 那会儿,他们兄妹在山洞里同时被转化,醒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周围横七竖八躺着那群山贼干枯的尸体,他们却连害怕都不懂得,只知道一味地走,连脑子都不清楚。 对鲜血的极度渴望让他们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情,他们两人花了大半天时间从山里走出来,在深夜里,闯入了一个小村庄。在鲜活的生命面前他们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他们那一夜之间,在疯狂的屠杀中满足各自仿佛没有止境的嗜血欲望。 等到他们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遍地的尸骸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没错——连杀鸡都不敢的他们,杀了很多人。 就在这两位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刚意识到究竟发生什么事,还处于极度恐慌无助状态下的时候,几个昨晚侥幸逃脱的村民带着救兵还有一个道士赶到,那些人举着火把拿着武器,把他们团团围住,激昂地愤怒地疯狂地齐声大喊着要烧死他们。 也是在这场混乱中——她哥哥把她推了出去,自己逃了。 对面那一双双仇恨的眼睛,当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她被高高绑在柴堆上,即将点火的时候,是柯冕突然出现救了她。 她捡回了一条命,和换回了一个强大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护她的、教给她做为一个僵尸应该学会的的一切的哥哥。 她没有想过她会再次见到自己的亲哥哥,她承认最初的时候恨过伤心过,恨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埋怨他为什么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到了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她发现恨已经没有了,即使想起来还是会痛,她也深觉自己已经无感了。 只是,当时隔八十年和这个人再一次相见,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让她心烦意乱只想立即逃离现场。 她这么一路快步走着,张小飞在后面小心翼翼跟着。 就在她即将要走出这条巷子的时候,突然,一个从外面拐进来的人跟她撞了个满怀! 张小飞吃惊了一下从后面一把扶住她,而她抬头,顺着对方那双锃亮的皮鞋看上去,就发现自己眼前的——是一个身穿高级深色西服的中年男人。 这真是一个很有味道的中年男人,他气质稳重,身材健壮,一米八几的挺拔身高,脸上的五官端正深刻,可以想像他年轻时候是如何必定迷倒万千少女,因为即使是现在上了一定的年纪,他站在那里周身上下散发出的,依然是令人一眼就转不开视线的魅力。 最重要的是他那一双眼眸分外锐利,如果不是眼角那几道鱼尾纹,几乎会让人以为岁月对他太过眷顾,不肯在他身上留下过任何痕迹。 然而柯灵看着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莫名有些胆怯,有些无法正视他的目光。 于是,她率先说道:“不好意思,我没看路。” 闻言,中年男人目光带着丝丝笑意,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眼都直了的张小飞,也没说话,而是突然伸出一手,非常温柔地摸了摸柯灵的头。 不顾柯灵一瞬间的愕然,那之后她把收回的手插进口袋里,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从她身边走过,进了他们身后那条跟他的穿着气质尤为不搭的小巷子,留下僵在原地的柯灵和张小飞。 这个中年男人离开了半天,张小飞才回过来神,快速眨巴了两下眼睛:“怎……怎么回事??” 夜晚10点,故事回到几个月前老扬曾遭遇噬魂怪的那栋废弃大楼天台,那群奇葩幽灵此时正聚作一堆,而一个黑衣男人,就站在他们面前。 不知是什么原因,看着那个男人,他们的眼神里充满崇拜充满期待又充满敬畏。 此时其中一个女鬼用哀怨凄厉的声音道:“代理大人……你可来了……这两个月我们呆在这快无聊死了……” 没错,代理大人——这个男人正是许一廷。 听她这么说,旁边戴眼镜的男鬼干咳了一声,小声提醒她:“其实我们已经死了。” 女鬼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哭喊道:“不!我不听!你不要告诉我真相!你不要这么残忍不要理我不要关心我!你就让我活在谎言里吧!!” 见她反应这么大,眼镜男有些同情地看着她:“’活‘在谎言里什么的……其实你确实是死了。” 他大概是抱着好心安慰的想法,结果不料被他这么一说,那女鬼瞬间哭得更加凄怨,那哭声凄厉得就像台风夜里能刮破玻璃窗的风声,直让人心惊胆颤。 此时,旁边的大块头怒了,一手揪起那眼镜男的领子照着他的脸就骂:“你他妈的咋就这么没有眼力劲儿!?让你别说你还非要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信不信我揍死你!?” 他们鼻子几乎顶着鼻子,被大块头凶狠地这么逼视,那眼镜男特别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却又喃喃地说:“说要揍死……其实我早就已经死……” 他话未说完,大块头一句“奶奶个熊”就一拳砸了过去——把他眼镜砸裂了。 被砸裂眼镜的男鬼捧着自己的眼镜哭天抢地,一个男鬼嫌弃地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对许一廷说:“代理大人,实在是太失礼了,让你见笑了。请问代理大人您突然到访,是不是地府终于有秘密任务派给我们了?” 他刚说完,后面那群幽灵立即紧张地盯着许一廷,如果目光真的有杀伤力,许一廷此时已经千疮百孔。 但是他没有,他还安然无恙,手插在口袋里,站姿随意自如,他的目光在那黑夜里泛着点点寒光,比什么都难以捉摸。 目光滑过那群幽灵无比期待的一双双眼睛,似乎他什么都是公式化的,包括嘴角勾起多少分笑,包括说每一句话的音调,他说:“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我今天来,就是想正式向你们宣布地府秘密任务。”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幽灵们瞬间共用欢呼起来! 他们兴高彩烈地拥抱鼓掌,整个诡异的气氛刹那间变得喜气洋洋,就差背景音乐放一首“恭喜恭喜恭喜你阿恭喜恭喜恭喜你”再烧两串鞭炮。 许一廷嘴角依然挂着笑容,干咳了一声,说道:“首先,我要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 他这句话,让所有幽灵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再度好奇地定在他脸上,而就在下一刻,一张泛着诡异青光的脸突然冷不丁从他背后探了出来! 青光把许一廷右边半张脸同样印得鬼气森森说: “他的名字叫沈军,你们要好好相处。” 89惊栗 ——哥,我嫂子发烧晕过去了,你到底在哪里? 柯冕低头盯着自己手机屏幕里是那条短信,屏幕的蓝色冷光投射在他深邃无垠的瞳孔里,此时他两道浓黑的眉毛正紧紧皱着,周围的气氛就像他那得不到舒展的眉头,压抑、凝固。 看了一会儿,最后他还是退出了短信界面,摁下手机顶端的关机键。 “怎么了?” 冯宇衡就坐在他对面沙发上,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没有正面回答,他淡淡说了句“没什么”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此时他们身处冯宇衡郊外的一处住宅,客厅中两人面对面坐着,电视正放着没有人关心的新闻,而他妈呢中间的台面上,则放着一排为数六根的黑色木桩,好像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一样。 事实上这几根木桩是他们当年对付完那个人后所仅剩,也算得上他们目前为止的全副身家。 虽然他表示没什么,可看着他那张阴沉得有些骇人的脸,冯宇衡还是八卦地,用询问的口气道:“小天师?” 毕竟冯宇衡清楚,能让他露出这个表情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多。 柯冕身子前倾,手臂撑在腿上,粗糙的手指摸索着自己的虎口,看进冯宇衡的眼睛:“柯灵,说他病了。” 听到这句话,冯宇衡了然地挑了挑眉:“你想回去?” 柯冕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盯着台面上的那排木桩。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蕴藏了太多无处可宣泄的情绪。 对于他的沉默不语冯宇衡这几天已经逐渐习惯了,他那种呼之欲出的思念,对于和那个人相见的极度渴望以及无奈隐忍,在每每冯宇衡有意无意提起那个人的时候都会在眼底出现。 冯宇衡自然是感同身受的,因为自己同样也有一个相见却不能见的人,知道他不想提,冯宇衡也就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联系到莫狄了,他后天回国,不过,他说他也没有老大的下落。” 柯冕:“恩。” 又冷场了好几秒钟,这是这几天来他们之间非常常见的画面。这整个事态现如今一筹莫展,在事情明朗前,他们很有默契地不想连累在意的人,只能守着他们唯一的家当这六根木桩,像老鼠一样偷偷躲起来,也就是坐以待毙。 没错,坐以待毙,他们不清楚那个可怕的人现在身在何处,但是太清楚那个人的可怕之处。所以贸贸然行动对事态其实不会有任何帮助,只能像现在这样躲在暗处。 冯宇衡琢磨着,又试探性地开口了:“如果老头之前说的是真的,救他出来的人难道真是……” 停在了这里,他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大概答案昭然若揭吧。 柯冕说:“对方是谁,很快就会知道。” 顿了顿,冯宇衡又问:“如果真是他,他是什么目的吗?你想了几天有什么线索么?” 柯冕没说话,没有看他,伸手去桌子上拿烟,同时又一次用摇头回应了他。 看着这个无比深沉的男人,冯宇衡说了一句:“如果真是他,你该怎么办?” 柯冕拿烟的手顿住了—— 同一时间——纪冉家中 向扬刚刚把纪冉叫了起来,给他吃了两颗张小飞买回来的退烧药,这是今天的第二遍。 探过体温,目前纪冉的烧已经退了很多,只是整个人依然昏昏沉沉,刚才吃药的时候他明明是在看着向扬,可向扬却觉得他的视线好像透过自己在看着远方。 向扬不知道他究竟有多久没好好睡一觉,总之吃完了药,他一倒下去就再一次不省人事。 其实睡觉现在对于这个人来说是最好的治疗,要知道他这人太过奇葩,从来不肯向谁透露自己的心事。许一廷的背叛罗楠的死乃至柯冕的离开,这些事实都告诉他们——世界要变真的是太容易,仅仅在一夜之间就可以翻天覆地。 向扬很清楚,什么都一个人扛这种事是多么不利于身心,因为他同样是那种人。 看着床上纪冉那张熟睡的脸,呼吸平稳,甚至给人一种难得温顺的感觉,他终究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 很多话都没办法说出口,比如“你睡吧,睡醒了以后,如果他还不回来,我陪你一起去面对”。 他的手指滑过那人的脸颊,几乎要轻触到那饱满诱人的唇,看着那散发致命诱惑力的嘴唇,即使是向来自认自己的定力很好的他,一时间也有些移不开视线。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正在离那张嘴唇越来越近…… 可事情往往总不会那么顺利,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而他的手跟着抖了一下。 害怕吵醒床上的人,他起身,走向了阳台。 拿出手机低头一看,竟发现是今天那群大学生的手机号码,琢磨着那群小孩是不是又来要胡搅蛮缠,向扬在阳台站定,按下通话键。 然而,当他刚刚把手机拿到耳边,通话干扰音和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就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 那边没有人说话,但明显已经接通了,且伴随着偶尔传过来的那尖利地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刺耳噪音。 这一切不对劲的现象,让向扬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稍稍手机拿开一点距离:“喂?”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说话了,是个男生的声音,声音很小,而且断断续续句不成句。 他费了半天劲勉强听清的只有:“……哥……救……珊死了……也死了……快死了……” 这段求救的内容让向扬顷刻间浑身一震,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问“你们在哪里”,下一刻,电话突然就挂断了! 再打过去,电话那边已经变成了忙音的状态。 看着手里的手机,向扬瞳孔紧缩脸色难看,他站在原地脑子飞快地转,在确认他们估计自作主张去了那栋楼这个可能性之后,他就毫不犹豫转身出了阳台。 在经过纪冉床边时,他有些不舍地看了那个仍在沉睡的人一眼,可惜没办法做过多的逗留,他移开视线,直接就往外走。 腿前几天才受了伤,其实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他无法保持长时间快步行走。但现在情况万分紧急,也由不得他顾虑那么多。他回屋里拿上背包,匆匆交代张小飞要照顾纪冉,就飞快地出了门。 他的目光凌厉,表情已找不到平日里懒洋洋的痕迹。 一路上,他在心里由衷盼望这通电话只是那群学生为了骗他过去才设计出来的恶作剧,千万不要真的有事——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当那帮学生刚刚偷摸进了那栋废弃大楼 被浓浓黑暗包裹住的大楼内部,他们每人背后背着一个包,其中一个男孩子举着夜视摄影机,其他人手里各自都拿着一根手电筒。他们一个跟着一个,慢慢在大楼内部深入着,手电筒光束在黑暗里探遍每一个角落,保持着队形往上走。 一路非常令人失望地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似乎这里有的仅仅只是恐怖的气氛,并没有他们真正要找的东西。于是随着他们习惯了周围的气氛,也纷纷都放松了警惕。 直到他们沿着楼梯走到五楼半的时候,最前面一个男孩子突然猛地停住脚步,一下,后面的同伴们险些来不及刹车撞到一起! 看着他突然止住的背影,后面众人纷纷面面相觑,此时,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女孩子伸手推了推他,小声道:“喂,阿翔,你干嘛?” 然而,这一推之下他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在那里,僵直着背脊! 众人手电筒的光束把他的黄色T恤照得透白扎眼,他们一群人没有人说话,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他背上,诡异的气氛随着他定格的时间越来越久,逐渐蔓延,在众人心中形成厚厚的挥之不去的阴霾。 没有人再敢伸手碰他,没有人再敢说话,他们有的站在原地吞了口口水,有的已经准备好要往后退,而就在此时,阿翔突然就转过了身! 印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张极度惨白的脸!看着脸色大变的众人,他眼睛嘴角都带着诡怪瘆人的笑意,同时阴森森地,对刚才那个推他的女生说了一句:“美眉……内裤给我看一下好不好?” “……” 不约而同的,众人一齐沉默了,纷纷冷脸看着他拿手电筒抵在下巴用光线营造大白脸的滑稽模样,然后在下一刻,再一次不约而同从他身边陆续走过上了楼,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阿翔沉重地叹了口气,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猛地回过头伸出挽留之手冲他们的背影喊:“喂!给点反应嘛!我看大家走得这么无聊才牺牲自己营造下气氛的喂!你们不带这样的!我真的受伤了!” 可惜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大家一边往上走一边开口唾骂他: “有病!” “傻不拉几!” “很好玩吗?!” “幼稚!” “活该找不到女朋友一辈子做处男去吧!” “下辈子也做处男!” “楼上所有人+10086!” 就是这样,经过了一次有惊无险之后,他们收拾心情继续往上走。 这栋楼一共就七层,没过多久,他们已经来到了最顶层天台的门口。 看着天台那道门,正当他们正为自己这回又白跑了一趟而失望的时候,突然,他们同时听到一个声音——一个类似惊叫的声音! 连一秒钟考虑都没有,一下子,他们所有人同时齐刷刷转过头!用目光共同谴责被他们落在队尾的阿翔,那眼神就像是在说——又是你这个无聊的混蛋! 阿翔其实也听到了那个声音,被他们团结出来的骇人气势吓了一跳,赶紧抬头,惶恐地举手做投降状,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次真的不是我!你们相信我!” 看他表情别提多无辜,于是,众人那谴责的目光又变成了狐疑,再一次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时,有个女孩子小声说了:“刚才那声音,好像是从门那边传过来的……” 一听她这么说,众人又回头看着眼前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他们在黑暗里共同沉默着,琢磨着,直到其中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要出去吗?” 马上又有人说:“不来都来了,就剩下这里了,怎么着都得出去看一下,你们觉得呢?” 另外的人纷纷表示:“我有同感。” “楼上上+1。” “走!出去看看!” 就是这样,在一致通过的情况下,走在最前面那个男孩子在身后众人万分期待的目光下,伸手打开了那道门。 “吱呀——”地一声,铁门开了。 有时候总是这样,你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撞见的场景,偏偏就这么被你撞见了。 呼地一阵冷风涌进来,天台的场景随着铁门被打开逐渐显现。他们谁都不曾想过,引入眼帘的,赫然是天台半空中飘着的十数条鬼魂! 它们围一个圈,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这些鬼魂惨白的面目无一不为惊惧而扭曲,它们强烈地挣扎着,却仿佛被什么紧紧束缚住,无法动弹! 而被它们围中间的地面上,正站着一个全身散发瘆人绿青的人——如果他真的能够称为人的话。 此时此刻,这人正高高昂着头张开双手,半空中那群鬼魂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逐渐变得扭曲,因为它们身上的能量正化作的白烟——被他源源不断吸进鼻孔里…… 就在此时,那个绿脸男人血红色眼珠子冷不丁地向下一滚,目光即刻定在了他们这边。 “他……他看过来了……” 站在最前面的男生,脸上的皮肤因为极度震惊而不停抽搐,他瞪大眼睛看着这前所未见的恐怖场景,下意识往后退。 结果,他一下撞到后面同样怔在原地的同伴。 浑身一震,他转过头用一张即将哭出来的脸,看着身后同伴一张张同样表情难看脸,哆嗦道:“怎……怎么办?” 其中一个人拿着手电筒往后退,看着他:“我们还是走吧……?” 另一个女孩子也开始退,怯怯地举了举手:“我赞同……” 她话音刚落立即转而尖叫了一声!伸手颤抖着指着阿翔的肩膀! 其实已经不用她指,因为他们全都看到,有一只青色的,鬼气森然的手——正搭在最前面那个男生的肩膀上……—— 向扬单手提着他的双肩包,此刻就站在废弃大楼那道生锈的铁门前。 很少抽烟的他,偏头点了一根从纪冉那边顺来的烟,然后就这么叼着,抬头看向这栋大楼楼顶。此时七层的楼顶不断散发出的阴气浓重冲天,遮云蔽月,代表着这里面有个非常难对付的家伙。 确认了这一点,他活动了下受伤的那条腿,就伸手推开铁门,迈步走了进去。 为什么向扬从来不对纪冉说喜欢? 因为易叔十年前就告诉他一件事——下一个癸巳年,你有一个死劫,你要小心一点—— 六楼,阿翔被沈军单手卡住喉咙吊在半空中,他痛苦地张大着嘴,双腿悬空胡乱蹬踏,但是这一切都于事无补。 旁边的地上,他刚才掉落的手电筒在地上轻轻左右滚动,白色的光束在一片浓浓的黑暗中乱晃,而他的尸体就躺在旁边,瞪大一双没有生气的眼睛,表情仿佛还定格在临死前。 谁都没有发现,一只小鬼正捂着自己的嘴,缩在一边堆满的建筑木板下面,眼神惊恐地目睹这一切…… 90独闯 今夜的不速之客太多,那群误打误撞的学生之后,独自一人站在天台的许一廷,想不到透过半空中球面光圈所呈现出来的影像,会再次看到有一个人拿着手电筒,走进这栋漆黑的大楼。 然而他更加想不到的是,当他施展法术拉近影像距离,看到的那张脸竟是属于向扬的! ——老向……? 这个令人措手不及的发现,让许一廷张大眼睛当场怔在了那里! 大楼一层,向扬用手电筒仔细探照着漆黑的四周,一路谨慎地往里走。 对于这种场合这个男人有太多经验,他目光锐利,一步一步前进,敏锐的五感仿佛在黑暗里无形中化作无数触须,代替他的眼睛感应着四周。 这也使他全身上下几乎不存在任何破绽,就好像只要哪里稍微有一点动静,他就能瞬间作出反应。 但是许一廷眼睛很毒,通过影像没一会儿就看了出来,虽然并不明显,但向扬走起路来其实是一步重一步轻的,这也就代表着——他腿上的伤还没好全。 另一边的影像中,六楼沈军在彻底吸食完那群大学生的魂魄之后,已经开始察觉到有人闯入,他脸上带着略微狰狞的笑意,正沿着楼梯慢慢向下走。 而同一时间,向扬已经抵达二楼的楼道口,这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有一只多么恐怖的东西正在向他靠近,而且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正面撞上。 看着影像中向扬的身影,许一廷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表情分外凝重。 对,沈军是恐怖的东西。 事实上,七月十四出生的那票鬼魂,从开始就已经确定要留给沈军,地府秘密任务只是许一廷用来忽悠它们的借口。它们身上的阴气因为八字关系是与生俱来世间最重,现在沈军顺利按他们的计划吸食了那群鬼的魂魄,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今天真的正面撞上,许一廷觉得,向扬会可能会危险。 想到这里,正当他往前迈进一步,打算有所动作的时候。突然之间,一股骇人的气势从他背后逼来!这股杀气带着极端的恶意瞬间闯进他五脏六腑,更让他硬生僵在了原地。 “你想去救他?” 那个神秘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站在了他的背后,用冰冷的声音如是问。 目的被撞破,一行冷汗从许一廷太阳穴滑了下来,他没有说话,背对着神秘人,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绷得僵硬的肩膀竟有些细微的颤抖。 这时,神秘人又冷冷地问:“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 可以感觉到的是,神秘人那冰冷蚀骨的目光如几千几万根钉子一样钉在他背后,令许一廷觉得特别不舒服,但他咬牙说了两个字:“没有。” 神秘人又问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许一廷紧了紧自己的拳头:“他……” 话未说完,就被神秘人直接打断:“他来的正好,正好可以让我们测试一下——我们计划了这么久的兵器,到底有多少战斗力。” 听他说完这句话,许一廷瞪大眼睛猛地回过头!正好看到他抬起自己的手,比了一个刀抹脖子的手势…… 此时影像中,向扬终于来达三楼通往四楼的楼道口,他发现了地上有两具女学生尸体,于是他背向楼梯口蹲了下去,检查她们的尸体。 而这个时候,一脸跃跃欲试的沈军来到从五楼到达了四楼,正在往下走。 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向扬手上的动作停了停……——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运,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际遇,这个世界上有各色各样的人,有深爱自己的师弟却爱在心口难开的天师,也有挣扎在贫困线下方挣扎大半辈子的普通人,老扬自然属于后者。 他最近又换了新工作了,半个月前和服装厂的工人酒后因为抢一只鸭脚打架之后被开除,他现在在旧城区某个小区里帮人看自行车。 轮了三天夜班,今晚他终于可以回他的狗窝,和他的床做亲密接触。 这个五平方米的小屋子是他家的卧室,小窗户用破烂的报纸糊着,朦胧的月光从报纸的缝隙里穿进来,投在墙上一张80年代刘德华海报上。刘德华的门牙被用圆珠笔涂黑了两颗,但是毫无疑问海报里的他还活在活力四射的三十年前。 床里那台老式电风扇正发出兹呀兹呀的声音艰难地转,老杨那位一百六十斤的老婆跟往常三百六十五个夜晚一样打着响亮的呼噜,整个人睡成大字型,肥硕的手臂就搁在老杨身上,那老杨呢? 老杨像只鹌鹑一样缩在床边,把三分之二点五的床让给他老婆,自己则分得一个被角,盖在屁股上。 此时他正做着梦,梦里他在蔚蓝色的海边,一个比基尼美女在给他按摩,另一个在给他修脚指甲,至于老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在梦里被自动过滤变成海浪声。 他觉得人生真是享受,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正想唱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突然感觉到小JJ一阵刺痛! 他一低头,就看到美女正拿着指甲钳对准他的小弟弟,抬头对他嘿嘿嘿地笑,这个场景瞬间让他觉得似乎有那么点似曾相识,但来不及多想,在梦里他一个飞脚踢了过去! 下一刻,他整个人唰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老杨惊魂未定地一扒拉自己的裤裆,一摸,发现自个小弟弟还在。 但不等他安心,突然听到旁边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 心想肯定又是老鼠,待到他转过头一看——竟看到一个脸色惨白的小男孩,正扒在他床边,两颗眼珠子以一个极诡异的角度向上,盯着他看。 而且重点是——很!面!熟! 一瞬间,他的鼻孔因为紧张猛地放大,象一头河马一样,低头和那小男孩大眼瞪小眼了好几秒钟…… “啊!!!!!!!” 于是,在夜深人静时刻,老杨家又传出左邻右舍已经习惯了的疑似家暴惨叫—— 纪冉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在床上一睁开眼睛,马上就是一阵晕眩袭来。不知是谁半夜三更作死,他低声兀自骂了句脏话,就认命地伸手去床头拿手机。 此时已经半夜两点,屏幕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撑起身子从床上坐起来,边不耐烦地抓着自己头发边按下接听键:“喂?” 一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一阵类似抽泣的声音。 纪冉皱眉,刚想说什么,那边就说话了:“喂……你你你……是纪冉吗……” 那大概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过听他说话间夹带的颤音颤得惨绝人寰,要胆小的绝对会以为这是一个从地狱里打来的电话。 纪冉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他的想法更科学,他认为这是哪个心理变态的王八蛋半夜作死装鬼叫。 他皱着眉头,揪了张纸巾擤了把鼻涕,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问道:“你谁?” 他这么一问,电话那边的人就用类似便秘的声音回答道:“我这边……有个那个……托我带话给你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你的名片可是它说有我找了还真有!!” “……” 纪冉向来自认为智商超凡卓越能懂人所不能懂,即便是发烧了,他的智商依然高于正常人平均水平,但是现在听了半天,他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听懂。 于是,他一咬牙,耐着性子问了句,“什么玩意儿?” 电话那边哭着说:“我也不是很懂,它说要找你救命,好像刚才从哪里突然跑出来一只鬼把它的朋友通通吃光了,他说自己是趁那只鬼跟个帅哥打架的时候溜出来的!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信你妹。 纪冉听得莫名其妙,正想自信问个究竟,那边又迫不及待说了:“它现在在我家,你快过来把它弄走吧!我老婆被它吓晕过去了麻烦你快点……我觉得我也快撑不住了!!!” 吼完最后这一句,然后,那边就挂了。 “……” 纪冉看着手机,晃了晃自己沉重的脑袋,心说你他妈……最低限度也应该告诉我一下地址是哪里吧? 无可奈何,他又打了回去。 一个电话打过去拿到了地址,纪冉顶着沉重的脑袋起床穿衣服,出了卧室。 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向扬,那混蛋向来神出鬼没的,现在正在回美国的路上也说不定。 而张小飞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睡得正熟,这小子有踢被子的习惯,被子在地板上,衣服被捋起来露出个白白的肚子。 纪冉弯腰拿起被子扔他身上,心说不知道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看他张着嘴睡得雷打不动,也懒得叫他了,临走前抽了几张纸巾擤鼻涕用,自个儿出门了。 同一时间,隔壁的柯大小姐心情不好,正在沙发上刷微博玩。刚好听到对面门好像有什么动静,她眨了眨眼,八卦的心思作祟,光脚跑去门口从猫眼里看了。 纪冉不能走得太快,走太快他就感觉前面的路就晃来晃去的,跟面条一样。他心想真他妈倒霉,做这行的比人家性工作者还累,性工作者怎么着每个月还能有几天不方便,老子呢?可不就是鸡都不如吗? 打了个车去到电话那人给的地址,那地方老城区,找了小十分钟才在菜市场后面找到一条楼梯上去。 本来还觉得莫名其妙,当敲开那家的门看到老杨那张囧脸,再低头看树袋熊一样攀在老杨腿上的小宝,纪冉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老杨哆嗦着,就像一个被绑架挟持的肉票:“你你你……你可来了……” 没理会老扬,纪冉抱臂盯着那小鬼,目光冷洌:“到底怎么回事?” 大概是纪冉之前在他心里奠定了比鬼还可怕的形象,那小鬼抱着老杨的腿,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把他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然后,突然抬手一下指向他的手腕,小声说:“这个铃铛……那个流了很多血的人也有这个铃铛……” 纪冉满心狐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黑铃,然后就在下一刻,他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一般,整个人像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当场劈到,浑身一怔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小鬼:“你说什么??谁??”—— ——代理大人是坏人,他说秘密任务根本是骗人的!刚才他带来了一个很丑很丑的丑八怪……把大家都吃了……全都吃了! 凌晨三点,纪冉独自一人走进这栋数个月前来过的废弃大楼。 这里充斥着的浓重阴气让手电光束难以穿透黑暗,同时,也代表着这个地方有一只非常可怕的东西。 脚下皮靴踩踏地面的小小声响,是这栋大楼里所存在的唯一一个声音,诡异的阴气似乎浓得可以隔绝附近一切动静,封闭人的五感,他知道——如果现在有谁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自己可能在被掐住脖子之前都无法察觉。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进来好几个哥哥姐姐!他们在天台外面什么都看到了,被那丑八怪发现后,他们很害怕地四处跑!想离开这里……可是他们根本跑不掉,那个丑八怪太厉害了!一个都跑不掉!真的!我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都被杀掉! 他在三楼楼道口附近找到两个学生的尸体,两个都是女孩子,同样的死不瞑目,死前惊恐地瞪大眼睛。 她们的身体没有任何表面伤口,极大可能是魂魄被直接抽离,这种死法医学上也叫突发脑死亡,或者心肌梗死。 他合上那两个女孩子的眼睛,站了起来,继续往上走。 ——再后来,又来了个戴着黑铃铛的叔叔,他真的很厉害,我从没见过那么厉害的人……我以为他会赢的,可是突然他流了好多血……真的好多,明明流了好多血他还站得起来…… 他怎么样了?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就是趁他们打架的时候逃跑的。 搜寻四楼的时候,在过道拐角处,纪冉突然听到一个脚步声从远而近向他靠近,也是同时,他手腕上的铃铛开始发出细微震动。 他瞬间关掉手电筒背靠着墙,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符咒。全神警惕地听着那不急不缓,同时在死寂的大楼里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他头痛难耐,却屏住呼吸,努力将自己融进黑暗里。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后紧接着!他眼睛就被从拐角处射过来的那道突如其来白光晃疼! 他往后退了几步用手遮住白光,抬起眼睛,他就看到——向扬正安然无恙地拿着手电筒,站在自己面前。 看到他来了,向扬同样吃了一惊,说道:“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跑来了??” 91崩溃 “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跑来了??” 大楼内,突然出现并且奇迹地还没断胳膊少腿的向扬,正吃惊地看着纪冉。 看到这个人平安无事的脸,纪冉那颗悬了一路的心立即紧了紧,忍不住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动容道:“你没事??” 没立即回答,向扬低头看了眼他紧揪自己T恤的手,而后,突然想明白什么似的,抬手往他耳朵旁的墙上一撑,偏头对他笑出两个标志性的酒窝:“我能有什么事?” ——笑得这么欠揍,看样子老子刚才是白担心了。 盯着他那两个刺眼的酒窝,纪冉这么想着,心却也安了几分。 然而正当他刚想说话的时候,那混蛋就冷不丁地一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皱眉说:“你还在发烧,刚才吹风了?” 面对向扬关切的询问,纪冉却没有开口回答,因为在这个男人的手碰到他额头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就变了。方才一路上紧张担忧的心情还没来得及散尽,现在一种不详感觉随之而来,而且更加强烈! 他背靠着墙,盯着向扬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逐渐浮现极复杂的情绪,微微张着嘴,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发现他的表情不对劲,向扬有些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在心中强迫自己要镇定,纪冉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冷?” 愣了愣,而后向扬不以为意地回答:“我体温一向比较低,你不知道吗?” 他在笑,纪冉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句:“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这个问题,向扬立即想起什么似的,脸上表情难得严肃了下来:“对了,刚才有几个学生打电话给我求救。” 纪冉应了句“恩”,示意他说下去。 “我过来的时候,在四楼找到了两个女生的尸体……然后一转身就遇到一个恶灵,那家伙很厉害,很难对付,然后……” 讲述到这里,向扬脸上的表情随即一空,纪冉看得清清楚楚。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这就是他此时此刻所呈现给纪冉的状态。 向扬想不起来了,他似乎试图让自己记起某些遗漏的东西,可是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记忆显然是少了一个小角,他有些困惑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奇怪,我刚才……” 看着这样的他,纪冉脸上浮现一瞬间近乎绝望的表情,然后,突然揪着他衣服将他猛地拉向自己,低声道:“看着我!” 这个举动太过突兀,向扬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他。 此时他们距离很近很近,鼻尖几乎蹭到鼻尖,纪冉的呼吸就扑在他唇上。毫无疑问,这是他们彼此这么多年来距离最近的一次。 他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纪冉沉声道:“想不到就不要想……不要想!” 那个语气,不知为何竟像是在乞求。 在黑暗中,向扬疑惑地,看着那双深深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睛竟是充满难以掩盖的悲切。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向扬突然觉得一切都再不重要了,所以他回答道:“好……” 这之后,他就发现纪冉揪住他衣服的手有些发颤,微微的颤抖,他握住纪冉的手,皱眉打量着这个人的脸:“你是不是不舒服?很难受?” 纪冉张了张嘴,拼命抑制着喉咙里的哽咽,回应了三个字:“很难受……” 有些心疼地紧了紧纪冉的手,向扬又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纪冉深深看着他,点了点头。 于是向扬笑了笑,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低声说:“那……现在找到了,我们快点解决完事情回去……” 这次他刚说完,纪冉立即迫切地加了句:“一起回去!” 那双眼睛里的难以割舍和不忍,看得向扬几乎要失了神,他忍不住以额头抵住纪冉滚烫的额头:“当然要一起回去,我怎么会丢下你?” 他明明已经保证了,纪冉却再一次强调道:“说好了!一起回去!” 向扬点了点头,深深看进他的眼睛:“回去以后,我有话想跟你说……” 纪冉再一次打断了他:“现在说,现在告诉我。” “现在?” 对于这个要求,向扬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他看了看周围,对纪冉说,“现在气氛好像不是很合适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冉的眼睛就像是在哭泣,他用力摇了摇头,紧紧揪着向扬的衣服几乎要将他衣服揪变了形,重复着说:“告诉我……现在告诉我……” 看着这样的他,向扬心软了。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向扬深吸了一口气,就像在给自己壮胆,而后,虔诚地看进那双此时此刻被悲伤湮没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对你……” 就在最重要的那几个字正要说出口的时候,突然之间,纪冉手腕上的黑铃问魄竟铃声大作! 这下子,他们二人同时脸色变了,因为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两人一转过头,就看到沈军那张透着阴森诡气的脸——从他们旁边的拐角处猛地探了出来! 他那怨毒的红色眼睛就盯着向扬,说了句含义不明的:“我找到你了……” 几乎是本能反应,向扬立刻挡在纪冉身前,手一扬,指间就多出符咒一张。 纪冉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看着他的手在半空迅速划了一个三角,但是,当三角最后一条线成形的时候,他的手却突然在半空中顿住了! 向扬的眼神中透露出极度的震惊,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这是因为——他的法术竟然不奏效了! 但他没有时间去反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下一个瞬间,沈军已经猛地逼近到他的面前,那张泛着青色的脸就这么和他面对面。 看到这场面,被他挡在身后的纪冉心中大惊,立即伸手要去拽他。 可是,纪冉伸出去的手却硬生从他手臂穿了过去!抓到手里的竟只有空气! 刹那间,纪冉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可能已经开始察觉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沈军看着向扬那双得了魔障似的眼睛,低声从鼻腔里发出可怕的阴笑,说了三个字:“来找我。” 而后,这个恶鬼在原地一转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令人措手不及。 纪冉知道这摆明是个陷阱,可是紧接着,他却看到向扬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不要追!!” 纪冉这么大声喊着,声音在黑暗的大楼里引起阵阵回音,伸手想拉住他,可是手从他背部擦过,根本什么都捞不到。 初为灵体的阴气都很弱,刚才之所以纪冉能触碰到他,因为他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死去这个事实,可现在他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向扬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纪冉追了两步却突然扶着墙停了下来。他头痛欲裂,看着前方的那片黑暗在他眼前变幻各种形状,仿若一个可怕的黑洞等着要将人吞噬…… 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停,一咬牙,随即迈开脚步大步追了上去。 此时天台 “你心上人好像状态不是很好。” 影像中,纪冉终究还是追着向扬的身影上了五楼,于是神秘人转过头看着身旁浑身僵硬的许一廷,如是说。 许一廷没有回答,只有那漆黑压抑透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一直追随着影像里那一抹身影。 神秘人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趣,就自顾转开了视线,淡淡地说:“放心,我现在不会让他死,他对我还有大用处。” 此时,一路狂奔追到了五楼,纪冉终于看到向扬在楼梯口放慢了脚步,最后彻底停了下来,背脊僵硬,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纪冉快步上前来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前那个场景,让他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他看到了向扬……准确地说,应该是看到了向扬的尸体! 那个向来嘻皮笑脸,把快乐带给身边人把苦难自己背的男人,和纪冉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那一年送给纪冉黑铃的男人,刚才那句重要的话说到一半的男人,此时就这么垂着头,孤独地跪在对面…… 他所处的地面上有大片令人心惊的血迹,双手没有生气地垂在两侧,看不清他的脸,而原本所使用的手电筒摆在他身前的地上,正左右轻轻地摇晃,在这一片令人透不过气的漆黑中,将这个无声无息死去的人照亮…… 在这一刻,纪冉脑海里那根拉得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断了,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凄惨的悲鸣。 也是同时,身旁的向扬开口说话了:“我想起来……我发生什么事了。” 纪冉眼睛通红,猛地转过头看他,竟绝望地发现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向扬刚才那跟常人无异的脸色,正迅速变得如纸糊般惨白! 而这个男人的身体也在逐渐从实体变得透明…… 纪冉小幅度地摇着头,对他说:“……不要!” 纪冉曾经教给张小飞的其中一课——这个世界上大部分新死鬼都会有阴间使者引路疏导,以接受自己死亡的现实。而极少数所谓非正常死亡的那些人人,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死去,也因为这样,他们会失去死前那一部分的记忆,在自己死前的地方徘徊。 你必需用相对温和的办法让他记起自己其实已经死去,如果在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告诉他,残酷的真相会冲击他的灵魂……让他三魂七魄散去…… 纪冉的眼神充斥着极度的恐慌,他看着黑暗中向扬那张惨白而愈发透明的脸,感觉自己的心正在流血,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创口。 他根本无法阻止血从创口间渗出来,也无法阻止向扬说出最后那三个字:“我死了。” 轰地一声!当一道轰天巨雷在纪冉脑子里炸开,他耳鸣了,立即地他惨叫了一声,不顾一切朝向扬伸出了手。 他知道他会什么也抓不到,可他依然努力想抓住些什么,然而,当他手从向扬身上穿过去的时候,向扬的身影就这么在他面前彻底消失了——就像一个瞬间中断了的影像! “啊!!” 纪冉脚下不稳当场跪了下去,他的眼神因绝望而木然,而刺耳的耳鸣还在继续,那个声音就像无数根利针,毫不留情地贯穿他的脑壳扎进他的脑仁!一寸一寸往痛的地方扎! 他感觉到自己整个脑子就像一个接收不好的收音机,明明盯着地面可看到的却是天在旋地在转,就好像随时随地会把他卷进去,将他的身体骨头五脏六腑像他现在的心一般绞得粉碎!! 那个男人从小到大的露出两个酒窝笑脸不停在他脑海里闪现着扭曲着却抓不住一个重点,他全身颤抖不止,用力喘着息,像一个挣扎在崩溃悬崖边缘,一只脚已经悬空了的人! 而这样状况下的他,并没有发现,沈军此时已经来到他的身后,带着嗜杀的笑容,悄无声息地向他的脖子伸出一双手…… 纪冉痛苦地,挣扎着,当脑海里的剧痛到达某个临界点,他终于猛地睁大充血的双眼,抬起头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地喊叫:“出来!!出来!!!!沈军你给我出来!!!!!” 刹那间,包裹这整栋大楼的浓郁阴气,从内部受到一股金色光芒的冲击般,瞬间被炸了开来!那两秒钟的时间里,大楼对上的整个黑夜竟被照亮成白天! 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天台上的两人要勉强发力才让自己站得稳,而半空中那个呈现监视影像的圆环,在金光过后更是彻底消逝不见! 发现周围的阴气在眨眼间就消失得彻底,神秘人说了句:“倒冲禄天马格,果然厉害。” 同一时间,纪冉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瞳孔失去焦距,且被一阵诡异的金光覆盖,他突然猛地回过头!看向方才被震开数米远的沈军! 92转机 原来当遮天蔽月的浓重阴气散尽后,夜空上银雾般的月光洒了下来,天空上竟是这不平静的一夜里谁都没有空去注意的星月璀璨。 此时天台上,大楼内部的影像在断了有数分钟之后,再一次通过半空中那个的圆环,在许一廷他们面前显现。 盯着眼前从模模糊糊到愈发清晰的影像,许一廷紧紧抿着嘴唇,眉头紧锁。 然而,即使他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影像中出现的那一幕还是彻底让他彻底震惊了。 根本不知道刚才那几分钟的时间里,大楼内部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总之他们现在所看到影像中,沈军正瞪大一双血红的眼睛,且浑身冒烟瘫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就像被火烧过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的皮肤是完好的。还不止是这样,包括他身体四周的地面,竟然都像被雷劈过一般——焦黑龟裂冒着灰烟! 而这个时候,影像中那个跟他反差极大的人——正站在他面前,背脊挺得笔直,全身上下萦绕着奇怪的金光,这些金光把他身体周围的黑暗照得透彻明亮。 这个人正低垂视线俯视沈军,他的瞳孔被一股金光所笼,其中却没有一丝的焦点。他脸上表情肃穆庄严,不知为何,一时间竟让人有一种亲眼目睹圣灵附体的敬畏感。 此时,他在早无能力反抗的沈军面前再次抬起了手,刹那间,五指间的金光因为他的举动而迅速扩大,仿佛所有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开始汇聚于他的右手手掌。 也是这个时候,他的鼻孔里突然流下一行鲜红的血…… 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木然的眼神透露出此时的他已屏蔽掉自我。他身子站得笔直挺拔,金色的双眸里空无一物。 而后,随着更多的力量继续聚集于他的手掌之中,他另一边鼻孔又是一行鲜血流下,那两道鲜红的轨迹滑过他的嘴唇、下巴,不停地、不停地大颗大颗滴落在他的衬衣上,在他胸前迅速匀染扩大,似乎一点也没有停止的迹象。 见他情况万分不妙,许一廷攥紧了拳头,猛地转过头问神秘人:“这是怎么回事??” 和许一廷形成强大反差,神秘人冷冰冰的目光只是盯着影像中纪冉的身影,随口解释道:“他精神崩溃了,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灵力,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就是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完,神秘人随即迈开自己的脚步。 见原本一直处于旁观状态的他突然动了,许一廷尤为紧张:“你干什么?” “收拾残局啊。” 神秘人停下脚步,再次幽幽地看向影像里那个人,说,“他想和罗刹鬼同归于尽没这么容易,他们俩我都还有用处,现在把他们带回去……”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突然之间,他那盯着半空中影像的冰冷眼神骤变! 许一廷也是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立即就发现——影像中,一个迅疾的身影突如其来闯进他们的视线! 对方速度实在太快,他们竟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踏进这栋楼的,待他们真真正正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男人——已经从背后稳稳抱住了纪冉的身体! “对不起,我来晚了。” 是柯冕,是他从背后温柔地抱住眼前这个精神严重崩溃的人,这个千疮百痍凭着意志依然站立的人,这个他心爱的人。 他抱住了纪冉,尽管当他一接触到纪冉,他的身体就即刻被这个人周身散发出的金光所侵蚀,冒起了烟,那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楚让他瞬间浑身一震,但是这一切都没有让他退却。 没有什么能够让他退却,只要这个人在他眼前。 忍着剧痛,柯冕用健硕臂弯紧紧将纪冉圈在自己怀里,同时,抬手握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纪冉的右手手掌依然在不断地汇聚着力量,刚一握住,柯冕就感觉自己是握在烧红了的铁块上面,他的手心瞬间因金光的腐蚀而通红溃烂,几乎马上就能见到骨头。但即使是这样,他却仿佛不知疼痛,贴着他心爱之人的耳朵沉声道:“听我说,放手,你这样会受伤的。” 纪冉那木然的眼神,终究因为男人声音的出现而闪了一闪,但,实际上这对他的影响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 就像大海投石,只引起一次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波澜,然后很快就地,在纪冉的眼底消失无踪。 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柯冕的存在,纪冉那双被金色覆盖的眼睛看到的只有躺在地上的沈军。 此时,那汇聚于他手里的灵力已经变得愈发地巨大,他鼻孔里的血更是不停地流出来。 柯冕清楚地知道,这些灵力代表的是他的生命,这个倔强的人在无意识地将自身的灵魂淘空,此时这具身体所承载的力量已经全然超乎他身体所负荷。 如果继续下去,他的纪冉将必死无疑…… 他可以想像在他到达之前这个人是那么地绝望是那么地无助,否则,这个傲慢坚强宁愿独自在角落舔伤口的男子,不可能从潜意识里残忍地放任自己崩溃到此时此刻这个地步! 用力抱着他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柯冕的躯体正在被这个人身上的灵力腐蚀,他的瞳孔因为强忍剧痛变回原本的红色,他嘴里的獠牙已经无法再藏起来。 可是他不放手,好像在和深爱的人感受着同样的一份疼痛。 心痛地几乎要把这个人揉进自己的骨子里,柯冕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说:“我回来了,你听到了吗?我错了,全都是我的错,放手好么?纪冉你不要伤害自己,我们马上回去。” 可是这个封闭了五感的人始终都没有反应,在他的怀抱里,身子僵得笔直。 其实他没有发现,纪冉眼里的金色光芒,在他说“我们回去”的时候,其实闪了闪。 周围依然是那般的黑暗,唯一的光是这个悲伤男子在绝望里挣扎,倾尽他灵魂所有所放出的光芒。他明明被他的爱人从背后所拥,可是他的心门被关了,钥匙又会在哪里? 绝望中柯冕伸手去擦他鼻子里不断流出来的血,从这个人身体里流出的温热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染红了他的左手。 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永远是——你在流血,我在看着。 柯冕的心和身体均是疼痛得无以复加,但还是契而不舍地贴着他的耳朵,尽量保持着自己所能做到的平静的声音,不断呼唤他:“我很想你,你相信么?离开的这几天我没有一分钟不在想你,我还有很多话都还没跟你说,纪冉,放手吧……你放开手……我求你了……” 说到最后,这个硬朗男人的声音竟是在止不住地颤抖。 因为剧痛,他脸上脖子上已经有无数青筋布现,他紧紧用力抱着这个人,就好像松开一分力道他就将永远失去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遵守承诺保护好你……以后我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你醒醒……” 爱人的呼唤终究是起了作用,在柯冕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纪冉突然在他怀里昂起了头! 下一刻,这个染血的男子从喉咙间发出一声极悲惨的哽咽,就好像重伤的野兽临死前所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 一下子,萦绕他全身的金光就像断了电,猛地一闪——消失了。 终于他的眼眸变回正常的黑色,在金光散尽之时,他就像全身力量突然被抽离,脚下一软在柯冕怀里险些跪了下去。 柯冕心头一紧,一把扶住他,然后慢慢地单膝触地,让他靠着自己的怀抱。 然后,这个男人用最大的力气,紧紧拥抱这个他险些永远失去的人,就像在拥抱他生命里的全部。男人身上的伤口如以往般正在快速愈合,可是他那宽阔的肩膀却在这个人得救后——颤抖了。 而纪冉被他抱着,表情木然,那双眼睛已经不复往日的光彩,只听到耳边那个声音在重复三个字:“没事了,没事了……” 沈军就是在这个时候,试图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料他刚刚有动作,跪在对面眼中仿佛只有怀中爱人的柯冕——突然冷不丁抬起了头! 这一刻,男人那双可怖的红色眼眸杀气窜动,整个楼层的气氛在刹那间仿佛被永恒的冰冷寒霜冻结!自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压得沈军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沈军张着嘴看着他的脸,唯有无形的恐惧在眼里无限蔓延开来…… 无独有偶的,此时天台的气氛同样濒临冰点,压抑至极。 看到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许一廷这才转过头,看向从刚才开始就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神秘人,问了:“现在怎么办?要去救他么?” 神秘人不说一句话,他冰冷的视线久久定在影像中柯冕的脸上,没有理会许一廷,然后突然转过身,走了几步,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 被冷酷无情地独自一人留下来,许一廷看了他离开的方向半晌,叹了口气,手插在口袋里,又看了眼影像里在那个男人手中逐步化为灰烬的沈军,说了一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 某处高档住宅内 欧式古典装修的客厅内,身着高档定制西服的中年男人正把脸埋在一个浓妆美女的侧颈,美女高高仰着头,修长的脖颈如天鹅般优美,她微张香唇,迷离的目光印着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暖色调光芒。 随着一颗晶莹的泪珠自她眼角无声滑落,中年男人从她脖颈抬起了头。 因为紧张,女人的胸口不停地快速起伏,她呼吸急促,甚至带着丝丝轻不可闻的哽咽,却一动不动,即使是中年男人突然抬起手擒住她尖尖的下巴,她依然一动不动,只能在男人手里昂着头。 中年男人目光深邃,就这么仔细地端详她原本完美无暇的面容,为什么说原本?因为此时她的面部表情极僵硬,昂着下巴,在男人面前,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的是呼之欲出的恐惧。 随着男人看她越久,她的神经仿佛徘徊在崩溃边缘,鼻翼开始不停地微微张缩。 这时,男人突然伸出大拇指,将自己染上红色液体的嘴角抹去,然后,用那只手指,温柔地爱惜地抹去她脸颊上挂着的那一颗泪珠。 也是因为他这个举动,手指上的猩红就这么留在了她的白瓷般的脸颊上,仿佛就是一行血泪。 终于她颤着声开口了:“求求你……放了……” 她话未说完,男人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嘴唇上,轻声道:“嘘。” 他的举动就像有某种魔力,轻而易举地,就让这个女人再说不出一句话。 “乖,不要说话,我不喜欢太吵的人。” 男人这么说着,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格外怜惜仿佛对待至宝,却让这个女子恐惧得连呼吸发起颤。 这时,男人收起了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却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诡异地昂着自己的头。 中年男人看了站在一旁的黄裤子一眼,说了句:“不要浪费食物。” 听到他这句话,目光呆滞异常至极的黄裤子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就在下一刻,当他再把视线移向沙发上的女子时,瞳孔一闪即刻变成恐怖的红色!在女子蕴藏无限恐惧的目光中,他猛地张大嘴就扑了过去! 93醒来 纪冉睡了很久很久,也做了很多梦。 在梦中他回到自己八岁那一年,和向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时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向小扬非常友好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或者那对向小扬来说是表达友好地方式,纪小冉真的很讨厌别人摸自己的脑袋,那种把他当小孩的感觉他可受不了。 要知道纪小冉从小就觉得自己比同龄人成熟,那些同龄人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群智商发育未完全的奶娃娃,要不他们怎么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能做到在大街上大庭广众之下厚颜无耻涕泪横流地缠着自己粑粑玛麻说“我要我要我要”? 再者,纪小冉还觉得,所谓三岁定八十。你小时候这样,长大后也会在大街上缠着你老婆说“我要我要我要”。 总而言之吧,纪小冉从来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为什么?因为不是所有牛奶都叫特伦苏,因为纪小冉觉得自己长大以后将会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大富豪,他不会允许自己缠着别人说“我要”。他会在别人缠着他说“我要”的时候,非常潇洒非常大气地一摊手,并说——“要?要就拿去啊。” 综上所述,因为打小开始纪小冉同学就有非常高的思想觉悟,所以他极其万分特别讨厌别人拿他当小孩看。 于是乎,当向小扬摸他脑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以光速伸手抓住向小扬的爪子,然后张嘴就咬了下去!咬完丢开那只臭爪子,他还不忘冷艳高贵地“哼”了一声,以表达他究竟有多不满。 足足过了三秒钟,向小扬同学也以特别浮夸的一声惨叫,来表达纪小冉这个举动让他和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这个事实。 他旁边到底有没有小伙伴我们估且不管,反正当易叔听到惨叫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向小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立即把被咬红的爪子藏到背后,然后抬头看天,说了一句——“床前明月光”。 纪冉惊呆了。 通过这件事我们可以看出,原来向扬从还是向小扬的时候,那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就已经练得登峰造极无人能敌。我们不能怪他为什么说“床前明月光”而不说“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或者“今天天气真是好,我们一起去吃草”,毕竟后面这两句的含义对于他当时年龄来说还是太过高深,难以驾驭。 反正从那次之后,纪小冉对向小扬的印象一直到过了十几年后也从来不曾改变过,就是智商大大低于平均水平,建议回炉重造。 但是纪小冉是个善良的人,对于智障他虽然做不到关怀兼备,也做不到不歧视不鄙视,但是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不去搭理勉强若无其事他还是能做到的。 人生总是艰难,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你要努力提防着不被一个智障把自己的智商拉到和他一个水平线上,能不艰难么? 但是纪小冉还算乐观,每次看到向扬他都会想——小爷我连你都忍受得了,以后还有谁是我忍受不了的? 可惜,那时候纪小冉还是天真的,他根本不知道其实那些个令人无法忍受的存在,长大以后他还会遇到很多很多……很多。 后来,他又梦到几年前,向扬背着个包出发去美国的那天,临走时在门口突然转过身,然后,变魔术一样手里瞬间多了一个恶俗的桃心装饰盒,递给他的时候笑得一如既往的欠收拾,说:“求婚戒指。” 纪冉眼睛里充满智商被羞辱的愤怒,就这么瞪了他半晌,然后“碰”地一声把门关上。 关完门纪冉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于是乎重新把门打开,就看到某人保持递盒子的姿势站在那里,两个酒窝依然那么欠扁。 纪冉二话不说一把把那个盒子劈手夺过,也不等他说话,就再一次把门关了。 这门一关,他们就分别了五年。 这五年里这个叫向扬的男人不再有任何音讯,可是,关门前他那张停留在纪冉记忆里的笑脸,无论过了多长时间,一旦回想起总是那般刺眼。 盒子里当然不会是求婚戒指,如果真的是戒指,不知道后来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当时纪冉又一次打开门,要求他留下来,后来发生的一切会不会也不一样? 这些问题没有人能解答。 在梦里,当纪冉手里攥着那个盒子,终于决定第三次打开那道门的时候,他却再没有看到向扬。 他看到的是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那个人正在对门掏钥匙准备开门,那个挺直的背影万分熟悉,甚至当下让他心头一紧。 这个时候,那个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纪冉以为自己会看到某个人的脸,可是印入视线的——那个人的脸没有五官,一片漆黑…… 一瞬间,纪冉猛地睁开眼睛! 他用力呼吸着空气,花了比平日醒来还要多的时间才认出这是他家里的天花板,而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张小飞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师父!师父你醒了?!” 纪冉咳嗽了一声,转过头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脖子僵硬酸痛,那种感觉就好像之前被什么人痛扁了一顿。然后他就看到,张小飞同学当真站在床边,而且正用一种特别激动炽热无比的目光看着他。 看着这样一张脸,纪冉简直怕他会一时忍不住扑过来实施强吻,那可不行,那可是要酿成大错的。 这么想着,纪冉又打量了这小子一会儿,说来真奇怪,这小子一双眼睛通红,满是血丝,眼眶底下黑眼圈夸张点说简直就要垂到下巴,这状态送去熊猫馆压根都不用化妆的。 这时,张小飞又说了:“师父!你知道吗?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醒了就好了醒了就好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渴吗你饿吗!?三天没上厕所了你憋吗??” 纪冉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默送了他一句脏话。 见他这反应,张小飞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猛地伸出一对爪子开始用力晃他,边晃边嚎:“师父!你怎么翻白眼了??师父!你别吓我你没事吧??师父!你说句话啊!!别死啊!!” 纪冉面无表情目光呆滞,被他晃得险些就散架,刚想一巴掌抽过去说“你死老子都没死少他妈乌鸦嘴”,这时,卧室的门就开了。 这下子,张小飞赶紧撒手放开了他,然后焦急万分地对开门走进来的人说:“冕哥!我师父刚才翻白眼了!你快来看看他!” 听到最开头那句称呼,纪冉的心随即漏跳了一拍。 紧接着,他听到有人快步走来的脚步声,再之后,那个男人英俊的脸,就印入了他的眼帘。 盯着男人那双的深邃眼眸,纪冉想起和这混蛋似乎也已经有日子没见了,可不待他多想,男人就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开口询问道:“你怎么样了?” 正当纪大帅哥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又是一连串脚步声,同时,柯灵那一惊一乍的声音传了过来:“情况怎么样了情况怎么样了?!” 张小飞:“刚才翻白眼了刚才翻白眼了!” 柯灵震惊:“什么??难道是回光返照??” “……” 纪冉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有素质有修养有同情心的人,只要是脏话能解决的事情,他真的很少会用暴力,但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这一刻,他把目光重新移到柯冕脸上,开口说了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去给我拿把刀来,我要帮他们买单。” 结果这一开嗓子,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听起来他的声音沙哑得不行,就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这个发现,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虽然他这句话说得不算太清晰,不过众人到底还是听清了。 张小飞别提多激动:“太好了冕哥!师父说话了!” “会说话就好会说话就好!嫂子你快看你快看——这是几??” 这么说着,柯灵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盯着那根明显在质疑他智商的手指,纪冉简直觉得咬牙切齿,可心里也愈发觉得奇怪,心说这些人都他妈是怎么了? 老子不就醒了而已么,至于这么激动?我说,你们要不要开瓶香槟庆祝一下? 就在纪冉万分怀疑地时候,柯冕拿开柯灵的手指,对他们两人淡淡地说了句:“你们先出去。” 大哥下了令,他们俩对视了一眼迅速达成共识,然后就乖乖听话地往外走了。 可是,把门带上之前,张小飞又把脑袋探了进来,对纪冉说:“师父,我们就在外面,你们有什么需要大声叫啊!记得大声叫啊!记得……” 然后话没说完,他就被柯灵从外面提溜走了。 随着一声关门声,卧室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纪冉躺在床上,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床边这个男人看。而柯冕,同样也正静静地看着他。 沉默的气氛不胫而走,他们彼此都不动声色,而越是这样,纪冉就越觉得哪里有问题。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记忆被自己遗失了一样,不然要怎么解释,他现在会完全不记得自己睡前发生过的事呢? 可是当他尝试着稍微一想,脑袋立即一阵一阵地晕,就像千万根针在扎一样。 晃了晃脑袋,就当他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柯冕却先一步问他:“要不要喝水?” 纪冉没有回答,心里思量着,定定看进柯冕那双漆黑的眼眸,他发现纵然这个男人的表情跟往常丝毫无异,可他的直觉依然告诉自己——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收回自己的视线,他自顾撑起身子,准备就这么坐起来。 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全身无力,结果刚撑起身子,手臂一个发软险些狼狈地倒了回去,这个时候,幸好男人的手来得及时,稳稳托住了他身子。 那人手中的力度,让纪冉莫名地觉得同时也托住了他那颗悬在半空的心,那是一种守护的感觉,然后他就听到男人说:“你现在还很虚弱,别乱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柯冕低沉的声音里似乎在抑制着什么东西,纪冉听得心一沉,看了他一眼,不理会,再次挣扎着要坐起来。 “……” 柯冕对这位总是没办法的,最后只能扶着他帮着他,给这位爷把背后的枕头放好,让他舒舒服服坐了起来。 纪爷一坐起来,就伸手去床头拿烟,他现在迫切需要补充尼古丁,让自己脑袋清醒。 抽出一根点上,他才重新看向柯冕,淡淡地问了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柯冕说:“你睡了三天。” 纪冉刚才隐约也好像听到张小飞说他睡了三天三夜,可惜尼古丁没有起到任何帮助,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脑子就好像真的被什么堵住了,那种记忆不流畅的缺失感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再次感觉到事情严重性,他放下手,疑惑地看着柯冕:“……我想不起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柯冕却问他:“你还记得什么?” 纪冉皱眉回想着,说:“我记得……我记得你不是走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候,柯冕握着他的手,看进他的眼睛:“三天前,你耗尽了所有灵力。” 纪冉眉头狠狠一抽:“什么意思??” 然而柯冕还没有开口回答,他就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向扬那混蛋呢?” 因为这个问题,柯冕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一下子,不详夹杂着难耐的苦涩感如海水涌进他心里,他开始有些焦虑不安地看着柯冕:“老实告诉我……” 然而他话未说完,柯冕突然手上用力一拉,就把他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那怀抱一如既往的强硬有力,而他则是怔了怔,下巴搁在男人肩上,盯着环在男人背后自己手里的那根烟,问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柯冕闭了闭眼睛,大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沉声道:“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纪冉:“他怎么了??” 柯冕:“他去世了。” “……” 纪冉猛地睁大眼睛,彻底僵住,就像一瞬间被剥夺了所有行动力。 那句话就好像一枚炸弹,炸开的同时,他脑子里被阻隔的记忆终于找寻到突破口奔涌而出!老杨的电话、小鬼、废弃大楼、女学生的尸体……向扬……沈军…… 死一样的寂静中,柯冕听到他跳得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终于,沉默只是为了下一刻的爆发,他猛地在男人怀里他开始剧烈挣扎了起来,大声喊道:“尸体呢??尸体呢??” “别激动!你听我说!” 柯冕根本不可能放开他,抱着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抖的他,“你听我说……” 烟头已经滚落地面,他泛白的指尖深深掐进柯冕手臂的肌肉里,不断试图挣扎开来,怒吼道:“王八蛋!!你放开!!那个混蛋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不顾他在怀里强烈的挣扎,柯冕突然单手抱着他的腰,伸手猛地擒住他的下巴,冒着被咬的危险堵住他的嘴唇! 被这个男人以要融化在自己怀里的力道抱着,纪冉被迫接受他霸道的深吻,当熟悉的气味闯进口腔,纪冉心里一急,竟然狠狠咬了下去。 男人眉头狠狠一皱,舌头创口处立即渗出鲜血,强烈的血腥味在彼此的嘴里迅速蔓延充斥。 可惜柯冕没有退却,甚至压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抱着他吻着他。 慢慢不知道因为什么,纪冉突然不再挣扎,只是亲吻间从他嘴里时不时发出悲伤的哽咽悲鸣,还有不停颤抖双肩,都让男人心痛不已。 柯冕的手一下一下抚慰着他的后背,良久后才慢慢地离开了他的嘴唇,看着他那双被悲伤充斥的眼睛。 就在此时,冷不丁地,一个戴着货车帽的快递员打扮的半透明人影——从卧室的门穿了进来。 那人一进来,看着他们的暧昧姿势,举了举手说对纪冉说:“内什么,打扰了不好意思啊,有只新死鬼要见你,有空签收一下么?” 94重见 ——内什么,打扰了不好意思啊,有只新死鬼要见你,有空签收一下? 陈皮同志的每一次出现都总是让人措手不及,纪冉一时间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根本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们就听到张小飞在外面带着哭腔喊了一句:“扬哥!!!” 那两个字刹那间让纪冉心头狠狠地揪了揪,然后,他猛地掀开身上的被子跳下了床。 站在门口的陈皮眼见这样,非常识趣地帮他打开了门,就看他箭一样光脚飞奔而出。 一跑出房门,纪冉就站住了。 他看到那个叫向扬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那里,半透明的脸上一双眼眸平静无波,正含着丝丝笑意——看着他。 他整个人一时间就跟被什么定住一样,一动不动了。 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好好地对视过,此时他们之间距离只有几米,却是已经生与死的距离,那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深沟,分开了他们。 这个时候,在后面充当围观群众的陈皮,抬手默默打了个响指。一下子,向扬的身体就从刚才的半透明化作了实体。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向扬慢慢地,朝眼前这个面容悲切的男子张开了双臂。 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纪冉会作何反应,当然也包括柯冕。 没有任何疑问,下一秒钟,纪冉果断地朝向扬的怀抱冲了过去! 在所有人以为他们会当场紧紧拥抱的时候,一冲过去,纪冉竟抡起自己的拳头,一拳朝向扬那张俊脸上招呼了过去! 张小飞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而,在向扬平静的目光下,纪冉那带着拳风的拳头,在距离他脸颊只有一厘米的地方——截然而止了。 这个男子的拳头颤抖着,一双眼睛通红,然后开口就朝他大吼:“你这个王八蛋怎么就给我死了!!!!” 面对这样的质问,向扬仅仅是微笑着,而后抬手包住他颤抖的拳头,再一拉,直接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他没有动,向扬的鼻尖就蹭在温暖他脖颈间,淡淡地笑道:“对不起。” 因为这三个字,这个男子的泪水再也无法遏止,从眼眶里奔涌而出,他哽咽着低声责备:“你他妈……你他妈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没有一次不让人担心!!这次干脆翘辫子了!全世界就找不到一个比你更混蛋的人!要你有什么用!!!” 任由他责骂,向扬只是一下一下饱含歉意地轻抚他的后背,完了特无奈地说:“哎呀,打不过我也没办法嘛。” 听到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纪冉不甘地说:“打不过你不会跑么?!难道你他妈不是最擅长跑路的么?!就这么给老子死了算什么!!?” 向扬贪婪地感受着怀里心爱之人的体温,又一次无辜地表示:“我当时腿受伤了嘛,腿受伤你懂不懂?可疼了,走都走不动。” 纪冉满脸泪水咬牙切齿:“疼死你!” 闻言,向扬低声笑着:“不过现在不疼了。” 他这话说得轻松,却透着令人无比心酸的苍凉。所以纪冉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只能紧紧抱着他,全身震颤。 看着那两人的身影,张小飞和柯灵站在一边,同样在无声地落泪。柯冕则是脸色凝重地不发一言,还是靠在墙边的陈皮低头看了看手表,对他们说:“时间快到了,你们快点。” 因为他这句话,纪冉就不自觉地抓紧了向扬的衣服。 默默抱了他一会儿,向扬终究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拉开了一点距离,用自己的手心疼地去抹他脸上满布的泪水,温柔地低声道:“嘘,不要哭,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地走?” 这个向来坚强的男子此时泪眼朦胧,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用力摇头并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丝毫不打算放手的样子。 向扬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深深看进他那双哀伤迷离的眼睛:“别哭了,我舍不得看你难过。” 纪冉不住地落泪,千言万语总结成一句:“混蛋……” 向扬帮他擦着眼泪,说:“虽然我老做让你生气的事,但是这是最后一次,原谅我……” 结果他话没说完,纪冉就非常果断地打断他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绝对不会!” “这可怎么办?” 向扬无奈地笑了出声,转而嘻皮笑脸地对陈皮说,“喂,老陈,再通融几分钟呗,你看我家小宝贝还在生气呢,我得哄哄。” 听他这么说,陈皮再一次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皱眉道:“拜托你们快点,有什么话快点说完走人,迟到了我要负责任的。” 一听这话,一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柯大小姐就怒了,转过头开口就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简直是冷血!无情!良心被狗吃了吐!没看这都生离死别了吗!?让他们多说两句话怎么了?!我就不信会怎么样!” 被这么一顿吼,陈皮菊花一紧干脆举手做投降状,特别为难地说:“哎哟,美女你别生气别生气啊!其实这回带他回来,我都是看在老熟人的份上破例的,要真误了时辰我担不起啊。” 见柯灵还要争辩,哭得涕泪直流的张小飞赶紧揪了揪她的衣服,说:“柯灵你别这样……他们地府有地府的规矩,陈皮也是冒着下油锅的危险带扬哥回来的……呜呜呜呜……” 这边厢,向扬看着纪冉的脸:“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不该来见你,只要一看到你,我就控制不住自己,自制力全都跑掉了。” 纪冉没有说话,看着这个男人一如往常顽皮的笑容,又听到他接着说,“不原谅我没关系,真的,但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生气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知道吗?如果你过得不好,无论我去了哪里都没办法安心。” 纪冉依然不说话,无声地掉着眼泪,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事实上向扬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种眼神,这是一种令人不得不妥协的眼神,可惜的事,向扬根本身不由己。 下一刻,向扬低声在他耳边问了一句,或者是自己想问了很多很多年的话:“最后了,我能亲你一下么?” 纪冉没有答应,可是也没有拒绝。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向扬的手指下一刻抓住他的下巴,在所有人面前,低头吻上他的嘴唇。 张小飞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至于柯灵呢,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瞄了自己老哥一眼,见她老哥依然面无表情,可是她心里却觉得有那么一点尴尬。 向扬的吻很温柔,像他真实的为人,蜻蜓点水般在纪冉的嘴唇上流连轻吻。 亲着亲着,突然之间,他在纪冉背后悄悄地——竖了起来一根挑衅的中指,送给柯冕。而这件事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就除了纪冉。 对于这根中指,柯冕仅仅是一双眼睛危险地眯了眯,盯着亲吻的两人,依然不动声色。 一吻很快就完毕了,离开了他的嘴唇,向扬仍旧微笑着看着那张心爱的容颜,而后,转开视线对张小飞说:“小子,替我好好照顾你师父,不然我半夜回来找你斗地主。” 对于这个威胁,张小飞显得手足无措:“我我我……我会的!扬哥你安心地去吧!” 然后,向扬终于才把自己的视线移到对面柯冕的脸上。 这两个男人的视线这一刻在半空汇聚,却没有众人想像中的争锋相对火光四射,而是格外的平静。 向扬先开口了:“我家宝贝就交给你了,好好对他,不要欺负他,不要辜负他。” 看着他,柯冕目光锐利无比,回答了一句:“放心,他也是我的宝贝。”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倚在墙边的陈皮终于站直了起来,对向扬说了句:“时间到了,走吧。” 向扬点了点头,放开了纪冉。 他视线虽然仍旧停留在这个男子脸上,可是往后了一步,说:“这次真的要走了。” 也是在这一刻,向扬的身体再次恢复了透明的状态。 纪冉脸上的泪痕是那般令人心软,他伸手,却再触碰不到这个男人的身体,他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乖,我走了,好好保重。” 向扬这么说着,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就和陈皮一起转过身,往外走了。 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纪冉眼神里充斥着满满的不甘与不愿,下一秒钟,他突然就想追上去,然而不待他迈步,就被身后的柯冕眼疾手快扶住了。 就像要依靠男人的搀扶他才能勉强站着,这一刻他悲伤得无以复加,令人窒息的绝望占据了他整个世界,他看着那个从小陪伴他长大从来深爱着他的人越走越远,他知道,这一次是永别! 就在这时,走着走着,向扬突然转过头对陈皮说:“啊,老陈,你说待会儿任职仪式我要不要换身衣服?这件衣服也忒寒碜了吧?” 听到他这话,陈皮“戚”了一声:“还换衣服?你们师兄弟俩卿卿我我耽搁了多少时间你知道么?待会儿要真迟到了不止是我!你上任第一个月就要扣工资!” 闻言向扬摸了摸下巴:“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做地府代理人一个月工资多少呢,有包三餐吗?有社保医保公积金吗?有公车接送吗?” 柯灵:“……” 张小飞:“……” 柯冕:“……” 当下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而纪冉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地你一言我一句交谈,他脸上本来悲痛万分的表情渐渐地、渐渐地阴沉了下来…… 陈皮:“社保??医保??公积金??你想都别想了我跟你说!你前辈我在地府干了几百年到现在还在住出租屋!有时候连带小妞开房的钱都没有好么哥们儿!你知道最后怎么样么?最后还得人小妞给我先垫着!” 向扬吃了一惊:“不会吧!这么惨?那照你这么说我前途岂不是一片黯淡?!” 陈皮正要回答,突然,他们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极端愤怒的吼声:“你们两个都他妈给老子站住!!” 于是他们立即站住了,并且,一起回过头。 一回头,他们就看到纪冉那张比包公还黑的脸,那双刚才还泪眼婆娑的眼睛此刻简直凶残无比,浑身杀气腾腾就像要将他们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向扬无辜地挠了挠头:“啊,怎么了宝贝?” 纪冉阴沉地脸,瞪着他们,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有一个的字:“你们刚才说什么?什么任职仪式?什么地府代理人?什——么——医——保——社——保——公——积——金?!” 陈皮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许一廷失踪,底下决定让老向去接任他的职位,以后以地府代理人的身份常驻人间,这件事我刚才没有告诉你吗?” 闻言,纪冉一挑眉,愈发的笑得阴测测:“哦?原来不是要去投胎么?” 陈皮连连摆手:“什么时候说是去投胎了?你自己误会了。” 纪冉笑了笑,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刚才毫无疑问被占了便宜的嘴唇,而后,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移到正在若无其事吹口哨望天的向扬脸上,一偏头:“那你倒是跟我解释一下呗,刚才那一下是怎么一回事?” 向扬当即愣了一愣,把视线从天花板上移下来,就好像刚发现纪冉在跟自己说话似的,对着纪冉做无辜状讪笑。 就在众人还在等他解释的时候,下一刻,他突然一个秒速转身拔腿就跑说了句“老陈快跑!!我近期之内还不想死第二次!!”就整个人从大门穿了出去一溜烟消失得一!干!二!净! 纪冉沉默了两秒钟,拳头握地死紧死紧,终于,忍无可忍对着那混蛋跑路的方向撕心裂肺吼了句:“姓向的!!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看着目露凶光的纪冉,陈皮打着哈哈说:“消气消气,我跟他真的不是一伙的,他也没有拿小泽玛利亚的限量版写真集贿赂我,真的没有!相信我!哎呀快迟到了,我走了各位保重!” 说完他看都不敢看纪冉一眼,也跟着跑了。 终于,那俩奇葩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走了,留下满屋子别提多尴尬的气氛。 为了打破这沉默诡异的氛围,张小飞挠着头干笑道:“哈哈哈哈哈!原来我们都被骗了,扬哥真幽默!” 柯灵也是啧啧地摇头,感叹道:“这件事,简直是丧心病狂惨绝人寰到一定程度了,佩服佩服!” 而当事人受害者纪冉简直已经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现在他的心情如果要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丢脸丢到姥姥家老子之前那些眼泪全他妈是白瞎!!! 就在这时,旁边从刚才向扬亲了他一下之后,就一直沉默着的柯冕,突然动了。 还沉浸在想杀人的情绪当中,纪冉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等他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瞬间双脚离地,整个人被那双强壮的臂弯打横抱了起来!他一抬头,发现这个男人一张脸阴沉得有些可怕,而且二话不说且目的明确地——往卧室走! 纪冉心说不好,刚才光顾着生气竟然忘了自己身边有头狼,立即失声道:“你干什么!老子饿了三天三夜没吃饭呢!” 柯冕无动于衷,一双眼睛深沉无比,边往卧室走边淡淡地说:“这么巧?我饿了一个多星期了。” 95八卦 关于冯总失踪这件事,他们公司里有很多传言,各式传言千奇百怪五花八门,不过要说传得最为逼真也最为让广大同事所接受认同的一条,当属“某位女高层几次三番追求冯总不得更不惜夜闯冯总家中最后被拒结果恼羞成怒把冯总雪藏了”! 关于这件事情,有人说冯总不识时务,有人说女高层如狼似虎,大家各有各的想法和态度。 所以当几天后酷帅狂霸拽的冯总再次出现在公司里,大家表面上装作跟平常一样,但其实心里都清楚——可怜的冯总,想必是妥协了。 公司茶水间向来是同事们闲时交流情报的重要根据地,总的来说,和女厕所排名不分先后。 “你们有没有发现……冯总今天的领带结比平常松了一点!!” 天气预报播音员阿青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用一个半夜两点讲鬼故事的口气对众人如是说。 音乐节目主持人基佬阿杰闻言,立即惊讶地捂着嘴,翘起一根尾指道:“不会吧??这都被你发现了??” 呵呵笑了两声,阿青做优雅状慢悠悠地品尝了一口咖啡,说:“那是,作为冯总的头号爱慕者,我可是连他内裤是什么品牌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不会是真的吧??” 阿杰悲恸欲绝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叹道,“哎,我家小冯冯真可怜,难道……难道是因为我当初拒绝他的追求导致他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吗?!可是我当时真的有男朋友了!小冯冯!天意弄人!为什么我不早点遇到你??” 他在旁边抬头问苍天,阿青则非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吧?你什么时候产生他追求你的错觉了?” 阿杰哼了一声,竖起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和看别人的根本不一样!这件事我从入职第一天起就发现了。可能他那人比较内敛吧,如果当初我愿意做点小暗示,今天他内裤什么牌子都不用你告诉我了!” 听他讲得绘声绘色跟真的一样,阿青嘴角抽搐:“得了吧,冯总能看上你?做梦做梦就好。” 看他们俩讨论得热火朝天,一直插不上嘴的实习生林小如小声问了:“……其实,领带结松了代表了什么??” 她刚问完,那两人就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用赤果果看外星人的眼神盯着她看。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让他们反应这么大,林小如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看着她纯洁无辜的小眼神,阿青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你这就不懂了,我们冯总一向一丝不苟,特别是那个领带结,几分力度要打多紧那都是有标准的!我偷窥……阿不对,我观察了他那么久,这回!这回可是第一次见过他的领带结比平常松了0.1厘米!是0.1厘米啊!!” 她刚说完,阿杰立即羞涩地捂住自己的脸,小声道:“不知道……不知道他穿内裤的时候小弟弟的摆放角度有没有标准!!” 林小如瞬间震惊地看了阿杰一眼,又立即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问阿青:“还是不懂,领带结松了怎么了?” 阿青严肃地说:“领带结松了代表什么?就代表我们优雅帅气的冯总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自己也控制不好自己的手劲儿!为什么会控制不好自己的手劲儿??那就是因为他昨天晚上——太!累!了!” 阿杰再次捂脸:“说起来也不知道冯总一夜能几次?讨厌,真是便宜那个老女人了!” 林小如恍然大悟:“原……原来是这样,前辈们的观察力真是太惊人了!从一个领带结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在林小如崇敬的目光下,阿青得意地点了点头:“做人嘛,特别是我们做传媒人,就必须要学会眼观八方举一反三。你还年轻,小姑娘有大把前途的啊,好好学习!我看好你!” 阿杰:“哎呀,不知道冯总喜欢用什么体位,害羞死了。” 林小如再次震惊地看了看他,然后转过头,特别认真地对阿青说:“前辈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就在这个时候,罗楠的女助理丘晓,拿着一个杯子走了进来。 丘晓这人虽然来了也快一年,可为人一直内向木讷,而且不怎么合群,在之前已经换过两三个老大,最后也是多亏罗楠收留了她,不然她肯定得卷包袱走人。 关于她的这些八卦,别人在背后议论的也不算少了。 一走进来,她匆匆和众人点了点头,就低着头走到饮水机那接水去了。 阿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立即噌噌噌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结果这一拍她吓了一跳,水都差点洒了。 她回过身看着阿杰,都还没来得及对上阿杰视线,她就垂下了头:“怎……怎么了杰哥?” 阿杰两眼发光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听说今早莫迪要上你们节目做采访,到时候你帮我拿张签名呗!” 听到这话,一旁的林小如吃惊道:“莫迪??他要来吗??” 阿青说:“是啊,过来宣传他回国的第一张EP。” “这可是他回国第一个采访,可惜我待会儿要做节目,估计见不到他人了,听说他本人比电视上还嫩,而且……” 阿杰压低了声线,“听说他也是个gay。” 阿青叹了口气:“这个圈子怎么就这么多gay阿?照这样发展下去以后估计就是男的搞gay,女的看男的搞gay?那我们女的吃什么?” “你们吃自己去吧。” 阿杰一摆手,又两眼发光对一直看地板的丘晓说,“总而言之,丘晓,你记得帮我拿他的签名照,我请你吃巧克力,ok?” 他这么问完,丘晓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知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见她这样,阿杰有些囧地看了旁边阿青一眼。 接收到他的目光,阿青撇了撇嘴,竖起一根手指往她手臂上一戳,说:“喂,游魂呢?” 谁都不曾料到,手指刚碰到她的身子,她即刻全身跟触电了一样猛地一震! 直吓得阿青赶紧把手缩回去,目瞪口呆看着她。 这下子她好像才回过神来,一抬头,面色恐慌地看着在场三人的脸,然后在下一刻就转身拿着杯子逃也似地走了。 阿杰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特别无语:“怎么回事?这人怎么这么古怪?” 阿青则是表情复杂看了自己的手指半晌,然后一抱臂抬头评价了一句:“贱人就是矫情。” 林小如连忙点头:“对!说得对!” 莫迪是当今娱乐圈风头正盛的华裔小天王,24岁,脸蛋长得好看不说,不单唱跳俱佳,作词作曲更是不在话下。据说体育方面十项全能,精通各种乐器,会说国语粤语日语英语法语西班牙语,见过美国总统英女皇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他是当今娱乐圈的神话!就连粉丝的简称都高端大气到目中无人的地步——“迪拜”! 一般来说,这种传说级别的艺人都多少会有点令人无法忍受的怪脾气,可是他没有!他一点也没有!他讲文明懂礼貌守信用他卖得了萌耍得了酷他会扶老太太过马路还会和歌迷互送礼物! 他是完美的,他是歌迷们心目中的上帝,他是娱乐圈里的一股清泉,他是所有女孩子心目中最完美归宿,他不容亵渎,他美好如初,全世界任何最好的形容词都与他有关! ——以上摘自莫迪百度百科。 10点40分,广播电台大楼贵宾通道先是迎来数名黑衣保镖,紧接着,戴着帽子墨镜穿着运动夹克的男人被经纪人助理保镖一干人等簇拥着快步走了进来。 帽子墨镜遮住了他的表情,一路上他目视前方脚下不停,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直接上了专用电梯,前往七楼直播间。 在电梯里的时候工作人员在给他进行讲解,今天的节目长达两个小时,他的访谈为二十分钟,这个部分在10点15分开始,而节目主持人名叫罗楠,这些细节之前其实已经跟经纪人交流过几遍,这次是作为最后的确认。 这几分钟里他没有摘下墨镜也没有开口说话,在工作人员不停的讲解中,用不紧不慢的点头作为回应。 8点46分电梯到达7楼,助理丘晓已经在电梯外等候,看到这个有些奇怪的女孩时,莫迪那藏在镜片后面的视线刻意地顿了一顿,那之后,无二话,丘晓就将他们领至直播间。 刚打开直播间的门,莫迪就闻到一股很奇妙的香味。 直播室内摆满设备的工作台前,一个背对他们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弯腰跟坐在椅子上的工作人员商量着什么。 当那个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莫迪才透过墨镜看到他的模样——这人戴着一副很大很蠢遮住大半张脸的眼镜,整一个书呆子的模样。 书呆子看到他,赶紧憨笑着迎上前来,朝他伸出了手:“你好,莫先生,我是罗楠。” 莫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冷,然而在摘下墨镜时,那张俊脸上即刻挂上一个非常礼貌的微笑,同时握住了他的手:“你好,我是莫迪。” 事实上即便是业内人士,对莫迪的评价也都是有褒无贬,他年轻英俊有才气,身上有种与身俱来的贵族气质,更难得的是他对谁都那么有礼貌,甚至从来没有人看他发过脾气。粉丝们认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如果真有人不喜欢他,那也不是他的问题,一定是别人的问题。 这个二十分钟的采访下来,莫迪全程脸上都挂着微笑,面对罗楠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他给予的回答都相当有诚意,期间更没有一点不耐烦。即使是后来节目结束的时候,丘晓起身不小心把水洒到他身上,他不单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很绅士地反过来安慰丘晓。 只是,丘晓很不对劲。 她低头看着地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她站在那里,身子竟有点轻晃,好像随时会倒下的模样。 见她这样,莫迪赶紧站了起来,格外温柔地问她:“怎么了?丘小姐你不舒服?” 这么说着,就伸手想扶她。然而当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肩膀,丘晓突然受到什么刺激一样,小声而急促地惊叫了一声,立即转身就跑了! 罗楠见状,特别抱歉地对莫迪深深一鞠躬:“实……实在不好意思!她可能不舒服,我去看看她!莫先生,今天的访问非常愉快,你辛苦了!” 几句话收完尾,罗书呆子就屁颠屁颠地追了出去,留下莫迪站在原地,格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离开的门口。 罗楠是在后楼梯找到丘晓的,她正背对着他,抱着自己的脑袋蜷缩在台阶上,这个女孩子仿佛承受什么痛苦似地,弓着背,似乎看起来还有些发抖。 “丘晓,你怎么了?” 罗楠小心翼翼靠近她,询问的声音在空旷的后楼梯引起轻轻回音,此时的他,口气跟在外面时不大一样,只是丘晓无暇去分辨。 听到有人靠近,丘晓立即神经质地把头埋在膝盖上,大声制止道:“你不要过来!” 感觉到相当不对劲,罗楠看着她不停发颤的背脊,问:“你怎么了?告诉我可以吗?” 对于罗楠的关心,丘晓用力摇着头表示抗拒,嘴里小声却急切地念叨着:“我没事我没事你别管我你快走……” 她越念越快越念越小声,这种诡异的感觉让罗楠轻轻蹙了下眉,可是他不放弃,继续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要请假回去休息吗?” 然而,这次丘晓却没回答他,而是抱着脑袋兀自念叨着什么东西,越来越奇怪了,就在罗楠伸手拍她肩膀的时候,她突然之间——猛地回过头来:“我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走!?!” 罗楠立即退后了一步,不只是因为她这一声吼,更因看到她那一双骇人的绿色的瞳孔,此时她一张嘴,两侧尖锐的獠牙立即暴露无疑! 失控了一样,这个原本木讷内向的女孩子在一瞬间像变了个人一样,张牙舞爪,直接就朝罗楠扑了过去。 96急变 眼见那丘晓突然狂性大发,竟就这么扑了过来! 这危急时刻罗楠正想做出反应,却不曾想到,他身后那道门突然之间开了! 不消一秒,一抹鬼魅般迅疾的身影就挡到了他的身前,并单手准确无误地扼住丘晓的咽喉! 来人手劲儿很大,丘晓咽喉被扼一时间也发作不得,只能不停朝他们龇牙咧嘴挥舞双臂。 她那双血红色眼睛越过那人的肩膀,执着地盯着罗楠的脸,嘴里更是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呜呜叫声,仿佛是某种突如其来的欲望令她失去了本性,迫不及待想扑过去将罗楠生吞活剥。 看着这样可怕的丘晓,罗楠站在那人身后,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时,来人再次将扼住丘晓喉咙的力道收紧,他那一双绿色的眼眸直直逼视进丘晓的眼睛,其中仿佛蕴藏着某些骇人的东西,这使得丘晓慢慢地竟停止了挣扎。 当下一刻他周身强大的气势全开!丘晓随即浑身一震,红色的眼睛瞬间就失去焦距,脑袋一歪,整个人就这么软了下去。 罗楠一直站在后面默默看着这一切,待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稳稳扶住丘晓,回过头来,罗楠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这个人——是莫迪。 只见他站在几截楼梯之下,扶着完全失去意识的丘晓,抬起头对罗楠笑吟吟,来了句:“hi,三嫂,刚才真危险,你没吓到吧?” 罗楠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更警惕地盯着他看,即使他表现得若无其事没半点敌意。 看着丘晓得脸,罗楠觉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这么一个天天上班都跟在自己身边的普普通通小助理,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之前在她身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人要把她变成僵尸? 又看了看莫迪,事实上罗楠刚才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味不像普通人类。不知道丘晓的事跟他有没有关系,怎么会这么凑巧,他第一次来这里,丘晓就被人转化? ——这个嬉皮笑脸的小屁孩,究竟是敌是友…… 就这样,刚才做节目时的和谐友好已经不复存在。蔓延在两人之间的是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当然大部分原因是在于罗楠,要知道莫迪的表情跟刚才根本就无二样。 就在这时,莫迪兜里的手机响了。 手里铃声在空荡荡的后楼梯久久盘旋,罗楠警惕地盯着他,看他拿出手机,接上,而后对通话那边的人说了句:“hi,三哥,你在哪呢?我现在跟三嫂在一起。” 罗楠可以发誓,这小子说句话时脸上那贱贱的笑容,让他立即想一尾巴扇过去。 十分钟后,冯总办公室 一直没有醒来的丘晓就被放在一旁的长沙发上,此时的她显得非常平静,近视眼镜不知什么时候被摘掉,露出一张秀气的脸。压根看不出这个熟睡的漂亮小姑娘,竟然就是刚才在后楼梯失控发狂的人。 而这办公室里另外三个人则是站着,莫迪此时正靠坐在冯宇衡的办公桌沿,笑着对刚刚摘下眼镜露出本来面目的罗楠说:“三嫂,我觉得你戴眼镜的时候特别可爱。” 完了他又不急不慢补充了句,“当然,眼镜摘掉也非常迷人。” 在场的差不多都是知根知底的,罗楠也不用再跟在外面似的装迷糊,一挑眉:“真的?多迷人?” 大概狐狸终究是狐狸,摘下眼镜后每一个眼神都在有意无意地诱人深陷,和刚才判若两人。 莫迪看进他的眼睛,一瞬间调情模式全开:“很迷人,怎么办?我突然都有点嫉妒我三哥了。” 罗楠:“嫉妒他做什么?你也不差啊。” 当然,这里指的是被狂扇耳光的潜质。 他们叔嫂(?)二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眉目传情,至于这办公室的主人冯总嘛,失踪至今也是今天才回到公司,还没机会跟罗楠说上话解释自己失踪的原因。 早上也是有去找过罗楠,结果被以要做节目为由赶了出来,等到现在终于见上,却有个闪亮无比的电灯泡杵在这。 无法,他向罗楠介绍这颗被他在心里狠狠唾弃了千遍万遍的电灯泡:“莫狄,我们老四。” 莫迪看着罗楠,继续做笑脸攻势:“莫狄,万夫莫敌的莫,狄仁杰的狄。很多年前就听说过您,没想到一直等到今天才见到,三……” 这回不等他说出那个“嫂”字,他家三嫂已经笑眯眯开口纠正道:“我叫罗楠。” “你刚才没受伤吧?”冯宇衡看着他,这个向来优雅从容的男人眼中有无法掩盖的关切深情。 相对之下罗楠淡定得多,幽幽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丘晓谁咬的?” “这件事嘛……可能得问问她自己了。” 莫迪这么说着,突然看向此时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丘晓,说,“醒了就起来吧,美女,我们大家好好聊聊。” 莫迪的声音明明分外温柔,却让不知道从刚才开始装睡了多久的丘晓浑身一僵。 紧闭着眼睛思来想去,最后大概是知道了瞒不过去,这个女孩子终究还是从沙发上慢慢坐了起来。她一眼都不敢看向众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安地掰着自己的手指。 看了她一眼,冯宇衡走到自己放置在办公室里的小冰箱前,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包血包,就走过去递给了她。 当抬头一看到那血包,本来低着头畏畏缩缩的她立即两眼发光,一下就从冯宇衡手里把它抢过。 众人看着她迫不及待地扒开塞盖,像一个饥饿了许久的人,立即就吸食了起来。 她动作实在太快,甚至没停下来缓口气,一分钟不到,原本那满满的一包血已经见了底,她一滴也没有剩,把那透明包装整个吸得瘪瘪的,这才依依不舍地停了下来。 然后,刚停下来,她就像突然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一样!慌张地把那包装往地上一扔,抱着自己的手臂再次恢复焦躁不安起来。 看情况这样,莫迪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这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帅气男生把手压在她身子两侧的沙发上,蹲下去,抬头看她的眼睛:“丘小姐你不用害怕,我们是来帮助你,在这里你很安全,没有人能伤害你。” 对于他表达出来的好意,丘晓唯一的反应是抗拒地避开他的视线,把低埋着的脸转向另一边。 被女孩子拒绝是一件非常伤自尊的事情,特别是对莫迪而言,于是顿了顿,他又契而不舍地说:“真的,我是好人,而且你知道吗,现在我跟你是同类哦。” 听到同类这个词,丘晓有些疑惑有些惊讶,犹豫了两秒钟终于偷偷看了他一眼,可是立即又转开了视线。 “你不信?” 莫迪有些苦恼地摸着自己下巴,在心里琢磨了半天,然后他突然之间眼睛一亮——有主意了! ——又过了一会儿 “来,你看,看看我们是不是同类。” 听到他这么说,丘晓低垂着头,不安的同时又有那么点好奇,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再一次抬起头看他。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这小子两只眼睛赫然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绿色!这还不止!他还故意朝她龇着嘴,露出两颗恐怖的要吃人似的尖牙以此显示他们确实是同类! 一瞬间丘晓真的吓到了,她张大嘴,面部肌肉硬生僵硬了足足有五秒钟,就这么和莫迪大眼瞪小眼。 然后,这个被吓尿的女孩子突然惊叫了一声,抓起旁边的抱枕往他用来混饭吃的脸上就使劲砸:“啊啊啊!!妖怪妖怪妖怪!!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罗楠:“……” 冯宇衡:“……” 一分钟之后 万人迷莫迪一手勉强撑在办公桌上,一手扶着自己额头,用一个极度受伤的苍凉背影对着众人。 看着他,罗楠沉默了两秒钟,而后笑得美美对旁边的冯宇衡说:“你们家的兄弟每个都这么别(qi)致(pa)。” 于是,冯宇衡每个月也有那么几次冲动地想去扶额。 而此时,把莫迪收拾跑了的丘晓,正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目光惶恐不安,嘴里念念有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逼我……” 罗楠和冯宇衡对视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而后轻轻地靠近她。 感觉到罗楠在她旁边坐下,她立即紧张地往旁边挪,但是,罗楠这次竟直接伸手把她的脸掰了过来。她惊慌失措,试图用力掰开罗楠的手,但是当她不经意间看进罗楠的眼睛,她手上的动作突然之间就顿住了。 眼中的惊恐一时间被凝固住,她看着罗楠那正在渐渐产生奇怪变化的瞳孔,听到罗楠问她:“丘晓,能告诉我吗?你发生什么事了?” 同一时间,昨晚被折腾了一宿的纪爷正在自家被窝里睡得很沉,至于罪魁祸首的某人,则是已经起了床,在厨房为这位爷准备早饭。 事实上昨晚临睡前,纪冉非常严肃地跟他探讨了很多问题。 比如——“其实你走了就好有什么必要回来?难道你觉得一个随时小宇宙爆发战斗力一千万的天师也就是老子我会照顾不了自己么?小子你不会是在小看我吧?” 提出这个质疑的时候纪大帅哥正侧着半边屁股坐着,下巴微微扬着,嘴唇还是被蹂躏过的小小红肿,脖颈间胸前布满点点暧昧的吻痕。 柯冕看着如此这般的他,心说如果你所说是这方面的战斗力,那我当然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有一千万。 但是这心里话,柯冕肯定不会说,柯冕很清楚,在明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对方铁定会恼羞成怒的情况下,再说出来就是非常不厚道的行为。 柯冕是那种人吗?明显不是,所以柯冕想了想,把被子一掀,在他的骂娘声中,将心里对他深深的肯定直接付诸了行动。 一个小时后 纪冉能做到的已经只有趴在床上了,在把“老子打死都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这个行为贯彻了五分钟之后,又闷闷地说了——“我觉得你他妈就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柯冕愣了愣,心说这宝贝肯定是又想起他以前的那些黑历史,赶紧凑过去亲了亲,说了句“我爱你”。 谁知他话音刚落,纪冉就苍凉地笑了笑,来了句——“不,你爱的只是我的身体。” 他的表情让柯冕心头一紧,说——“你不要胡思乱想!” 纪冉抬头,明明是笑着,眼眸里却含着呼之欲出的悲伤与眼泪,说道——“如果你真的希望我相信你,那你就让我上你一回。” 柯冕沉默了一会儿,就再次被子一掀。 于是纪冉如愿以偿,通过40分钟的骑乘式,过了一把在上面的瘾。 如此这般就是这样,昨晚折腾得实在太过。 那位爷身体明明还没完全恢复,不应该让他第二天连床都下不来,这一点柯冕心里当然清楚。 只是会导致这种结果,分开那几日所叠加的疯狂思念,是起因,而纪冉在他面前和向扬那一个碍眼至极的亲吻,可以称为导火线。 出于心疼+愧疚,他现在站在灶台前熬粥,为了给那人清一清肠胃降一降火。 其实,等纪冉醒了他有很多话想说。 他可以感觉到纪冉昨夜一直故意避开他为何离去的问题,其实这个人心思缜密,而且敏感至极,越是不提,柯冕就知道他是越在意。 那么既然自己已经决定留下来,既然已经答应过要毫无保留,柯冕决定他们谈一谈。 这时,突然听到后面有动静传来,知道是那位爷醒了,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那人从后面抱住了。 下一刻,那人的额头就亲昵地抵在了他后背,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纪冉第一次主动做这个动作,感觉着他的体温,柯冕的目光愈发柔和了下来。 握住了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柯冕问了句:“醒了?不多睡会儿?” 听到这个问题,身后那人轻轻地说了一句:“想你。” 受宠若惊是肯定的,于是柯冕转过身抱住他的腰,低头看眼前这张令自己着迷的脸。 本来正想说什么,可在看清这张脸的下一个瞬间,柯冕的脸色就变了! 97槿卿 “你跟他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况来着?” 昨晚纪大帅哥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非常若无其事,看起来跟随口就问出来的一样。 但柯冕知道他不是,这件事在他心里必定已经琢磨了有一段日子。 所谓高手过招,往往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柯冕很清楚,事到如今自己只要稍微说错一个字,后果就有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思及至此,柯冕就决定了还是先打保守战,于是问了:“恩?怎么突然对这个有兴趣?” 结果纪大帅哥不说话,笑眯眯。 看着他的笑脸,柯冕当即又懂了一个道理——无论你有没有黑历史,无论你裤裆里那玩意儿洁不洁,只要你家那位心肝宝贝认为你是错的,你说什么都是错。 就算你斩钉截铁说1+1等于2,他也会用一个凉飕飕的笑容来告诉你1+1等于3.1415926535这个道理。 所以后来,柯冕还是一狠心——坦白从宽了。 “记得洛成彦做倒五芒星成魔那件事吗?我跟他第一次见面,情况跟那时候很像。那天晚上月亮是红色的,远处地上有红光连着月亮,我当时刚好没什么事儿做,想着可能有热闹看,就赶过去了。和洛成彦情况不大一样的是,当时那个人完全成魔了。我到那里的时候,正看到他在跟那个人斗法。我看过很多漂亮的人,可当时他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如果不是看到他的符阵,我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哪路神仙。打斗的时候他砍掉了那个人的右臂,可一个不小心还是让那个人跑了,而他自己也受了点伤。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站得那么远,可从他伤口流出来的血液的味道,却让我觉得非常吸引人,好像有种奇怪的魔力。戏明明散场了,我却不想走了,我一路跟着他,跟着他看他在河边清理伤口,看他的血顺着河水流走。最终的结果是,他发现了我。” 这个时候回到厨房里,柯冕看着眼前这个人格外熟悉的脸,被什么东西定在原地似的,深深怔在了那里。 他仿佛有重量的视线从这个人迷人的眉眼、鼻尖、唇角一一描绘而过,最后,停留在了眼角本来该有一颗泪痣的地方,他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无论他执拗地看多少遍确认多少遍,那里依旧什么都没有,虽然那双深深注视他的眼眸依旧迷人。 到了这一刻,这个男人终于从干哑的喉咙里挤出了两个轻不可闻,却如有千斤重在很长一段年月里压得他分毫无法动弹的字:“槿卿……” 这个跟纪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双手亲昵地环着他的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启嘴唇回应了两个字:“祁渊。” 多少年没人叫这个名字,这两个字从这个人嘴里说出,就像一个魔咒,更像一只手,穿进他的胸膛将他的心脏狠狠握住。 柯冕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现实,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眼前这张脸,低声道:“你还活着。” 槿卿微微笑着,这个笑容有蛊惑人心的嫌疑,轻轻回答道:“我还活着,我想你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另一个相较之下更加熟悉的声音才厨房外面传来:“姓柯的,你他妈说给我熬粥,粥呢?” 接着,不等柯冕反应,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抓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从外面走了进来。 当看到这两个人的动作,纪冉往里走的步伐一下子定住了。 立即,柯冕如本能般撒开了原本抱住怀里人的手。 而苏槿卿呢?因为柯冕的动作,他眼中有那么一丝谁也没有发现的冰冷闪过,而后,带着高深的笑意,他回过了头,不慌不忙地迎上纪冉的视线。 看着转过身来的人,竟然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纪冉全身毛孔瞬间都炸开了! 但是,他仅仅花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用作震惊,在那之后他立即扬出一张符咒,目光从方才的懒洋洋变得锐利如刀:“你是谁?” 面对这个问题,苏槿卿大概觉得有些好笑,随意勾了勾嘴角,就想走上前去。 然而,他只前进了一步,柯冕已经在底下抓住他的手腕,没有一点犹豫,制止他继续往纪冉那边走。 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就像在防什么豺狼虎豹,让苏槿卿愣了一愣,回头重新看向他:“怎么了?你担心我伤害他?” 问完也不等柯冕回答,又问了句,“还是你以为我要走?” 看着他,柯冕一时间竟然有点疑惑了,只因在他记忆里的苏槿卿分明是一个太过自持的人,根本从来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 但这个怀疑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下,柯冕看了站在那边一脸警惕的纪冉一眼,才沉声对他说:“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苏槿卿没有回答,而是微笑着,用探究的眼神看他,似乎是想从他严肃的表情中找寻出什么端倪。 倒是纪冉看着他们,先冷冷的开了口:“我这里是便利店么?” ——想进来说就进来说,想出去说就出去说? 任由柯冕拉着自己的手,苏槿卿回过身笑着说:“我刚才去他家找不到人,想来他是在你这边,所以就过来了。冒昧了不好意思,毕竟我和他……” 说到这里,暧昧地看了柯冕一眼,轻声道,“已经分开好多年了。” 因为他这句话,柯冕的双眼中有一抹极端复杂的神色掠过,但很快地,就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眼眸里。 纪冉紧紧盯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我不管你们分开多少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家伙,你现在还有空关心我是什么东西?” 苏槿卿这么说着,不着痕迹地挣开柯冕的手,似笑非笑的眼珠子定在纪冉脸上,“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先担心一下你自己,你以后到底还有没有可能继续做天师。” 他话音刚落,柯冕紧紧皱了皱眉。 而纪冉,万分狐疑地打量着这个人:“你什么意思?” “你没有感觉到吗?你的灵力……” 在这一刻无法否认,苏槿卿的声音穿透了他的心,特别是最后这几个字,“一直都没有回来。” ——你的灵力一直都没有回来。 这是苏槿卿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个人就从他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他不知道后来柯冕经过他身边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只知道在那之后,柯冕就跟那个人走了。 直到一阵难闻的糊味闯进鼻腔,纪冉才在原地回过神来,他走上去把炉子关掉,发现柯冕早起给他熬的粥现在已经糊了。 但是他真的很饿,他执拗地盯着这锅烧糊的粥,盯了大概有一分钟,最后,拿了个碗把这锅淡褐色的东西舀了半碗出来,又拿了个调羹,就站在那,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每一口都那么难以下咽,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他并没有回头,可是舀粥的手顿住了。 因为突然之间,他想起男人刚才在他耳边说的好像是“我马上回来”。 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紧接着,张小飞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哎??师父!什么东西烧糊了??” “铛”地一声,手里的调羹就这么掉回到碗中,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扬起下巴对张小飞说:“吃早餐了么?喝粥吧,我特地给你熬的。” 听他把“特地”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张小飞在心里狠狠抖了抖,一句“不用了师父我吃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听他一字一句地说:“整锅给我喝掉,喝不完的话,扣一个月工资。” 这一瞬间,张小飞简直是震惊了。 柯冕开着自己的车行驶在路上,而苏槿卿坐在他旁边,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应该开去哪里,没有目的地,只知道现在要带这个人离星湖大厦越远越好。 “这个世界发展得真的很快,我醒了到现在快两个月,还是不大适应,哪里都那么吵,哪里都那么臭,特别是这个机器排出的废气。” 好像朋友聊天似的轻松,苏槿卿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着汽车的窗框,如是说。 柯冕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这个男人刚刚从极度震惊稍微冷静下来,也更加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苏槿卿本是应该恨他入骨,可刚才在纪冉家那寥寥的几句话以及行为举止,都让柯冕隐约感觉到他跟以前不一样。 天师也是凡人,本该几百年前就去世的人,为什么会在几个世纪后的今天再一次出现?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手里紧紧把着方向盘,柯冕问他:“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闻言,苏槿卿偏过头,看隔壁的他英俊的侧脸,低笑着说:“你其实,是想问我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是吗?” 苏槿卿这个问题正中靶心,终究,柯冕在沉默了好几秒之后在路边踩下刹车,而后抓住他玩弄倒后镜的手,一双深邃的眼睛格外严肃地看他:“你发生什么事了?” 看了眼被紧紧握着的手,苏槿卿稍稍一倾身,看进这个男人的眼睛,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把自己关起来了,五百多年。” 他说这句话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说一件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但这件事对柯冕来说显然不是小事,这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男人,在一瞬间狠狠揪紧了眉头,问他:“为什么?” 苏槿卿没回答,而是反握住男人的手,垂下了视线:“我想跟你道歉,祁渊。” 柯冕不明白:“……怎么说?” 气氛一再往诡异的方向走,当再抬起头时,苏槿卿的目光突然变得柔情万分,他的修长手指抚上男人轮廓深刻的脸:“如果我不是明知道有违天理还跟你在一起,当初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那件事的责任本该我们一起担,我当年却完完全全推到你一个人身上,对不起。” 他说得如此情真意切,让柯冕心里愈发感到疑惑:“你没有错,那些人明明都是我……” 然后不等柯冕说完,苏槿卿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睛更正道:“不对,我更不应该将你封在那个山洞里。这么多年,那种孤独的感觉,应该每一秒钟都不好受吧?”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刺激着柯冕的神经,柯冕甚至觉得胸口那根木桩又在暗地里叫嚣着,呼应着眼前这个人的话语,令他隐隐作痛。 可即便是这样,柯冕却再次握住他的手,说:“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发生了什么?” 苏槿卿慢慢眨了眨眼,似乎依旧不打算回答:“这个不重要,我觉得重要的是,你会回到我身边么?我们还会跟以前一样的对吧?” 柯冕:“……” 没错,对于这个问题,柯冕沉默了。 时间随着他的沉默一分一秒过去,苏槿卿仔仔细细观察着他的眼睛,终于在某一刻笑了出来:“看来是不能,因为你已经找到代替我的人了。” 柯冕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仅仅是说了两个字,两个现如今至关重要的字:“旱魃。” 随着这两个字出现,车里的气氛愈发微妙了起来。 苏槿卿挑眉,依然若无其事道:“恩?” 柯冕:“是你放他出来的么?” 听到这句话,苏槿卿低头笑了下笑,再抬头时,这个漂亮却无形中令人心悸的男子说了一句话:“他也希望你能回到他身边。”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答案几乎已经是肯定。 不知不觉地柯冕握着他的手有点用力:“你们想做什么?” 苏槿卿:“舒嵘已经答应回到他身边了。” 柯冕:“他对舒嵘做了什么?” “我觉得你变了,而且变了很多。” 苏槿卿轻轻这么说着,抬起手,就这么在他心脏的位置若有若无地描绘着,笑问,“是因为这根木桩吗?” 没有回答,柯冕握住了他抚摸在自己胸膛的手,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放他出来,但是你不能呆在他身边,他很危险。” 似乎完全不把柯冕的警告当一回事,他问柯冕:“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吗?你确定?” 柯冕:“……对不起。” 眼看柯冕的答案是拒绝的,苏槿卿不慌也不恼,突然,意味不明地说了句:“那个人是叫纪冉吧?” 这简短的一句话,瞬间就让柯冕的眼神骤变。 “既然他这么重要的话,你最近要好好保护他啊。” 苏槿卿笑得眉眼弯弯,凑了过去,在他耳边用说悄悄话的口气说,“很快,你会自己动手取下这根木桩,变回以前的你,主动回到我身边,祁渊……” 98视频 苏槿卿临走前那番威胁话语还在柯冕脑海里不停回荡,此时此刻,他正开着车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柯冕不知道这几百年来在苏槿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今时今日自己在他身上已经闻不到任何一丝与人类有关的气味,换句话说,他已经不再是人类。 但是,无论他是不是人类,无论他的性格他的心理怎么变,却有一件事情似乎永远都不会变——就是无论过了多少年,他的出现总会轻易就让柯冕乱了阵脚。 即使其实对于他的再次出现甚至于他的改变,柯冕在这之前已经兀自做过很多次心理准备,但现实却往往不是那么容易就让人接受的。 究竟当年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性格会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如果现在这个苏槿卿真的已经和旱魃一个阵营,他们的目的又会是什么?他为什么会放旱魃出来? 前段时间,苏槿卿去见旱魃的时候他们之间到底是不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那个协议会是什么? 今后又将会有多少棘手的事情发生? 柯冕觉得一切都那么难以想象,发展到现在,所有事情都在往一个非常诡异的方向走,而他毫无疑问已经身处于暴风圈之中。 当年最后一面,苏槿卿那双含着爱和怨的,每每想起都让他心脏绞痛的眼眸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但还不及捕捉,他脑海里又出现那样的一张脸——俊秀无暇的五官,嘴角噙着傲慢的弧线,正在他跟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是一个他必需保护的人,他心尖上的人,他稀罕得想将其藏起来让谁都没机会看到的人。 而这个人在这关键时刻灵力全失,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袭击,根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柯冕又忍不住想起那句话——既然他这么重要的话,你最近要好好保护他啊。 若是仔细一想,最近这些事情每一件都跟纪冉有关。 虽然每次都看似是纪冉不小心被牵连,可一丝一缕都让柯冕觉得可疑至极,他想起自己琢磨了无数次都琢磨不透的问题——究竟纪冉在这件事情里是扮演怎么样的角色? 两个人,不是前世今生,没有任何关系,到底有多少成几率会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同样是天师? 柯冕依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一路上他紧绷着一张刚毅的脸,狠狠咬着牙关,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不知不觉间全是汗水。 当他用最快的速度终于到达那人的家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他突然就狠狠皱起了眉。因为他心里在这一刻浮现楚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这屋子有什么东西! ……难道他们已经动手了?! 当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蓦然炸开,他直接打开门就往屋里冲! 可是当他终于来到客厅,眼前的场景就令当场他愣住了。 只见那群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人竟然跟周末聚会一样围在一起盯着电视机,纪冉就坐在中间,张小飞、柯灵就不说了,罗楠外加只阿篱也就算了,那封衡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仔细一看还有一个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莫迪坐在纪冉旁边,一看到他就非常自然地抬手和他打招呼:“二哥,回来得正好,就等你了,快过来一起看视频!”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当时,张小飞吃完整整一锅糊了的粥,正心理严重受挫目光呆滞地在厨房在洗碗。 而纪大帅哥在一遍一遍试图用法术将铃铛升到半空无果之后,同样心理严重受挫目光呆滞地——坐在沙发上啃家里仅剩的一个好丽友蛋黄派。 就在这时,他们家的门铃响了。 于是张小飞冲掉手上的洗洁精跑去开门,结果一打开门,他就惊呆了。 门外,罗楠身后跟着个冯宇衡外加个一个高富帅已然不是重点,重点是罗楠提着一袋外卖,一递,笑着对他说:“我买了粥,小飞你吃饭了吗?” 张小飞:“……” 柯冕和莫狄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差不多八十年,接近一个世纪。或许八十年对于他们这种长生不老的生物来说不过刹那光阴,于是乎,他们之间此时此刻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有关兄弟重逢的喜悦。 而到了这种时候,再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种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柯冕问的是:“什么视频?” 手里拿着遥控的冯宇衡说了:“昨天24个小时,本市猫眼在不同地方拍到的三十多段监控录像。” 眼看柯冕回来了,莫迪非常识相地招了招手,起身把纪冉身旁的位置还给了他。 柯冕也没说什么,就过去坐下了。 完了看了看隔壁这位爷,发现纪爷正自顾抽着烟,盯着电视屏幕,目光冷冽,完全没有一点要搭理他的意思。 于是他想了想,说了句:“我回来了。” 自然是听到的,可惜纪冉仅仅是缓缓吐出一口烟,冷着一张脸目视前方,依然不搭理。 倒是旁边抱着阿篱的罗楠把他俩的状态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突然开口问了:“阿冕,你这是去哪了?” 柯冕回答:“有点事出去了一下。” 他刚说完,纪冉就冷笑了一声:“呵。” 听到他的回答,罗楠不紧不慢点了点头,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摸着阿篱的被毛,又说了:“啊,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阿冉在吃蛋黄派,他病刚好,你没督促他好好吃饭?” 柯冕突然发现,罗楠大美人虽然是一脸若无其事随口问问的表情,可那眼神……怎么看着好像有说不出来的奸险? 应该是错觉应该是错觉,这么想着,柯冕皱眉问他家那位祖宗:“你吃蛋黄派?没有喝粥?” 一听到喝粥这两个字,一旁的张小飞又忍不住打了个嗝。 对于他关切的询问,纪冉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看他,冷笑了一声:“呵。” 柯冕:“……” 看柯冕沉默了,罗楠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他说:“说起来,我们刚才在来的路上看到你了。” 到了这一刻,柯冕已经明显有种中枪的感觉。 也不等他回答,罗楠又说了:“可是看那车里好像还有别人,可能是我认错了。” 柯冕开始有种危机感:“……应该是认错了。” 他刚说完,旁边他家祖宗又冷笑了两声:“呵呵。” 就在柯冕开始察觉到这只狐妖相当有可能是故意的的时候,狐妖美人摸着摸着阿篱又若无其事补了一枪:“也不对阿,那车无论车型还是车牌号码都好像跟你一样。” ……绝对是故意的。 这么想着,柯冕慢慢地,慢慢地看向冯宇衡,危险地眯了眯眼——你老婆,你真的不管? 接收到他的目光,冯宇衡当即顿了两秒钟,然后在他的逼视下僵硬地移开了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看着连中数枪血流不止的柯冕,罗楠笑得嘴角弯弯,又问:“真的不是你?” 柯冕正要说来,本来在它家大王怀里睡得安安静静的阿篱冷不丁就睁开眼睛,怒吼道:“早就说了!这些个僵尸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勾三搭四掳掠不守信用脚踏几条船还同!性!恋!” 它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仿佛有理有据,而话音刚落,在场四只僵尸同时转过头看向它。 一时间全场死一般寂静,于是阿篱眨了眨眼,再次趴下:“我在说梦话,别理我。” 到了此时此刻,一直不说话装自闭的纪冉终于幽幽地,开尊口了:“说得完全没错,根本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据说僵尸这玩意儿受了伤都能自动复原,那不知道阉掉以后……会不会再重新长出来?” 这么说着,他才第一次笑吟吟地,看向身旁的柯冕。 他的笑容怎么形容呢?笑得跟一朵鲜花似的。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估计早就面无血色,可是柯冕不是正常人,在纪大帅哥针刺一样的目光中,他喉结滚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看气氛尴尬到快令人窒息的地步,柯灵拿着聚会最佳好搭档薯片君,开腔为自己老哥救驾了:“哎呀你们大人说的话真是太深奥了,我们这些小朋友听不懂,不是有什么视频要看吗?快开始吧快开始吧,到底拍到什么了阿?” “对对对,据说是大制作大场面,我们可以开始了。” 这么说着,坐她身旁的沙发扶手上的莫迪,特别不客气地伸手从包装袋里拿了一块薯片扔嘴里。 因为他这个举动,柯灵拿薯片的手顿住了,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完了抬头非常严肃地,用只有他们俩能听清的声音,问了莫迪一个问题:“薯——片——好——吃——吗?” 莫迪想了想,点头,配合她用神秘兮兮的口吻回答了两个字:“好吃。” 听到这个回答,柯灵眼中有一道精光一闪而过! 就在这个时候,莫迪再次伸手准备拿薯片,等的就是现在!柯灵异常果断地光速把整包薯片拿开,并且,配合了一个标准的暂停的手势! 就在莫迪觉得奇怪的时候,就看到这位大小姐迅速从底下拿出似乎早就准备好的纸和笔,递了过去,然后凑到他耳边说:“一块薯片,一个签名,ok?” 莫迪匪夷所思地看了看纸笔,又看了看她,然后瞬间收起惊讶,格外正经地压低声线:“成交!” 他们俩不停窃窃私语,而张小飞则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 要知道这莫迪长得比他帅,又有名又有钱,还长生不老是柯灵的同类!这种逆天的存在简直就是人生的赢家人民币的玩家,这人身上的一切都令他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为了排解这种令人坐立不安的危机感,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嗝。 而这个时候,电视里的视频已经开始播放了。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而我们纪大帅哥倾身,把烟头狠狠地,用力地揉死……阿不对,是揉灭在烟灰缸里。 旁边的柯冕默默看着这个举动,不动声色间其实心里别提多毛。就在这时,他又发现那边的罗楠正在对他笑,那笑容简直阴森得令人毛骨悚然。 但这还没完,罗楠大美人不光只笑,而是突然看了看烟灰缸里变形的烟头,接着,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的重点部位,又看了看那个烟头,最后,才看向他的脸。 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一刻柯冕突然深刻意识到一个道理——也许在一段感情里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情敌,而是闺密。 就在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张小飞那破锣嗓子喊了句:“这这这……这是什么??恐怖片??” 于是柯冕看向电视里那个视频,屏幕中显现出来的是半夜一条昏暗小路的监控影像。夜深人静,没有车辆没有行人,而不远处的路灯,下一个漆黑的人影刚刚把剧烈挣扎的一个人按在地上,而后张开嘴就往那人脖子咬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纪冉眉头一皱:“这什么??僵尸?” 冯宇衡:“你接着看。” ……这应该是僵尸。 柯冕的表情有些凝重,看了下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分明是昨晚凌晨两点。 很快地,在对方的不停啃咬下,地上那个人慢慢地停止了挣扎。 等到疑似僵尸的人影再抬起头时,即使隔得挺远,通过屏幕却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黑暗中,他那泛着绿光犹如丛林猛兽般的双眼。 接着,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他突然表现得很恐慌,倒退了好几步,一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最后,消失在镜头范围里。 接下来还有很多片段,时间均是昨晚夜间到今早,全都是僵尸袭击人的事件。 有的在公厕门口,有的在后巷,有的在绿化带,有的在隐蔽的路边,死者有男有女……看到最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看到第十五个的时候,纪冉终于点了根烟看向冯宇衡,开口道:“够了,如果后面没什么特别的,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开始讲解吧。” 听他这么说,冯宇衡拿起遥控器摁下了暂停键,目光深沉:“一夜之间这样的案子发生了三十几起,真实数量可能还不止,只是没拍到而已。现在可以确定每个事件都是不同僵尸干的,没有活口,我早上特地去看过几具尸体的咬痕,下手的看起来应该都是刚被转化的新手,没有任何技巧可言,有的几乎快把死者的脖子撕开。” 张小飞:“这就能看出是新转化吗?可……可能他们故意想杀人灭口呢?” 柯灵摇了摇头,难得认真地说:“不,我和老哥这些年只吸血包这事儿另说,虽然每年确实都会有几宗怀疑被僵尸咬死的案件,可我们其实都知道,有经验的僵尸,他们是会控制每一次的吸血量,不会致人于死地的。因为贪吃而暴露了自己而给自己或族人惹来杀身之祸,谁会这么蠢阿?除非是神经搭错线。” 莫迪点头,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虽然一夜之间三十多个僵尸无缘无故同时病发跑出来咬人这个几率不是没有,但也是很小,至少我不信。”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非常严肃起来,纪冉自顾地又抽了口烟,舌头滑过苦涩的烟头,琢磨琢磨着,就问了句:“跟旱魃有关,是么?” 99翻脸 纪冉指间执着徐徐燃着的烟,问道:“跟旱魃有关,是么?” 冯宇衡把摇控器放回桌上,点了点头说:“看情况,他已经在这座城市里了。” 因为这个信息,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和淡淡的烟味一起在客厅弥漫。 就在这时,罗楠开口了:“其实我们公司有一个小女孩,前天出去见网友的时候被她的网友咬了,她跟视频里那些人不一样是——她并没有被杀,而是被转化了。” 又是一条新的信息,纪冉眉头一蹙,看着罗楠:“那她现在呢?” 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阿篱的被毛,罗楠淡淡地回答:“她刚才想袭击我,被莫迪阻止了,后来我给她做了心理暗示,得知了她被转化的情况。” 和罗楠交换了视线,冯宇衡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有些严肃地说:“其实这也就意味着,这几天时间里旱魃在暗地里派人大量地转化僵尸,并且放出来这些新生僵尸疯狂地吸人血。而这才刚开始,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很快这个世界就会混乱。” 听到这话,张小飞惊讶地张大嘴巴:“哎??他们这是想做什么??想让全世界所有人都变成僵尸??” 冯宇衡没有对这个问题给予回答,事实上,这里也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里面有什么阴谋。 倒是罗楠突然看向旁边柯灵,说:“其实,我听那个女孩子说,转化她那个人——名字叫林德。” 这个名字一出,柯灵一双眼睛瞬间睁得老大,一副怀疑自己听错的模样:“什么?林德??” 看柯灵的表情,张小飞也紧张了起来:“是谁?柯灵你们认识?” 跟柯灵的表情微妙相比,罗楠显得非常平静,慢慢地说:“她说那个人穿着一条黄色的裤子白T恤,长得还不赖,眼睛是红色的。” 这几个线索都明显直指着某一个人,可柯灵还是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啊!我前几天遇到他,他跟我说他要回美国了的……” 罗楠又问了:“他是你哥,对吧?” 柯灵本来想点头,可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不对阿,为什么你会知道他是我哥??” 罗楠:“是他自己主动告诉那个女孩子的,就说如果有机会见到你,转告你——他很想见你。” 柯灵:“他……想见我……?”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着没出声的柯冕终于看向柯灵,开口说话了:“不要去,在看清楚情况前,你老实呆着。” 对于柯冕的话,她倒是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是特别无法理解地皱眉,小声道:“我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要转化那个女孩子?他明明已经说了要回美国的……” 好几次听到“美国”这两个字,张小飞再蠢也终于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连忙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柯灵正要说话,莫迪说了:“其实他如果真想见你大可以自己来,可现在这情况叫你去见他,你小心有诈。” 这个道理柯灵自然是懂的,所以她也不说话了,抿了抿嘴唇,摸着自己的发端自顾深思了起来。 这时,冯宇衡平光镜后精明的视线终于转向柯冕,说了句:“老二,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因为这句话,在场所有人纷纷都看向了柯冕。 柯冕转过头回望他,深邃的眼眸里波澜不惊,也没说话,沉默地等待他的问题。 所以冯宇衡问了:“刚才在你车里的那个人,是苏槿卿么?” 跟刚才罗楠的旁敲侧击不一样,冯宇衡这回来得更加直接。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柯冕目光笃定地点了点头,回答了一个字:“是。” 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冯宇衡也就更加直接了当了:“那他现在是什么东西?” 看着冯宇衡平光镜后面那双稍显锐利的眼眸,柯冕淡淡地说了句:“我不知道。” 事实上,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终于想起那个耳熟的名字是属于谁,柯灵不解道:“苏槿卿?我以前的嫂子??他出现来??难道他真的不是纪冉的转世吗??” 听到这话,一直翘着二郎腿默默抽烟的纪冉慢慢地转过头看她,吐了一口烟,面无表情问了句:“真这么像?” 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踩地雷了,柯灵赶紧连连摆手:“不不不,怎么会呢!在我心目中,我的嫂子永远只有老纪你一个!嫂子你别多心啊!你绝对是上天入地独一无二无人可以替代!” 拍完一顿马屁她又特谄媚地笑了几声:“呵呵呵呵呵。” “阿冉,我也永远支持你。” 于是罗楠也举了举手,一偏头笑得魅惑无边,目光直指柯冕。 柯冕:“……” 纪冉冷脸移开视线:“是么?那还真是谢谢你们啊。” “既然现在证明苏槿卿确实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他和’那个人‘一个阵营这件事应该不会有错了。” 这么说着,冯宇衡又问柯冕,“那么刚才他在你车上都和你说什么了?” 柯冕:“他透露的信息很少,我还没理清。” 倒是莫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推理道:“二哥,我觉得吧,以你们之间这么多年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他如果不是余恨未消想再封印你一遍,就是想拉你过去吧?” 莫迪这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谁都没发现旁边纪冉的眼神小小变了一下。 听到柯冕可能会被拉走,张小飞立即焦急地看着他:“不会吧……冕哥你要去哪??” “哥……那个苏槿卿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柯灵也同样紧张了起来。 对于这个严重的问题,柯冕依然是面无表情,他的回答是:“我哪也不去,你们放心。” 随着他这句话,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各自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谁都不知道柯冕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 这时,一直在睡觉的阿篱突然睁开了眼睛,发挥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本色,冷冷道:“如果说一切事情的源头是旱魃,那简单,我们直接把他找出来杀了不就好了么?” 听到这个大胆的言论,莫迪挠了挠头:“额,这个我们真没把握……” “没把握?以前不是你们几个搞定他的么?”纪冉狐疑地看着他们。 看着他明显不是很相信的眼神,莫迪讪笑着说:“哈哈哈哈哈……以前我们有把柄在手嘛,这次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纪冉更加不解了,目光就这么在冯宇衡和莫迪脸上来来回回,问:“……什么把柄?” 冯宇衡也不说话,用下巴点了点他身边那位,意思是——问你老公。 于是,纪冉这才颇为嫌弃地转过头,看向他旁边的某人:“你做了什么?” 柯冕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好看的眼睛,考虑了两秒钟,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终于沉声说了句:“我抓了他最宠爱的男宠。” 纪冉眉头抽了抽:“然后呢?” 柯冕:“……威胁他。” 纪冉:“然后?” 柯冕:“逼他就范。” 众人:“然后呢???” 看柯冕说得如此这般抽象,莫迪终于忍不住接着道:“二哥先是把那谁的左手扯断,然后是右手,接着是左腿,然后是右腿,最后……是脑袋!因为是僵尸,这样的伤害虽然会感到剧痛,但是并不会致死,所以到了最后二哥才把木桩插到他的心脏,就是这样,彻底撒哟娜拉了。” 他说得绘声绘色,一听完柯灵就失声道,看向面无表情的柯冕:“……哥!!你好狠阿!!” 阿篱冷哼了一声:“所以本大仙早就说了,僵尸这玩意儿没有一个好东西!!” 柯冕:“……” 最后,还是张小飞非常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总结道:“不过那个旱魃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竟然就这么向你们就范……还……还挺深情的。” 莫迪点了点头:“所以总的来说,他跟我们其实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如果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落在他手里,都会生不如死,当然,特别是我二哥。” 听到最后这句,纪冉凉凉地说了句:“哼,自作孽不可活。” 莫迪又想起什么,补了句:“还有我三哥。” 于是罗楠好奇地看向某人:“哦?你又做了什么?” 不等冯宇衡说话,莫迪爆料道:“据说三哥在这几十年里,经常有事没事拿着工具去对老爸做各种这样那样的事儿。” 罗楠眼睛亮了,用发现新大陆的眼神看着某人:“看不出来你有这喜好。” “……” 通过他的眼神,冯宇衡敏锐地闻到了非常危险的气息。 “那个……” 这时,张小飞在发动本来就不算活跃的脑细胞苦思冥想后,想到了一个要紧的问题,“他现在回来了,怎么没有马上来找你们复仇?” “其实,我觉得他不会这么笨马上出手。” 罗楠悠悠地说,“如果我是他,我应该会躲在暗处慢慢地来,让你们着急让你们每天担惊受怕,在充分折磨你们的心理之后,最后,才来个各个击破。” 瞬间,柯灵非常佩服地看着他:“小楠!你好懂阿!” 张小飞抖了一抖,觉得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问他们:“也就是说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等他来各各……各个击破??” 莫迪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我觉得这应该叫按兵不动敌不动我不动。” “这不是应该叫坐等被宰吗?”罗楠笑眯眯。 这回轮到莫迪没忍住,看向他家三哥了——三哥,三嫂真的好犀利阿。 冯宇衡依然坚决地假装看不到。 这个时候,纪大帅哥终于开口了:“话说,你们不是四先祖么?还有一个呢?” 听到这个问题,冯宇衡看向了莫迪。 “看着我干什么?” 莫迪做惊讶状,耸了耸肩,只是眼里笑意深浓。 冯宇衡不说话,继续看。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莫迪摸了摸鼻子,以这个动作隐去自己脸上的表情,“他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了吧。” “听说他答应回到那边了。” 是柯冕的这句话,让莫迪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这场会议,最后是纪冉收的尾:“说实诚的,我现在灵力全失,也帮不了什么。这件事怎么说也都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几天时间多了这么多野生僵尸死了这么多人,我不管是你们把自己手脚扯断回去跟那个旱魃投降也好,或者想办法找到他把他干掉也好,当然我个人希望是后者。总之,越快结束越好。” 当屋里再次剩下他和柯冕两人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 纪冉拿着根烟盯着电视里的午间新闻快讯,看都不看旁边的男人,冷冷地说:“还坐在这干什么?我刚才忘了请你出去?” 柯冕深沉的目光看着他的侧脸,对他说:“我们谈谈。” 听到这话,他笑着抽了口烟,从鼻腔里喷出一串烟雾,这才偏了偏头眼角打量这个男人:“谈什么?谈恋爱?” 他目光冷厉万分,不过柯冕倒不怕他冷,只怕他真的不理自己。伸手揽着他的腰,亲昵地贴近他的耳朵低声道:“很生气?” ——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你当着老子的面就那么跟他跑了,还指望老子不生气?你当老子是耶稣还是佛祖?对不起!老子不是! 可是这些话纪冉不会说,他说:“笑话,我为什么生气……啊!” 他一句话没说完,耳垂突然被该死的某人咬了一口。 纪大帅哥是你想咬就能咬的?必须不是,于是乎他瞬间就被激怒了,“你咬我!!你属狗的吧你??” 这么说着他抬起手就要打过去,结果某人在半空中稳稳截住他的手,再顺势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拉,以颇为霸道的方式面对面抱好。 比力气根本比不过,纪冉最后只能狠狠地瞪着他,眼睛都气红了。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柯冕把人紧紧抱着,深深看着眼前这样一双眼睛,突然,作势就要亲他。 纪冉怎么肯? 立即奋力抵抗着避开他的嘴唇,嘴里不满道:“滚!少占老子便宜!不要以为老子现在没有灵力就对付不了你!” 他的话让柯冕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柯冕看着他满是愠怒的眼眸,低声道:“你要对付我还不容易?你不知道?只要你稍微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捏死我,只要你愿意看我一眼,我就死而无怨。” 操,这种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你也有脸说? 纪冉停止了挣扎,七分怒意三分好奇地打量他:“既然无怨那你现在怎么还没死?” 柯冕:“……” 纪冉:“从认识到现在我看了你这么多眼,你现在应该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为人类环保作贡献了啊。” 柯冕:“问题是我舍不得你,我怎么能比你先死?” 纪冉:“这么说……是我不死你就不死咯?原来你还是为了我在这可怕的世界上苟延残喘的?” 柯冕发扬妻奴党伟大的优良传统,坚决点头:“这是肯定的。” 纪冉笑了:“那真是辛苦你了,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忍辱负重啊。” “为了你和组织,我个人荣辱怎么样都无所谓。”柯冕接得那叫一个顺溜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闻言,纪冉眉头抽了抽:“什么组织?” 柯冕:“你就是我的组织。” 纪冉:“挺熟练的,这么看来以前经常跟他说这些话吧?” 本来纪冉只是随口问问,结果这混蛋还真沉默了起来,仔细地想了想,然后特别正经地回答了两个字:“还好。” 一听这话,纪大帅哥瞬间就翻脸了,在他怀里又一次挣扎了起来,用力试图推开他踢开他。 柯冕早知道会这样,把人在自己怀里抱得紧紧,贴着他耳朵说:“嘘……听我说听我说。” 这可是关乎尊严面子的问题,纪冉才不管他说什么:“说你妈!还有个屁好说的!老子从今天起跟你恩断义绝!!现在正式通知你!你!被!甩!了!!” 柯冕颇为厚颜无耻地抱着他,握住他在自己背后到处乱抓的手,失笑道:“我不同意,离婚得双方面签字财产分割,单凭你一句话怎么算?” ——什么玩意儿?离婚? 纪冉整个僵住,目光呆滞想了两秒,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谁他妈跟你结过婚了?你做僵尸做太久得了臆想症了吧?哥儿们,有病趁早治不要拖啊!” “我说真的,不信你看。” 柯冕这么说着,就慢慢地,放开了他的手。 纪冉一脸狐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就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枚白金戒指…… 100裂痕 这枚戒指似乎是在刚才他挣扎间,那混蛋趁乱趁机趁人不备给硬生套进去的。 看到这玩意儿,纪冉脸上的表情当即一滞。 他就这么低头盯了半晌,才抬头,问身边正默默注视自己的男人:“……你什么意思?” 听到他的问题,柯冕握住他的手深深看进他的眼睛,沉声说:“对不起,我刚才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 纪冉没有说话,兀自咬着下唇,紧紧盯着这个男人,听他有什么好说的。 “因为很多事情我都必须要负责。” 柯冕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因为他的特别,我一心之想得到他,我的所作所为给他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纪冉:“……” 柯冕:“想得到一个人,想尽办法用尽一切手段都要得到那个人——我一直以为那就是爱情。可是后来我发现,原来我在你身上学到的才是爱情。” 纪冉:“……” “无论以前发生了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对你是真的,你就是你,你不是替身更不存在是任何人的影子这种可能性。” 这么说着,柯冕长着厚茧的手轻轻抚上纪冉的脸庞,顺着那令他着迷的脸部线条,轻抚上他眼角那颗泪痣,“我想保护你,可是,如果我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会给你带来伤害,我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很矛盾,所以在得知旱魃回来的那天,我离开了。” 纪冉:“……” “可是离开以后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根本没办法离开你……离开你的那几天,感觉比我独自一人被封印在山洞里的每一天加起来都要难过。那种感觉明明是自由的,可是我的心却没有跟我在一起。” 这一刻,在纪冉复杂的目光中,柯冕慢慢把他的手拉到自己唇边,充满虔诚地印下一个吻,近乎恳求地说,“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让我留在你身边……我爱你。” 闭了闭眼睛,一直沉默着静静听他把话说完的纪冉,在这一刻终于开口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柯冕没有说话,听他把话说下去。 “可是知道归知道,现实是另外一回事。” 随着这句让柯冕的心霎时间凉了一半的话,纪冉把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抽了回来,而后淡淡地说,“我跟你不一样,我会老,也会死。你不出差错还能再活无数个一千年,到时候人类都能去冥王星度假了,外星人混血儿到处都是,我都已经不知道投胎到第几世了,而你,还是这样子,还是这么帅。”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笑得没心没肺,甚至有些调皮地,伸手捏了捏柯冕刚毅的下巴。 柯冕没有说话,脸色深沉无比,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他那一双并没有在笑的眼睛。 他低头看了一眼无名指上的戒指,又抬起头接着说道:“苏槿卿呢?他能跟你看星星看月亮看个几千几万年看到世界毁灭。我嘛,那时候早就作古了,可能你偶尔还会想起几千年前还有我这么个人,不过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你根本连我叫什么都忘了。话说回来,你以前那么多男宠,你还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就像寒冬里的一盆冰水,从头顶毫不留情地倒下来,一时间让柯冕那颗心从里到外结起了一层寒霜,他眉头紧皱辩解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笑吟吟地看进他的眼睛,纪冉那张好看的嘴唇慢悠悠吐出一句句更加残酷的话语:“当然不一样,他们只能依附你生存,可是我嘛,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生活,你出现在这里之前的生活。那会儿我没事儿喝点小酒,偶尔浑身不自在,就找个小男模自在自在,虽然没多少存款,可日子也过得舒坦自由。” 这么说着,他突然促狭一笑,压低声线对柯冕又说了句,“重点是——我不习惯在下面。” 柯冕:“你是认真的?” 纪冉没有回答他是真是假,而是接着说:“所以,无论你对我是不是真的,对我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我对你不是真的。” 最后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他故意说得清清楚楚,那就像无数把利刃,狠狠地一下一下插进这个男人的心脏。 当说完这些,他便低头把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然后,抓住柯冕的手,轻巧地,将戒指放回柯冕的手心。 柯冕无法甘心,用力抓着他的手腕还想对他说什么还想争取什么,然而换来的是他冷冷地一句:“如果你敢再碰我一下,我跟你保证——从今往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纪冉的目光透彻冰冷,直接把手腕从这个濒临绝望的男人手中挣开,并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自顾往卧室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柯冕跟着站了起来:“纪冉。” 这句沙哑的呼唤让他停下了脚步,可是他没有回头,而是站在原地,淡淡地对身后的人说:“我今晚约了小楠,现在要去洗个澡,没什么事儿就走吧,记得帮我关好门……对了,我家的钥匙,麻烦你留下来。” 同一时间——12楼 刚一进门,冯宇衡冯总就非常霸气地一把将罗楠按在门板上,深情看进他的眼睛,说了句:“我们终于能好好说句话了。” 阔别了数日,狐仙美人仍旧光彩照人,此时他背靠着门板,手在男人腰际徘徊着,轻轻仰着下巴,看着这个数百年来为他着迷的男人。 没有人说话,他们距离很近,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接缠绵,久久难以分离,这一时刻,连空气都沾上暧昧的气息。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当冯宇衡内心萌生的某种炙热感累积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罗楠突然凉凉地说了四个字:“你确定吗?” 听到这四个字冯宇衡表情一僵,然后慢慢转过头,就看到他们脚边站着的那只阿篱先生…… 没错,其实这屋里还有这位第三者。 只见阿篱正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那是一种令人无法直视也无法忽视的——犹如高射光一般存在感强大的眼神!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是人是僵尸都会感到万分不舒服,于是冯总抬头,重新看向他家美人那一双笑吟吟的眼眸,严肃地表示:“不如我们进房间说吧?” 这么说完,他就拉着罗楠就想走。 结果罗楠站在那压根不给面子,抽回自己的手,靠着门板双手抱臂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问他:“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阿篱嗤笑了一声,大声道:“就是!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作为大王的贴身保镖本大仙岂容你随便进我家大王的寝室!?” 冯宇衡瞬间被吼得一脸血,但是吧,要知道他这么多年苦等死守都熬过来了,这么一些小挫败对冯总来说也不过就是路边的一颗小石子。 于是乎,他在心里迅速把脸上的血擦干,问罗楠:“真的要在这说?” 罗楠点了点头,大有“说不说由你”的架势。 冯宇衡目光坚定:“那我说了?” 这回罗楠还没说话呢,底下的阿篱就特别豪迈地大声应了两个字:“说——吧!” “……” 冯宇衡在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对于这种事情要习惯要无视要冷静要若无其事,在老婆面前,任何人、妖、人妖在自己眼里都只是摆设!勇往直前!不要理会! 下一刻,他再次看着罗楠的眼睛,认真地说:“现在外面情况你也知道,这一次就算我们几个不去找他,他也一定会来找我们,跟他正面冲突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罗楠:“嗯哼。” “离开那几天我一个人想了很多,本来我的初衷是不想连累你,因为这件事本身就跟你没关系。” 冯宇衡顿了顿,又说,“可是前几天纪冉出事了,当看到老二接到电话时的表情,那时候我立刻就想起你。” 罗楠似笑非笑地看他:“想起我什么?” 冯宇衡:“我在想,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出了什么事情,如果当年那种事情再来一次,这次,我可能会连活着继续等待的勇气都没有。” 阿篱听了半晌,终于冷冷评价了句:“按我说你早就应该切腹自尽了。” 好像并没有听到阿篱的话,冯宇衡专注地看着眼前那张美丽的脸:“我没把握以后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我希望你能再相信我一次,这次,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离开你,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他这番话真挚无比,一路听下来罗楠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一双眼眸波澜不惊,令人难以揣摩。 等到确定冯宇衡说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道:“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我有阿篱就够了。” 这么说着,他低头微笑着问某只老狐狸,“对吧小家伙?” 阿篱迅速作出回答:“那是当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谁敢冒犯我家大王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对于罗楠的拒绝,冯宇衡动容道:“流玥……” 可惜,他这两个字刚说出口,罗楠就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抵住了他的嘴唇,阻止了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美人的眼波流转格外动人,淡淡地对他说:“没用的,我不会再相信你,你也不要再答应我什么。” 冯宇衡一瞬间心头一紧,绝望的苦涩感在心中蔓延开来,就在这时,突然又听到他说:“你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我自己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等到事情结束了,如果到时候我们俩都没死,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流……” “还有,我说最后一次,我现在的名字叫罗楠。” 他一双眼眸流光溢彩诱人深陷,看进冯宇衡的眼睛,小声道,“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大王。” 其实今晚,是罗楠约了纪冉去参加他们初中的同学会,约好8点钟在小区停车场见,罗楠开车。 这个晚上纪冉特地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完了还无比风骚地喷上香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摸了摸自己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冲镜子勾起一边嘴角坏笑。 即使此时其实心里乌云密布,可至少表面也要让自己看起来精精神神,这样,说不定参加个同学会能吊回来两个漂亮的小妞呢? 当这位花孔雀似的爷因为梳妆打扮迟到了五分钟才到了停车场,上了罗楠的车,再往驾驶座一看,他就愣住了。 只见驾驶座的罗楠又戴回那双呆呆的大眼镜,就像……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一切仿佛回到不久之前,那个“罗楠”还在的时候。 当时罗楠开着车,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问他:“阿冉,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换一副眼镜呢?” 纪冉当时正坐在副驾驶座发短信,没空抬头看他,随口应道:“换什么换?作为一个书呆子外形的人,不戴这个你还想戴哈利波特眼镜?” 那时候的罗楠听到他这话,显然有些苦恼:“阿冉你怎么老这么说?我真的那么书呆子吗?” 于是纪冉笑了笑,伸手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傻瓜,我们俩什么关系?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当然是真的。” 罗楠顶着鸟窝头一扁嘴:“哎,这可怎么办……” 那声叹息的余韵似乎还留在车里,他一时间就这么陷在回忆里,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个罗楠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和他对视了半晌,最后还是罗楠用中指把眼镜往下一压,露出一双狭长优美的眼睛看他:“怎么?看呆了?” 到这一刻这才回过神来,纪冉眉毛顿时一揪:“你戴这眼镜做什么?” 于是罗楠把眼镜推了回去,打动了车子踩下油门,边笑着说:“你不是说这书呆子眼镜最适合我吗?我总不能去戴哈利波特眼镜吧?” 纪冉移开了视线,手支着脸颊,闷闷地说道:“一点都不适合你。” 车子被罗楠熟练地倒了出去,一路往停车场出口的方向开,罗楠说:“其实很多时候适不适合只是你习不习惯的问题,说不定相处久了,你会喜欢我呢?” 说完,他朝纪冉笑了笑。 可惜纪冉看着窗外根本不看他,就这么沉默了半晌,最后用一声冷哼作为回答。 罗楠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保持着意味深长的微笑,扮演了一路好司机的角色,偶尔跟他搭搭话,虽然他不怎么爱回答。 他们俩是在初中的时间认识,事实上毕业了这么多年,纪冉没有一次参加过同学会,每次罗楠拉他去,他都表示有空去应酬那些旧同学听他们说每个月多少工资谁和谁分手了谁和谁结婚了谁的老婆出轨了这种事,不如去个夜店找个合胃口的小美人更务实一点。 所以每一次都是罗楠自己去,这回他竟然会答应,其实也挺出乎罗楠意料的。 聚会的地方是江边的一个轻音乐酒吧,进门,分布在酒吧里的是无数红色沙发黑色圆桌的卡座,几张桌球台边有短裙长腿身材曼妙的女子和同伴在拿着球杆在摆姿势,偶尔拿起镜子补补妆,再通过镜子看一看四周有没有人在注意自己。 纪冉对这种地方很熟,她们简称外围女,如果你现在打开微信打开搜索附近的人功能,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 当然,纪冉也曾经无数次收到要不要做兼职的讯问。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二十几个同学在那了,里面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男有女,他们占了一张长桌,桌上摆满装着红酒的冰桶,啤酒、饮料、小吃。 远远的时候纪冉那内置美人扫瞄自动装置就启动,结果扫了一圈,发现唯一能看的只有一个。 那人有些眼熟,坐在正对面的位置。 来酒吧竟然穿着一件斯文干净的白衬衫,明明是毫无特别的路人穿着,可穿在他身上偏偏衬得他气质淡然文质彬彬。五官呢,更是非常秀美无可挑剔。 这时,这个美人兄正在喝旁边一个死胖子硬是敬过去的啤酒。 一面走过去,纪冉一面低声问旁边的罗楠:“白衬衫那个,谁?” 罗楠挑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结果一看到那个人的脸就愣了愣,奇怪地问他:“你不知道他是谁?” 纪冉:“看不清,好像有点眼熟。” 罗楠:“班主任徐老师阿。” 一听到这个答案,纪冉整个就难以置信了。 徐老年是他们的班主任,当年教他们的时候据说刚三十岁出头,只是保养得好不是很显老,外形年龄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六七岁。但是这十几年过去了,他竟依然顶着张二十六七岁的脸,这是逆生长的吧?? 这在纪冉颇为狐疑的时候,徐老师正好抬起头,看到了他们。 当和纪冉目光相接,他先是表现得有些吃惊,而后马上莞尔一笑,放下酒杯站起了身,在众人的目光中朝他们走了过来。 101酒醉 此时酒吧中,徐老师一路走到他们二人面前,在和罗楠打过招呼后,就微笑着看纪冉的脸,说:“你是纪冉吧?好久不见了。” “徐老师,好久不见。” 纪冉握住了他的手,随即自动替换上一张风度翩翩迷死小女生的笑脸,目光深邃压低声线,“您还是这么年轻。” 徐老师给人一种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纪冉觉得他适合去演古装剧,拿把轻飘飘的扇子就能打赢狼牙棒肌肉男的那种角色。 他双手指甲剪得干净整齐,白色衬衫最容易蹭脏的袖口和领座非常洁净,这一刻纪冉突然就有点后悔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初中三年竟然就那么给睡过去,压根没怎么把这位美人老师讲台上的风采给记在脑海里,是在浪费。 旁边还有一个适合当演员的——罗楠同学。 狐仙美人一到人前,又恢复一副呆呆憨憨的模样,只见他把手里的纸袋递了过去,特别乖巧地对徐老师说:“老师,这是给你的小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徐老师放开了纪冉的手,将他手里纸袋接过,笑着说:“谢谢你小楠,每次都带礼物,走,我们过去坐吧。” 他们一走过去,刚才那个频频往他们这边偷瞄的胖子就第一个站了起来,抖着浑身的肥肉笑呵呵朝纪冉伸出一只爪子:“哎哟!这不是我们班草小鸡吗?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对,小鸡是纪冉那时候不堪回首的外号,这也是他多年来不参加同学会的原因之一。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自己的外号再加一个字就是小鸡官的名字这件事。 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下,纪冉特别敷衍地碰了碰他的手,还没真正握住,就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抽空搜索了一下记忆,发现自己竟然破天荒地还记得他。这胖子外号好像叫白猪,当年在班里总被几个坏同学欺负,一天到晚畏畏缩缩躲在后排,没想到今时今日说话最大声最活跃的竟然是他。 当然纪冉不排除他是想制造“士别三是刮目相看”的假象,毕竟他身上穿的这件快被撑得变形的CK最新款黄色全身印花T,其实只有黑白、灰蓝两个色,是没有黄色的。 同学会同学会,美人老师是重点,不要在意这种细节,他边在心里这么告诫自己边坐了下来。 这时,斜对面一个四眼瘦子打量着他,开口了:“小鸡,你还是这么帅啊。要见你一面真难!听小楠说你做老板了是吧?” 这四眼纪冉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勾了勾嘴角随口答了句:“老板?我可不就是混得不好,才一直不敢来见你们的嘛。” 他刚说完,一个女孩子就开口了:“听说小纪开了个诊所,是医生来的吧?” 不等纪冉说什么,那胖子立即拿起一杯啤酒吆喝道:“医生好啊!悬壶济世医者父母心!来来来!我们为纪医生喝一杯!老师喝酒!” 其实徐老师此时的脸已经有点红,大概是刚才已经喝了不少,只见他轻轻往外推了推眼前的酒杯:“你们先喝吧,我有点上头,想休息一会儿。” 大概是气质的问题吧,他的拒绝对于胖子来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见他不肯喝,那胖子拿起他的酒杯就硬要塞给他,口口声声道:“这怎么行?老师你看,我们和小鸡这么多年不见,这一杯一定不能省!你要怕待会儿查醉驾,我送你回去!我上面有人!” 他最后这句话说得中气十足,话音刚落,惹得周围几桌衣着时髦的男女纷纷都看了过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过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腰板挺得更直了。 纪冉假装淡定事实满脸黑线地坐在徐老师旁边,心说恐怕刚才美人老师喝的那些酒都是这胖子灌的吧,是该英雄救美、英雄救美还是英雄救美呢? 这么思考着,他又看了眼对面的罗楠,发现那小子正装傻充愣喝可乐,跟旁边的女孩子相谈甚欢呢。 没办法,于是纪大帅哥开启他的护花使者马达,伸手把胖子手中的酒杯一接,笑眯眯:“我看老师也喝多了,这杯我替他喝怎么样?” 胖子愣了愣,反应也不慢,马上说:“我们聚会的规矩,挡酒得罚三杯的哦。” “小事儿。” 纪冉这么说着,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仰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杯子刚放下,胖子又递来了第二杯。 他也不多话,接过,再次昂头将满满一杯喝下,又引来一片胖子此类人听起来有那么点不怀好意的叫好声。 他正忙着充当护花使者,而罗楠这边,正在跟两个女的聊天。 左边那个问了:“小楠!电台是不是很多明星的?” 罗楠微笑:“有时候工作上会遇到一些。” 右边那个拉着他的手:“听说李冰冰认了那个气功大师作干爹,是真的吗?这是潜规则吗??” 罗楠挠了挠头,笑呵呵:“其实我跟她不熟。” 左边那个又顺势摸他大腿:“你为什么不考虑做电视台呀?电视台明星多啊!” 罗楠:“恩……我比较喜欢做电台。” “你能帮我拿到周杰伦的签名吗??” “有机会帮你拿。” “那金城武呢??” “金城武?是韩国人吗?” 一边应付着她们,罗楠一边用余光看到纪冉特别豪爽一杯接一杯地帮徐老师挡,而胖子那票人则非常敬业地一杯接一杯敬。 罗楠也知道,事实上以纪爷的为人,他要是不想喝酒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他要不买账照样不买帐,现在看这情况,想必他是自己想醉的吧。 这时,罗楠探究的目光又看向坐在纪冉旁边的徐老师,他眼镜后面的视线有些冰冷。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徐老师刚好也看了过来,于是乎在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的时候,罗楠立即换上一张禽畜无害的笑脸。 一路喝下来喝了一个多小时,罗楠在对面都数不清纪冉究竟喝了几杯。只是看他那双清晰锐利的眼眸已经明显染上醉意,在酒吧淡蓝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迷离。 他大概是属于喝得越多笑容越好的那种人,这种场合长相上等衣着光鲜的人太多,可是罗楠总觉得从这位爷身上散发的光彩,已经让其他人都黯然失色了。 罗楠想了想,恩,这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期间也不乏有美女过来试图邀纪冉到隔壁桌玩,来来去去好几波,这本是借故离开的好机会,可是他却怎么都都没有答应,后来竟然自甘堕落到和胖子他们在那玩起大话骰。 重点是那期间那胖子各种借故摸他小手揽他肩膀,而作为外貌协会者的他竟然没有表现出一点厌恶,甚至还跟胖子称兄道弟得不亦乐乎。 罗楠越看他就越觉得不对劲,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身边两位女士已经从明星绯闻聊到婆媳矛盾,从婆媳矛盾又聊到孩子以后的教育问题。 等到两个小时后,当罗楠扶着这位爷从电梯里出来走进地下车库时,这位爷已经醉得连走路都走不稳了,浑身酒气整个人跟块烂泥似地挨在罗楠身上,一步一踉跄。 徐老师因为担心他,所以一路陪着,时不时帮忙扶一把:“哎,你小心点。” 罗楠一边偏头避开醉猫鼻腔里散发出来的浓浓酒气,边抽空对徐老师说:“徐老师,真是麻烦您了,今晚您自己也喝了不少,还要您跟来。” 徐老师看着纪冉迷迷糊糊的侧脸,目光深邃:“别这么说,其实我后来都没怎么喝,都被小冉挡了,他这人真热心。” 徐老师话音刚落,某醉猫突然伸手拍了拍罗楠的脸:“小楠,我跟你说啊,你千万别把眼镜摘下来,刚才那个死胖子一直揩我油,我就糙了,从来只有我揩别人油,他胆子真他妈大。” 说着,他就近往旁边一辆吉普车的轮胎上一指,“比……比这个还大!” 罗楠:“是,我知道了,你专心走路。” 醉猫又说了:“你也知道,你长得又比我好看,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防偷防抢防梅毒……嗝……不过你放心啊,关键时刻……遇到色狼我会保护你的,虽然现在我的灵力……” 这回他话没说完,罗楠就赶紧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嘴巴被捂说不了话,他眉头一皱,气呼呼地鼓起脸,就开始掰罗楠的手。 徐老师在旁边听得糊里糊涂,问罗楠:“哎?他刚才说……什么灵力?” 罗楠:“是灵……灵……林……” 瞬间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人名脱口而出,“林丽丽!对,他说的是林丽丽!” 听到是个人名,徐老师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林丽丽啊,不过,林丽丽是谁?” ——我怎么知道林丽丽是谁…… 罗楠捂着某人的嘴,突然之间眼睛一转,张口就胡诌道:“林丽丽是他喜欢的人,因为最近出了有点事儿,他们今天刚吵了一架,感情可能出现了一点危机,所以今晚他心情有点糟糕。” 徐老师再次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所以他今晚喝了这么多酒……” 罗楠刚想继续编下去,就听到旁边传来那只醉猫发出的不耐烦呜呜声,罗楠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捂着他嘴,于是赶紧就给他松开。 纪冉一双眼眸烟雾弥漫,一被松开,就委屈地抿了抿嘴唇:“捂着我嘴干嘛?害我刚才想吐结果又吞回去了!” 罗楠:“……” 徐老师:“……” 听这俩人突然都不出声了,纪冉疑惑地看了看罗楠,又看了看徐老师,下一刻冷不丁“嘿嘿”地笑了出来:“骗你们的,才没有吞下去,你们以为我真有那么恶心吗?”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笑脸,罗楠啥都说不出来了。 好不容易两人齐心协力把这家伙塞进后座,结果那家伙一坐进去身子一歪,罗楠都来不及扶,就听到一声闷响——脑袋磕车窗玻璃了。 徐老师担心地叫了一声,却见他立即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特别纳闷地揉了揉自己脑袋,转过头,一双湿哒哒的眼睛委委屈屈地看向车外他们。 都以为这小子要说什么呢,结果他一咬牙说了一个字——“操!” 后来跟徐老师道了谢说了再见,可徐老师非说要看着他们走才放心,罗楠没办法,只能上了车。 那醉猫一直在后面自顾着摆弄自己的手机,启动的时候,罗楠却发现自己的车子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启动不了,一直在不停重复着熄火。 而这个时候他并没有看见,站在车外的徐老师,那双眼眸里不知何时被阴冷占据。 重复启动了几次依然没有成功,就在这时徐老师终于走了上去,敲了敲他车窗玻璃,询问他怎么了。 打开车窗,罗楠坐在车里挠了挠头,苦恼地对他说:“不知道为什么启动不了,我明明前几天才送去保养的。” 徐老师也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么奇怪?是没油了吗?” “有的,我保养的时候顺便加满了的。” 这么说着,罗楠又试着启动了几次,可惜结果还是让人失望。 看情况这样,徐老师低头看了看手表,就提出了一个建议:“现在也晚了,要不今天先用我的车送你们回去,明天再想办法来拿车?” 罗楠回头看了看后面的纪冉,发现这家伙已经发展到自己在那玩自拍了,他沉默着考虑了两秒钟,转过头正想开口对徐老师说什么,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快速从入口方向驶了过来,并且,准确无误地在他们后方刹住车。 罗楠回头一看,就看到那辆车上驾驶座下来了一个特别眼熟的高大男人。 当和男人那仿佛能凝出冰渣子的的视线对上,徐老师的眼神里闪过了那么一丝不自然。 这时罗楠也下了车,看到来人有些惊奇地问:“阿冕,你怎么来了?” “我看这么晚你们还没回来,就过来看看,没出什么事儿吧?” 柯冕虽然是在跟罗楠说话,可目光由始至终都在徐老师脸上,没有挪开半分。 罗楠当然也看出什么来,只是作为一个敬业乐业的角色扮演者,他自然乐得装糊涂,于是说了:“我车子不知怎么的就坏了,阿……你们还不认识吧?我来介绍一下,阿冕,这是徐老师,我和阿冉初中的班主任老师,徐老师,这是柯冕,我和阿冉的好朋友。” 罗楠的话并没有给予这快凝固了的气氛多大的帮助,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面对面站着的男人之间似乎有些不言而喻的东西,只是没有人去点破。 后来还是徐老师先开口:“你好,柯先生。” 柯冕朝他一颔首,就不再看他,而是移开视线问罗楠:“纪冉呢?” 罗楠指了指后面自己的车子:“在车里,他有点喝多了,走路都有点不稳。” 得到这件事,柯冕没再说什么,就这么迈步从徐老师身边走过,直接走向罗楠的车子。 柯冕打开车门弯下腰,正巧就看到车内后座歪歪靠在那的某只醉猫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他。 醉猫就这么醉醺醺地打量他,好像不认识似的打量了老半晌,然后突然给他来了句:“小楠,我都叫你别摘眼镜了,害我都认不出你了。” 102醉猫 柯冕开着他的车行驶在回去的路上,沿路路灯的灯光不停从他漆黑的眸底闪过,不做停留。这个沉默着开车的男人,偶尔会抬下眼睛,透过顶上的后视镜看一眼车子后座。 后座有什么特别? 此时,他车子后座正载了一只狐狸和一只醉猫。 狐狸正用手支着脸颊看着窗外,而醉猫的脑袋正蹭在狐狸的颈窝。醉猫浑身酒气,神志不清不楚,时不时还会来一番胡言乱语。 比如现在,他突然拿出手机在狐狸眼前晃了晃,神秘兮兮地说:“小楠,我偷偷给你看,我刚才拍的照片好看么?” 罗楠一看,照片里的某醉猫45度斜上方拍下来,眼神迷离红唇微启,赫然是一副危害人间秩序破坏国家安定的风骚模样。 盯着那照片,罗楠支着脸颊思考了两秒钟,随即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和蔼可亲地说:“挺好看的。” 然后,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熟练通过微信把那张照片传到自己手机,在确认自己收到后,这才把手机还给他,笑得阴测测。 要知道,等明天某人酒醒后看到这种照片一定会恼羞成怒地毁尸灭迹,等风头过去某人掉以轻心快把这件事情忘记的时候,自己再把照片拿出来……那么他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呢? 这种事情想一想,罗楠就觉得心情愉悦浑身舒爽。 就在此时,旁边一辆突如其来的蓝色法拉利,以电闪雷鸣风驰电掣的速度飞驰而过! 看到这如此刺激的情况,醉猫那双本来迷迷糊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只见他爪子往前方驾驶座座椅一扒拉,整个人借力探了过去,然后,从后面一把环住柯冕的脖子,气势十足地指向前方快速远去的车屁股,大声嚷道:“司机!开快点!超他车!我出双倍价钱!!” 柯冕:“……” 见司机不说话,纪醉猫非常不满,眉头一皱,贴着司机的耳朵压低声线说:“怎么了?嫌双倍价钱不够?” 说话间,他带着酒味的灼热气息就喷在柯冕耳边,一下子蹭得柯冕直激灵。他的嘴唇他的声音这么近,柯冕心里的躁动几乎要被撩拨起来了,正想说句什么,结果下一刻却被他那爪子往肩膀上重重一拍:“我告诉你!四十几年来还没有人敢跟我讨价还价呢!” 柯冕的眼角不可遏制地抽了抽,千言万语化作三个字:“……你坐好。” “哎哟?还敢命令我?嗝……现在的司机挺冷艳高贵的嘛!你……”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醉猫那朦朦胧胧的眼睛一眯,随即冷笑了一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你难道是在欲擒故纵?” “……” 柯冕还没搞清楚司机对乘客欲擒故纵这件事的逻辑到底在哪里,那小子又来了:“竟然敢欲擒故纵?你公司电话多少!说!我要投诉你!我告诉你们领导你服务态度不好对乘客性骚扰!你小子准备收拾包袱回乡下种田养鹅去吧!” 手把着方向盘,柯冕耐着性子忍着停下车给他狠狠性骚扰一顿的冲动,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对您性骚扰,现在麻烦您先坐好。” 纪醉猫怎么肯罢休? 理直气壮地说了:“现在知道认错了?晚了点吧!那辆夏利都跑没影了!” 柯冕也不想再纠正他那辆车是法拉利不是夏利这里面价格相差很远这种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的错误,而是从倒后镜看了眼后面忍笑忍得肩膀直颤的罗楠,问了句:“笑完能搭把手吗?” 他话音刚落,罗楠都还没来得及回答,那醉猫扔座位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于是纪醉猫同学一屁股坐了回去,把手机从屁股底下摸了出来,就接上了:“喂……Alan?怎么亲爱的?……哦?我刚才发给你的自拍收到了呀?” 柯冕额头上一条青筋。 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纪醉猫:“哦~好看吗?……没有阿,我没喝酒~你真调皮,竟然冤枉我……你想我?我当然也想你……当然是天天想啊,这还用问?” 柯冕额头上两条青筋。 依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纪醉猫:“什么?你想见我?……这么迫不及待?……恩?我现在在哪里阿?” 于是乎,在罗楠笑得眼泛泪花的目光下,他伸手,英勇无畏地拍了拍前面头顶无数青筋的柯冕,特别傲气地提高音量问了句:“喂,司机,我们现在在哪来着?” 柯冕握紧方向盘,冷着一张脸盯着前方道路,纪冉根本看不到,他那眼神简直就像准备拿两把刀叉把前面整条路切了吃了! 终于,在纪冉不懈努力一拍再拍之下,这个男人把手往后一伸,沉声说了句:“来,你手机给我一下,我跟他说。” 醉猫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下,就跟电话那边说:“Alan,司机说要跟你说,不过我告诉你啊,这个司机好像脑子有点秀逗的,你待会儿可要做好心理准备阿。” 说完,他就当真把手机给柯冕递了过去。 柯冕接过手机,低头看了眼显示通话中的屏幕,目光像是能透过屏幕把手机那边的人看出个洞,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摁下关机键。 关完机,在某醉猫别提多困惑的目光中,他随手就把手机扔前面挡风玻璃的缝里了。 沉默了大概三秒钟,终于反应过来的醉猫再一次掐住他的脖子:“你做什么?!!马上把司机还给我!!你个死手机!!!” “……” 被他掐着脖子,柯冕沉默着,再一次通过后视镜向罗楠投去求救的目光。 罗楠憋着笑特别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伸出援手。 把某人的爪子从柯冕脖子上掰开,非常严肃地对他说:“阿冉你乖,睡会儿吧,你睡醒了我就帮你把手机要回来,不然那个大坏蛋会把你手机从窗口扔出去的!” 听到这话纪冉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坐了回去。 就这么目光呆滞整个人愣住好几秒,突然抓住罗楠的手紧张地说了一句:“小楠,我觉得我们上黑车了!” 罗楠一脸认同地看着他,回答道:“你终于发现了,我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了!” 柯冕挠了挠眉毛,不想说什么了—— 就是这样,十分钟后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到达大厦车库。 纪冉一下车就东倒西歪,全身软绵绵跟没骨头似地,柯冕就这么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半抱着,一路往电梯口走。 进了电梯,罗楠伸手摁下12、13的楼层,电梯门一关,他就把眼镜收了起来,然后转过头问柯冕:“你和徐老师认识?” 柯冕扶着烂泥一样还不停他怀里不停拱的某人,淡淡说了句:“他本名叫舒嵘。” 听到这个名字,罗楠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似乎一切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又看了看柯冕怀里的纪大醉猫,对柯冕说:“今晚真是谢谢你了。” 柯冕下巴被某人毛茸茸的脑袋蹭得有点痒,可再痒自己抱着的也是个宝贝,又不能扔了,于是伸了伸脖子,回答了句:“应该的。” 看着他们,罗楠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随即移开视线:“其实我也这么想。” 柯冕又不说话了。 在12层的时候,罗楠留下一句“好好照顾他”就下了电梯,很快他们俩人就到达13层,电梯门一开,柯冕就半拖半抱地把纪大帅哥弄到了纪氏精神诊所门口。 正想伸手从他身上找钥匙,不料被他冷不丁伸手勾住了脖子。 柯冕把他整个人往墙上一按,发现他抬头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云里雾里,脸上却是一副认认真真的模样。 背后靠着墙,他就这么盯着柯冕的脸盯了半晌,突然发出了一声:“哎?”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柯冕又有不详的预感了,却还是问他:“怎么了?” 一问完,就看到他的纪冉瞬间化身纪小冉,特别困惑地皱了皱眉,来了句:“小楠,几天不见你怎么长高了这么多阿?” 完了还伸手在自己脑袋比了比,不甘心地说,“我去,竟然比我高了这么多!太过分了吧!” 他长长睫毛下一双眼睛湿乎乎的,充满诱惑性地抬头看柯冕,直勾勾盯着,直把身经百战的柯冕看得口干舌燥,哑声道:“我不是……” 不等柯冕否认完,他马上又发现什么问题似的,说了句:“恩?我好像……认错人了!” ……终于发现了吗? 可惜,柯冕这还来不及真正感到安慰呢,他又补了一枪,“你!是!司!机!” 看着他得意洋洋可爱得令人肝颤又可恶得令人牙痒的笑脸,柯冕整整沉默了三秒钟,然后绝望地说:“对,我是司机,你别动,我找你钥匙。” 这么说着,柯冕拧着眉,伸手去摸这醉猫的裤兜。 纪大帅哥穿的裤子向来紧身,柯冕的手贴着他的大腿,刚伸进那狭小的布料空间里,他突然就从嘴里发出一声:“啊……” 这一声,在这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暧昧至极,这一声,终于让本来在半硬不硬之间的柯冕彻底硬了。 此时此刻柯冕那双深邃的眼睛都在着火,却还是按捺着雄性本能的冲动,问他:“又怎么了?” “哼……” 纪冉背后贴着墙本来就硬邦邦不舒服,而且谁乐意被陌生人在身上摸来摸去啊,一下子暴躁了,伸手推他,“痒!你放开老子!乱摸什么摸!” 他一推,柯冕往后让了让,结果他一下子就没了倚靠,人顺着墙壁往下滑差点一屁股坐地板上了。 柯冕无奈地把人捞了起来,把这乱动的家伙重新按回墙上,问他:“你钥匙呢?” 刚站好,纪冉就气鼓鼓地瞪回去:“你要我钥匙干嘛?跟你又不认识,爷怎么可能把钥匙给你?你要入室抢劫劫财劫色我怎么办?” 看着他鼓着脸理所当然质问的模样,柯冕彻底绝望了,叹了口气,决定自己从他身上翻钥匙。 “啊……” 他的动作有些粗暴,纪冉一时间被他弄得又痒又气,边拿手抵住他的肩膀边嚷,“哈……啊……救命啊!快来人!” 这三更半夜的这么喊简直是招楼上邻居报警的节奏,翻了半天没翻到钥匙,这小子反而还越叫越起劲:“抢劫犯!QJ犯!” 这还没完没了了,柯冕额头上的青筋今天晚上第N次出来凑热闹,眼睛眯了眯,要让他闭嘴看来只有一个办法。 下一刻柯冕擒住他的下巴,二话不说直接堵住他乱叫的嘴,这个吻带着令人无力抗拒的狠劲儿,侵入他的口腔攻城掠地,就好像是在报复这张嘴白天放出的那些狠话。 纪冉本来就头昏眼花,被男人狠狠压在墙上,新鲜空气就这么被残酷无情地剥夺,头脑愈发泛晕起来,让他几乎连挣扎都忘了。 等到柯冕亲完,看他耳根都红了,一张脸染上一层诱人的绯红色,衣服被揉得凌乱,几乎失去焦距眼睛好不容易才重新聚焦,整个人可怜兮兮的。 纪冉怔怔看着,看着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可怕的男人,说了一个字:“强……” 不等他说完,柯冕就低沉地说了句:“别吵,再吵我真QJ你。” 看样子威吓效果非常到位,因为话音刚落,纪小冉就闭嘴了。 看他终于乖了,柯冕简直松了口气,把他半拉半抱弄自己家门口,拿出自家的钥匙开门了。因为这小子钥匙不知道弄哪去了,现在也没法去找张小飞拿钥匙,今晚还得在他家过一夜。 把人弄进了屋,柯冕发现他们屋里关着灯拉着窗帘,一片漆黑。 本来这钟点柯灵应该还没睡,一般都在客厅看电视,也不知道跑去哪了…… 柯冕这么疑惑着,正想伸手去开灯,可是他手还没够到开关呢,突然,就被怀里那位祖宗一把抱住了。 纪冉的拥抱很用力,一时之间让柯冕的身子僵了僵,心头一紧,就站那不动了。 感觉着醉猫鼻子呼着的热气喷着他的脖颈,令人难耐的燥热从那里扩散开来,一直到小腹,好像浑身细胞都变成无数小火苗,催促着这具身体的主人赶紧把怀里这尤物要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怀里的人含糊不清带着哭腔说了句:“不要走……” 103前奏 “不要走。” 黑暗中,纪冉低声的呢喃让柯冕原本打算开灯的手顿在了那里。 柯冕低头看怀里的人,发现那人也抬着头同样正在看他。纪冉那双眼睛在黑暗里含着朦胧的迷雾,像是拥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令他一看就移不开视线。 他们贴得好近,他能感受到纪冉在黑暗里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心跳的声音,这所有因素都在深深地刺激着、勾引着他,但是他并没有动,他总觉得纪冉接下来还会再说句什么。 果不其然,看着看着,他就看到纪冉轻启那饱满诱人的嘴唇,对他说了句,“留下买路钱再走……” 柯冕:“……” 到了现在这一刻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一不做二不休,他一弯腰把这家伙轻而易举地拦腰抱起,直接就往自己卧室走。 那人一开始受了点惊吓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过了一会儿有些佩服地说:“小楠你不戴眼镜力气竟然这么大!可是……你要抱我去哪?” 一会儿司机一会儿小楠一会儿留下买路钱! 柯冕是没喝醉过,可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跑,问题在于一只猪能跑得这么惊世骇俗他发誓活这么久是绝对没见过! 也不想回答了,回卧室就把他放床上了。 想着去浴室给他拿条毛巾,结果呢,好家伙这宝贝刚躺下又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歪歪扭扭往床上一站,就叉腰居高临下盯着他。 柯冕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回望这位祖宗:“这回又怎么了?” 纪冉步伐不稳,看着看着突然往他脸上一指,声讨道:“嗝……你不是小楠!小楠说话不是这样的!” 柯冕一边小心注意着怕他摔倒,一边皱眉问了句:“那是怎么样的?” 站在床上,纪冉跟不倒翁似的左边一晃右边一晃,晃着晃着,突然膝盖一软,整个人就非常没有悬念地倒了下来! 柯冕赶紧眼疾手快出手把人接住,结果这才刚接住,那小子两条蛇一样的胳膊就往他脖子上缠。 就是这样,胳膊紧紧缠着他的脖子,呼吸喷在他脸上,鼻尖蹭着他的鼻尖,纪冉用说秘密的口气对他说:“我告诉你哦,小楠说话是这样的……” 说着,纪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开口就来了:“阿,阿冉,这下糟了,这个月忘了叫水电费,我们要停水停电了这可怎么办??” 从没发现他还有这才华,看着他那惟妙惟肖的小眼神,柯冕本来还有些严肃地绷着脸,结果一下就失笑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又一个特殊技能将某人又一次迷倒,他想了想,又一脸认真地对柯冕说:“我还会学小飞呢。” 柯冕搂着他的腰,深深注视他,眼神里是藏不住的贪婪,低声道:“你学。” 找到了一个好观众,纪冉酝酿了一秒钟清了清喉咙,然后瞬间张大了眼睛,学道:“师父!不对啊!这个月工资为什么只有五毛钱!五毛钱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为什么要转帐??我拿不出来了这下怎么办??” “……” 一直沉默了好一会儿,柯冕才叹为观止地看着他,由衷说了两个字:“厉害。” 环着男人的脖子,纪冉本来还笑得得意洋洋,可下一刻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随即暗了下来,低声道:“我还会学……姓柯的。” 因为这句话柯冕心中一动,努力按捺着自己瞬间紧张起来的心情,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问道:“’他‘是怎么说话的?” 连柯冕自己都发现,自己问这句话的声音竟有些细微的颤抖,拥着心爱的人,这个在漫长的一生中什么颠鸾倒凤都经历过的男人,此时此刻简直就像一个初次和心目中女神说话的纯情初中生。 “他是这样的……” 说话间,柯冕看到纪冉慢慢地在自己面前抬头,迷离目光中含着一汪浓浓深情,看进他的眼眸里,同时开口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从他嘴里说出的这三个字威力巨大,就像带着兹拉兹拉的电流,瞬间让柯冕浑身毛孔炸了开来,炸得他连拥抱着这人的手指都有些发颤。 他感觉到喉咙万分干哑,刚想开口说什么,0.1秒后就看到怀里那位罪魁祸首脑袋一歪,竟然迷迷糊糊就贴着他的颈窝睡过去了。 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墙上,这个折腾了一晚上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鼻息轻柔,蹭着他的颈窝,突然之前就像化身成一只温顺得惹人怜爱的小猫。 柯冕很早以前就发现自己爱他的每一面,爱他的全部。 他跟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样都是那么复杂,他酒量不好他怕老鼠他不会做饭他不做家务他脏话随口就出他爱抽烟他睡觉的时候会霸占整张床,他同时又很善良,很心软,很有责任感,甚至是不大明显的正义感。 即使大部分时间他都表现得很刻薄很作甚至很不讨人喜欢,可是,他却无法阻止事实上是有很多人喜欢他的。 在他周围,被他吸引,或者这些人都有M倾向,就算被他拿来讽刺拿来嘲笑甚至使用暴力拿来出气,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这里面有人出于友情,有人师徒情,也有人出于爱情,柯冕或者是中毒最深的一个。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特别的,也没有人是平庸的,有的,只是于你而言无法割舍的。 纪冉,在他心目中就是这样的存在。 把他轻轻放在床上,柯冕像对待全世界最贵重的宝物那般抚摸他的脸庞,听着他沉稳的呼吸,低声对他说了句:“你刚才学得很像。” 当然他并没有听到,柯冕的手指在他脸庞流连着,捋过他的额发,对他述说着自己在心中已经说过千遍万遍的话:“我爱你,你是我的宝贝,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任何人……都不行。” 而台灯的昏黄灯光中,注视着熟睡的爱人,男人充满柔情的目光随着这句话语渐渐变得冰冷,就像在心里偷偷下定了什么决心—— 柯灵独自从那辆红色的士上下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随着那辆的士从身后开走,汽车引擎声逐渐远去,这条寂静的街上只有她一个人。 附近的小吃店早已全数关门,晚风吹动着街道两边树木的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 街灯下她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她手里攥着手机,看着和她哥哥重逢的那条小巷子。 这个手机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响了好多次,都是她哥哥打来的。哥哥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惶恐无措,透着深深的不安。说想见她,说需要帮助,求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并没有立即答应,甚至早早就爬上床把自己蒙到被子里,关了手机。 可是她睡不着,脑子里的思路半点不受她控制地奔驰,她想起多少年前当他们杀了那一个村的人,在醒悟后,她身旁的哥哥和她对视着,那种无助惊慌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仿佛又回到那时候。 在挣扎了一个多小时后她再一次打开了手机,发现有三十多个未接来电提示。 最终她还是心软了,独自赴约,即使柯冕之前已经重复交代过她什么都不许做,在查清事情之前不许轻举妄动,她还是这么做了。 此时,这个穿着T恤短裙的女孩子慢慢走进眼前那条昏暗的巷子,将路灯的灯光抛弃在身后。 巷子里极其安静,朦胧的月光几乎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水泥地面上还留有早些时候冲刷地面的一点积水,她的运动鞋踩踏在积水上,即使已经努力小声走,却还是无可避免地发出一点一点声响。 她不由自主抿着嘴唇,神经绷得紧紧地,随着每前进一步她愈发地紧张了起来。 她快见到她哥了,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明明说要回美国了却还呆在这里?他为什么要转化罗楠公司的女孩子?他说想见自己是为了什么?他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多的疑问令她不安,她想立即见到他,问个清楚。 几分钟后,在这条巷子尽头的拐角处,她看到一个黑黑的身影——正把自己缩成一团蜷缩在墙壁。 这人似乎穿着黑色连帽衫,脑袋戴着兜帽,因为他深埋着脑袋柯灵并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她哥,于是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狐疑地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此时,对方听到动静浑身一颤,像一只受惊的动物,接着,这个人有些惊恐地抬起头。 柯灵看到,他脸上一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光,皱眉道:“哥?是你吗?” 柯灵突然发出的声音,在这一片死寂的巷子深处显得很突兀,甚至一出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于是,下一刻她不由得压低了声线,问他:“你没事吧?” 林德大概是认出柯灵的声音,这个穿着长袖把全身罩在黑暗里像一个黑影的人,突然颤抖着朝柯灵伸出了一只手:“妹妹,救我……” 柯灵并没有立即走过去,她甚至到了这一刻还在警惕着周围环境的变化,盯着黑暗里林德伸在半空中没有一丝血色的手,她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问他:“听说你前两天咬了一个女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这个问题,林德更加紧张了起来:“对!我……我咬了很多人,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全都是他逼我的……都是他逼我的!你相信我!” “他?他是谁……” 柯灵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突然就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两边肩膀不断颤抖着从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呻吟:“阿!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住嘴!不要……不要再说了!!不要在我脑子里说话!滚出去!滚!” 他的喊叫几近声嘶力竭,柯灵觉得这情况诡异极了,下意识推后了一步。 然而,她刚一动,那林德就猛地抬头,一个瞬移竟扑了过来死死抱住她的腿:“我是逃出来的!他一直在我脑子里说话!他快找到我了!妹妹!怎么办?!你能救我吗?!你会救我的对吧?!求求你别走!!” 这一个精神仿佛受到过严重摧残的人,脸上全是眼泪鼻涕,可怕又可悲,柯灵想起那一年他们还是人类,他作为镇长家的大少爷衣冠楚楚风流无边,走到哪都一堆人跟随着谄媚,又想起那一年他们二人被山贼挟持进到深山里,当她被山贼摁在地上,早已鼻青脸肿的他是如何不顾一切用身子护着她,而现如今这个人涕泪横流跪在地上,求她不要走。 在这初秋的深夜里,他就像一只瑟瑟发抖咬着人类裤脚的流浪狗,终究柯灵还是满心不忍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我不走,你不要害怕,不要哭,我会救你的。” 听到这话,林德欣喜若狂地抬头看她:“你真的不走??真的??” 柯灵点了点头,问他:“你在这躲了多久?你饿吗?” 看着自己的妹妹,林德脸上满布泪痕,怔怔地张了张嘴,用力点了点头。 后来,柯灵把刚才从家带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血包给了他,他就像一个饿了几天几夜没吃饭的人,像一个可怜的乞丐,缩在墙角迫不及待吸了起来。 看他顾着进食早就没有心思注意到自己,于是柯灵背对着他,偷偷拿出手机,拨通了柯冕的手机号码。 她必须找柯冕帮忙,林德刚才的表现不对劲,柯灵可以确定他八成是被人控制了,这种情况下一旦失控,她知道这根本不是自己能应付得来的。 通话提示的嘟嘟声在继续,柯灵等着柯冕接电话,所以并没有发现,林德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站在她身后。 这个眼神绝望的男人眼眶里不停溢出泪水,他颤抖的手里拿着一根木桩,对着毫无防备的柯灵的后背……—— 同一时间,几个街区外某个酒吧后巷深处,两个紧贴的身影在黑暗中仿佛缠绵在一起,颈项交缠着久久没有分离。 走近了就会看到,一个人正埋首在另一个男人的侧颈处,而那个男人昂着头,双目迷茫万分没有焦距,微微张着嘴唇望着夜空,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几分钟后当楚尧从男人的脖颈间抬起头,他性感红唇间蹭着猩红的血迹,他那双红色的眼眸里是饱餐完的满足。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声音冷不丁从他身后传来:“我是警察,不要动,把手举起来。” 104警官 “不要动,把手举起来。” 身后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楚尧吃了一惊,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眼神充满着难以置信,要知道即使他进食再专心,他也向来都有留出几分心眼注意周围的变化,然而这次,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来到他身后的,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见他不动,身后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把手举起来。” 楚尧皱眉,这人的声音非常奇怪,感觉就好像含着东西在说话,而且,重点是自己好像不久前在哪里听过。 就在他犹豫间,突然感觉到自己后腰被对方用什么东西一下子抵住,他紧张得全身一僵,只好把趴在他身上的男人一推,慢慢举起了双手。 失血过多晕过去的男人被楚尧轻轻一推,就整个人失去平衡顺着墙壁跌坐到地面,没有一点知觉。 楚尧明知道身后有人,却怎么努力都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不是人类,可也不像僵尸。 危险的感觉在空气中蔓延,前段时间落在洛成彦手中受尽折磨的记忆令他愈发不安了起来,忍不住低声问:“你是谁?” 那个奇怪的声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是警察,怀疑你跟近期数宗凶杀案有关,你乖乖别动,我现在要搜你身。” ——妈的,这人真的很像含着东西在说话! 楚尧举着双手说,看了眼那个在地上晕过去的人,说:“我没有杀他,不信你自己看……” 结果他话未说完,身后那个人的大手就冷不丁地抚上他的腰肢,这种不是出于自愿的身体接触让他非常不舒服,但他不敢动,要知道身后还抵着什么东西的。 没有说话,那人的大手一路从他的腰肢慢慢地抚弄上来,摩挲着几乎来到他的腋下,那是敏感的地方,再前进一点点就是他的胸膛…… ——操,这不是搜身……这是性骚扰吧? 楚尧挺直着背,喉结滚动着吞咽口水,试图缓解那只手给他带来的小小颤栗。 此时,身后那危险的手突然滑过他圆润的肩膀,来到他修长的脖颈处,贴着他柔滑的肌肤继续慢慢向上,突然一把擒住他削尖的下巴,问他:“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这声音真他妈难听!难听得真他妈耳熟!到底在哪听过?! “我没有杀人……” 下巴被擒,楚尧微微抬着头,紧张得几乎冒冷汗,脑子里努力回忆着这个声音究竟在哪听过,“这个人没有死……” 他解释的话还没说完,那人的手就做出一件非常奇葩的事情——捏了捏他的脸颊…… 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让他整个人跟被雷劈到一样愣在了原地,也是这时,他脑子突然通了——这个声音,这个好像含着东西说话的声音,这个类似痴呆儿童的声音,不就是蜡笔小新么?!! 一瞬间,他深深地有了一种被人恶作剧的感觉! 于是当他猛地转过身,果不其然就对上身后那双笑意深浓的眼睛。 这人俊朗无比的五官,以及玩味弯起的嘴角边那两个深深酒窝,都代表着这是他最近刚在纪冉家见过的那个混蛋…… 此时他们离得很近,已经超出了正常交际安全距离太多,向扬看着近在咫尺楚尧那双迅速凝聚了愤怒的眼眸,低声说了句:“hi,我们又见面了。” 跟他气定神闲相比,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楚尧气得简直是咬牙切齿,恼羞成怒般地瞪着他:“你……你……” 你个装蜡笔小新装警察偷袭性骚扰的变态王八蛋!还敢跟我hi! 在他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怒视之下,向扬特别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我怎么了?” 还敢装傻!还!敢!装!傻! 楚尧瞪了他半天,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可恶!” 然后猛地推开他怒气冲冲转身就走,结果这才走了没几步,手腕就被向扬拉住,整个人扯了回来。 再一次面对面,向扬拉着他的手腕,笑着说:“等一下嘛,别急着走,警察同志我的盘问还没结束呢。” “你有病吧!装什么警察!没空陪你玩!”楚尧真的很生气,试图挣开被抓着的手。 “我真的是警察,要看证件么?” 向扬一手抓着他手腕,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就这么在他面前晃了晃,朝他露出一排白白的牙,说,“你看,没见过吧?” 觉得他那排牙格外的碍眼,楚尧随便扫了那张证件一眼,突然觉得特别气不过,伸手就要去夺。 见他要明抢,向扬吃惊地“哎?”了一声,赶紧眼疾手快把证件塞回口袋里,然后,看着他那双气恼的眼睛,笑嘻嘻道:“这可是真货,不能拿来玩的。” 简直觉得莫名其妙,楚尧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向扬:“我刚才说了,继续盘问阿。” 楚尧:“你有病吧!我又没杀人!” 听到这话,向扬用一种格外佩服的表情看着他,说:“哇,尸体都在这了被逮个正着人赃俱获,竟然敢说自己没杀人?不要把人民警察同志当傻瓜耍哦。” “什么尸体?他根本就没死!不信你自己去看阿!不要浪费我时间!” 楚尧这么说着,又愤怒地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不是傻瓜!你是脑残!” 被冠上脑残称号,闻言向扬沉默了两秒钟,在楚尧面前一脸正经就像在思考什么重要问题一样。 就在楚尧快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一抬头,斩钉截铁说了句:“人参公鸡人民警察,罪加一等,走,跟我去警局走一趟。” 说完,拉着楚尧就真想走。 楚尧快被气疯了,觉得自己出门忘了看黄历遇到个神经病,在原地挣扎着怎么都不肯跟他走,嘴里叫嚣道:“你放开!放手!我再不放手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拘捕?” 向扬停下脚步,转过头对他邪笑道,“拘捕可是要进看守所的哦,那里面有很多很多饥渴难耐的怪蜀黍哦,很可怕的,你不怕?” 楚尧睁大了眼睛:“你……” 一时间都不说话了,他们就这么对视着,一个的眼睛里全是熊熊怒火,另一个的眼睛则是高深莫测的笑意。 高深莫测的向扬就这么高深莫测地观察了他一会儿,再次开口说了:“恩,从你的表情我可以看出一种被冤枉的愤慨和恼火。 “……” 瞪着他,楚尧气得快说不出话了,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你废话!” 向扬依然嬉皮笑脸,看了眼旁边那位不省人事的那位仁兄,问了:“这么说他真的没死?” 楚尧:“要我说多少次你才相信?” 向扬:“好吧,我相信你。” ——喂!你未免也相信得太快了吧! 完全不知道楚尧的心理活动,向扬又格外正经地说了:“不过那你也做得不对。” “又哪不对?!” “你怎么可以不负责任地把他就这么扔在这里呢?这种行为是不文明的。” 楚尧:“神经病!难道我还带他回家??” 对于犯罪嫌疑人屡次的人身攻击,向扬表现得相当好脾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想想,现在世界这么乱,外面那么多器官偷盗者,那些坏蛋要是一不小心看到他一个人躺在这,趁机把他的肾阿肝阿胃阿小弟弟阿这些玩意儿偷走了,那你不是间接害死他了吗?到时候,你可就是那些人的帮凶了啊!” “……” 虽然知道这混蛋绝对是在胡诌,可他说得有理有据,楚尧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看楚美人说不出话,向扬赶紧打蛇随滚上:“知错了没?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其实吧,我知道你本性不坏的,知错就好,改过自新还是好孩子嘛。” 这种扑面而来的奇葩感觉比半夜出门看到鬼在撞电线杆还来得震撼,楚尧狐疑地看了他半天,突然说了句:“听说你前段时间死了?” 这话题转换得太快,导致向扬愣了愣,而后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楚尧:“之前看到柯灵微博上发了你的照片点了两根蜡烛。” 向扬眼睛一亮:“哦?那你转发了吗?” “没有,我悄悄关注她的。”楚尧说得半点不心虚 向扬好奇了:“哎?为什么?” 楚美人分外挑衅地扬了扬下巴:“关你什么事?” 关他什么事? 这个问题向扬没有回答,他的嘴角弯弯,一双深邃的眼珠子在黑夜里泛着淡淡的迷人光芒,就这么一眨不眨盯着楚尧的脸看。 安静的酒吧后巷离,有什么暧昧的东西在他们之间蔓延,楚尧瞪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狠狠咬了咬下唇,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直接转身就走了。 倒是没追,向扬的手随意插在自己短裤的口袋里,有些痞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急着离去的背影。 楚尧也知道自己这样某种程度上算是落荒而逃,可是他很讨厌被人用那种好像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领地被侵犯。 要知道除了他主人,这世上他轻而易举能迷倒的男人太多,只要他勾一勾手指,摇着尾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人不知道能组几个足球队,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耍他,这么戏弄他。 ——可恶! 不甘地这么想着,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后面再次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那个高他半个头痞里痞气的家伙已经跟了上来,竟就这么大咧咧走在了他的旁边。 这下子,他立即不耐烦地加快脚步:“别跟着我,你好烦。” 向扬也不嫌他带刺,走在他旁边偏头看他的脸,还是笑嘻嘻:“别生气了,要不,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楚尧果断拒绝:“没心情!” 向扬:“没心情不怕,我擅长讲笑话,要不我讲个笑话你听……” 他话未说完,楚尧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赶紧跟着刹住车,一回头,就看就看到楚美人站在那,直勾勾地,用非常挑剔的眼神打量他。 下一刻,楚尧直截了当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想泡我?” 这是今晚第一次,向扬真正露出意外的表情,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地他又恢复一贯标志性的笑容,看楚尧的眼睛:“不能说泡……” 不待他说完,楚尧就走近他两步,稍稍抬头看着他,低声道:“那是什么?难道你不是想跟我上床?” 反正这种事儿爷我见多了,喝酒喝酒,最终目的还不是想把爷我弄上床? 朦胧月光下,楚尧的肌肤泛着淡淡珍珠色的光芒,一双美眸勾人至极。 某种程度上非常迷人的向扬笑得很温柔,注视着他,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什么?可……可爱? 楚尧简直觉得奇了怪了,此时此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说过美丽被说过性感,可就从没有人说过自己可爱。 这人脑子……绝对有问题! 向扬摊了摊手,说:“你看,这会儿都大半夜了,我还一个人孤身在外面巡逻,地府的人特别无聊,没人和我说话,也没人陪我看鬼片。哎,我只是想找一个能好好说会儿话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你,你难道忍心拒绝一个最近刚死的人吗?”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楚尧这么寻思着,用怀疑的目光似乎把他从里到外由内自外地看了个透,最后冷冷总结了句:“你就是想和我上床。” 然后颇为鄙视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向扬眨了眨眼,又跟了上去,严肃道:“我真的是觉得你可爱。” 他们俩并肩往巷子外走着,挨得很近,走路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蹭到对方的胳膊,这种暧昧的身体接触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充满某种暗喻,奇怪的是楚尧也没有避开,而是说:“那你告诉我你从来没想过要跟我上床以后也不可能跟我上床?” 向扬:“……” 听他不说话,楚尧笑了:“看,你就是想跟我上床。” 向扬:“……” 他还是不说话,楚尧觉得奇怪:“干嘛不说话?哑巴了?” 当楚尧不耐烦地转过头去的时候,就发现向扬突然捂住自己心脏,原本的嘻皮笑脸变作一脸痛苦,竟然当场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完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楚尧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来,紧紧皱眉盯着他:“喂……真的假的!你怎么了??” “啊……” 向扬无法回答,跪在那里仿佛承受万分疼痛,他捂着自己的心脏紧紧咬着牙,面部肌肉几乎痛苦得要抽筋。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是什么?突发心脏病?可是这混蛋不是已经死了吗?? 楚尧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无法置之不理,蹲了下去推了推他的肩膀:“喂……你没事吧?” 向扬在这个时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接着,他就看到这个英俊的男人抬起头,朝他笑得格外勉强,说:“没事,不用担心,最近总这样……待会儿就好……” 这也叫没事? 楚尧感觉到他的手都在发抖,一时只能任由他握着,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时向扬又开口了:“我有话跟你说,你过来好吗……” 面对这样的要求,看着他,楚尧不知道为何就犹豫了,没有立即动。 向扬紧了紧手里的力道:“拜托你……” 看着他在痛苦中乞求的目光,楚尧最终还是心一软,迟疑着将耳朵凑了过去。 于是他并没有看到,当他一凑过去,本来痛苦万分的向扬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坏笑,下一秒钟,就撅起嘴顺势往他那白白滑滑的脸颊上——香了一口! 无缘无故被亲了一下,楚尧当场怔住了,一直过了两秒反应过来,猛地看向这个罪魁祸首,发现这混蛋分明正看着他笑得一脸蔫坏,哪还有刚才疑似心脏病发的模样! 当下楚尧耳根一红,一巴掌狠狠朝那张俊脸抽了过去! 105失踪 许一廷觉得他boss是个难伺候的人,难伺候具体表现在于挑剔、刻薄、喜怒无常以及不把人当人看,这些令人难以忍受的缺点在自从上次见了柯冕回来之后变得变本加厉更加令人难于忍受,杀伤力仅次于更年期大妈。(毕竟更年期大妈的战斗力是世界性的) 而让许一廷相当涨姿势的事情在于,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是有一个boss会在半夜打电话给你说他头晕想吐有喝醉酒症状让你在凌晨三点一座空城一样的城市想办法帮他买解酒药。 如果这件事是从别人那里听说,许一廷会秉持很严谨的态度告诉对方——你家boss醉翁之意不在药,你要记住,药,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去之前要换一条好看一点的内裤。 但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性质又变得不一样了。毕竟许一廷就是现在马上立即找头猪一头撞死,也不可能相信他的苏大boss会有兴趣凌晨三点召唤他过去看他的内裤。 话虽这么说,可当他使出穿墙术在某药店装了一大袋各种品牌的解酒药,要走时路过避孕套装柜的时候,他还是停下来想了想。 当然,只是想一想。 许一廷一向不觉得自己是苦命的人,他没有三岁死爹四岁死娘,爷爷也没有在七岁的时候被日本鬼子杀死,因为他没爹没娘。 他读书的时候也没有被衣冠禽兽男老师以留堂为由抓去脱裤子摸小弟弟,因为他出生那会儿就被人丢在路边被个老乞丐抚养长大当个小乞丐,根本不需要考虑读书不读书的问题。 他也不曾遇到在成年后因为找工作屡次碰壁想被潜规则还没人肯潜这种烦恼,因为作为一个乞丐而言,跟流浪狗抢食十次有五次抢赢这种成就感在当时是高于一切的。 他死的时候只有26岁,对,染上天花,天花在那个连电灯都没有的年代是不治之症。 他当时躺在尸体横陈中间看着天空,身边到处是濒死的哀号声惨叫声。他闲着无聊转过头看躺在他旁边那个死不瞑目的中年大叔尸体,印象中这个大叔曾经放狗咬过他,即使大叔当时的脸已经溃烂了一大半,但是他还是认得出来。 于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他愉快地朝大叔咧嘴笑了笑,尽管大叔压根不可能看到。 然后,当他准备再最后看一眼那片湛蓝天空的时候,却发现天空被一张脸遮住了一个角,而这张脸的名字叫陈皮。 陈皮说恭喜你,历尽七七四十九世人间磨难,从今往后你又可以重归地府了。 虽然他完全不了解陈皮究竟说的是不是人话,但当下他还是目光呆滞地,说了句——哦。 后来通过陈皮的讲解,许一廷也知道了,原来自己曾几何时是地府里的一个鬼差,因为某次喝醉酒不小心把一个本该出生帝皇家的鬼魂踹进畜生道,而被罚历七七四十九世苦难。 好吧,原来他是被自己坑了。 那之后他当了几百年地府代理人,闲来无聊他经常会在想,难道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balabala吗?筋骨也劳了体肤也饿了,那历尽七七四十九劫之后就没有更伟大的事情来干一下?就这么永远当一个地府公务员? 总的来说许一廷是一个懒散的人,所以虽然这个问题他经常想,但也总归是想而已,从来没有考虑应该怎么做,直到苏槿卿出现在他面前。 那天他们谈了很多,很多,相当多,而苏槿卿的话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你有没有兴趣毁灭一下世界? 毁灭世界,应该够伟大了吧? 那一刻许一廷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原来我的人物设定竟然是一个反派。 总之许一廷从来不曾觉得自己苦命过,但是,今天凌晨苏槿卿吃完解酒药目光迷离把他往沙发上一推在他旁边坐下之后脑袋枕他腿上完全不顾他感受就这么睡了过去。而他则相当惨无人道地保持了这个姿势坐了一夜,结果今天早上苏槿卿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不分青红皂白抽了他一巴掌。 几分钟后许一廷委屈地顶着半张肿脸拖着麻痹了一整夜的腿出门去帮苏槿卿找食物,那一刻第一次想问老天爷——老天啊,为什么我会这么命苦? 对,苏槿卿的食物一向是交给他来负责,所以他现在才会戴着墨镜靠在自己车旁,在某个小学对面蹲点,看着中午放学时间的小学生们三三两两从大门里走出来,寻找着今天需要的猎物。 这时他的视线被一个背着书包扎双马尾的小姑娘吸引,那小姑娘正笑嘻嘻转过头对身后的同伴说着什么,两条马尾跟着在半空中轻轻摆动,恩,说实话很可爱。 但是他一般不会找女孩子下手,毕竟对于一个绅士来说,女性是用来呵护的,不管是小女孩、大姑娘、剩女还是阿姨。 然后,他又被一个小胖子吸引了注意力,小胖子正边走出校门边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袋干脆面,不过这也就看看而已,他不会找胖子下手,胖子太过肥腻,曾经导致苏槿卿吃完以后极度不满意告诉他下次再有这种东西让他自己吃掉。 他很害怕,毕竟作为一个吃牛排都要求七成熟的成熟男性,他对血淋淋的小孩心脏是绝对没有兴趣的。 最终,他把目标定在一个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小男孩身上,小男孩正一个人过马路朝他这个方向走来,手里拿着一张试卷,脸上笑容洋溢,大概是考到一个不错的成绩。 基于人道主义,他在心里说了一句“小朋友,这回对不起了”,然后挂上一张禽畜无害的笑脸,走了上去。 是的,心脏。 苏槿卿每天正午十二点必需吃一个小朋友的心脏,不久前许一廷曾因为拉肚子把这事儿误了15分钟,后来当他去送心脏的时候,苏槿卿仅仅是开了一条门缝,伸出一只手来接。 许一廷可以对天发誓,这只像被扒掉整张皮的血肉模糊的手,跟那个差不多要被他遗忘的洛成彦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上午十点,是宿醉的头痛欲裂伴随纪冉从混乱的梦境中醒来的。 生锈似的大脑刚刚开始稍微运转,他就感觉到旁边还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相当熟悉的气味,让他不用动脑子也知道是谁。 于是习惯性地把被子往上拉,再往那个人怀里拱,打算再睡一个回笼觉,结果闭着眼睛一直到数秒后,他才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什么情况?!我们难道不是翻脸了吗?! 一瞬间他错愕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浓黑的眉毛下深深的眼窝,高挺的鼻梁,硬朗的脸庞,这个男人此时正在他旁边侧身睡着。他怔住了,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他醒了柯冕还没醒,说实话在这之前,他还一直以为作为僵尸这种生物是不需要睡觉的。 很多时候他醒来,那双深邃的眼眸总在看着他,就好像在他熟睡的时候这个人就一刻不曾移开视线似的,不知疲倦也不曾厌倦。 ——本来像爷长得这么帅的人已经是世间少有,怎么看着这混蛋的脸会有点输了的感觉? 他足足超近距离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五秒钟才回过神来。 我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他妈昨晚发生什么了?对了,好像是去参加同学会,喝了点酒,可究竟是什么时候断片的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这是酒后乱性?? 不是,他衣服还穿得好好的,而且身上……那里……也没有那种感觉…… 好吧,所以他们昨晚睡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等等,这也不是重点! 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确定这并不是他的卧室。 床对面是一张黑色的电脑桌,放着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是无线鼠标,床的右边是白色的衣柜,左边是深色的窗帘。整个卧室非常整洁,衣服被整整齐齐叠着摆在一边,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跟这个男人沉稳的性格一样。 他意识到原来这是他第一次来柯冕的房间,这里确实充满他熟悉的气味,攥了攥手里的被角,他再次将视线移回男人的脸上。 卧室里很安静,而因为男人是不需要呼吸的,所以仅仅这么是闭着眼睛,就让人产生这个人可能永远不会再醒来的错觉。 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的手指就这么不受控制地轻轻地移过去,碰了碰男人的鼻梁,下一个瞬间又做贼心虚地缩了回来。 当不自觉地咬得下唇有些疼,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看着移不开视线,或者,他开始有点明白往常自己睡觉的时候这个男人是怎么看他的。 无法自控的感觉其实并不好,这证明他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归他管。 纪冉以前一直觉得,如果爱情这东西要分胜负的话,难道不是谁最装得若无其事谁最扮作淡定自如谁就胜出吗? 现在他才知道,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根本没有人会赢。 ——我可以在胜利者的面具背后哭着看着你,却不能容许你败在那些无耻的混账面前。 纪冉的自尊心根本不允许自己作为累赘和这个男人呆在一起,一个大老爷儿们被另一个大老爷儿们当作小宝贝来保护?这简直是笑话。 他将视线从男人脸上移开,轻轻地掀开被子,光脚下了床。他弯腰把自己的鞋子拿上,就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悄悄地离开了男人的卧室。 ——你已经背负得够多,根本没有必要再背负我…… 当纪冉轻声把关上门,床上本来正熟睡中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盯着那道紧闭的门,仿佛通过它还能捕捉到那一抹刚刚离开,却久久占据他心灵的背影。 纪冉做贼一样在门口穿好鞋子准备好开溜,结果这一打开门,竟看到张小飞同志拿着手机站在外面正准备敲门。 跟他碰个正着,张小飞也吓了一跳:“师父??” “……” 盯着张小飞,纪冉没有说话,竟然有种不知哪来的心虚。 卧槽,为什么会心虚??老子难道不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干么? 张小飞也没空去想他家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深奥的问题,直接问了:“师父!柯灵在吗?” 看他紧张兮兮的,纪冉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回头看了看屋里:“没看到她,是不是去学校了?” 张小飞手里攥着手机,摇着头说:“我们昨晚本来约好今早一起去买豆浆油条的,可是我打了她一早上电话她都没接,后来直接关机了。” 听到这里纪冉眉头紧皱,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回屋里,走到柯灵卧室门前就开始敲门:“柯灵,柯灵你在么?” 张小飞跟了过来也帮忙拍了好几下,在发现始终都没有人应,他脸色愈发凝重地看向纪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纪冉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门把手往下一掰,打开了门。 风吹动透明的白纱窗帘,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温暖美好,可是卧室内确确实实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柯冕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知道即将面对的是谁,纪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面无表情地回头,对上身后那个男人的目光。 看着他,柯冕沉沉地说了句:“我手机忘车里了。” 此时,停车场内柯冕的车中,放在置物格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收到一条短信。 106撼天 “小姑娘,又见面了。” 当柯灵被揭开蒙着眼睛的黑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是那个前几天走出巷子时遇到的那个大叔。 装修奢华的复试套房里,身着黑色高档套西的大叔坐在欧式沙发上,倾身俯视着她。 明明笑得非常亲切,可他眼角的眼纹乃至嘴角弯起的弧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通通都令人感到由衷的恐怖。 此时柯灵背部被林德偷袭的伤口依然非常痛,那根木桩在早前已经被拔除,可愈合缓慢的伤口还是疼得她根本无法直起身子。 但是即便如此,她仍然在地上双手撑着身子,睁大眼睛瞪着对方,以仿佛无所畏惧的姿态。 尽管,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害怕。 大叔身上散发出来的压抑感是绝对的,即使是当他笑着问“你还记得我吗小姑娘”的时候。 相对他而言柯灵就像是一只渺小蟑螂,她警惕地盯着他,回答了两个字:“记得。” “那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哥哥的父亲,大家都叫我旱魃,但我的名字是——撼天。” 尽管他笑容十足的亲切和蔼,柯灵还是丝毫不客气地回答:“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你把林德怎么了?你抓我来这里做什么?!” 撼天偏了偏头:“我想跟你聊聊天,你赏脸吗?” 柯灵想都不想就应道:“不好意思老头子,我们之间有年龄代沟!聊不起来!” 开什么玩笑!老娘活这么久就没见过请人来聊天还先捅人一木桩的! 对于柯灵的无礼,撼天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深深地看着她。 这个中年男人一旦不说话,那份令人窒息的气势就如同无数虚无的鬼爪一般,带着原始的藏于血液深处的恐惧感从四面八方压得柯灵无法动弹。 柯灵紧紧攥着自己有些微微发抖的拳头,咬着下唇迎视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对视着,柯灵清楚看到撼天眼角的肌肉开始有小幅度的抽动,柯灵的手心因为极度紧张而冒着汗,然而下一刻,这个恐怖的男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笑得肩膀发颤,在柯灵以为他神经错乱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对站在他身后的男人说:“老大你看,我们家老二带出来的姑娘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跟他当年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豪迈的笑声里,站在他身后的舒嵘表情淡淡的,因为敬畏而稍稍垂着视线,并没有给予回答。 等到撼天终于笑够了,稍稍收敛起笑容,才对仍然坐在地上的柯灵说:“我请你过来,其实是想找你帮个当个说客。” 看着他嘴角残留的几分堪称恐怖的笑意,柯灵:“……” 撼天:“希望你能劝你哥哥回家,已经这么久不见,我想他了。” 柯灵咬了咬牙,壮着胆子回答道:“我哥的家不在你这,而且,我可以保证他一点都不想你!甚至一定很后悔当年没有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听到这话,撼天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俯视着她的脸,压低了声线:“看来,你哥哥跟你说过很多事。” 柯灵瞪着他:“不关你的事。” 这时,他突然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来,过来坐,跟我讲讲这些年你哥是怎么样的,听说他现在变了很多。”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势让柯灵产生极度厌恶的感觉:“我不要……”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撼天再次说了一句:“乖乖,过来坐下。” 他低声的话语在顷刻之间像是贯穿了柯灵的大脑,下一刻,柯灵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了,双手就像失控了一般从地上撑起自己的身子,接着站了起来。 她奋力挣扎试图夺回自己的控制权,可是直到她真的在撼天旁边坐下,她依然什么都没有办到。 难以置信,她睁大眼睛盯着撼天的脸:“……你对我做了什么?” 撼天笑着向她伸出了手,那只粗糙的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捏碎的大手,就这么摸了摸她的头,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看似亲昵。 “傻丫头,我是我们这一族的始祖,你哥哥也是我创造出来的,你们是我的子孙,身体里流着的都是从我身上流出去的血,自然应该听我的话。” 听着他在自己耳边低声说的这些话,柯灵已经再也无法阻止自己的颤抖。 她终于发现自己在过去作为僵尸的这八十年里活得太简单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的想象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现在所面对的事情。 此时那只手正慢慢地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长发,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耳边问道:“告诉我,你是怎么和你哥哥相依为命的?我听说你们现在不吸人血了?” 柯灵:“不要碰我……死老头……” 毫不在意地忽视柯灵的抗议,撼天自顾地继续说:“其实,新鲜人血才是世间美味。你知道吗?你哥哥以前正餐包括零食,一天可以解决掉五六个人类。” 柯灵:“……” 撼天伸手捋过她中分的额发,帮她塞到耳后,仿佛这样为了让她听清楚接下来的话:“偷偷告诉你,几个儿子里你哥哥是我最疼爱的一个,他最像我,从来不畏惧任何东西,对阻碍他前进的人事物,他都可以毫不留情用最残忍的手法扼杀。” 柯灵:“……” “哦……就好像他当年对待我的少晴。” 说到这里的时候,撼天的手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肩膀,可柯灵却莫名地觉得——这个人随时会将自己的胳膊卸下来! ……少晴是谁?那个被我哥分尸了的男宠? “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杀我吗?不是因为他心软。” 仿佛不知厌倦般,撼天依然在喋喋不休,“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确定,杀了我以后他还能不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还能不能见到他喜欢的人。” 让自己的表情不要显现出任何惧怕的情绪,已经花了柯灵最大的努力,就这么盯着他,任由他去说,始终都没有回答。 直到撼天突然温柔地说:“听说他现在的爱人名字叫纪冉?是吗?” 从这个人嘴里听到纪冉的名字,柯灵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紧张了起来,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撼天笑了出来,就像在笑她的欲盖弥彰:“这个人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老二喜欢上的人,一定不会是一般人,他一定很漂亮吧?跟小苏长得一样?” 柯灵:“我说了不知道!” 撼天用指节蹭了蹭自己的下巴,思考着,自顾地说:“一定很漂亮,老二喜欢最漂亮的人,他从以前就没变过,但他总是很快就玩腻。是啊,他永远都不可能为一个人死心塌地,以前是那个天师,现在是这个。” 柯灵觉得,从刚才开始他嘴里所说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哥,忍不住反驳道:“不要胡说八道!你懂什么!纪冉就算毁容了我哥也不会腻了他!我哥心里只有纪冉一个!” 她话音刚落,撼天就眯了眯眼睛:“真的吗?最算毁容……?” “……” 一瞬间,柯灵强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好像看出柯灵的心虚,撼天的手从她肩膀滑了下来,就像一把刷子一样,令她满身战栗。 然后,撼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不可能阿,他对坏了的玩具不会再有兴趣的。” “纪冉不是玩具……”柯灵第一次避开了他的目光。 撼天问她:“那是什么?” 她低头,重复道:“他不是玩具。” 在经历了短暂的沉默后,撼天终于咋了咋舌。 “看来你比我更了解我儿子,难不成他真的变了……?” 他这么说着,回过头去看舒嵘,“老大,我们家老二真的变了这么多?” 舒嵘垂着视线点了点头,淡淡应了句:“……是,有一点。” 得到答案,撼天的目光有一瞬间被阴冷占据,但那只是一瞬间,他突然有些神经质地,一下子转过头看柯灵:“小姑娘,他应该很疼你对吧?” 柯灵被他吓了一跳,盯着他不说话。 他眯了眯眼似乎在找合适的措辞,说了:“他应该是舍不得你受一点伤害,就像我疼爱他一样。” 他突然有点高兴,自问自答道:“对!应该是这样,这么多年了,我的儿子终于学会了什么是爱。” 柯灵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你舍不得他受伤害?你不觉得你一直在伤害他?” 他立即打断了柯灵的话:“不不不不不,我是爱他的,姑娘你没做过父母,你永远都不会懂。孩子们有时候会觉得家长的爱是一种压力,但是这件事他总有一天会理解,只要做父亲的正确地引导他,他会知道我其实是爱他的。” 在柯灵被他恶心得简直快不行的表情下,他接着说:“就好像我的大儿子,虽然他背叛过我,可他最后还是没有让我失望,他现在已经完全理解我了,而我也原谅他了。儿子无论走了多远,终有一天会回到父亲的怀抱的,对吧?舒嵘。” 他这么问的时候,并没有转过头看身后的舒峥。 舒嵘垂着眼眸,非常机械化地应了句:“是,父亲。” “……” 这个家庭简直就是变态,柯灵根本无法想象她的哥哥那几千几百年是如何跟这个变态老头子相处的,像这种呆一秒钟都在荼毒心理的诡异氛围,难怪老哥以前会是那样的个性…… 明明是万分艰难才摆脱的,难道以后真的要回来?? 这时,大概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多了,撼天突然关切地看着她:“你应该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一点好吃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随着撼天打了个响指,柯灵就看到盘旋楼梯下一道门开了,林德带着一个头套黑色布袋的女孩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立即她的脸色大变:“哥……!” 一步一步的靠近间,林德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充斥着绝望,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就这么把那个穿黑色连衣裙身材性感的女人带了过去,让女人跪在了撼天的脚边,柯灵可以看到女人的胸口或者是因为恐惧而在不停起伏。 撼天将女人头上的黑布袋揭开,露出一张面容姣好却满布泪痕的脸,那女人哭得鼻翼不停张缩,濒临崩溃,却始终没发出声音,哪怕是一点。 撼天的粗糙的手指抚上女人的脸颊,对面色难看的柯灵说:“这是我特别为你准备的,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很快我家庭的成员都会回来,到时候或者我们可以考虑开一个派对。” 柯灵看了眼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林德,发现林德全身颤抖地看着她,她又看了眼不停抽泣的女人,一下子就撑起沙发扶手想站起来。 “不要动。” 撼天的话轻而易举让她再也动弹不得分毫,她看着撼天温柔地将手指伸入女人的头发内,轻轻一带,就这么让那女人的头侧躺在他的腿上。 他又驾轻就熟地将女人半长的头发拨开,露出藏在头发底下雪白纤细的脖颈。 撼天的声音在柯灵听来就像魔鬼:“来,吸她的血,直到她呼吸停止,就像你第一次吸人血的时候一样,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她不想这么做,可是她根本无法移开视线,她仿佛能透过那白皙的肌肤看到隐藏在底下的诱人血管,她的视网膜慢慢被红色占据,她的脸迅速变得惨白,嘴里两颗尖牙随之伸展了出来。 最原始的欲望被唤醒,她变得不再是自己,就像当年第一次发现自己对人血的强烈渴望,理性覆灭得彻底! 下一刻,她就像一只猛兽一般伏下身子,一口咬出了女人的喉咙! 在柯灵失去理性的奋力啃咬下,女人从嘴里发出细不可闻的悲惨惨叫,撼天的大手一下一下爱抚着柯灵的头发,目光中泛着极度阴森的冷光。 林德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张脸上全是泪水。 舒嵘在后面看着这一幕,表情尽管忆旧淡然,还是有些不忍地移开视线,对撼天说了句:“父亲,我……” 也不等他说完,撼天说了一句:“去吧。” 十分钟后,舒峥独自一人来到这座别墅的地下室,走在狭窄的过道,顶上的冷色灯光印在他浓密睫毛下那双冰冷眼眸里,他的目标是走道对面一间小房间。 就在这时,小房间的门突然开了,接着,只见两个男人将一具女性的尸体抬了出来。一抬头看到他,他们立即停下来礼貌地一颔首。 舒嵘挺直着背走过去的时候淡淡扫了一眼那具女性尸体的脸,她双目瞪得滚圆皮肤枯萎凹陷,就像已经死去百千年的干尸。 他不做任何停留,直接来到那道门前,却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站在那里。 他双手在底下紧攥成拳,就好像在做着什么心理准备。 数秒后当他打开门,小小的房间里,有四个坐在地上的孩子同时抬起头看他,叫了句:“老师……” 他们稚气未脱的眼神充满着本不该有的极度的恐慌,而他们嘴角脸颊衣领上——通通都沾着未干的血迹…… 107紧扣 星湖大厦天台 “过来!这边!!不对!是这边!” 用黑色眼罩蒙着眼睛的纪冉面前,易叔家的阿宝正跟个圆球似的上窜下跳。 失去视觉的纪冉则试图通过感觉辨别他的位置抓住他,在没了灵力之后,这个天师连最基本的听声辩位都办不到,蒙上眼睛就像一个真正的盲人。 易叔一边抽着烟在旁边看着,一双鹰眸盯着纪冉跌跌撞撞的身影,神色分外凝重。 又是一次完全找不准位置,纪冉脚下绊到凸起的石板整个人硬生摔倒在地。 这是今天的第无数次,他膝盖上的裤子面料已经被磨得发白,手臂破皮渗出血迹,整个人狼狈不堪。但他一刻没有歇息,马上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阿宝飘在半空中叉腰高高在上地看他:“臭小子!我在这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比你十岁的时候还不如!?” 阿宝不停在用刻薄的话刺激着他的神经,纪冉紧紧咬着下唇,努力找寻着准确方位,接着又一次扑了过去! 这一次他的手差那么一点就碰到阿宝的裤脚,结果被阿宝丝毫不肯放水地躲过,随即鬼魅般闪到他身后,哼了一声:“真没用!想笑死我吗?七十岁的老头子拿着拐杖都玩得比你强!” 这段时间他的灵感闭塞糟糕透顶,阿宝说得没错,他真的比老头子还不如。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袭击,就他这样根本连反抗都不需要,直接任人宰割,简直比垃圾还垃圾! 他以前不是没遇到过灵力消耗过度,只是根本没有一次是像这次这样,失去当时的记忆过后半点灵力都不可循,就像是一次性透支了一生的力量,永远不会再回来。 【今夜十点,凡星路439号——父亲。】 这是早上柯冕手机收到的短信,也就是说柯灵现在就在旱魃那票人手上。他们都知道这毫无疑问是个陷阱,只要去了,柯冕九成的机会是再也回不来的。 大家都想去救柯灵,包括张小飞,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狗血得差点跪在地上,求柯冕带自己去。 这小子和柯灵的感情是那么好,原来不知不觉间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不可或缺,大家都那么努力,就连向扬都作为地府代理人的身份在外面因为僵尸袭击事件而不停奔波,只有他,唯独是他什么都办不到! 他可以装作淡定说置身事外,可骗不了自己,这一年他本以为自己失去了已经够多,结果现在却发现,事情就像一列失控的火车以时速两百公里的速度飞驰即将跑出轨道,到头来他有可能将要变得一无所有车毁人亡,而且连反抗都做不到! 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满注他的胸腔,此时他的脸上全是汗水,站在原地低着头,用力喘着气,汗水沿着发端低落到地面。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指甲陷进手心里却浑然不顾。 ——你不可以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要尽量放松,让自己的身体想起以前的你究竟是怎么样的。 易叔的告诫还在耳边,可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记不得,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 这时,阿宝叫嚣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喂!过来抓我!才两个小时你就累了吗!你小子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他再一次用尽全力扑了过去,手从阿宝鞋边擦过,整个人失去平衡即将扑倒在地。他都已经准备好承受又一次疼痛,然而,却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结实的臂弯接住了他。 “易叔你们辛苦了,我想和他说会儿话。” 柯冕深沉的声音从他脑袋上面传来,他没有动,也没有揭开眼罩。 柯冕的话音刚落,阿宝的声音就马上传进他的耳朵:“唉!真是痴缠!我早说过,你们一个人类一个僵尸在一起没幸福的,你们一开始就不信,现在这样……” 最后阿宝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猜测大概是被易叔瞪回去了。反而易叔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接着,他听到易叔离开的脚步声。 大概天台已经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依然没有摘下眼罩,站在那里,背挺得直直的。 突然他感觉到男人在他面前弯下腰,而后,他的膝盖就被拍了拍。 男人大概是帮他拍掉裤子上的尘土,谁都没有先出声,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感觉着男人手上每一下的力度。 就是这么沉默着沉默着,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突然慢慢地向前面伸出了手,摸到了柯冕有些扎手的头发。 同时,他就感觉到男人本正细心帮他拍尘土的手顿住了。 他看不见,仅靠双手感觉着摸索着男人坚硬的头颅,从头顶到耳朵,再摸索到那张在他记忆里硬朗英俊的脸庞。 男人在他面前慢慢站直了起来,他的动作有些粗鲁有些急迫,一寸一寸地抚摸。 手指来到那深刻的眉弓,再向下,他可以清晰感觉到男人眨眼时眼皮的轻微颤动,再下来是高挺的鼻梁,干燥的嘴唇,以及棱角坚毅的下巴。 即使看不到,可记忆里的面部轮廓在他心目中深刻得就像刀刻的一般,一切都太熟悉,一切不久前都属于他的,这些也许即将被残酷夺走的东西全都是他的。 柯冕任由他触碰着自己,低声对他说:“今晚我和封衡去,想办法把柯灵救回来。” 说到这里柯冕顿了顿,看他似乎没有想要回答,又接着说,“你不用担心,留在家里,我让楚尧来陪你,好不好?” 纪冉知道,让楚尧过来是因为这个人担心万一他们离开了这边会出什么差错。他没有回答,反而是咬着自己下唇的力度越来越狠,直到柯冕终于看不下去,心疼地吻上他的嘴唇,抱紧他的腰让两人贴近,沉声说:“不要咬自己,会流血……” 然而柯冕的话没说完,他突然就狠狠咬上那张近在咫尺那嘴唇。 他以极度的恶意和恨意啃吻,就像要真的把柯冕拆骨入腹,柯冕却没有推开他,反而把他更加地抱紧。 他报复着宣泄着满腔求之而不得的无奈,强烈的委屈和悲伤令他无法保持理智,可这些却也抵不过只要这个男人在他面前,一切伪装都会瓦解,一切怒不可遏都将被心坎里那强烈的爱恋吞噬的现实。 所以,狠狠的啃咬终究变成缠绵的深吻。 因为看不见,他竟可以卸去防备深情拥抱他心中所爱。 他的手在男人背后狠狠地摩挲,就好像要将男人以暴力的姿态揉进自己的骨头里,男人也以同样的力度爱抚着他后背的每一寸,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这呼之欲出的疯狂爱恋。 柯冕紧紧拥抱着他,无数遍不厌其烦地亲吻他的嘴角、脸颊、脖颈,低声在他诱人的皮肤上呢喃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不要勉强自己……” 他的指尖陷进柯冕后背的衣服里,昂着头,喉结滚动,感觉着男人的亲吻,咒骂埋怨和情话全都在喉咙里翻涌,终究只说了三个字:“姓柯的……” “我知道……” 柯冕就像真的清楚知道他想说的究竟是什么,用力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听着柯冕的话语,他的眼眸滚烫湿热着,几乎将那眼罩里层浸湿,却仍然执拗地说着那三个一出现就令他心如刀绞的字:“姓柯的……” 他的无助他的不安柯冕全都感同身受,心痛地反复拥抱他,手揉着他的背脊,沉声安慰着:“我在,不要担心,我会回来的,我跟你保证。” 可是男人的安慰没有起任何作用,蒙着眼罩的他渐渐轻颤地像个孩子一样,颤抖着伸手再一次抚上男人的脸庞,就像确认对方依然存在,低声哽咽着说:“是我的……” 心中一紧,柯冕偏头亲吻他抚摸自己脸颊的手:“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虽然他的话得到柯冕的肯定,他还是自顾地固执地说:“全都是我的……” “恩,全都是你的,我是属于你的,全部。” 虽然柯冕一直这么说,可是他的纪冉依然在全身发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柯冕下定了决心一弯腰,把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知道柯冕的意图,他并没有像以往一般反抗,而是低声说:“去你房间。” 五分钟后,安静充满属于这个男人独有气味的卧室里,他被放在柔软的床铺上。 当柯冕伸手试图揭开他的眼罩,他紧张地抓住了柯冕的手,哑着声子说了句:“不要……” 对于他的要求柯冕并没有说什么,或者应该说无论他有什么要求,柯冕都会满足他。于是乎下一个时刻,他们就像两头野兽般,再一次抵死亲吻在了一起。 柯冕把他狠狠压在床上,视觉被眼罩遮住,因为看不见,反而使得他的身体愈发敏感,所以当男人粗糙的手指探进他衣服里的时候,他的身子不禁颤抖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突然在柯冕身上摸索着,试图去脱这个男人的衣服。 知道到他的意图,柯冕停下了在他身上狂热爱抚的动作。事实上柯冕也明白这一直是他心里的鲠,自己这么久以来从没在他面前将上衣脱下过,从没真正赤诚相对过。 这个人现在是多么需要安慰,多么需要确认自己真真实实的存在,看着连喘息都有些颤抖的他,下一刻柯冕直接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触碰到男人的身体,纪冉微微张了张嘴,手凭着感觉摩挲着抚摸上男人宽厚的肩膀,沿着肌理强壮的手臂肌肉一寸寸感受,最后当来到那紧实健硕的胸肌,摸到柯冕心脏位置那个凹进去的狰狞伤口,他的手不可遏制地抖了抖。 柯冕没有动,等待着他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就是这样,他用轻颤的手指一遍遍抚摸着那里年代久远凹凸不平的伤痕,他的心下着倾盆大雨,一遍一遍抚摸,似乎仅凭这个动作就能将男人胸前的伤口抚平。 谁也没有说话,此时此刻似乎只有肢体语言更准确地传达最真实的情感,心中那只许于你一人的柔情,下一刻他突然用力勾住柯冕的脖颈,将柯冕的脑袋压向自己,狠狠地吻了上去。 随着他这个举动,一直压抑着的欲望火苗终将被点燃,情况在这一时刻彻底失控了。 彼此间疯狂的亲吻和爱抚再不断加深,他早就凌乱不堪的衣物被男人全部脱除。 因为渐渐地习惯了黑暗,全身上下其他感官更加灵敏了起来,这个强壮男人在他轻颤躯体上的每一个动作,都加倍地令他兴奋起来。 他的双腿被男人大大地分开折于脸颊两侧,暴露在空气中的那里涨硬万分,乳首被那粗粝的手指捏住轻轻旋转刺激,根本不用视觉,光靠想象力就知道自己此时是以怎么样银靡的姿态躺在男人身下。 “恩……” 他的喘息带着浓浓的情色味,心跳如擂鼓,此时男人再一次伸出舌头和他的搅动在一起。他鼻息间发出诱人的轻哼,彼此唇舌交缠,口腔中迅速分泌的唾液沿着他的嘴角滑下。 如默契一般,他们以要永远分别般的觉悟索要着彼此,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沸腾贪婪地呼吸着对方。 如果这是在比赛究竟谁比谁更需要对方,他们也许会发现自己于对方而言都是输家。 他紧翘圆润的臀部在男人一双粗糙的手掌中被用力揉搓,两瓣诱人的臀肉被推向两侧,而后再次用力地挤压到一处,他的口口随着男人的动作被摩擦得炽热无比。 看不到,他却可以感觉到男人此时抵在他股缝的凶器是如何粗硬而滚烫,是如何蓄势待发。 此时男人突然埋首舔上他的乳头,轻啃舔吸,那粗糙的手掌同时也来到他腿间肆意揉搓。他心头狂跳,吞咽着口水,忽地竟放下自尊,双手摁着高高屈起的小腿内侧。 “姓柯的……”他轻轻喘着,羞怯而充满诱惑地呼唤着柯冕。 他是这么期待着被男人强烈的贯穿粗暴的侵入,他现在迫切的需要着那种让仅存理智都覆灭的狂烈颠簸,他所求的一切全世界只有这个男人能做到。 那么柯冕呢? 眼看这个骄傲的人,此时蒙着眼睛,炙热的气息从双唇间吐出,面色潮红,赤裸着身子主动分开自己的双腿,将自己隐秘的沟壑和艳红的口口毫无遮掩地展现出来,就这么以任人摆布的妖娆姿态在他身下。 眼看那美妙口口正随着纪冉的喘息而轻轻吞吐,仿佛等待着他粗暴的蹂躏,强烈的征服欲让柯冕硬得如同煎熬,可心头浓浓的酸楚同样让他不是滋味,因为他高傲的纪冉竟然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他终究埋下头,霸道又充满柔情地吻住他深爱的人,同时,将硬大的东西深深埋入那人的身体里,用低哑的嗓子宣告道:“你是我的。” “啊啊啊……啊……” 一时之间床铺剧烈颠簸得如要坍塌,幅度力道越来越大,在纪冉放声的呻吟中,在那炙热得如同要将他融化吞噬的洞穴里,男人狂烈地驰骋了起来,像要将这段时间占满胸腔的所有狂热爱意交付出去。 纪冉被压在床铺上的身子正不受控制地疯狂晃荡,湿热的口口被撑得满满,含着那巨大的东西不由自主啜吸个不停,那滚烫东西上突出的青筋仿佛都深深烙在自己体内。 他紧绷的脚尖无处借力,随着男人每一次贯穿在空中无力地划动:“啊……柯冕……好快好快……” 柯冕动作不停,伸手抚摸上那因为自己的肆虐作为而不断颤抖的臀部,爱不释手地捏了一下,沉声问:“喜欢吗?” 胯骨撞击臀肉不断发出啪啪的声响,那力道几乎要让纪冉整个人散架,他双手紧紧勾着男人的勃颈,在男人耳边颤声回答:“喜欢……好喜欢……还要……” 下一刻,柯冕终于忍不住将他的眼罩揭下来,只见纪冉那被泪水沾湿的迷乱双眼水汪汪地,正如怨似嗔地盯着他,一瞬间只觉得没有比这更美的,捏住他的下巴深深看着他美艳的动人模样,随即粗声说了句:“要就给你!” “啊啊啊……你慢点你慢点……”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身上的爱人不停往他深处捣动,底下酥痒充实的口口尽是噗嗤噗嗤的响声,他尚存的半点理智随着一道道快感来袭早已灰飞烟灭,一切绝望和无力都已经远去,剩下的只有在欲海内忘我的叫嚷和承受。 他们十指紧扣,如果上天真的残忍地注定了他们要分离,至少在这一刻他们的身体他们的心灵都不存在任何一点间隙,纵然是天崩地裂,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等到纪冉再次醒来的时候,卧室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天已经黑了,男人趁他睡着的时候离开了,他睁着眼睛在这张属于那个人的床上躺了很久很久,突然发现床头柜上,那枚银色的戒指压着一张纸条静静地躺在那里放在。 108留守 那张纸条上写着——明天你睡醒就能看到我,不用担心。 戒指躺在昏黄的床头灯下泛着淡淡的幽光,仿佛承载着那个男人离开前太多来不及说的话,也留下来陪他做也许现在真的唯一能做的事情——等待。 他的身体还残留着刚才那场疯狂性爱的余韵,他目光淡漠,随手把纸张揉成一团往那边的垃圾筒一抛,纸团被半空中形成一条抛物线准确地落入垃圾筒内。 然后他又看了会儿手里的戒指,在让它遭受和纸团同样命运或者把它戴起来有机会拿去估价这两件事中,他选择了后者。 他把戒指戴回无名指,这之后他又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把男人临走前帮他叠好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好。之后就下了床,打开了卧室的门。 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柯冕家客厅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罗楠、阿篱、张小飞还有楚尧都在场,不过张小飞的状态跟其他两位美人儿比就特别不一样了,他的身子被不知道谁用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上,倒是双手还是自由的。 至于双手自由的原因,纪冉敢肯定是因为其他两人斗地主二缺一。 对,这种时候他们竟然还在斗地主。 阿篱本来正躺在罗楠腿上,发现他出来立即喊了句:“哟?你醒啦?不睡到明天早上?” 于是乎罗楠把视线从牌面移到他脸上,笑着说:“阿冉,过来一起玩。” 张小飞看到他就像看到救星,一把鼻涕一把泪:“师父!救救我!我想去救柯灵!他们不让我去!” “你拿什么去救?拿命?” 不想再费珍贵的脑细胞去评价这些人,纪冉点了根烟在旁边坐下,把张小飞手里的牌拿过来扫了一眼,抬头就问,“到谁了?” 罗楠笑眯眯的,用下巴指了指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的楚尧,当作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看过去,只见楚美人靠在沙发上交叠着修长的双腿,一脸不耐烦地表示:“不是,我能不能不打?我担心主人,真的没心情。” 就像千辛万苦找到和自己统一阵线的,张小飞立即踊跃地表态:“我也没心情!我也不想玩!我担心柯灵!” “有什么好担心的?” 罗楠挑了挑眉,边给纪冉眼前的空杯子倒上苹果汁,边说,“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既然帮不上忙就好好呆着,该干嘛干嘛,总比跟去添乱强。” 对于他的淡定,张小飞简直觉得难以置信:“小楠!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冯总?” “担心他?你们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这么说着,罗楠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牌,抬头对着众人促狭一笑,“友情提示,我有两张王。” 他话音刚落,纪冉果断把牌塞回张小飞手里了,然后,在张小飞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什么的时候,他就这么若无其事沉默着翘起二郎腿往后歪歪一靠,大爷似地抽起烟。 彻底没办法,张小飞眼里含着眼泪哽咽着给楚尧抛去求救的目光。 被一个大个子如此泪眼汪汪看着,楚尧的眼角不禁狠狠抽了抽,不情不愿地扔了两张牌都牌堆上:“对9,打完这盘我不打了!” 罗楠修长的指间夹着两张牌轻轻扔出去,对他说:“对10,你忘了你主人走前跟你怎么说的了?” 楚尧没好气:“对J,他说听话又没说听你的话。” 罗楠:“对A,没问题,既然是这样……小飞,我待会儿帮你松绑。” 一听这话,张小飞差点快乐得把尾巴摇起来,拼命点头:“好啊好啊好啊!” 见他这样擅自做主,楚尧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意思?我主人让我看好他的。” 罗楠顺手扔了个三带一到桌上,这才幽幽地说:“你主人叫你看好他,又不是叫我,你忘了么?” 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楚尧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你学我说话!” 罗楠:“你有申请知识产权?” 楚尧:“你强词夺理!” 罗楠:“谢谢夸奖。” 楚尧:“你个狐狸精!” 罗楠:“在下正是。” 被两位美人夹在中间,张小飞左右为难地看着他俩,手舞足蹈道:“别别别别这样别这样!不要为了我伤和气!” 楚尧气呼呼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一旁的纪冉突然开口了:“是啊,要和谐文明不要吵架,在历史上,每一次争吵都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让问题愈演愈烈,我们要学会克制,忍让,谦卑……” 这一刻众人同时唰地一下用见鬼的眼神看向他,发现他坐在那里正看着远方,视线悠远,手里执着烟,白色的烟雾飘渺徐徐升起,而他赫然就是一副参透佛理快得道升仙的模样! 从没见过他这样,张小飞简直惊呆了:“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你别吓我!!” “阿?” 听到张小飞叫自己,纪冉这才回过神,转过头看他,一脸茫然地问,“我刚才说什么了?” 阿篱翻了个白眼:“本大仙快疯了。” 就在众人处于无语状态的时候,楚尧的手机响起一串短信的铃声,他放下手里的牌拿出手机一看,发现短信是向扬发来的,内容是一个表情:【(^w^)】。 心里说了句无聊的白痴,他就从短信界面退了出来,可是刚放下手机想了想,又重新打开短信回了一个:【我跟你师弟在一起,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吗?】 一发完,他就听到罗楠说:“到你了。” 他看了眼罗楠出的牌,三个7带对4,于是他随手从自己的牌里抽出三个K带对3扔桌面上了。 就在这时,向扬的短信又来了。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竟然有些忐忑,结果打开一看,发现内容是:【告诉他我想他了^^。】 一瞬间他眼睛里就冒起火,直接手起刀落把短信删了,气鼓鼓手机扔回去,这时又听到对面的罗楠一字一顿地说:“到——你——了。” 楚尧皱眉:“这么快干吗?赶着去投胎啊?你刚才出了什么?” 罗楠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慢慢地说:“我出了三个鬼两个2。” 此时旁边张小飞的心理活动——等等!一副牌里有三个鬼?? 阿篱的心理活动——本大仙已经疯了。 纪冉继续双眼放空思考人生——梁山伯这个人物到底算不算是一个gay? 楚尧似乎完全没发现三个鬼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想了一下,顺便用余光扫了眼扔在旁边的手机,闷闷地说:“打这么大?我没有,你出吧。” 罗楠:“……” 这会儿他的手机又响了,楚美人直接忽略了表情复杂的众人,拿起手机一看,这回短信只有三个字:【生气了?】 楚尧盯了那三个碍眼的字好一会儿,咬了咬下唇,迅速给他回了一条:【你不是巡逻呢吗!别烦我!】 再抬头时,发现众人正用一种围观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他,他莫名其妙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牌,对他们说:“都说我没牌了!轮到你们了阿!” 这时,向扬的短信又来了:【想你了才来烦你,不过这会儿我真要去忙了。别忘了我们昨晚说的约会,亲一个。^^】 他拿着手机突然一下站了起来,说了句“我去洗手间”就跑了。 是的,他昨晚和向扬去喝酒了,不知道那个讨厌的男人身上有什么魔力,喝着喝着他竟然把自己的经历这些年的心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对方……而且……最后他们上床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要知道等待柯冕的这些年,自己不是没有和谁暧昧过,可那些都是出于肉体的需求,即使是情欲最浓时他也一直固执地守着唯一的底线,从来不让对方进入自己。 他天真的认为那里是只有他主人才能用的地方,即使是到后来他发现他和柯冕的关系已经再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他也还是从来不容别人踏足他的底线。 因为他觉得那些觊觎他肉体只想跟他上床的人非常恶心,与他而言那些都是拿来打完飞机当宵夜用的东西。 可是,问题在于,昨晚他和向扬做了,而且,不止一次,而且,他破天荒地觉得很……爽…… 这件事在本年度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排名第三,第一件事是苏槿卿那个挨千刀的竟然还没被雷劈死!第二件事是他竟然慢慢不是那么讨厌纪冉那个讨厌鬼! 总之都是那么难以接受! 而相对前面那两件事而言,这件事更令人尴尬,他现在都不好意思去想自己昨晚被不靠谱的那个男人压在身下是叫得多起劲!要知道他是走高贵路线的!这一点都不科学! “阿……阿……不要停……用力……” 站在洗手间里,他再次想起昨晚自己说的那些话,那个男人给他带来的毁灭性快感即使过了十几个小时,只要一想起他就会全身发烫,那健硕躯体上布满的汗珠,那漆黑就像一个会将他吞噬的漩涡的双眸,令他忘记一切令他为之疯狂。 明明是个低能二货,在床上的时候竟然那么恶劣! 俯视着他,男人故意放缓了底下进出的动作,嘴角勾起一个坏坏的弧度:“想要什么东西用力?我不是很懂。” 太不要脸了!逼迫他说出羞耻的话还不止,还有——最后干脆在他体内最敏感的地方停下来,厚颜无耻地问他:“恩?要谁用力?你应该叫我什么?” 丧心病狂!这么说的时候还敢朝他眨眼放电,一点都不可爱的骗子性格超恶劣的混蛋! 楚尧从来没想过自己活了这么久竟然被一个岁数等于自己零头的臭小子强迫叫老公,最丢脸的是自己还照做了! 他觉得自己一世英明一朝丧,被戏弄被欺负,那个人总是做出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做的时候像冤家一样过分,那之后抱着他又温柔得像恋人一样:“哎哎,别生气了,过几天我们去看电影吧?” 看什么?!看小时代?! “不想看?那去坐摩天轮吧,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这主意不错吧?说不定我们还可以……” 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才是重点吧! “哎哟好疼别打我……不要揪我头发不要暴力,这样吧,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们去吃烛光晚餐?黑椒猪血七成熟,这个主意怎么样?” 这个主意烂透了! 他完全猜不透这个人想干什么,稀奇古怪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什么看电影摩天轮烛光晚餐,难道那不是白痴小情侣干的吗??难道他们不是仅仅是一夜情吗??照这样下去过两天难不成还得见家长?? 最后那混蛋还自作主张拿走他的黑色水晶珠链,大模大样戴手上,嘻皮笑脸美其名曰这是他们的约定,如果想要回手链到时候就要遵守约定赴约! 整个一个强盗!土匪! 重点是那明明只是不值钱的手链,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紧张,最后竟然还答应他了…… 根本一点都不期待再次见面,一点都不想再见到那张脸……对……一点都不期待……我心里只有主人一个…… 想到这里,楚尧不小心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竟是有些脸红!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在他准备抬头去研究脑袋顶上那灯是不是红灯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的门铃响了,他眼睛一亮——难道是主人回来了!? 109殿后 夜晚十点凡星路,拯救柯灵僵尸小组 这里是集装箱码头,这个地方像一座被无数各种颜色集装箱包围的小城,夜空上月亮的影子投在海面随着漆黑的波浪起伏荡漾,货船的鸣笛声、吊机卸货的嘈杂噪音、海浪的拍打岸边岩石的声音是这里每日每夜无休止的主旋律。 349号是隐藏在这座集装箱小城深处的一个大型铁皮仓库,柯冕和冯宇恒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敞开的大门。两边的无数整齐排列的集装箱在夹道欢迎,他们脸上均是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慢慢走进。 大战前夕的紧张感在酝酿,让整个气氛像一滴在锅边摇摇欲坠即将滴落那一汤滚油里的开水,一旦滴落,整锅油就会瞬间沸腾! 然而独自站在仓库中央等待他们的并不是撼天,而是那个穿着白色衬衫,气质淡然甚至旷世脱俗的舒嵘。 没有撼天,也没有柯灵,偌大的仓库只有他一人。 他们彼此之间认识了太多年,所以即使还不是走得太近,柯冕和冯宇恒还是马上就将他认了出来。 走到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下脚步,看着他,冯宇恒的手插在口袋里,脸上的笑容依然是一副精英模样:“老头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 面对冯宇恒的问题,舒嵘没有说话,仅仅是和那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来的时候设想过太多情况,但世事总不是那么容易让世人窥探。 冯宇恒心中狐疑,想了想说:“看样子他今天好像没有打算跟我们碰面,那你能告诉我们吗?他现在在哪里?我们去找他。” 整个场面就像冯宇恒在唱独角戏,因为舒嵘依然没有说话,当然他并不是听不到,只是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打算。 诡异,非常诡异。 而跟冯宇恒相比,此时的柯冕显然没有那样的好脾气,柯灵现在生死未卜,他没有心情站在这里猜谜,于是不再多做停留,他抬步继续朝舒嵘走近:“柯灵在哪里?说出来。” 这个男人不再刻意隐藏自己身上骇人的气势,这一刻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紧绷的气氛同样到达某种临界点。 那一滴清水仿佛只差一毫厘就会滚落油锅。 偏偏舒嵘身上仿佛有让一切压力归零的特质,他并没有被那强大杀气压垮的迹象,眼中依旧没有波澜,说了句:“父亲希望你们回去。” 这是舒嵘今晚第一次开口。 “废话。” 此时柯冕来到他的面前,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对上他淡然无波的眼睛,沉声问,“他们在哪里?” 就像波涛暗涌遇上万里无云,舒嵘淡淡地说:“父亲希望你们回去,他说他可以既往不咎。” 说话间,柯冕突然伸手扼住他的喉咙,手掌间毫不留情的力度让他被迫微微昂着头,可他却依然不卑不亢,眼珠子略微向下定在柯冕脸上,眼眸里没有透露出任何哪怕是一点的情绪。 柯冕看着他的眼睛,逼问他:“老头子这次回来想做什么?目的是什么?” 不顾喉咙可能会被拧断的危险,更没有反抗,舒嵘只是执拗地重复着那几句话:“你们回去吧,他希望你们回去,他说他爱你们。” 柯冕:“……” 这个时候,冯宇恒平光镜片后的眼眸终究闪过异样的光,问他:“舒嵘,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回答,他继续目光淡漠,像学生背诵课文一样,没有任何感情地说出这番丝毫没有说服力的话:“我们是一家人,无论有什么矛盾都无法改变我们是一家人的事实,他是我们的父亲,只有他才是真正为我们好,玩够了,回去吧。” 柯冕:“……” 已经没有人再回答他,他却继续说着:“用不了多久,这个世界就会是我们的,我们可以得到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但是那些东西不该是羁绊,不该阻碍我们前进的道路,我们是世上最高级的种族,其他人类、妖怪、生物,只是让我们无聊时消遣的玩物,这些道理我们不是很久以前就懂了吗……” “够了,我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 柯冕终于沉声打断他的话,擒住他的下巴手里的力度在加紧,然后就像怕他听不清一样,一字一句地说,“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 舒嵘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眼神就像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尽管柯冕的举动非常粗暴,捏得他脸颊几乎变形,他却好像丝毫不知疼痛般。 事情一度陷入僵局,直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不要对我的东西这么粗鲁嘛,二哥。” 舒嵘本如死水一样的眼睛因为这个声音的出现终于泛起一层波澜,就像一刻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悲伤和眷恋的复杂情绪浮现在他的眼底,他张了张嘴,连垂在底下的手都紧握成拳。 柯冕和冯宇恒回过头,就看到那个名为莫迪的男人悠哉悠哉地从门外晃了进来,他面带微笑,幽深的目光锁定在舒嵘脸上。 舒嵘被迫昂着头,当接触到朝他走近的莫迪的视线,他浑身竟不可遏制地震了震,他的眼神里看起来就像向他走来的是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 这是这个淡然男子,此时表现除了即使在撼天面前都不曾表露出的恐惧。 莫迪的眼眸中透露出危险的东西,慢慢地走到了他们面前,目光依旧锁定在舒嵘的脸上,玩味地对柯冕说:“二哥,让我来吧。” 事情估计会有转机,柯冕没说什么,直接就撒了手。 柯冕一撒手,舒嵘的身子瞬间竟像失去支撑在原地晃了晃,他有些无助地看着莫迪,他的眼神竟变得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甚至似乎想后退想逃跑,却鼓不起一点勇气。 这回是莫迪的手擒住他的下巴,跟柯冕不一样的是,莫迪的动作很温柔,拇指摩挲着他脸上的皮肤,尽管在笑,目光明显有些格外阴暗的成分。 莫迪对他说了五个字:“好久不见了。” 舒嵘的嘴唇有些颤抖,没有出声,眼神被极端的畏惧迅速占据。如果说刚才一开始他在柯冕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的是不想说话,那么他现在是不敢说。 “我只说给你一百年时间去玩你那个无聊的老师游戏,什么时候批准过你回老头子那边了?” 莫迪一边提出问题,一边欣赏着他那张漂亮脸蛋上窘困的表情。 也是这个时候,莫迪手慢慢地充满情欲意味地从他腰部摩挲而上,隔着充满禁欲色彩的白色衬衣面料,突然一把狠狠捏住他右边的乳首。 这个粗暴的举动让舒嵘瞬间骤起眉头,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连一点声音都不敢从嘴里发出来。 看着这样的场景,冯宇恒无语地扶了扶额头,自言自语说了句:“又来了……” 柯冕:“……” 在众人面前被这么对待,舒嵘终究羞耻地避开了莫迪的视线,可那只是一秒钟,之后在莫迪有些不满地“恩?”了一声之后,他立即颤巍巍地重新看向这个于他而言如恶魔一样的男人。 并没有因为有人在场而手下留情,莫迪慢慢加重了捏住他乳首的力道,说:“回答我的问题。” 莫迪这个举动让他浑身轻颤,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底气不足的字:“对不起……” “你觉得对不起有用?”莫迪目光阴冷,这么问他。 “原谅我,原谅我……因为我的学生被他……” 舒嵘解释的话说到一半,当目光对上莫迪那无情的冰冷眼神,立即把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比洪水猛兽可怕一百倍的生物。 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莫迪放开擒住他尖尖下巴和欺负他乳首的手,把手随意插回口袋里:“你刚才回答二哥的问题了么?” 听到这话,舒嵘紧紧抿着嘴唇迟疑着,终究还是看向柯冕,说了四个字:“去救纪冉。” 这如重量级炸弹的四个字一出,柯冕的脸色立即就变了。 冯宇恒:“调虎离山??” 舒峥:“苏槿卿要他的心脏……” 他们二人同时开口的话还没说完,柯冕的身影已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就像一开始就没出现过一样。 同一时间——星湖大厦——13楼柯冕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真的跟臭小子长得一模一样!” 听到阿篱的这句话,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楚尧就发现屋里除了罗楠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全都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苏槿卿以及许一廷。 “苏槿卿……” 这个人若无其事的出现让楚尧瞬间冒起熊熊烈火,脱口而出就是,“你这个贱人!” 这种正房骂小三的即视感,让一旁许一廷有些难消化地眨了眨眼。 偏偏苏槿卿却丝毫不在意,仅仅是幽幽地看了楚尧一眼,显然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楚尧最气不过的就是他这种表情,恨不得狠狠大巴掌抽过去。 被松了绑的张小飞,刚从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张和师父一模一样的脸这种震惊中反应过来,问道:“你……你们把柯灵怎么样了??是你们抓了柯灵吗??廷哥你为什么会帮他们做事??” 面对这一连串问题,许一廷挠着脸,只给了几声干笑。 作为boss的苏槿卿此时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桌上的那堆扑克牌,随即笑着对纪冉说:“这里挺热闹的,看来你们玩得很开心,我们能加入么?” 虚情假意这一套纪冉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应付,他像根本没听到苏槿卿的问题,只是冷冷地盯着他身后的许一廷。 他的目光如凝了一层厚厚冰霜,寒冷至极,直把许一廷盯得表情都有点不自然,最后,许一廷竟特不分场合地问了他一句:“你最近……还好吗?”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笑了出来,让苏槿卿的眉头轻轻抽了抽,这个笑声是屋里唯一一个坐着的人发出来的。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那边去。 罗楠大美人似乎对苏槿卿的脸很有兴趣,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到了此时终于站了起来,把站在桌上摆出战斗准备的阿篱抱到了怀里,开口对苏槿卿说:“特地趁阿冕不在过来,应该不会只是想来参加个茶话会这么简单吧?魔物先生。”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最后那四个字却足够让所有人听清楚。 楚尧的反应最大:“什么意思?这贱人现在是魔物??” 罗楠泛着精明光芒的美眸盯着苏槿卿的脸,就像能透过他的脸看到了一切:“你没闻到吗?刚才他一进来,这间屋子就充满了难闻的臭味。这个人身上集合了所有人世间最负面的东西,血腥、绝望、怨气、嫉妒、仇恨,在他的骨髓里,在他的血液里,在他的皮肤里。” 他在这边说,许一廷就在苏槿卿身后不停朝他挤眉弄眼做噤声的手势,偏偏罗楠却视若无睹地接着说:“他想用自己原本这张好看的脸来掩盖,可是他骗不了我,他的本来面目比地狱油锅里捞出来的恶鬼还丑陋,这是他贴再多层皮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罗楠话音刚落,目光在他说话间逐渐变得阴冷的苏槿卿突然睁大眼镜,一瞬间,整个屋子的气压骤变!就像千万斤无形的巨物突然出现压得张小飞和灵力全无的纪冉险些当场跪了下去! 就连楚尧都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 这紧要关头,罗楠单凭一只手就轻巧地把纪冉的身子扶住,接着说:“听说凡人成魔跟我们妖不同,他本身根本无法化形,必需每日正午进食一颗童心,否则他就只能是一只被扒了皮浑身血淋淋的怪物,人人敬而远之。” 完全没有想到真相会是这个,连楚尧都忍不住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槿卿,在楚尧心目中,说苏槿卿装逼装蒜不食人间烟火他信,可做出吃人心这种事,根本就不符合几百年来这个人在他心里的形象! ——这他妈是冒牌货吧!? 而纪冉依然面无表情,其实但这并不代表他早就料到,只是经历了这么多,现如今再劲爆的消息,都已经很难让他那死了一般的心池再起波澜。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苏槿卿朝他们伸出了一只手,一双被红色迅速浸满的怨毒眼眸盯着罗楠身边的纪冉,“那么,现在把他交给我。” 他手上原本白皙的皮肤在迅速被腐蚀露出红色的真实面貌,终于意识到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张小飞毫不犹豫挡到纪冉身前:“你要对我师父做什么??” “倒冲禄天马格的天师,我要把他的心挖出来——做我的六道轮回阵!”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从他身上开始散发出来的恶臭味此时终于让所有人都清楚地闻到! 气压随着他释放出来的恶意而越来越低,开始影响人的五感,他们看到客厅里的东西都全数出现了重影! 从阿篱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情况多不妙,它几步窜到张小飞脑袋顶上:“奶奶个大熊他好强!!” 张小飞本来就勉强才能站稳,此时脑袋再加它的重量差点就跪了,一把扶住旁边的沙发:“不……不是吧!师父现在怎么办!?” 这是第一次,张小飞问他怎么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就这样怔怔站在原地,看着正散发出极度恶意的苏槿卿。 这危机关头,罗楠的眼眸深处突然有金光浮现!白色光芒瞬间笼罩在他身体周围的,一闪而过的光芒退却后,只见银白色长发如瀑,九条凭空出现的白色尾巴在他身后摇摆,一双美丽的眼眸凝着淡淡的金光:“楚尧,把阿冉带走。” 旁边楚尧的刀已经亮了出来,都没时间去怎么打量他的装扮,不满道:“你开什么玩笑!!” 由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的纪冉,终于转过头看着罗楠,他朝罗楠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眸里凝着万分复杂的情绪。 罗楠回望他,嘴角绽出温柔的笑,轻轻地说:“阿冉你要记住,我从来没有变过,我是小楠,小楠一直都是你最好的朋友,而且,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110险境 “你感觉得到吗?是黑暗,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暗,在永恒的黑暗面前,一点光亮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就好像你的挣扎在我面前毫无意义的一样。很快你就要被我吞噬,你的心脏会变成黑暗侵蚀,变得跟我没有差别。” “怎么?你在想那个僵尸吗?阿,不用吃惊,我在你的身体里自然看得到你的内心。我能感觉到,每回一想到他你的心就在哭泣。哎,爱情真是一种害人的东西,但是如果你还想再坚持多几年,我劝你不要再想他了……哈哈哈哈!!”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再过200年我们就会彻底融为一体。恩?你怎么又在想他?难道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明明如果不是他,你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你应该恨他不是吗?对,就是这样……绝望吧,绝望是世间最美好的食物,我喜欢你的绝望。” “你是不是觉得非常痛苦?肉体被一点一点腐蚀,这个过程确实很煎熬。我斩妖除魔的苏天师,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一袭白衣,就像天仙下凡一样那么好看,高雅得令人向往。可是你有没有感觉到?现在我们真的越来越像了。准备好了吗?再过一百年我们就要一起坠入魔道了。” “我感觉到了,这几年你的精神已经不再排斥我了,这是一个好现象,记住这种感觉,这将是你最后一次哭泣。让我吞噬掉你最后一点人性,放弃抵抗好好享受,从今天起苏槿卿就我,我就是苏槿卿……” 过往无数如梦魇般的声音在苏槿卿脑海里不停回响,在这个几乎被整个摧毁的客厅里,他浑身是血却仍然站得笔直,目光冰冷地,看着罗楠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地倒了下去…… 很多时候当你觉得现在的事情已经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以内的时候,总会有另外一件更严峻的事情出现在前面,让你发现原来上天的想象力是无限的。 ——我回来了……你不要有事……等我! 当得知纪冉有危险,柯冕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星湖大厦13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家的家门大敞。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很狠凿了一下,快步冲进门的他,看到自己家中一片狼藉,客厅中所有家具都不再是原本完整的形态,就好像经历了一场强大的地震。 他的纪冉不见了,只有一个张小飞浑身是血在满目疮痍的客厅中靠坐在墙边,耷拉着脑袋。 紧紧攥着拳头,他绷着一张脸快步来到张小飞身边蹲下,发现张小飞那张脸红肿充血狼狈不堪看不清本来面目,人已经没有了意识。 柯冕的瞳孔紧缩,一下子站了起来,摸出手机迅速拨通纪冉的手机号码,将电话拿到耳边。 没有了爱人的踪迹,站在客厅中央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几乎是六神无主,至于耳边电话的通话提示音,就像在无情凌迟着他紧绷的大脑神经。 纪冉……快点接……快点接……快点接! 就这么过了没一会儿,他突然浑身一僵,因为他听到,屋里某个角落隐约地传出了纪冉的手机铃声。 ——纪冉没有带手机! 同一时间,冯宇恒也赶到了,当他一进门看到屋里这番场面,脸色同样极度难看:“他们人呢??” “咳咳……” 就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候,客厅中央冷不丁传出几声格外虚弱的咳嗽声。 柯冕猛地回过头,四处搜索,最后,他从声音传来的地方——那张塌成几块的茶几下发现了一条毛茸茸类似尾巴尖的东西,那东西染了血。 他立即过去将茶几的碎片一把掀开,就看到情况比张小飞好不到哪去的阿篱躺在那里,雪白的皮毛沾着令人不忍直视的血迹,腹部的伤口还有鲜红的血正在往外冒。 这焦急万分的两个男人同时提出他们的问题: “你家大王呢??” “纪冉呢??” 阿篱躺在那里,特别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他们,断断续续地说:“……苏槿卿……刚走……去追……” 同一时间,楚尧开着自己的车,载着个讨厌的纪冉正快速行驶在路上。 苏槿卿那货的目的原来是这家伙,方才罗楠以妖王化的状态挡住他,张小飞拼死拖住了许一廷,纵然楚尧心有万分不甘,可当下大局为重能做的只有拽着特别不配合的纪冉赶紧跑。 也还好这家伙灵力全失,不然都没这么好对付,总而言之,照顾这家伙就不是人干的事儿! 反正,最后从星湖大厦跑出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此时他紧紧抓着方向盘,夜晚的路灯灯光一次次掠过他红色的眼眸,他咬着下唇,快速超过前方一辆又一辆的车,却压根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主人,主人你到底在哪里?你那边会不会也出事了?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应该去哪里? 为了防止纪冉跑路,车门被他锁了。 现在他开着车心如乱麻烦躁不安,苏槿卿跟变了个人一样也就算了,他旁边纪冉竟一直一语不发就像一个失了魂的人,根本不像以往那个惹他讨厌气得他跳脚的厚脸皮混蛋。 真是太奇怪了!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车里的气氛压抑至极,直到沉默了一路的纪冉突然冷不丁说了句:“回去。” 这两个字简洁扼要威力十足,让楚尧一下子就暴躁了,极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回去?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听到他这么问,纪冉这才转过头,冰冷得令人摸不清究竟的眼眸直直看着他,开口就说:“我说回去,那个人的目的是我。” “你以为刚才那九尾狐在为谁拼命?还有你那个蠢徒弟,那可是在拼死保护你!你现在竟然说要回去??” 觉得简直完全无法理解,从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楚尧快被气笑了。 可尽管他这么说,纪冉却更加固执地说:“那你停车,我自己回去。” 看纪冉眼神竟像是已经打定主意,楚尧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主人让我看着你的!!” 然而,纪冉的声音瞬间盖过了他的:“那几个家伙是我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车厢里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瞬间变得一片死寂,纪冉的眼睛通红,呼吸都有点不稳,胸口不停起伏。 楚尧紧紧握着方向盘,脸色同样铁青,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我不知道你灵力为什么回不来……但你至少给我振作一点!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像你……” 他话没说完,纪冉随即打断道:“我必需回去救他们。” 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楚尧斩钉截铁说:“你死心吧,我必需把你平安地交给我主人。” 纪冉看着他,沉默了半晌突然问了句:“你不是很讨厌我么?” 车子快速调了个方向往右边的岔路行驶,楚尧紧紧盯着前路,半晌才冷冷道:“我是讨厌你,我非常讨厌你,凭什么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了你命都不要?凭什么我主人可以爱你爱得连苏槿卿都不要?我真的搞不懂,你有什么好的?” 是啊,我有什么好的?我凭什么? 楚尧那双魅人的眼眸凝着冰冷的笑意看了纪冉一眼,然而瞬间又收起笑容,“不过,我讨厌你,更恨苏槿卿。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纪冉:“……” 楚尧:“对我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况且要一个不小心你这位宝贝出事的话,我主人会很伤心的,我不想看到他伤心。我希望他开心,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说到了最后,楚尧看着前路的眼眸闪过一丝落寞,不甘地咬了咬下唇,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也就在这时,他放在置物格的手机响了,他单手把着方向盘拿出手机一看,竟发现来电显示是他主人。 正当他心中一阵狂喜刚刚按下接听键的时候,旁边的纪冉突然说了句“小心!” 猛地一抬头,他余光扫见前方路中央竟是站着一个人影! 楚尧心中一紧,下意识立刻踩下煞车,因为这样,他手里刚刚接通的手机就因为这极大的惯性脱手而出! 还好戴着安全带没被甩出去,当承受住煞车惯性的那一下前倾,他们再抬头一看,却见到站在那里的竟然是苏槿卿! “什么情况??他什么时候跑我们前面去了?!” 情况太过令人措手不及,楚尧眼中杀气闪过,把心一狠直接踩住脚下的油门,就冲那个可恨的人撞上去!就是这样,他看着苏槿卿那张脸以成倍的速度放大。然而,当车子立即马上撞到他的目标,他却惊愕的发现——那本来站在原地的苏槿卿竟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怎么回事?? 楚尧来不及细想,下一刻,突然碰地一声巨响!他整辆车子就像直接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车内的安全气囊瞬间弹出砸得他们眼冒金星!前方车头盖更是一下子翘起! 就是这样,楚尧那辆红色轿车车头严重变形,地面上轮胎拖出来的痕迹正冒着烟,车内两人彻底失去了意识,掉在地毯上的手机传来那边柯冕若隐若现却急切的声音,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因为失去意识,他们并没有发现——车外不知何时竟变得一片死寂,这条原本车辆络绎不绝的街此时诡异的没有一个人,没有一辆车,没有一点声音,就像整座城市一时之间就这么空了。 苏槿卿就是在这个时候,再一次出现在他们后方,一步一步走向了这辆车。 他身上的衣服有血迹,也不知究竟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总之这个仿若如死神驾临的人就这样走到了纪冉所在的副驾驶座前,伸手打开了车门。 车里人的脸埋在白色安全气囊内,安全带勒着他的身子,已然昏迷得彻底没有一点动静。站在车外看着他,苏槿卿的目光幽冷透着一股子怨毒,下一刻,向他的伸出了手。 就在苏槿卿的手刚搭在这人的肩膀上时,一只从底下突然伸出的手快闪电般扼住了他的手腕!刹那间他眉头一皱,就看到副驾驶座上这个人抬起了头,这张脸不是纪冉,这人竟是本来在驾驶座的楚尧! 昏暗的车厢里,楚尧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毫不犹豫把他整个人往车内一拽!另一只手握住早已准备好的小刀朝他的心脏刺了过去! 半个身子被拽了进去,这紧要关头苏槿卿勉强侧身一闪,在狭小的空间内避开那一刀。 可楚尧也不是省油的灯,见状一个反手,手中锋利的小刀迅速划出一道斜向上的弧度,一下子,就在苏槿卿那好看的脸颊上硬生划了一道口子出来! 当鲜血从脸颊上的伤口流出,苏槿卿仿佛受到极大的打击,整个人怔在了那里! ——立即解决他! 眼见有破绽,楚尧的小刀已带一阵劲风再次向下朝他脖颈处刺了下去! 在这狭小空间内这本是避无可避的,他却不曾料到苏槿卿稍稍偏了偏头,电光火石间徒手就抓住他小刀的刀锋! 时间就像突然静止,血从苏槿卿手掌里沿着手腕滑下来,楚尧发现此时的苏槿卿眼神阴暗极了,其中凝着的杀气在车厢中显得瘆人无比。 虽然刀被他握住,但是自己同样抓住他手腕,可惜,楚尧这种侥幸的心理根本对现实起不了任何帮助,因为苏槿卿下一刻轻而易举就将手腕从他手中睁开,根本没花太大的力气,瞬间扼住他的喉咙,狠狠一使劲—— “你不要乱来!” 是纪冉的声音让苏槿卿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那疯魔般的眼神,看了驾驶座的纪冉一眼。 纪冉全身毛孔炸开,尤为警惕地看着他,可是,不等彼此下一步的动作,纪冉突然就听到旁边的车窗玻璃被什么东西一阵猛敲!纪冉转过头一看,竟然发现外面无数张青面獠牙的僵尸脸正簇拥着,用力扒着车窗盯着他! 下一刻,苏槿卿直接掐着楚尧的喉咙将他从车里拖了出去! 楚尧一被拖出去,外面那群僵尸眼见车子有入口,立即就像鬣狗闻到肉香一般拥向副驾驶座,争先恐后地挤进了只有纪冉一人的车里! 同一时间,这座城市一个巷子内,向扬正和另外几个人抓捕几个失控张牙舞爪的新生僵尸。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空闲,市里的僵尸开始暗地里不分昼夜地袭击人类,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事情浮出水面引起恐慌一发不可收拾怕是迟早的事。 此时,他的目标——那个被他逼到角落的蓝眼僵尸突然一巴掌拍过来! 他下意识伸手一挡,手腕上那串属于楚尧的水晶链子啪地一声突然就断了,当即,黑色的珠子哗啦哗啦掉了一地。 向扬眼神一变,迅速侧身,手肘往那僵尸的下颚狠狠一顶,底下另一只手将木桩干净利落捅进对方心脏里!那僵尸浑身一震,脑袋一垂瞬间就停止了动弹。 四周的同伴也陆续解决完那几个僵尸,而向扬站在原地,紧紧盯着那滚落一地的珠子,一种不详的预兆让这个平日里戴着吊儿郎当面具的男人不禁皱起了眉。 111消逝 那群僵尸就这么龇牙咧嘴争先恐后挤进来,半个身子进来就以及迫不及待伸手想揪他,纪冉此时再要关门已经来不及,这时候他立即一个翻身整个人钻进后座,伸手摁下前方座椅调节器,把座椅靠背往前狠狠一压,就这么把最前面那半个身子探进来的僵尸暂且压住。 再看车窗外,只见楚尧被苏槿卿紧紧扼住喉咙,双脚已经离地,表情极其痛苦。 虽非常挂心楚尧,可此时纪冉同样也是自身难保,只因又有更多的僵尸手脚并用拥挤着爬了进来,他们的体重压得被座椅夹在底下的那只僵尸不停嗷嗷惨叫。 纪冉背抵着后座车门,车窗外还扒着好几个正疯狂地将车窗拍得不停响,一声又一声,听起来就像是死亡在敲门。 最前面的一只僵尸此时伸过来一只手试图抓住他,他挪着屁股往角落缩,抬脚往那张狰狞的脸上狠狠踩上去! 那僵尸被他踩得一踉跄,他正想要缩脚,却不料混乱中从外面突然又伸进一只手来,好死不死紧紧握住了他的脚踝! 紧接着,只见一张非常丑陋的脸探了进来,盯着车内的纪冉那叫一个两眼发光。 ——不要这么看老子!老子对你没兴趣! 被那僵尸用那种眼神看着,纪冉冷汗都下来了,正想着要赶紧挣扎,结果对方手上用力一拖,竟硬生把纪冉拖动了! 他胡乱抓住车顶的把手想稳住身子不被拖出去,瞬间脑海里浮现了某次被向扬逼着看的一部丧尸片,里面一黑人就是这么被抓着脚硬生扯开成两半的,那肠穿肚烂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操!” 纪冉眼睛都红了,狠狠骂了句脏话,心说今天估计是要交代在这了。 然而,漏屋偏逢连夜雨,就在他卯足了劲跟那僵尸比谁的力气大的时候,他背后紧紧抵着的车门突然自己一下子开了! 这情况已经完全出乎纪冉的意料,不待他反应,一时间整个人失去平衡就往后倒去! 门外都是些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那群饥肠辘辘的僵尸可不就是等着这一刻么?要是被他们抓住,免不了是要生吞活剥了! 此时此刻纪冉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然而,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一倒下去,在后面接住他的不是那一群饥饿得嗷嗷叫的僵尸,而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 他心中漏跳了一拍,一抬头,果不其然,柯冕那张熟悉得一塌糊涂的脸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柯冕表情格外严肃,二话不说身子就这么从他旁边探进车里,抓住那紧抓他脚踝还是不松手的手,狠狠往下一扭,咔吧一声直接给它扭断了。 纪冉瞬间感觉身子一轻,紧接着,就被男人整个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柯冕的出现,周围那群刚才还群魔乱舞一样的僵尸,现在站在周围只是蠢蠢欲动,一时竟也不敢靠近。 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纪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颇为动容地看着眼前这近在咫尺的脸。 柯冕放下他让他自己站好,深深看着他,明明仅仅分开了半天,却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见。他们目光纠缠着仿佛含着千言万语,可是,现在却没有任何时间足够让他们来说。 没时间。 终于伸手握住他的手,柯冕有些急切地就着他嘴唇亲了一口,便沉声道:“我去救楚尧,你等我。” 纪冉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就已经听柯冕对旁边的冯宇恒说:“帮我看着他,我去。” 说完这句话,柯冕最后看了他一眼,就已经放开他的手,转身朝苏槿卿的方向走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纪冉刚才被握着的手发着细微的抖,下一刻,突然听到冯宇衡问他:“罗楠呢?罗楠在哪里?” 这个问题就像一记惊雷,让纪冉睁大了眼睛猛地看向苏槿卿那边! 苏槿卿的手此刻就卡在楚尧的喉咙上,他脸上那道伤痕分外明显,还在往外渗着血,而楚尧无法挣扎,因为双手的关节在刚才已经被卸掉。 柯冕在这个时候一步步朝他走近,在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看到柯冕的到来,苏槿卿嘴角不由自主荡开一抹笑意,而手里的力道又一次加重,手指紧紧陷入楚尧脖颈的皮肤里,低声问他:“你主人来救你了,开心么?” 柯冕:“放了他吧,槿卿。” 听到身后这个熟悉的声音,楚尧不禁怔了一怔,原本痛苦万分的眼神一下子转为欣喜。 喉咙被掐着,他压根说不出话来,却依然迫切地试图转过头去看他主人的脸,可是,怎么都做不到,因为苏槿卿并没有让他如愿。 嘲笑他的无用功一般,苏槿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笑,随即一偏头迎上柯冕的目光,笑着对眼前这个深沉得可怕的男人说了句:“你来了。” 柯冕站在那里,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阴沉:“放了他。” 苏槿卿回答道:“他弄伤了我的脸。” 柯冕重复这句话:“你放了他。” 到这一刻,苏槿卿忍不住探究地看着这个男人,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祁渊,你以前不这样。” 柯冕:“……” 见柯冕没有说话,苏槿卿的手指在楚尧的心脏处轻轻地描绘,带着邪气的眼眸瞟着他,有些忧伤地说:“以前无论谁让我受伤,你都会十倍、百倍地奉还。” 柯冕的声音沙哑,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你以前也不这样。” 闻言,苏槿卿立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了:“我忘了,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柯冕:“你以前是以德报怨的人。” “以德报怨?” 这个词让苏槿卿笑得就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而后突然问,“那如果我以德报怨,你会回到我身边吗?” 柯冕沉默地摇了摇头,他注视着苏槿卿,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复杂的东西,愤怒、不舍、怜惜、愧疚、悲伤、痛苦,这些所有极端的情绪在他胸腔全部挤压在一起,让他几乎要呕出血。 柯冕说:“放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什么,告诉我。” “我要你。”苏槿卿毫不犹豫地说。 听到这三个字,一直无法出声的楚尧突然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这个笑声太不合时宜,也太过讽刺,一瞬间,苏槿卿的目光迅速冷了下来,慢慢放松了手中的力道,压低了声线问他:“你在笑什么?” 知道自己激怒了他,楚尧笑意更深,用分外嘲讽的眼神看着这张脸,说:“我笑你……笑你像个弃妇,像个怨妇,死命地作,非要让一个曾经深爱过你的男人彻底厌恶你憎恨你,你才满意。” 从他那张性感的嘴唇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根根尖锐的针,不停刺激着苏槿卿那敏感的神经,他明知道这一点,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打算:“知道么?我以前特别嫉妒你,因为你抢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位置,占有了我最爱的男人。不过现在我发现自己已经一点都不恨你了,我可怜你,我同情你,因为现在的你,跟个怪物没有什么区别。” 苏槿卿:“……” “或者我应该说,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美艳的楚尧,此时就像一个胜利者,说话间甚至有些神色飞扬的模样,也因为这样,他的眼角他的眉梢看起来无一不令苏槿卿感到深深地刺眼,疯狂地迫切地想要毁灭!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苏槿卿的眼眸里终于闪过一丝阴狠的杀机! 柯冕站在原地,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正想说话,突然就看到楚尧的身子猛烈一震!下一刻,竟整个人朝这边狠狠地摔了过来! 看到这情况柯冕脸色一变,迅速闪身过去,从背后伸手接住了他的身体。 因为惯性而被抛出去的身子被一个强壮的怀抱稳稳接住,不用回头,楚尧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那是一个曾经在某一刻属于他的怀抱,然后在过后的数百年时间里他在梦中思念过无数遍向往了无数遍的怀抱,于是他一双眼眸里尽是安心的笑意,用口型说了两个字——主人…… 柯冕扶住他的身子慢慢将重心下移,蹲了下去,看着他的脸,浓黑的眉毛忍不住紧皱了起来:“你怎么样了?” 靠在这个臂弯里,楚尧有些贪婪地闻着久违的气味,痴痴地看着柯冕的脸,然后,无力地摇了摇头。 楚尧向来爱在自己面前撒娇卖萌装柔弱,若是换作平常肯定又少不了“主人我疼,我要摸摸”之类令人不知该怎么回答得话,可这一次,柯冕看着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而真相总是来得很快,不待柯冕问清楚,突然之间他就闻到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心中暗叫不好,他猛地低下头,就发现楚尧的胸口心脏的部位有一滩鲜红的血迹渗了出来!那滩血迹在深蓝色的面料上汇成一大块,以令人无比心惊的迅速在不停扩大!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柯冕的眼睛瞬间红了,抬起头,就看到苏槿卿那只垂着的可怖鬼爪里正握着一个东西……血淋淋的,正不停滴着血的心脏! ——不……! 柯冕眼角的肌肉狠狠抽了抽,他伸手去捂怀里人胸口的伤,可是不断流出的鲜血迅速将他的手染红,他无法按捺地激动了起来,咬牙叫出这个人的名字:“楚尧……” 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极一头正在拼命抑制咆哮的猛兽。 痴痴看着这个在最后终于为他动容的男人,楚尧的表情却是透着少有的满足,哑声道:“主人,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然而柯冕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向那边苏槿卿,一双眼睛彻底被怒火侵占:“你忍着!我帮你把心脏拿回来,马上就给你拿回来……” “他现在是魔物。” 楚尧的话让柯冕停止了动作,他再次低头,一双瞳孔在悲伤中逐渐变成血红色。 坠入魔道,也就代表着他的肉体已经死亡,苏槿卿那恐怖的鬼爪上血肉模糊,上面尽是他们这一族最恐惧的死人血,现在……楚尧的胸膛被他的鬼爪所穿…… “我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楚尧说。 柯冕沉声道:“你不要胡说!我不会让你死!” 楚尧:“你不许插嘴,我有问题要问你。” 这个人在他面前向来粘乎又乖顺,从不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过话,所以导致柯冕一时哑然:“……你问。” 楚尧慢慢眨着眼睛,似乎这么做能放缓他生命流逝的节奏,开口问了:“如果当年他没有出现,你会不会……” 所以不等他说完,柯冕立即就应了句:“会!” 柯冕的手可以感觉到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已经缓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从伤口开始向四周扩散的腐化。 明明自己的身体在迅速腐化,楚尧却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痛苦,竟还能够狡黠一笑,问他:“会什么?” 尽管他若无其事,柯冕清楚地知道他胸口的位置已经沙化,很快就会蔓延至全身,再过不了几分钟,楚尧这个人将会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连半点灵魂都不会剩下。 “我会……” 柯冕注视着他已经开始有枯萎迹象的容颜,急切的说,“我会像以前一样疼你,谁敢欺负你我就拧掉他脑袋,你想欺负谁我就帮你撑腰,不管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让你开心!” 楚尧听得是真的开心,一双眼睛笑得弯弯,可大概是感觉到身体的变化,突然低头就想看自己的伤口。 然而柯冕却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硬地说:“什么都不要看!看着我!” 男人强硬的性格一直被楚尧所深深迷恋,所以听到他这么说,楚美人立即乖顺地不动了,躺在他怀里眨着眼,看了自己深爱的主人一会儿,轻声说了五个字:“主人,你好帅。” 虚弱却依然不改花痴本性,非要口舌上占便宜,可是柯冕看到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风化的伤口已经即将蔓延至他的锁骨! 万分悲痛仿佛在男人的眼眸里扎了根,他感觉到他胸口的木桩又开始做乱,那陈年的旧伤口突突地发痛,痛得他太阳穴的青筋都开始若隐若现。 他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楚尧:“不要说对不起,没有对不起,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我是你的,只要你肯看我,哪怕是一眼,我就很幸福,很幸福,就好像现在……这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纪冉没有上前,他不想打扰这对主仆最后的告别,可也不忍目睹这场面,他的泪水不受控地往下掉,开始有些焦虑地按捺地不停看着四周。可是他发现无论自己看多远,无论他多努力避开,视线到最后终究会不由自主落到男人那悲伤至极点的背影上。 楚尧由始至终都带着微笑,轻声说:“我的手动不了……主人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听到这个要求,柯冕立即就低下头,听他还要说什么。 然而,楚尧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就着他脸颊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慢慢地亲吻他的脸颊,嘴唇轻柔碾压着他的皮肤,感受着他的气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用这个方式述说着他千百年来满心的爱恋。 柯冕没有动,将他抱得紧紧,任由他做自己想做的。 当腐化蔓延到那张无瑕的脸颊,楚尧笑着在柯冕耳边张了张嘴,却是无声的,因为柯冕并没有听到他最后想说的话。 下一刻柯冕突然感觉到怀里一轻,当他再次低头,发现怀里那具躯体已经彻底变作一堆白色的粉末,没有那双永恒不变痴情的眼眸,没有那张偶尔说出令他哭笑不得话语的嘴,没有那个痴痴苦等他千百年不变的人,都没有了,也不会再有…… 苏槿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中那属于楚尧的心脏在同一时间化为灰烬,从他的指间被风带走,带得很远很远。 谁都没有发现,旁边那栋大楼的天台站着两个人——莫迪和舒嵘。 他们俯视着底下这个场面,莫迪的目光在夜色里冷得透彻,张嘴说了两个字:“小楚……” 112人质 新生僵尸死去并不会化为灰烬,会依然保持着尸体的完整性,在那条湖南的后巷里,向扬点了根烟,看同事们将尸体一具具陆续装进黑色塑料袋里,再抬上车运走。 听着车子远去的声音,他靠着身后的墙开始给楚尧打电话。 散落的珠子之前已经一颗一颗捡起来,装进透明的密封塑料袋中。 他把塑料袋攥在手中,听着手机那边传来的嘟嘟声,却迟迟没有人接电话。 他脸上往日的嬉皮笑脸难得尽数收敛,深沉地几乎跟这昏暗后巷里死寂一般的气氛融合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随即转过头。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子深处向他走来,当那个身影终于摆脱身后的黑暗,向扬看到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浅笑,甚至有点小小调皮。 这一刻向扬拿着手机的手垂了下去,就这么看着那人在他面前站定,扬起尖尖下巴似笑非笑瞧他。 “你来了?” 向扬的嗓音被烟熏得有点沙哑,看着对方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一时竟然有些发愣。 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楚尧若无其事地问他:“在给谁打电话呢?” 明明就在眼前,楚尧的声音却异常悠远空灵,让向扬觉得好像一不注意捕捉就随时要被这轻淌的晚风吹散,只能赶紧回答道:“给你。” “哦。” 这么应着,楚尧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这还差不多。” “我不打给你……能打给谁?” 向扬勾起嘴角给了一个标志性的坏笑,大概是想用平常的口气说这句话,可是却发现在这关键时刻连自己学自己都学的不是很像。 楚尧看笑话似的,看着他这份难得的无措,半晌才轻声道:“本来有些话想托我主人带给你,可是后来想想还是得我亲自来。” 吞了口口水,向扬看着眼前美貌的人:“你说。” 可是他并没有说,轻咬下唇似笑非笑,而后,就这么慢慢地倾身过去,轻颤着睫毛缓缓地闭起了眼睛,在下一刻吻住了向扬的嘴唇。 夜凉如水,在这条只有他们两人的空荡荡巷子里,他们彼此之间嘴唇相触定格了很久很久,地上却是向扬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影子。 向扬即便难舍却还是闭起了眼睛,感受着这临别的一吻,他们谁都没有动,时间就像在这一刻定格了,直到楚尧在他唇上低声嗔了句:“便宜你了,笨蛋。” 然后,就再没有然后了。 等到向扬再睁开眼睛时,毫无意外,安静的巷子里再次只剩下他一人。 嘴唇上柔软的触感还在,那一声“笨蛋”还留在脑海,可一切却仿若只是一场梦,美妙的人儿再也不会归来。 向扬低了低头,喃喃自语道:“说好的烛光晚餐,看来你真的不喜欢。” 这个时候柯冕依然跪在地上,楚尧肉体所化做的尘土被风卷了一地,粗糙的手指间却再没有什么可以给他抓住,终究,他还是抬起那双红色的眼眸,看向一直站在原地的苏槿卿。 苏槿卿同样看着他,连手表走动都可以听清的死寂在这条街道蔓延,气氛压抑至极,却也藏着危机四伏,纪冉和冯宇衡脸色凝重,谁都没有说话。 “……我们该怎么办?要帮忙吗?” 天台上的莫迪面无表情正俯视这一切,听到舒嵘在身后小声问他。 莫迪俯视着底下的一切,还没开口回答,突然之间就好像感觉到什么一样,眼神一遍,迅速矮下身子将自己隐藏在围沿后面。 他完成这个动作的瞬间,苏槿卿就抬头看了上来,那双锐利的眼眸准确无误地对上舒嵘的目光。 舒嵘听到苏槿卿问了句:“你还愣着干什么?” 没有回答,舒嵘在高处站得挺直,用余光看向躲在底下的莫迪,他脸上的表情极其淡漠,实际上却是无措,仿佛在等待着莫迪的命令。 这时,莫迪的手悄悄伸至他的脚踝,手指在他脚踝处慢慢地摩挲着。莫迪总是不按理出牌,仅仅是这个暗示性的动作就让他全身紧绷,动都不敢动。 接着,他就听到莫迪低声说:“现在不是时候,去吧,演得像一点。” 他说完,见舒嵘迟疑着还没什么反应,就又低声加了句:“演得好了,回头好好奖励你,给你好吃的。” 这句似乎有特殊含义的话让舒嵘耳根一红,也不敢再做停留,匆匆瞥了莫迪一眼,紧接着,整个人就这么从七层楼高的天台上跃下,直接单膝盖触地,漂亮地落在了柯冕和苏槿卿两人中间的空地! 见到这个突如其来的人,纪冉眉头狠狠一皱:“……徐老师??” “他是舒嵘,先祖之一。” 这么说着,冯宇衡那双精明的眼眸凝着狐疑,往天台上看了过去,心里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动手。” 随着苏槿卿这句冷冰冰的话,舒嵘的身影在原地一闪,目的明确朝纪冉所在的方向去了! 但是他没有机会靠近,因为柯冕在意识到他的企图后已经一个瞬移挡到了他身前,一瞬间屈指成爪就要擒他喉咙! 舒嵘看起来斯文无比,可动起手来可不是那么回事,他后退一步反握住柯冕的手腕,一拳就往柯冕胸口袭去!柯冕手腕一扭从他掌中挣脱,同时侧身闪过他的重拳!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纪冉看得胆颤心惊,旁边的冯宇衡同样紧紧盯着他们俩瞬息万变的身影,眉头一皱说了句:“老二现在不是全盛,打不过他。” 冯宇衡虽然紧密注意着柯冕那边,却没有忘记另外一边还有一个苏槿卿,果不其然这个时候,他察觉到苏槿卿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一秒后再出现时,苏槿卿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一米,二话不说抬起那骇人鬼爪就挥了过来! 他一个旋身将纪冉挡在身后,抬手抵挡住苏槿卿那气势如虹的一爪,可刹那间他眉头紧了紧,只因,他手臂被锋利指甲划开的那道口子,血流不止之余,更没有如以往迅速愈合。 从伤口流出的血液不停顺着指尖滴落到地上,这个男人依然保持镇定,看着苏槿卿:“罗楠在哪里?” 谁知苏槿卿闻言阴毒一笑,说了两个字:“你猜。” 这两个字一出,冯宇衡眼中杀气满溢! 同一时间,那边的柯冕忽地被舒嵘一掌震得倒退了数米,顾虑着苏槿卿的他勉强稳住脚步就往纪冉他们这边看。 然而,当他一看到纪冉的脸,刹那间眼神变了。 接触到男人的目光,纪冉心里就知道不妙,但压根不待他反应,一个低沉的声音就冷不丁在他耳边响起:“不要动。”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纪冉怎么会不认得?分明就是许一廷个王八蛋。 不出所料,很快他的喉咙就被许一廷从后面屈爪擒在掌中。 喉咙被擒,纪冉轻轻昂着下巴,感觉到许一廷的胸口贴了上来,他很清楚,现在他脖子上那只手只要稍微一用力,他的脑袋就会被拧下来。 整个局面的平衡因为许一廷的出现被打破了,柯冕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血红色的眼眸凝着万分的杀意盯着许一廷的脸,气势骇人之至:“别碰他!” 纪冉:“你动手。” 他们二人在同一时间开了口,柯冕的声音沙哑低沉,纪冉的声音淡漠冰冷,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许一廷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当下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贴着他的耳朵苦笑道:“亲爱的你就别逼我了,我也是无可奈何阿。” 听到这话,纪冉从鼻腔里冷冷地笑了出来:“谁他妈是你亲爱的?有JB你就动手。” 许一廷:“……别说脏话。” 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此时此刻眼看心爱的人被擒,柯冕那双眼睛已然被无可遏制的怒意灌满:“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这么吼完,竟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看他一前进,许一廷赶紧挟着纪冉就往后退,紧张地说:“喂老兄别激动别激动!冷静一点!” 纪冉却是异常的冷静:“我让你动手,你听到没有?” 偏偏此时的柯冕和他们的距离较苏槿卿远了一点,苏槿卿一句“他不敢动手我敢”说出口,身影已经从冯宇衡身边擦过! 冯宇衡知道这是要坏事,伸手想揪他,可是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在冯宇衡伸出手的瞬间就到达了纪冉身边,随即反手稳稳扣住他的喉咙! “苏槿卿!” 柯冕死死盯着苏槿卿的脸,咬牙切齿般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这三个在过往太多年的时间里对他来说含义深刻的字。 苏槿卿沉默着,这是这么多年来柯冕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过去柯冕曾经用很多不同口气唤过他的名字,温柔的动情的愉悦的悲切的,而这种充满由衷怒意的口气是第一次。 想着这一点,苏槿卿突然淡淡地问:“你很怕他死,对吧?” 柯冕已经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你做了这么多事究竟想要什么?!” 深深看着这个男人的脸,下一刻,苏槿卿清清楚楚说出自己的条件:“我要你把你心脏里那根木桩插进。” 柯冕问:“就这么简单?” 纪冉焦急地说:“姓柯的,不要这么做!” 之前柯冕就说过,这根木桩事实上不止抑制了他五成的力量,一直以来更是抑制着他作为僵尸的本性,经过了这么多年现在若是贸贸然行动,根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纪冉话音刚落,苏槿卿就狠狠擒住他的下巴,在柯冕面前将他整个人毫不留情地撂到地上。 眼看纪冉摔得极其狼狈,柯冕立即想上前,可是,脚下的动作却被苏槿卿冰冷的声音阻止:“你不要动。” 凌乱的刘海遮挡掉眼睛,纪冉用被坚硬地面蹭破的手臂撑着身子,想要起身,然而,苏槿卿却在这时候往他腹部狠狠踹了一脚! “呜!” 看着他痛苦的捂着肚子摔了回去,这一刻柯冕已经快疯了:“苏槿卿!!” “第二次,你今天第二次这么叫我。” 苏槿卿轻笑地这么说着,慢慢蹲了下去揪住纪冉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不屑而疯魔的嘲笑,“就为了一个替身。” 柯冕站在原地,看着纪冉被迫抬起来的脸,看着那双他爱惨了的倔强眼眸。 苏槿卿揪着纪冉头发的手在慢慢用力,甚至用力得有些发抖:“祁渊你不需要替身,我已经回来了,我就在你面前。” 接着,他伸出那可怖鬼爪的手指划过纪冉的脸,就是这样,轻而易举就在纪冉的脸颊上割出一条血痕,他固执地问柯冕:“你还爱我的对吧?你爱的是我。” 头发被那么揪着,几乎要从头皮上扯下来,纪冉痛得一双眼睛都红了,血从伤口渗出沿着他的脸颊滑下来,他却仍紧咬着下唇,固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不能认输,不能认栽,姓柯的你听到了么!? 这个场面是那么令人无望,这个骄傲的人不该被这么对待! 死死握着自己的拳头,柯冕看着绝境中爱人那即便痛苦却满是信任的坚定眼神,宽厚的肩膀是止不住的颤抖。 这时,苏槿卿那尖利的手指再一次慢慢来到那人的脸颊上,柯冕终于低声说了句:“我爱你。” 苏槿卿眉头狠狠一皱:“你说什么?” “我爱你。” 下一刻,柯冕抬起了头看向他,重复说道,“我说我爱你。” 苏槿卿:“……真的?” 这个犹如一头受伤猛兽的男人,一字一句地对苏槿卿说:“真的,我爱你,他不过就是个替身,我抱他、亲他、上他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你。” 113祁渊 “真的,我爱你,他不过就是个替身,我抱他、亲他、上他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你。” 纪冉清清楚楚听到柯冕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苏槿卿揪着他头发的力道变松了。 他听到苏槿卿问:“你没有骗我?” 柯冕说:“我没有骗你,你忘了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 这个男人的口气诚恳得让人丝毫听不出真假,苏槿卿狐疑地,仔仔细细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儿,像是想从他那张扑克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看着看着,苏槿卿突然悠悠地笑了:“算了吧,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看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就是你的心头肉。” 随着苏槿卿话音刚落,纪冉立即感到脸上再次一阵刺痛,他那张自认俊美无双的脸上又是多了一道划痕。 鲜红的血再次从那个人脸上流了下来,看着这场面柯冕整颗心都快被搅碎了:“你够了……” 尽管柯冕此时的怒意几乎到达顶点,但有王牌在手,苏槿卿的表情还是稳操胜券,继续步步紧逼道:“把木桩插进,现在。” “……好。” 心里清楚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这么答应着,柯冕的手伸到自己衬衫的门襟前。 知道他真的要这么做,纪冉一双眼睛通红,挣扎着看着他,开口道:“你不要!” 接下去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苏槿卿抓着他头发的手突然猛地往下一施力!竟将他的额头狠狠砸向坚硬的地面! “我听你的你不要再伤害他!” 柯冕说这句话着的时候,趁苏槿卿低头看纪冉的瞬间迅速和冯宇衡交换了一个眼色。 其后,他便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健壮胸膛上那个陈年旧伤口。 “恩……” 额头硬生撞到地上,纪冉痛得几乎眼冒金星,一直缓了好一会儿还没有恢复视觉,当他终于抬起头,就看到柯冕已经将自己的手移至胸前,触碰到了那个狰狞令人不忍直视的伤。 他来不及说什么,眼前这么男人就把粗糙的手指尖硬生陷进那个伤口里,将伤口周围的肉就这么挖了开来。 柯冕脸部的肌肉因为咬紧的牙关而紧绷,随着手指伸入,猩红色的血液毫无意外从伤口内大量流出,淌过他的胸膛和腹肌。 这是难以想象的剧痛,他却没有停,还在继续往里面挖,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紧紧盯着纪冉的脸看,就好像不看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样。 看着他这种同等于自残的行为,纪冉一时间觉得自己快疯了,心脏想要被撕裂的疼痛,想摇头制止对方,柯苏槿卿揪住他头发的手却片刻都没有松开,低声说:“好好看看吧,看看我的祁渊,真面目到底是怎么样的。” 不要……不要……不要这么对自己…… 近乎绝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纪冉的眼眶迅速被泪水侵占。 许一廷站在后面,龇了龇嘴,大概是看着都觉得疼,冯宇衡、舒嵘同样凝重至极。 那个被染红的伤口被男人越挖越大,血同样越流越多,皮肉被掰开,他硬朗的脸上肌肉开始有小幅度的抽搐。也是这个时候,他被血彻底染红的手指终于在身体里摸到了那根木桩,那根长期深陷体内抑制他本性的木桩。 柯冕两边太阳穴上的青筋终于暴起,他盯着苏槿卿的脸:“现在你放了他。” 苏槿卿张了张嘴,终于松开了揪住纪冉头发的手,格外疯狂地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说:“把它插进。” 柯冕咬牙一施力,即刻将木桩的顶端狠狠握住! 他看着爱人那双被悲伤湮没的眼眸,他多么想走过去抱住那个人,说宝贝不要怕,一切都会好。 可……那是不可能的。 伴随着强壮的身躯剧烈一震,柯冕就这么将这根在他体内数百年几乎生了根的木桩快速拔了出来! 被血染成黑色的木桩掉落在地的那一刻,他那满是鲜血的手突然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这些年来所有记忆和他碰到过的一张张脸从他脑子里迅速倒退被黑洞吞噬,万分的痛苦侵占了他的大脑神经,他昂起头睁大眼睛怔怔盯着高远的夜空,张开那藏不住两颗尖锐獠牙的嘴,从喉咙里艰涩地发出一声亢长低沉的声音,就像尖物刮划着玻璃表面的声音,刺耳,令人胆战心惊! 所有人都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些什么。 这个男人喉咙里发出的诡异叫声一直持续了一秒,两秒,三秒,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在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他猛地张大嘴向夜空发出一声强大的嘶吼!! 一时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震得众人纷纷退了几步! 这如野兽般的撕心裂肺吼叫仿佛能刺穿灵魂,如一声轰天巨雷,周围的新生僵尸全数承受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抱住自己的头颅痛苦地倒了下去,在地上不停翻滚! 温度迅速下降狂风大作,晴朗的夜空忽然之间被大量乌云遮盖,整个天空就像即将塌陷下来! 【二哥醒了,快闪。】 舒嵘听到脑海里传来莫迪的声音,立即身影一闪,趁所有人不注意迅速地离开了原地。 “姓柯的!” 这个时候,纪冉颤抖地撑起身子,看着这个痛苦抱着自己脑袋的男人,看着柯冕粗壮手臂上的青筋血管因为剧烈痛苦而暴凸,全身都在震颤。 “祁渊……” 苏槿卿痴痴看着他,终于从纪冉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一双眼睛里摈弃了一切除了这个男人的身影,他嘴唇蠕动着,“祁渊……你回来了……” 看到苏槿卿一离开,早在后面看准时机的冯宇恒立即动身,把纪冉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快走!” 纪冉没办法走,被泪光浸湿的视线定在爱人身上久久无法移开:“等一下!他……” 是苏槿卿一步步靠近,带着胜利者般狂喜的笑容,独自来到了这个男人面前。 柯冕正瞪大他那血红眼眸,一动不动盯着头顶被那片乌云遮盖的天空,张大着嘴里露出两颗锐利的獠牙,眼神透露出无比的空洞,定格在那里良久都没有动弹。 就是这时候,苏槿卿伸出双手温柔地抱住了他,把脸贴到他的胸膛,轻声温柔地呼唤道:“祁渊……祁渊……” 因为这一声声呼唤,柯冕的血红色眼球当即晃了一晃,他就像在脑海里努力回忆着搜索着什么,半晌才不是很确定地叫出一个名字:“……槿卿?” 苏槿卿欣喜地紧抱着他的身体,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低声道:“是我,你感觉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柯冕眯了眯眼,像是在充分感受自己的身体状态。 一直到过了十几秒他终于低下头,大手抱住苏槿卿的腰,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说了句:“感觉舒服多了。” 这一刻的柯冕就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人,眼神里没有了沉稳的部分,却是多了某些名为张扬狂妄的东西…… 很满意这个答案,苏槿卿抬头看着他的脸,一双眼睛尽是浓浓深情,轻启薄唇说了句:“欢迎你回来。” “不过……” 柯冕抬起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甚为疑惑地看了看,那表情看起来就好像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苏槿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相信我么?” 柯冕粗糙的手指甚为温柔地摩挲上他的脸:“你做什么坏事了?” 苏槿卿:“我……” “你觉得除了你,这个世界上谁还有资格让我相信?” 柯冕这么说着,突然冷不丁一抬头,看向那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的纪冉,说了两个字,“他么?” 当对上这个男人的眼神,纪冉的心瞬间就像被从高空狠狠砸到深渊,他发现这一刻柯冕看他的目光不存在任何感情,冷酷地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柯冕玩味似的观察着对面的纪冉,说:“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着我,而且,竟然和槿卿长得这么像。” 看着纪冉,苏槿卿的声音像有魔力,在柯冕耳边勾缠着他:“如果我说他假冒我,想要迷惑你的心呢?” “迷惑我的心?” 柯冕笑了,目光如利刀般一寸寸描绘对面那张跟身边人相差无几的脸,看着那双固执地迎视着他的漂亮眼眸,而后评价道,“不像,你们不像。” 苏槿卿:“真的不像?” “要怎么样你才能放心?” 柯冕低头亲昵地靠近苏槿卿的耳边,用调侃的口气问了句,“不如我现在杀了他?” 柯冕的声音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听清,而且听起来很明显,他是认真的。 “快走。” 听到冯宇衡再次这么说,纪冉还是没有给予任何反应,他站在那里只觉得这份难堪和痛苦几乎让自己忘记了要如何呼吸。 ——没关系,没关系,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没有问题解决不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关系……留着命要紧…… 纪冉在心里不停这么告诫自己,随即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那个几分钟前还竭尽全力保护他,此时却站在别人身旁甚至扬言要杀他的男人,小声对冯宇衡说:“我们走。” 到了这一刻,柯冕仿佛才注意到纪冉身边的冯宇衡,眉头挑了起来:“……封衡?别告诉我你们是一伙的。” 冯宇衡笑着迎视他的目光,抓住纪冉的手腕开始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嘴上说着:“老二,好久不见。” “这么说,你们真的是一伙。” 柯冕如此判断着,眼睁睁看着他们往后退,却并没有动,仿佛他有足够自信无论他们退多远,他都能让这两个人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一步一步后退,纪冉面上不动声色,低声问身旁的冯宇衡:“你打得过这个自大狂么?” 冯宇衡回答非常令人失望:“这个世界上打得过他的,据我所知只有老头子了。” 纪冉笑了:“好极了,那你跑得过他么?” 冯宇衡:“一个人我还有五成把握,两个人就有点困难……” 操!要你有什么用? 如果是以前纪冉一定会这么说,但是现在的他没有,他冷静地说:“既然是这样,你还是听我的。” 冯宇衡皱了皱眉:“你打算怎么做?” 此时,气场尤为强大的男人终于迈出他的脚步,迎面朝他们慢慢走了过来。 他一动,纪冉几乎能听到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跳声,但还是保持着镇定压低声线,用只有冯宇衡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数到三,我们一起蹲下。” “一。” 没有以往的深情,恢复了出厂模式的柯冕看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无比渺小的蟑螂,没有任何价值,一根手指就能抹杀。纪冉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都说这个人以前个性很恶劣,现在看来确实不招人喜欢。 “二。” 苏槿卿正在原地看着他们,那种大概是属于胜利者的眼神,许一廷也在看着他,纪冉决定自己有生之年一定要狠狠踹一脚他的JB,当然,眼前这个朝他们走来的人也不能放过,不能轻易放过,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非常不是时候。 “三。” 这个字一出的瞬间他们同时蹲了下去,柯冕还来不及为他们的动作感到狐疑,就在此时,一道忽然闪现的巨型黄符从纪冉他们身后如巨龙般腾飞而出! 转瞬间就整幅立在了柯冕面前! 那黄符身上泛出的耀眼金光炽热万分,一下子就灼伤了柯冕的皮肤!这个男人脸上、脖子、身上通通被腐蚀冒起白烟! 可他并没有因为这些小伤而却步,正想继续往前,只听见一个童音由远至近传来:“臭小子负心汉!亏我家阿冉对你一往情深!你竟然敢辜负他!垃圾!” 紧接着,阿宝的身影从黄符中穿过,手执桃木剑一柄凌空踏步在半空中向柯冕刺了过来! 柯冕侧身一闪,随即竖起两指将那剑尖夹于两指之间,阻止了他的攻势!而后伸手就要去抓阿宝! 阿宝身子后仰松开剑柄在半空中灵活变招,双脚往剑柄上狠狠一蹬!剑尖乘着这个力度直刺柯冕脸面而去! “爷爷我去也!后会无期!” 一句话说完,阿宝的身子已经随惯性飘出数米远,重新穿过巨型黄符在一秒内就彻底消失了踪影! 而那剑尖,此时与柯冕那冰冷眼珠子距离不过半分一毫,被柯冕双指险险制住。 黄符刺眼的金光散去整幅掉落在地,再一看,只有空空如也的街道,已经再找不到纪冉他们的身影。柯冕忍不住笑了笑,正打算要追,苏槿卿却在背后叫住了他。 柯冕停住脚步回过头,听到苏槿卿对他说:“不要追,留下来陪我。” 柯冕:“那他们?” 苏槿卿微微一笑:“没关系,他们会回来的。” 114目的 这里是易叔位于近郊隐秘处的另一套房子内,满是古色古香的装修中,阿宝正在客厅用棉签给纪冉那张受伤得跟花猫一样的脸上药,旁边易叔、冯宇衡也在场。 在听纪冉讲述完关于今夜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之后,易叔说:“也就是说,那个魔物的最终目的是想做六道轮回阵?” 听到这个词,阿宝一边给纪冉擦药一边好奇地转过头问:“六道轮回阵?是什么玩意儿?做魔物做太久他还想轮个回玩?” 易叔格外深沉地抽了口烟,摇头说:“不,六道轮回阵里的’轮回‘并不针对个人。要知道人世间一切本有定数,而这个六道轮回阵传说能扭转乾坤打破定数。一旦有心人凑齐所有必要因素阵法成功,历史之轮将会回转,人类文明将会倒退,整个世界会回到过去。” 闻言阿宝吃了一惊,手上一抖棉签正好戳得纪冉的伤口生疼,忍不住不满地轻蹙眉头:“你轻点。” “忍着点!要我说你活该!让你跟那僵尸厮混!这下好了!看吧!把宝爷我从小养到大这张如花似玉的脸都弄花了!” 阿宝摆出老头子的模样狠狠教训他,而后在他准备反驳的时候又看向易叔,“这么说那魔物是想让时间倒退?那他要真成功了我们怎么办??” 易叔目光平静,说:“正常来说,阵法一旦成功,我们将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下子冯宇衡也皱起了眉,问:“那以前有人成功过吗?” 易叔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们每个人都是身处轮回之中,即使你们僵尸被排除于六道之外,但也还是太过渺小。假设在这之前真的已经有人用过这个阵法并且成功让时光倒流了,我们也不可能会知道。”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最后到底会不会成功,我估计连那魔物自己都没有几成把握。” 冯宇衡:“那他这不就是在赌博?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 易叔:“没有人知道会怎么样,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也有可能让空间顺序混乱,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 阿宝不解:“空间顺序混乱?” 易叔:“我们都知道,我们本身身处的是一个空间,而这世界上其实还存在着千千万万个空间。那些空间里可能有一分钟前的你、一分钟后的你,过去现在未来的空间一旦混乱甚至挤压产生碰撞,你就有可能看到刚才的你、待会儿的你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阿宝:“……” 看阿宝干脆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思考问题,纪冉往后一靠,也自顾地点起了一根烟,这是折腾了整整一晚上之后,他的第一根烟。 他缓缓享受了一口,才说出了自己的理解:“这本身是一个驳论,就好像如果命理本来注定你今天走在路上会出车祸,一旦空间挤压,你走在路上,就有可能就会看到下一秒的自己在你面前被车撞死。” 这种令阿宝毛骨悚然的假设从纪冉嘴里说出来淡定无比,又看向易叔,发现易叔同样点了点头,竟是表示认同。 此时纪冉沉默着又抽了两口烟,那双淡漠的眼珠子这才看向易叔,说:“我现在不明白的是,我前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会跟苏槿卿长得一模一样?又为什么……这么凑巧我的时辰八字就是他们要的倒冲禄天马格,能帮他们达成那个阵法?” 他话音刚落,只见易叔突然转过头,雄鹰般锐利的眼眸看向紧闭的大门,接着,一个透明的人影就冷不丁从那咖啡色的木门板外穿了进来! 再定睛一看,竟然是向扬那欠收拾的! 向扬看着他们那四双眼睛,抬了抬手打招呼,就直接说道:“小冉这些问题我这段时间已经查了资料,关于你的前世身份没有任何记载,你的前世究竟是谁做过什么事,甚至连一个灵魂最重要的五行因果,全都没有纪录。后来我又去查上一世送你去轮回道的那个鬼差,知道他后来调任许一廷底下,我本来想找这个鬼差问问,可是找不到,他就像不知不觉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彻底消失在了三界之中。而你,就好像突然之间凭空出现的一样。” 向扬这么说着,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了纪冉身边,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他若无其事,阿宝可不肯放过他,目光一利,一根棉签当飞镖瞬间从指间射了出去,开口就骂:“臭小子!发生了这么大事儿你可算是出现了!老实交代!你又跑哪鬼混去了?!” 这暗器来势凶猛直逼他面门而来,向扬却轻易就抬手接住,然后还顺便给它扔垃圾筒里了,在阿宝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后,笑着说:“抱歉抱歉,我迟到了。” 而后他终于看向身旁纪冉的脸:“你受伤了?我看看,严不严重?” 这么问着他伸手想碰纪冉的下巴看个仔细,却被纪冉一扬头直接避开了,他的手落了个空,只好讪讪地收回去,笑了。 易叔沉默思考着向扬一来就给出的重要线索,终于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突然出现,没有因就不可能存在有果。” 向扬挠了挠头,说:“我也这么想,可是确实没有。” 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纪冉倾身去弹烟灰,看着那燃着的烟头说:“如果真的是凭空出现,也就是说我根本没有过去。既然没有因果支撑,可以突然出现,也就可以突然消失。” 这个推测由他自己亲自说出口实在太过残忍,也亏他能若无其事,向扬有些复杂地看了看他,说:“我怀疑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跟那个苏槿卿连手,有了那个计划,也有目的性地对你的出生时辰做了手脚。” “也就是说,我的存在可能只是他们那个计划中的一部分,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我这一世做六道轮回阵的祭品。” 纪冉说着,默默垂下视线看了眼无名指上那枚戒指。 见他这样,阿宝赶紧说:“臭小子你别又胡思乱想!不管他们上一世对你做过什么手脚!这一世可由不得他们!” 纪冉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回答,事实上大家心里都知道,事情发生到这一步已经不像阿宝说的这么简单了。 终究还是易叔开口:“现在最首要的事情是先帮你把灵力恢复,其他事情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自己心态要调整好。” 纪冉:“我的心态很好,不需要调整。” 他都这么说了,阿宝偏偏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信,那僵尸臭小子都跟那该死的旧情人跑了,还想动手杀你!我就不信你今晚不自己一个人蒙在被窝里呜呜大哭!我还不知道你?” 哭你妹啊!你全家都哭! 纪冉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你真他妈烦。” 阿宝哼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觉得在意,就问冯宇衡:“喂,僵尸,那面瘫僵尸以后是不是就那样了?彻底把我们家阿冉忘得一干二净?” “我也不清楚。” 冯宇衡说着,又看向了向扬,“你是从医院过来的吧?张小飞醒了么?有什么线索?” 向扬点了点头:“他说他晕过去之前小楠还在跟苏槿卿打,后来发生什么事因为他晕过去了所以不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冯宇衡阴沉着脸,一下子站了起来。 “做什么?? 看他一动,阿宝立即紧张了起来,”你不是要去找他吧??“ 向扬:“你不要贸贸然行动,这样人救不回来不说,还很容易会把自己也搭进去,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冯宇衡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下。” 说完,这个像被淋了一场大雨的男人就这么兀自往阳台走了。 ——小楠,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这么想着,纪冉暗自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抬头看向易叔:“我现在想知道,我要怎么恢复灵力?” 被他紧紧盯着,易叔默默抽了口烟深思了一会儿,才对他说:“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我把我的灵力输给你。” “你和老头合作想做那个六道轮回阵?” 全市最高档的酒店顶层套房里,柯冕低头看着靠在他怀里的苏槿卿,“槿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阵?” 苏槿卿抬头看他,一双眼睛仿若数百年前清晰明亮:“你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 柯冕忍不住捏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这是两码事儿,你和老头子不是不共戴天么?” 苏槿卿:“只要回到了过去,很多发生过的事都可以改变,我的师兄弟我的师父师娘都可以不用死。而我们还可以跟以前一样,回到从前,什么都不变。” 柯冕想了想,看一眼旁边大落地窗外城市灯火唯美的夜景,对怀里的人说:“其实我觉得现在没有什么不好,只要我们还是在一起,我不变,你不变,我们不一定非要回到过去。” 听到这话,苏槿卿目光瞬间就暗了,说:“不一样,这里不属于我,我不喜欢这里。” 柯冕颇为不解,深深看着他:“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苏槿卿伸手抚上男人硬朗的面孔:“我觉得这个年代很臭、很丑,就像一个五脏六腑都烂透了的漂亮躯壳,很快烂着烂着就会全烂光。我不喜欢这里,我要的是我们以前那个年代,遇到你的那个年代,我想和你一起回去,只有那样我才会安心,你会帮我的,对吧?” 柯冕看了他一会儿,终究抓住这个人的手在唇边亲了亲,低声说:“只要你能开心,要我做什么都行。” “祁渊。” 苏槿卿将这个男人深情地望着,吻上那张近在咫尺的嘴唇,摩挲着碾压着,一遍一遍地在那张唇上呢喃着,“祁渊……祁渊……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柯冕紧抱着他,却觉得心里某个角落有种奇怪的空虚感,只能把怀里人抱得更紧试图填补它,沉声回应道:“我也想你。” 可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那种如影随形的空虚感依然没有被填满,反而伴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心酸,一阵阵地往外涌,柯冕的目光变得狐疑。 他们就这么拥抱了一会儿,苏槿卿突然说:“只是,组成六道轮回阵的关键人物丢了,我们还得去找回来。” 柯冕:“是什么?我帮你去找。” 苏槿卿:“那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他的心脏就是最关键的东西,世界上独一无二。” 柯冕再一次想起那个人的眼神,那是纵使充满无限悲哀却仍硬撑的漂亮眼神,心,不知道为何突然又抽了一下。 他紧了紧那双抱住苏槿卿的手:“这样……那找到他把他的心挖出来就行了。” 柯冕这么说着,又问了,“可为什么他会和封衡在一起?” 苏槿卿:“你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封衡身边那只九尾狐吗?” 柯冕:“恩,怎么?” 那天晚上回到卧室已经凌晨四点,纪冉依然没有睡,这个男子靠在床头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一整夜都异常平静地看着窗外,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直到东边太阳重新升起,柔和的光线从窗外经过玻璃慢慢延伸进来,经过地板、床铺,最后照在了他的身上。 金色的阳光像过去每一天一般又一次洒满大地,照亮每一个角落,给予他温暖,并且告诉他新的一天到来了,该去面对了。 就在他发现第二包烟只剩下一根的时候,阿宝突然连门都不敲就从门外穿了进来,说了句:“赶紧的!!出来看电视!!” 这个十万火急的口气和表情让他意识到恐怕又有什么事情找上了门来,于是下了床光脚就打开门冲出客厅。 他看到冯宇衡已经站在了电视前,盯着电视里的画面,那个脸色,是他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过最难看的一次。他立即看向电视,就看到屏幕画面中一个浑身血迹的人正垂着脑袋双手被反绑跪在地上,那个身形好眼熟好眼熟…… 115敌阵 没有任何疑问,电视里的人,正是昨夜为了掩护纪冉离开而失踪的罗楠。 这一刻纪冉整个人从里到外冷透了,怔怔地盯着电视屏幕,罗楠身上的血迹证明他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在那个相当阴暗甚至像地牢的地方,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跪在坚硬的地板上,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似乎只要用一根手指轻轻推一下,就会立即倒下去。 冯宇衡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喉结艰难地滚动着,看着电视里那个自己无比珍视的人,用仿佛比面对世界末日还要严重一万倍的眼神。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段影片显然不会仅仅是这样,果不其然就在这时候,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画面里,这,也是一个眼熟得令人感到万分心悸的身影。 不要……不要…… 心脏又一次在阵阵抽痛,纪冉站得笔直,盯着那个身影,尽管感觉自己已经快忘记要怎么呼吸。 那个人终于还是正面面对镜头,他们也就看清了他的脸。 柯冕已经不再是纪冉认识的柯冕,只见屏幕里的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擒住罗楠的下巴将那张绝世无双的脸往上抬了起来,让罗楠面对镜头。 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罗楠半闭着眼睛,睫毛因为痛苦而轻轻颤动,只是做了一个稍稍张了张嘴的动作,似乎已花费了他全身的力,这个骄傲的狐王,现在根本没有半点多余的力气去支撑他去挣开男人的手。 这一切让冯宇衡紧握着拳头,那被熊熊怒火充斥着的视线仿佛能将电视屏幕烧出一个洞。 阿宝失声道:“操!他想做什么??”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此时柯冕终于朝镜头看了过来。 这个男人的眼神透着冰冷锐利,就像真的能透过镜头看到他们的脸,他开口说话,一字一句口吻霸道且无情:“老三,如果还想救他,中午十二点之前打我电话,否则,你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办他。” 再没有更多的信息,这个片段到了这里就突然断了,电视机里再次播放回刚才的大陆偶像剧。 男主角正追着女主角在雨里狂奔,脸上混杂着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整个客厅里没有人说话,压抑至极,回响着电视中的雨声、刹车声、男主角对女主角的悲切的悲切呼唤声。 冯宇衡的脸色铁青,动作非常僵硬,就这么默默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出柯冕的号码,然后打了过去。 看着他,纪冉好像都能听到自己心跳飞快的声音,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刻非常煎熬。 他站在哪里一动不动,直到电话接通,冯宇衡对那边说了句:“你想要什么,你说。” 这句话过后又是一阵沉默,不知道冯宇衡听到电话那边究竟说了些什么,总之过了几秒钟后,这个男人说了四个字:“一言为定。” 很多事情纪冉心里都清楚,所以当冯宇衡放下手机转过头看向了他,他并没有感到任何惊讶,并且给予无比坦然的迎视。 倒是旁边的阿宝因为冯宇衡这阴沉的眼神立即意识到不好,毫不犹豫挡到纪冉前面,紧张地问他:“你要做什么?那边跟你说什么了??” 半个小时后 撼天所住的那栋豪华别墅大门前,纪冉的双手被绳子紧紧反绑屈腿跪在地上,而冯宇衡就这么笔直地站在他身旁,目光阴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长的时间,别墅那道厚重的门很快就在他们面前开了。 纪冉的眼神异常地平静,看到首先从门内揍出来的,是一个身着笔挺套西的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五官深刻眼神锐利,不过是刚刚现身,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就同时出现,令人无处躲藏。 他在心里猜测——这个人是他们口中恐怖的老头子旱魃。 接着,那个他以为不会这么快就再次见面的男人也走了出来,身旁是苏槿卿,最后是舒嵘。 这些人一步步走近,而他就这么跪着那里,像极一个囚犯。 “你要做什么?那边跟你说什么了??” 当半个小时前阿宝这句话刚问完,冯宇衡都来不及开口说什么,纪冉就已经从身后将一张符咒贴到这个急躁的小鬼脸上。 这符咒的威力瞬间让阿宝动弹不得,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怒骂道:“臭小子!反了你了!?” 纪冉淡淡地看着冯宇衡:“他们要我是吧?我们走吧。” 纪冉话音刚落,易叔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在房门口站定。 昨夜,在他把毕生所有的灵力给了纪冉之后,这个老男人一夜之间就像老了十岁,走路的动作像个真正的老头子。他用那有些浑浊的目光盯着纪冉看,并没有说话,那是一种无力阻止的眼神。 那样的目光让纪冉根本不忍直视,只能逃避一般地垂下视线,转而看向阿宝:“你留下来,好好照顾易叔,不要乱来。” 听到他这么说阿宝简直是气疯了:“你真是越长大越不听话了!你这是自投罗网!!” 纪冉扯出一个空荡荡的笑,摸出他仅剩的最后一根烟点上,才说:“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么?宝叔。” 阿宝:“……” “我永远只会惹你们生气,让你们担心,让你们付出,到最后还不按你们说的话去做。可是这回我是真的累了,不想再躲了,被我连累的人已经够多了。” 看着阿宝,纪冉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口烟,道,“真的够多了……” 坚硬的水泥地让他膝盖跪得生疼,但是这种小小的痛楚已经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只见撼天笑着,在他们几步之外向冯宇衡张开了怀抱:“儿子,能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冯宇衡:“流玥在哪里?” 相对冯宇衡的冷,撼天笑得非常亲切,较一个真正的父亲有过之而不及:“你可以现在马上去看他,他一直在等你,来,过来吧,让舒嵘带你去。” 那句轻轻的“过来吧”只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冯宇衡低头复杂地看了纪冉一眼,最后还是移开视线,径直走了上去。 当他从撼天身边走过的时候,撼天笑着,突然冷不丁问了句:“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冯宇衡顿时停住了脚步,底下的拳头拧得紧紧,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了了句:“是为了父亲。” 对于他的回答,撼天的笑容显得很满意,又问:“那你准备好了么?” 在所有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冯宇衡就这么慢慢地转过身,而后,屈膝在撼天的脚边跪了下去。 他平光镜片后那原本锐利的眼神此时低垂,沉声说了四个字:“誓死效忠。” 听到这四个字,撼天满含笑意的目光落在他肩膀上,说:“你是我的好孩子,去吧。” 冯宇衡站了起来,跟着舒嵘走了几步,撼天突然又开口了:“说起来,这次回来还没见到我们家老四呢。” 这句仿佛随口说出的话,让冯宇衡他们再次停住了脚步。 心中有几个疑问,冯宇衡看着前面舒嵘那挺直消瘦的背脊,眼神里出现了一抹深思。 撼天也没回头看他们,就接着问道:“你们谁见到他了吗?” 一点不显得心虚,舒嵘淡淡地回答道:“没有,父亲,莫狄并没有出现。” 撼天:“哦?老三,前段时间,他不是去过你们那个什么……小苏,那个叫什么来着?” 苏槿卿:“电台节目。” 撼天笑着说:“对,电台节目,他不是去过你们的电台节目吗?” 冯宇衡观察到,因为这个问题舒嵘垂在低下的手细微地抖了一抖,心中大概有了谱,他随即回答道:“那一次之后我就没再见到过他,父亲。” “我的小儿子就是这么让人操心。” 叹了口气,撼天用宠溺的口气如是说着,最后终于说,“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不过老三,晚点我们父子俩一定要好好聊一聊。” 对于这番诡异的热情,冯宇衡能做到的只有点头,而后就这么被舒嵘带走了。 冯宇衡刚走,纪冉就感觉到那个老男人的仿佛有重量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出所料,下一刻老男人用格外温柔的声音对他说:“来,抬起头我看看。” 纪冉兀自闭了闭眼睛,随即慢慢地抬起了头,以坦然无惧的眼神看向撼天。 当看到他的眼睛,撼天的嘴角立即神经质地抽出一个笑容,就这么以令他非常不舒服的方式,把他脸上每一个细节打量了个遍,半晌才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真是漂亮。” ——真是变态。 这声夸奖给纪冉带来的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虽然和小苏长了一样的脸,可是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撼天慢慢走近他,在他面前蹲了下去,平视他的眼睛,好奇地问了,“你害怕我吗?” 当撼天在试图搭讪的时候,柯冕就这么站在苏槿卿身旁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似乎完完全全作为一个旁观者,没有人发现,他的眼神里隐约多了什么东西。 纪冉稳稳看着撼天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说了两个字:“我怕。” 因为他的回答,撼天笑了,粗糙的大手突然抚摸上他的肩膀,在他肩膀上暧昧地划着圈摩挲着,说:“真的?可我怎么觉得你不怕我?说说看,你怕我什么?” 尽管这个老男人所带来的感觉让纪冉感到万分恶心,柯纪冉还是扬着高傲的下巴,一双眼眸泛着点点寒光,冷冷地回答道:“应该被关进精神病院的变态不小心跑出来了,还自以为是地在正常人的世界里走来走去,是人都会害怕。” 他这答话让一旁柯冕忍不住眨了眨眼,说了句:“真有意思,我认同他。” 闻言,旁边的苏槿卿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 “牙尖嘴利的小美人。” 被这么骂,撼天却还是甚为欢喜,并且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和他深深地对视了起来。 毫无怯意地迎视他,纪冉的眼神里不存在任何破绽,就像有一堵坚硬冰墙。 ——王八蛋变态老男人,看什么看? 两人就这么不分胜负地对视了半晌,撼天突然转过头对苏槿卿说:“不如,今晚把他送去我房间吧?” 纪冉顿时浑身一僵。 同样的,这句话让柯冕的眉头不自觉猛抽了一下,这一刻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什么尖物刺到,一点一点抽着痛,可他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没有一点头绪。 面对撼天的提议,苏槿卿没有立即回答,冰冷的视线在纪冉脸上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不行,我无法想像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被你压在床上是怎么样的,恶心。” 撼天不怒反笑地摊了摊手,说:“有什么关系嘛,小苏你总是这么严厉。” 苏槿卿:“他是重要的祭品,不行。” 冯宇衡是在地下室其中一间小屋子里见到罗楠的。 此时罗楠身穿染血的衣服,靠在墙边坐着,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墙壁,发着呆。 这个场景让冯宇衡想起很多年前他倚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酒杯,抬头望着夜空上皎洁的明月,月光洒在他白瓷般美好的肌肤上,一双金色眼眸,岁月静好的模样。 物转星移,如今明明换了个环境换了穿着,在这犹如地牢一样阴暗的地方,受着伤,他却还是那个高贵的狐王,从容而淡然。 冯宇衡迫切地靠近他,在他面前蹲了下去:“流玥……” 听到这声呼唤,罗楠才把视线从墙壁移到了男人的脸上,淡淡地开口了:“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两个人?” 这个问题让冯宇衡一时哑然了,看着这张憔悴得令人揪心的面容,一时之间无法给予任何回答。 罗楠靠着墙壁,就这么面无表情看着他,突然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是两个人。” 冯宇衡脸色凝重地沉默了良久,突然抓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他是你最重视的朋友,我这么做你可能永远不会原谅我,甚至会看不起我。但是我想告诉你,只要能换你一个人平安无事,其他任何人的命在我眼里通通不值钱!” 罗楠不动声色盯着他的脸,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死寂在他们两人之间蔓延,在冯宇衡几乎觉得绝望的时候,这个憔悴的人突然倾身抱住了他,鼻尖蹭着他的颈窝。 罗楠这个举动令他僵了僵,下一刻,他听到怀里的人轻声说:“封衡,我好冷,抱我……” 116自由 “封衡,我好冷,抱我……” 罗楠的这句话,让冯宇衡在下一刻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他,怀中的力度就像是要将这具脆弱的躯体完全嵌入自己的灵魂里,永世不再分离。 罗楠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觉得身上的骨头简直都快被这个霸道的怀抱勒断了,皱眉失笑道:“你弄疼我了。” 听到这话,冯宇衡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赶紧放开怀里的人,握着他的手紧张地上下打量他:“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看一下。” 看着这个为自己着急的男人,罗楠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嘴边挂着幽幽的微笑,说:“没什么大碍,不过也就腿折了。” 尽管他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冯宇衡从他苍白的脸色还是看得出他的情况并不是那么好。 “我先带你出去,我们出去再说。” 冯宇衡这么说着,不再浪费时间,直接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打算往外走的时候,囚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只见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拿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装满黑红色液体的红酒杯。 男人低垂着视线以示卑微,用听不出感情的口气对冯宇衡:“主人说,封衡大人应该口渴了,封衡大人要走之前先请用。” 那酒杯里到底是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眼见着情况罗楠狠狠皱起了眉头。 冯宇衡看着那个杯子却仍旧面不改色,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亲昵地在他耳边说:“流玥,帮我把杯子拿来,我没手。” 看他态度从容笃定至极,罗楠低声道:“你疯了?” 冯宇衡笑着说:“不喝完它,我们今天恐怕连这个门都出不了。” 再无法像刚才那般淡定,看着这个男人的脸,罗楠目光甚至泛着惨然:“喝了也一样出不去,他根本没打算让我们出去。” “相信我,流玥。” 冯宇衡的目光尤为坚定,“我一定会带你出去,拿过来。” “封衡大人,请。” 在对方没有一丝起伏的催促之下,罗楠颤抖的手终于还是移过去,拿过了杯子。 他看着手中那满满一杯对这个男人而言是剧毒的液体,又看着男人的眼睛,迟疑着,没有任何动作。 真的能出去吗?我们能够一起出去吗?那个人真的会放过我们吗?不……当年那件事会再一次重演吧? 不管过了多少年,他根本不可能会放过我们…… 看出了他极度的不安,冯宇衡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用下巴指了指酒杯示意他拿近点:“喂我喝,来。” “……” 罗楠用力咬了咬下唇,把杯子慢慢地送到他嘴边,开始一点一点地喂进心爱之人的嘴里。 喝下第一口的时候,冯宇衡的身子就像被狠狠打了一拳,猛地一震。 但是,他强忍剧痛站得笔直,更用力把怀里的人抱紧。 死人血流入他体内对于内脏的无情侵蚀使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绷得暴凸,可是他却没有停下来,一口一口接着喝。 固执地不允许再对等待自己多年的爱人言而无信,他用意志强撑着,喝光了整整一杯。 当那满满的一杯见了底,他棕色的瞳孔已经变成诡异的蓝色,尖锐的獠牙无法再藏起,一张脸像纸糊一般惨白。 绝望笼罩着整个阴暗的牢房,空空如也的酒杯被罗楠脱手打碎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响,接着,他就听到冯宇衡在他耳边沉声道:“抱紧我,我们走了。” 罗楠分明心如刀割,还是点了点头,目光里透着无比的坚定,抱紧了爱人的脖颈。 看着那破碎的酒杯,还有喝了一整杯剧毒却仍屹立不倒气势逼人的男人,那拿着托盘面无表情的人此时不禁也有点动容,匆忙地往旁边退开,给他们让路。 冯宇衡抱着他心爱的人,忍着噬骨之痛,挺胸跨步走出了这间囚室。 每一步都艰难万分,但是每一步都离自由更近。 然而,他们在那条狭长过道中仅仅前进了数米,又有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说:“封衡大人,主人说您走累了,请歇息一会儿,顺便用一杯酒。” “谢谢父亲。” 丝毫不显得狼狈,冯宇衡笑得优雅无比,对怀里的罗楠说,“亲爱的,又要麻烦你再喂我喝一次。” 罗楠兀自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抬起头,一双美眸水光流动,嘴角一抹笑竟是风情万种,他看着自己的男人,说了一个字:“好。” 这么说着,他拿过酒杯,又一次将剧毒的液体喂到冯宇衡嘴边。 冯宇衡的视线和他分外默契地交缠着,下一刻,毫不犹豫地仰起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待到他喝完,深深看着他,罗楠用如玉的优美手指擦拭掉他嘴角边蹭到的猩红,他们对视着微笑。 而后,罗楠随手啪地将酒杯砸碎在一旁的墙面,手里攥着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目光冷洌,对挡在他们面前的人说了句:“让开。” ——这一条路纵然艰难险远,只要你想做,我便奉陪。 此时冯宇衡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冷眼看那人往旁边退去,他紧抱怀里的人继续往前走。 尽管每走一步都像双脚铸了铁,就像是行走在沼泽地里面,可他仍然没有一丝迟疑,坚定往前,没有驻步更不会后退。 罗楠紧紧勾缠着男人的脖子,玻璃碎片割破他的手心,血从伤口里流出来一点一点滴落地面,他用笑容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紧紧盯着面前那双坚毅的眼。 从那个地下通道到一层,一分钟的路程他们走了将近十分钟,冯宇衡陆续喝下五杯对他来说剧毒无比的死人血,他走的速度越来越慢,上楼梯时每一步都那么艰难,似乎前路永无止境。 平光镜后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连罗楠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都无法看清,所以当终于到达一层,看到站在大门口背光的人影时,他根本认不出对方是谁。 他用意志支撑自己,潜意识里他只知道自己要信守承诺,带着罗楠走出那道门,离开这里。 撼天站在大门口,看着冯宇衡抱着爱人拖着脚步艰难地迎面走来,嘴角是藏不住的深深笑意:“我的儿子,真是好样的。” 这个丧心病狂的声音冯宇衡当然认出来了,于是他偏头迟疑了一下,停下了脚步,皱眉隐约看到撼天手里——似乎拿着又是一个红酒杯。 罗楠看着这个场面,已经再也笑不出来,只能无望地转过头,叫冯宇衡的名字:“封衡……” 冯宇衡却还是说:“我没事……不怕,我会带你出去……一定带你出去……” 这么说着,他不再停留,而是继续缓慢而艰辛地向前,一步步走到了撼天面前,和这个恐怖的男人面对面。 看着他惨白的脸,撼天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酒杯,极端残酷地笑着,温柔地说:“这是最后一杯,爸爸亲自敬你,我的好儿子。” “……流玥。” 冯宇衡叫爱人的名字,示意他拿杯子。 然而罗楠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握紧拳头哽咽着:“封衡……” 他没办法说不要再这么做,他说不出口,如果他说不要,就代表之前所以一切的努力这个男人所承受的痛苦都变得毫无意义。 “听话……” 冯宇衡那一双蓝色的眼眸已经充血,他越过撼天的肩膀,用几乎已经坏掉的视觉看向门外刺眼的对他来说白茫茫一片阳光。 ——你看到光了吗?快没时间了,听话,不要放弃,让我为你喝下这一杯,走完最后这几步。 冯宇衡的态度是那么坚决,罗楠狠下心把酒杯接过,他的手颤抖得厉害,杯中的血几乎丛杯沿溢出来。 接着,他用刚才重复了好几遍的动作,又一次将酒杯送到那张已经没有任何血色的唇边。 大口大口喝下去,冯宇衡一辈子没试过这么迫切地想要喝什么东西,红色的液体从他嘴角滑落,染红他白色的衣领。 当喝完最后那一口,他迫不及待立即用仅剩的力气,迈开脚步从撼天身边走了过去。 任由他和自己擦肩而过,撼天站在原地,并没有阻止他,因为没必要。 ——再走,也走不了多远了。 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是这般温暖,尽管他身上每个细胞都因为剧痛而沸腾,五脏六腑像被淋上浓浓的硫酸,身上的皮肤像被人用刀一片一片地往下割,脑子里每一根神经都像被拉扯到极限。 在终于确认他们离开那栋别墅之后,冯宇衡嘴角勾起一抹无力的笑,随即身子一晃,当场单膝重重地跪了下去。 即便是到了这一刻,他还是坚持着把罗楠温柔地放在地面。 然后他抬起了头,可能还想再看看罗楠的脸,可是已经不由他控制的视线直接从罗楠脸上一晃而过,什么都来不及看真切,额头一下子抵在了罗楠的肩膀上。 就是这样,这个支撑了一路的男人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彻底失去了意识。 罗楠目光最后一丝神采已经没有踪迹,感受着身上男人的重量,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喃喃自语道:“辛苦了,你休息一会儿,休息完我们继续走,我等你,不过这次不要让我等太久,不然我不会再原谅你,永远都不会,你自己想清楚……” 他自顾地这么说着,就好像并不知道其实对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他的眼睛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绝望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随着最后一句话说出口,那在手中攥了一路的玻璃杯碎片,被他拿到了自己脖颈处…… 撼天就是在这个时候,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那双残酷的眼眸像是在欣赏这一幅绝境中相依偎的场景,靠近以后,在罗楠面前蹲了下去。 意识到有人靠近,罗楠手中的玻璃掉了,立即紧张地抱紧没有意识地冯宇衡,就像害怕撼天会突然伸手把这个男人夺走,哑声道:“走开!”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撼天伸出大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地赞赏道,“因为你是好孩子。” 罗楠用力挥开他的手:“你走开!!” 罗楠的喊叫声嘶力竭,反观撼天并不动怒,格外平和地看着眼前双目通红的罗楠,用商量的口气说:“你是个漂亮勇敢的孩子,我非常喜欢你。不过,是时候你该把我儿子还给我了,你们不应该在一起。” 以容不得半分拒绝的强势姿态,他宽厚的手掌遮住了罗楠的眼睛,他感受着那纤长睫毛的轻颤,感觉着温热液体从眼眶里溢出来,低声说:“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无论你们多努力,都不会幸福。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有呆在我身边,他才会真正获得的幸福。” 随着他话音刚落,罗楠紧拥爱人的手无力地垂到地面,像一个突然断了电的机器,瞬间失去了意识。 很多事情无论你多努力想去抓紧,就算花耗成百上千年的时间和心血,历史总会不断重演。 那天晚上向扬是在医院找到罗楠的,他被人发现时正浑身是血倒在街边,也还好有路人报了案,向扬才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 在医院的罗楠昏迷不醒,而同样作为重伤号的阿篱窝在他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就好像当年这个人在雪地里等候爱人的时候一样。 至于等到罗楠醒来,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了。 117发疯 “老头子当初会答应和苏槿卿合作,不过是希望苏槿卿能救他出去。做这个六道轮回阵风险这么大,苏槿卿现在是疯子我们就不说了,老头子脑子虽然不正常,但这件事的利弊他不可能不会衡量。你看,他最近跟柯灵在玩电子游戏玩通宵,今天还跑去看3D电影,简直是快乐似神仙,我觉得他根本没有要回到过去的想法,也不至于为了回到过去而冒毁灭世界这么大的险,除非他有别的打算。” 那栋欧式建筑的三楼,属于舒嵘房间里,莫迪此时正靠在沙发上,架着腿,手里拿着笔,盯着腿上那本本子上罗列出来的几个关键词,若有所思地分析问题。 房间里拉着窗帘,开着昏黄的台灯,除了莫迪自言自语的说话声,还隐约有一种类似机器震动的声音,在这个昏暗而静谧的卧室中不停回响。 只是莫迪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直没有理会这个声音,自顾轻皱做思考状。 “还有一件事,二哥现在虽然失去之前的记忆,但失忆不代表他就脑残了。现在他和苏槿卿朝夕相处,难道会看不出现在这个苏槿卿和以前那个不一样了?不可能,他肯定会看出什么来的,他不是那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白痴,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就陪苏槿卿一起疯?你觉得呢?” 这么问着,莫迪才慢慢地转过头,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看向床铺的方向。 原来机器震动的声音就是从那张双人床上传来的,舒嵘就在那张床上,只是此时的他,跟平日里那斯文端正为人师表的模样一点都不同。 只见他躺在床上,白色衬衫钮扣大开,平坦的腹部不停轻轻起伏,一双修长的腿屈起M字形高高地分来在两边。他的左手被和左腿绑在一起,右手被和右腿绑在一起,这个姿势让他私密的位置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里。 一眼望去,就能清楚看到他艳红色口口被埋入一根不停振动的按摩棒,为了不让按摩棒因为振动而掉出去,那小口口正不住地蠕动吞吐着。 大概因为维持这样的时间太长,下方深色的床单已经被他分泌出来的透明肠液沾得湿哒哒的一片,在昏黄色灯光下泛着银靡的水光。 此时因为莫迪冷不丁的问题,他强忍着敏感部位难耐的瘙痒感,回答道:“……我觉得……我也不敢肯定……” 这样令人食指大动的美景就在眼前,偏偏坐在沙发上的始作俑者完全不为所动,问他:“你就没想过这些问题吗?” 听起来莫迪的口气似乎不大满意,舒嵘脸颊绯红,连忙说:“恩……我有……” 将旁边的摇控器拿到手里把玩着,莫迪说:“哦?那你也发表下你的看法吧。” 这个男人的口气听不清丝毫情绪,这么说着,突然就顺手将摇控器调至三档。 “啊……!” 一瞬间,口口那东西更加剧烈地动了起来,扭动着几乎要不听话地从那炙热甬道滑出去,因为被告诫过绝对不能让它掉出来,舒嵘只好更加用力地将它夹紧,嘴里回答道,“我……我觉得他应该有看出什么来……” 莫迪冰冷的目光紧盯着那个用力含着按摩棒,被银靡欲液沾得湿透了的小洞:“恩,你继续。” 舒嵘想了想,忍受着体内那根不安分的东西,说:“以祁渊的性格……绝对……不是喜欢被人控制的人,只是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他……” 莫迪:“他怎么?” 舒嵘:“他……应该是还在观察……” 莫迪往后靠了靠,又问了:“那既然连你都看得出来,前二嫂会看不出来?” 舒嵘:“他看不出来……” 大概是觉得有趣,莫迪勾起一个玩味的笑,问道:“哦?为什么?” 舒嵘轻喘着试图平复自己霿乱不稳的气息,继续说道:“他本来就已经……偏执得疯了……他现在一心只想着他的六道轮回阵想回到以前……他接受不了这个世界的改变,其实是接受不了自己的转变……他觉得时间倒退回到从前……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莫迪眼睛亮了亮:“所以?” 顿了顿,舒嵘回答道:“而祁渊回到他身边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是一切恢复正常。所以……他不会怀疑祁渊……” 光是说完这些话,已经花了舒嵘太多的力气,到了此时,沙发上那个残酷的人终于站了起身。 在舒嵘以为他终于要过来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却说了句:“我先出去一下,你乖乖呆在这里。” 一听到这句话,想到自己不知道要呆在这里保持这个状态保持到什么时候,舒嵘那迷离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一丝绝望。 莫迪往外走了几步,又突然笑着回过头,对他说:“对了,记得把东西夹紧,如果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让它掉出来,那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就插着这根东西过。” 苏槿卿非常奇怪,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之间他关掉灯拉上窗帘会把自己锁在房间,不见任何人,也包括柯冕。 当柯冕如往常一样从他卧室走出来的时候,走向走廊阳台打算到阳台外面抽根烟。 然而当他走近,突然就看到阳台玻璃窗外有一张很眼熟的脸。 那人大半个身子藏在角落,正露出一颗脑袋笑眯眯向他招手,看着这张脸,柯冕忍不住挑了挑眉。 一分钟后,阳台外的视线死角区域里,柯冕靠着墙点了根烟,再看了眼蹲在他旁边的老四莫迪一眼:“现在老头子正满世界找你,你倒是就躲在最危险的地方,不怕被他发现?” 听到他这么说,莫迪抬头看他,笑得一副天真无邪招人喜欢的模样:“二哥,你不会在老头子出卖我的对吧?我记得以前无论我干什么,你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相信这一次肯定也一样,你可不能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啊。” 缓缓从鼻腔里喷出一口烟,柯冕深邃的眼眸盯着那片晴朗的蓝色天空:“看我心情吧。” 嘿嘿的笑了两声,莫迪说:“其实有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抓心挠肝的,我想请你解答一下。” 纪冉被关在那栋四层高档住宅最顶层的一个房间里,说起来条件倒是挺好,全天候二十四个小时热水提供,一天三餐包括宵夜专人伺候,只要不出房间门他可以在卧室里随意走动。就是这里面没有任何让他有机会用作自杀的利器,连电视机都是镶在墙壁里用钢化玻璃封好。 除去那几只一到晚上就出没的蚊子不说,三天时间里他见过的唯一活着的东西,就是那个负责给他送饭的人。 那人的脸没有什么记忆点,每天准时准点打开门给他送饭,然后在旁边站半个小时无论纪冉吃与不吃,时间一到就将筷子盘子碗一件不少数清楚了收回去,转身离开关上门。 大部分时候纪冉是什么都不吃的,所有食物原封不动放在那里,有时候看看窗外装忧郁,有时候被子一蒙一动不动装睡。 那个人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就好像机器对机器,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交流,当然也许是因为纪冉从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 第四天中午十二点,午餐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紧闭的房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纪冉盖着被子躺在床上,背对着门没有任何反应,心里知道,这个人反正在这站半个小时也就自己会走。 他就这么闭着眼睛假寝着,直到身后那个人突然分外异常地走到他床边,开口叫了句:“老纪。” 听到这个称呼,纪冉才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自然是认得出来的,全世界会叫他“老纪”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一个。 他皱眉说了句:“滚。” 然而一开口他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几天没有说话此时竟沙哑得像老头子,连他自己都差点要认不出来。 “你要吃点东西,不吃会撑不住的。”许一廷说。 他依然背对着许一廷,还是那个字:“滚。” 许一廷:“听话,为了你自己着想,多少吃一点。” 纪冉:“滚。” 他的态度太过坚决,许一廷顿了顿,就继续说:“今天这些都是我做的,有你最喜欢的咕噜肉、盐焗鸡腿、金针菇牛肉。吃一点吧?好不好。” 现在,纪冉已经连一个滚字都不想再说了,完全不予理会,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回许一廷没再说话,可也没有离开,站在原地僵持着沉默了片刻,纪冉突然听到他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的声响。 紧接着,床铺被那个新增加的重量压得往下陷了陷,纪冉吃了一惊,立即转过身,就对上许一廷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这个混蛋竟然自作主张上了床! “操!你干什么?!” 意识到接下来他可能会做出什么,纪冉暗叫不妙,马上翻身坐起试图推开他。 可是许一廷动作实在太快,猛地往他肩膀上一压,一瞬间就将他整个人压了回去!紧接着!伸手要抓住他的手腕! 怒极的纪冉,在拼命挣扎间紧握拳头,一拳狠狠朝他脸上砸了过去! 纪冉这一拳是用了全力的,一下子就将他的脸揍偏过去,许一廷侧着一张脸,一时间所有动作就停止了,整个房间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弹几下的声音都听得清。 纪冉警惕地盯着他,看到他一点一点转过头来,嘴角赫然有鲜红的血迹渗了出来。 紧接着,许一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他衣领把他重新摁了回去!然后,混乱中将他两手抓起置于头顶单手紧紧握好,更整个身子压上去,深深看着他的脸,问了:“我喜欢你!你一直是知道的吧?” 此时这个男人的膝盖强硬地分开他双腿挤了进来,这种被强迫的不快让纪冉眼睛都红了,反问道:“那又怎么样?!” 知道的,这个人对纪冉的心思纪冉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这个人从没有过任何行动,纪冉也就乐得当他是哥儿们是酒友,却不曾想到一直隐藏在这个心思后面的是多年前就暗地里存在的庞大计划。 此时许一廷擒住他的下巴,粗糙的手指在他脸颊用力摩挲着,沉声道:“我想要你,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么?” 这四个字逼得纪冉怒极反笑,大声问道:“许一廷你他妈是疯了吧?!” “我是疯了,我想要你,现在。” 他的双眸被狂热占据,这么说着,膝盖迫切地顶上纪冉胯间,擒着纪冉的下巴强迫其正面接收他近乎痴狂的亲吻。 他卖力吮吻着那张诱人的饱满嘴唇,却始终因为不想舌头被咬断而没有更加深入,厚实的大手抚上纪冉结实纤瘦的腰身,迫不及待从衣服里钻了进去,用力摩挲着那因为挣扎而不断升温的躯体,更来到胸口的美妙果实恣意揉搓了起来。 “王八蛋……你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男人吮吻的啧啧水声和纪冉极端抗拒的叫骂声在卧室里回荡,男人试图解开他衬衫的纽扣,却因为他挣扎得太猛烈而屡次没有成功,最后一发狠竟直接把他的衬衫撕了。 崩开的纽扣一颗颗弹了出去,掉在床上,滚落在地板上。 撕开衬衫,许一廷看着纪冉那不断起伏的胸膛,埋下头如品尝珍宝般吻上那颗被他蹂躏得通红且挺立起来的乳首。 “阿……操你妈……” 身体被这么肆意触碰,纪冉觉得已经快崩溃了,他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手已经伸到他裤腰,试图解开他裤子的纽扣。 这个人是许一廷,是他曾经的朋友,是他曾经喝醉酒也能完全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他照顾的许一廷,是他复出过百分之百真心的许一廷! 此时,纪冉的眼眸中突然有一丝金色光芒闪现,正在他打算做什么的时候,房间原本紧闭的门突然“碰”地一下子被推开了。 不曾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许一廷的动作猛地僵在了那里,转过头,就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靠在门框,不动声色间,一双锐利的几乎像是能看进人骨头缝里的眼眸正盯着他,盯着将纪冉压在身下的他。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一时好像被定在了那里,不敢轻易乱动。 “下来。” 虽然柯冕只说了这两个字,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就瞬间就让整个房间的气氛跌落至冰点,餐盘上玻璃杯里的水开始晃动,床头柜的台灯开始不停地闪。 许一廷此时此刻只有一种感觉——自己脑袋被这个恐怖怪物盯上了。 118重聚 纪冉此时衬衫被撕掉胸膛大敞,以被许一廷压在身下的屈辱姿势躺在床上,他转过头看着突然推开门的男人,那种难堪屈辱交织的感觉让他突然发力,一把将许一廷从自己身上推开! 然后他迅速翻身坐在靠在床头,一双眼睛愤怒至极,却完全不知道该盯着许一廷还是门口那个男人。 桌上的水杯终于啪得一声裂开一道裂痕,杯中的中从裂痕中沿着杯身渗了出来,在床头柜面上迅速形成一滩积水。 许一廷在极度尴尬之下下了床,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得讪讪然,只是欲盖弥彰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站好,才对上柯冕那冷冰冰的视线。 柯冕只是看着他,似乎还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他回头颇为不舍而复杂地看了纪冉一眼,却一下子就被纪冉狠狠地瞪了回来。 如果说之前纪冉看他的眼神是出于被背叛的恼怒,也许还有一点感情,那此时纪冉的那双眼睛里已经只剩下深深戒备,其它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脸上出现了0.1秒悲伤的情绪,随后转过头,先开口对柯冕说:“那什么……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这么说完他就想走,然而到了门口的时候,柯冕却突然抬手抵住了门框,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概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许一廷看着这个男人笑了笑,尽管没有多少底气:“祁渊大人你不会是想揍我一顿吧?这件事要闹大了被你家那位知道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面对这句威胁柯冕只是深不可测地笑着,以让他连浑身毛孔都开始战栗的目光盯着他,过了半晌,突然问:“你在发抖?” “……” 许一廷确实在发抖,面对这个看起来魔鬼一样的人,他发现某种意义上这个人跟撼天一般可怕。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那饱含笑意的表情背后是在想些什么——想将你活生生五马分尸,抑或是把你脑仁挖出来喂狗。 所以许一廷沉默了。 柯冕对于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伸出一只手,不轻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他说:“出去吧,喝点水压压惊。”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直接穿过他的耳膜刺激得他大脑神经刺痛,许一廷抑制着手指上止不住的颤抖,就这么挺直着背从柯冕身旁走过,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门关上。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可靠在床头的纪冉却感觉到危机明显还没有解除,甚至可以说升级了——谁知道这个男人是来干什么的? 这个气场强大的“陌生人”用那双仿若不再熟识的眼眸盯了纪冉一会儿,而后突然就迈开脚步,朝那张床边走了过去。 这一瞬间纪冉神经立即紧绷,看他一步步走过来,站在床边,那双令人捉摸不透的深眸居高临下看他,开口说了句:“过来。” 这毫无疑问是命令的口气。 且不说纪冉现在衣冠不整在床上,就凭他这口气,纪爷现在就是人在敌阵身不由己也绝对不可能过去! 拿冰冷的能戳死人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纪冉抓着自己的衣服就往后挪,一心只想赶紧离他远点。 “过来。” 柯冕又重复了一遍,一双冷洌眼眸把纪冉的眼角眉梢脖颈间的吻痕虚掩着的门襟内露出的皮肤都上上下下通通看了个遍。 这种被视奸的感觉让纪冉一下子浑身毛都炸开了,怒斥道:“你看什么?!” 结果纪冉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也不知道踩到男人哪根尾巴,男人竟眼睛一眯,一膝盖重重压到了床上,就往他这边伸出了手! 眼看他就这么伸手过来,纪冉赶紧一把把他手拍开,抗拒到:“你别过来!” 偏偏这混蛋只是失去记忆,力气不只没变小,反而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发一言地整个强壮的身躯压了过来,在床上三下五除二就把纪冉牢牢锁在坚固的怀里。 纪冉:“你他妈……” “别吵。” 柯冕沉声这么警告了一句,就这么以要勒断他骨头的力度紧紧抱着他,却只是抱着,也什么也没做。 ——这人是神经失常吧?! 鼻尖蹭在这没天良的混蛋那健硕胸膛,即便今天一而再再而三被无礼的他已经气得头脑发热,可一闻到到这人身上格外熟悉的气味,物似人非的感觉随即令纪冉感到心头一酸。 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想干什么,只感到由衷的委屈以及愤怒……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就听到柯冕在他脑袋顶上说了句:“对了,这种感觉就对了。” 纪冉怔了怔,没来得及想明白,下一刻,他的下巴被那大手擒在指间,被迫仰着头,那混蛋看着他的眼睛,没头没尾问了句:“小替身,我是不是很喜欢你?” 纪冉:“……” 替身你祖宗十八代和十八代家那条狗!! 完全跟没看到纪冉的愤怒一样,柯冕思考着,自顾下了个判断:“恩,我一定很喜欢你,不然不会有这种感觉。” 纪冉青筋暴起,莫名其妙道:“什么感觉??” 柯冕拉住他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胸口:“这里被填满的感觉。” “神经病!” 纪冉这么骂着就想把手抽回来,无奈他实在抓得紧,挣了几下都挣不开,没办法之下只能怒瞪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柯冕也不说话,就这么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突然笑着来了句:“我怎么会喜欢你的?” 纪冉:“……” 那不怕死的还接着补枪:“一点都不温柔,凶神恶煞,粗鲁,脾气不好,好像还有暴力倾向……除了这张脸好像真没发现有什么优点,奇怪啊,我怎么会喜欢你?” 听到这种压根不是人说的话,纪冉简直是气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抓起手边一个枕头就往他脸上使劲砸:“谁他妈要你喜欢谁他妈要你喜欢!!要不是你当初死缠烂打非跪下来求老子看你一眼老子不看你就以死相逼像你这种混蛋老子你以为老子会有空看!!你不知道吧!?喜欢老子的开个房洗干净屁股求老子去操的人多的是!!老子上辈子绝对就是整个坟场每块墓碑轮流尿了一遍这辈子才会碰到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他妈还有脸嫌弃老子!!!” 他这枕头砸得招招朝脸门去边骂边砸丝毫不留力,挡了十几二十下之后柯冕终于眼疾手快攥住他的枕头角,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得看着他:“我下跪求你以死相逼?” 纪冉喘着气,揪了几下揪不回来干脆一把把枕头塞给他,没好气说了一个字:“对!” 柯冕:“不可能啊。” 纪冉理直气壮:“怎么就不可能了?!” 柯冕皱眉笑问:“我做过的事我怎么没印象?” “你他妈都失忆失成这德性了!你要有印象你今天就该给老子跪下!不过你就算跪了老子也不会原谅你……你他妈到!底!在!笑!什!么!” 简直是绝了!看着他那忍笑忍得辛苦的表情,纪冉真想说真是辛苦你了啊! 到了现在这一刻纪冉也终于知道了,这个人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那种汹涌澎湃散发出来欠揍德性就跟打娘胎里带出来了一样永远都不会变! 马勒戈壁的!什么都不想说了! 看他整张俊脸青一阵红一阵干脆不说话,柯冕总算憋住笑仔细想了想,又颇为困惑地说:“我真的没印象。” 纪冉:“……” 当纪冉在心里把史前的脏话都搬出来招呼这个混蛋的时候,混蛋又说了:“我明明记得温泉那次是你先勾引的我啊,难道我真的记错了?” 听到这话的瞬间,纪冉整个人就像被雷迎头劈到,直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僵在了那里。 柯冕又看了眼他戴在无名指上那枚戒指,颇为悲痛欲绝地感慨道:“哎,戒指还戴着呢,左右不过两三天不见,怎么说婚变就婚变的?老婆,这回我是真的伤心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这一刻,纪冉简直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的脸,说不出完整的话:“你……” “我怎么了?” 柯冕沉沉地笑着,把他的手用力一拉,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抱好,在他耳边呢喃道,“我怎么了?” 纪冉睁大着眼睛,那环到男人背后的手一下子死死揪紧这个人的衣服,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激动得忍不住轻轻颤抖,几天来的撕扯心脏般的痛楚悲伤终究在他嘴里化为一声声低声咒骂:“操……王八蛋……你骗我!你根本没失忆……你骗我……你他妈是装的!!你怎么能这样!!” “宝贝,我快想死你了。” 为了感受他真实存在般,柯冕把他抱得紧紧,每一秒钟都如折磨般疯狂思念的人就在怀里,这个男人的声音再也装不出来淡定,甚至有些低颤,“为什么每天不吃饭?饿得都瘦了,我看看。” 这么说着他有些迫切地抬起纪冉的下巴,深深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这张脸。 纪冉下巴比几天前看起来更尖,皮肤更是有些病弱的苍白,前几日受伤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愈合,一双往日来倔强锐利的眼睛此时分为迷离还含着丝丝薄嗔,这一切都看得柯冕的心抽着痛。 “放开!看什么看!” 即便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男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是迫不得已,是忍辱负重,即便骗他也是为了要保护他,可纪冉还是气恼到极点,气恼得发抖,气恼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没办法分担……只能让他一个人在外孤身作战…… 柯冕低声说:“别生气了宝贝,让我再多看两眼,我待会儿……要走了。” 一听到这话,纪冉的脸色就忍不住变了。 难以接受却必须的现实就是,这短暂的相聚之后,纵然难以割舍,他们却还是要分别,要继续装作陌路人。 这个男人又一次会回到那个人身边,想起那几次这个那冷漠无情的仿佛看路人的眼神,就让纪冉想一想都觉得后怕。 看出他那份由衷的不安,柯冕动情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撬开他的牙关,把这几日疯狂想念的滋味贪婪品尝了个遍,可是,终究无论怎么拥吻都无法表达那满心深深爱意的分毫。 太喜欢太喜欢,这个人的声音让他痴迷,这个人的声音让他沦陷,这个人身上的每一点都让他难以割舍到极点。 是一点都不温柔,是凶神恶煞,是粗鲁,是脾气不好,是有暴力倾向,可是这一切他通通都爱! 他的吻太过激烈分毫不容拒绝,直到把纪冉整个人都亲软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那张嘴唇。 只见他爱人那半启嘴唇被他蹂躏得通红,一双眼睛波光迷离,一副楚楚可怜的诱人模样,柯冕看得舍不得移开视线。 被着混蛋这么看着,纪冉脸颊绯红费力低喘着,终究不甘心地骂了句:“混蛋!” 这句亲切而熟悉的嗔骂让柯冕笑了,然而,当目光被他那刚才被许一廷撕开的衬衫吸引,再看那半露出来的胸膛间那点点吻痕,柯冕立即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如果不是我今天忍不住过来看看,恐怕你要吃多大的亏……他碰你哪了?” “没有……” 纪冉说着,想揪过旁边的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结果被那混蛋一句“让我看看”就紧紧抓住了手,接着更是直接把他衣服拉了开来,露出那刚才被轻薄而留下点点痕迹的脖颈胸膛。 纪冉一下子恼了:“你别看!” 也顾不上他的反抗,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身上那别人粗鲁对待的证据,此时此刻柯冕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杀意:“我会让他后悔的,一定。” 酸楚的心中分明涌上一股暖意,可纪冉还是忍住了,一手紧紧揪住他的耳朵,眼睛一眯说:“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才会让你后悔!说!你个王八蛋是不是一开始就是装的!” 119暂别 “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才会让你后悔,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装的?” 纪冉揪着柯冕的耳朵如此问他。 柯冕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抓着他的手抓得紧,在他温暖令人无比留恋的的脖颈间亲了好几口,慢慢地说:“封印那么多年的力量突然爆发,一开始我确实丢了这几十年来的记忆。可是觉得整件事有很多疑点,包括我失忆前发生了什么,包括槿……槿卿的性情大变,包括我每每看到想起你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自觉地想抱你,想亲你,想保护你,那种感觉非常不寻常,就像是刻在灵魂里。纪冉,即使失去了记忆,我也没有真的忘记你。” 纪冉靠着他结实的胸膛,冷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柯冕笑了笑,说:“慢慢地,我就开始回想起一些事情,一开始只是一个一个很模糊的片段,就像一套缺少了很多部分的拼图,让我很疼头。一直到前天,我才终于把心里那套拼图拼完整。”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说,“一直没有来看你对不起,因为我以为目前你呆在这里是最安全的,没想到今天那个许一廷……” “那件事就别提了。” 纪冉垂下视线,打断了他的话,接着又有些担忧地说,“问题是今天这样,你可能会被他怀疑。” 柯冕收紧了怀抱,说:“你不用担心,他就是现在心里有怀疑,也不敢马上轻举妄动。” 可纪冉还是不放心,马上又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问:“你就这么过来了,那那个苏槿卿呢?” 柯冕回答道:“他每天固定这几个小时关在房间里,所以我才有时间能来看你。” 一挑眉毛,纪冉凉凉地说:“哦~也对,你这几天每天都是和他在一起。” 然而一说完这句话,纪冉就后悔地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心说什么破烂玩意儿,这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这些事儿! 结果柯冕就跟没发现他的纠结似的,还答得特别顺溜:“是,每天和他在一起。” “……”纪冉干脆不说话了。 见他家纪爷这样,柯冕就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有人又生气了。” 哎呦我去!这话一听就不是人说的好么!这欠收拾的,恢复本性后竟然越来越油嘴滑舌惹人讨厌了! 这么想着,纪冉咬牙切齿心有不甘,直接一手肘往他肚子上顶了过去,顺便再送他两个字:“滚蛋!” 深谙打是亲骂是爱这个道理,柯冕也不躲,硬生生吃了他这一下,然后揉着自己肚子把他抱更紧。 这个男人此时虽然面上笑着,眼中更多的却是无奈和愧疚:“别生气了,等回头事情平息了,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哭。” 纪冉嘴上这么说着,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往男人的胸膛缩,又问,“小楠呢?小楠怎么样了?” 柯冕:“小楠没事,现在应该在向扬他们那边,倒是封恒伤势比较严重,而且现在被老头子关起来了。” 纪冉眉头一皱,问身后的男人:“……他不会死吧?他死了小楠怎么办。” “不会,但是……” 柯冕顿了顿,言语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才总结成一句,“这几天他也不好过。” 太多令人担忧的事情积压在心里让人喘不过气,只能争分夺秒地贪恋身后这个得之不易的怀抱,过了一会儿纪冉又说:“那苏槿卿的阵法——还有几天?” 终究话题又回到了最关键也最现实的一点,柯冕想了想,说:“明天就是了,今晚你要好好休息,还有就是……” 说到这里,柯冕突然压低声线在他耳边,跟他耳语了好一会儿。 听完柯冕说的那些话,纪冉点了点头,然后颇为怀疑地回头看他:“我觉得这件事够悬的,你确定那老头子会这么做?” 柯冕肯定地说:“当然,我很了解他。” 闻言,纪冉撇了撇嘴:“那如果你猜错了呢?” 柯冕:“没有这个可能性。” 纪冉特别嫌弃地瞅着他:“你这是自信还是自大?” “这是爱。” 看着爱人的脸,柯冕笑着又紧跟了句,“我爱你。” 时间紧急,纪冉也已经懒得再吐槽他了,只能看了看被他紧握的手,一千万分担忧化作一句:“你要小心点……” 非常慎重地点了点头,纵然不忍心,柯冕还是说出了这句彼此都万般不愿意听到的话:“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相聚总在弹指间,终究还是再次到了要离别的时候。 纪冉再也说不出什么,难以掩藏的悲伤在眼底浮现。心如刀绞的这一刻,纪冉终究还是双手抱住男人的脑袋,用力吻住那张嘴唇,将所有担忧化作这缠绵难休的离别一吻。 真的不舍,真的不愿你离开。 纪冉有时午夜半梦半醒间,甚至会想不如干脆就这么一起死了算了。苟延残喘地活着实在太辛苦,明明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为什么到头来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可是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他这辈子还有太多太多事情没做,纵然他做为区区一个人类生命短暂稍纵即逝,可他和这个男人还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多的日子可以过!凭什么刚刚开始就要结束? 拉着厚重窗帘隔绝外界所有光线的阴暗房间里,苏槿卿独自一人弓着背坐在床上,当眼眸里最后一点诡异的红色渐渐退去,他也埋头吞咽完最后一口鲜血模糊的人心。 就这么独自坐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终于伸出沾血的手拿过放在旁边的一面镜子,看着镜中倒映出的那张俊美无双面容。 但是镜中他的眼神是充满悲哀的——祁渊……祁渊……如果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你会嫌弃我吗? 看着自己的脸,他记忆飞驰突然就忆起了当年。 如今所有事情,是从他为了报仇不惜忍痛重创自己,将自己的血染满那根雷劈桃木桩,亲手将心爱的男人封印在山洞里开始的。 然而,当时的他却天真地以为那是一切的终点。 当他穿着染血白衣从洞里步伐蹒跚地走出来,走在那峰峦叠嶂的深山丛林里,血不断从他的伤口处滴落在沿路的草丛上。 当时他那颗还在不断跳动的心脏,就像和祁渊一起被永世封进了不见天日的山洞里,已经彻底死去。 可这位失魂落魄的天师并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是被他血腥味引来的——当年那个作法成魔从自己手中侥幸逃脱的魔物。 当他终于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那个浑身像被扒了皮的丑陋怪物带着狞笑从树丛里钻出,出现在他面前。 他想,这不就是因果报应么? 我予你因,你还我果,一报还一报,合情也合理。 他惨然地笑了,仿佛在为了自己终于要死而由衷地感到高兴,一个没有灵魂没有心的躯壳,师门的污点,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他却不曾料到那魔物制住他后却并不杀他,而是当着他的面挖出自己那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残忍地一口一口喂进了他的嘴里! 那一刻他意识到对方的目的并不简单,可是这个从一开始就放弃了的人,已经再没有能力反抗。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体里已经多了一把声音。 那个声音带着极端的恶意,不断试图摧残他意志抹灭他的人性…… ——害死师门八十二条人命,我纵然不堪天理难容,可我怎能容你用我这具残躯败体为害人间?? 抱着这个想法,苏槿卿忍着撕裂的痛将自己三魂七魄的“觉魂”从身体中分离,付予铜铃中埋于一棵老槐树下,作为他万一抗争失败的最后赌注。 三魂分别是灵魂、觉魂,生魂,灵魂主意识,觉魂主善恶,而生魂则主寿命。生魂是无法剥离的,而为了漫长的斗争作准备,苏槿卿深知意识不可弃,所以他选择了觉魂。 做完这件事,他用最后仅剩的功力将自己关进一个封闭的结界内,与世隔绝。 ——既然我无法将你驱逐出我的身体,那就让我们一起永世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永远呆在一起! 精神的折磨是没有休止的,身体里的魔物可以轻易看破他的心更也可以操控他的梦境,一旦他在睡梦里放松警惕,他就会回到他被血洗师门那天,看他深爱的男人是如何将他同门师兄弟一个个撕裂。 后来他再也不敢睡觉,他每日每夜静坐煎熬,试图对于身体里另一个声音充耳不闻。 可是当魔物每每发现他紧绷的神经有崩溃迹象的时候,就会告诉他坚持是没有意义的,光终究会有消失的那一天,黑暗降临了就再也不会远去,他们很快就会同化,很快就会融为一体。 魔物说的没错,每一天每一天无休止的斗争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个将善恶剥离的天师开始发现他的心已经不再属于他,绝望中他开始被同化。 他的人性开始泯灭,他的心变得狠毒,他开始问自己“我怎么能被吞噬?”骄傲如他怎么能允许自己输? 如果这是一场谁吞噬掉谁的比赛,那也应该是他将对方吞噬,赢的人只可以是他!他的身体只可以由他自己掌控! 终于,他用极端的恶意开始向对方反抗,他要让对方尝试到什么是绝望,他要把对方逼得无路可走,他要将自己的心自己的身体乃至他失去的一切争夺回来! ——如果一定要同化!应该是我将你同化!如果一定要绝望!应该是你去绝望! 这场用时间做代价的漫长战役中,最后是苏槿卿获得最终的胜利。 那一天他撕开结界走了出来,在阔别数百年的阳光中,他赢回了一个血淋淋怪物一般的身体,以及在漫长折磨挣扎斗争中变得坚硬而扭曲的心。 然后,他惊恐地发现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他所熟识的世界,在漫长的岁月中什么都变了! 他的心从获得胜利与自由的狂喜瞬间变成无比迷茫与挫败! 怎么可以就这么变了? 我用几百年时间换回来的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也不再是原本的世界?? 怎么可以不是原来的世界?? 我根本不属于这里!我之前的挣扎我所付出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这不公平!我要回去! 他要回去!他需要一个阵法!也需要一个倒冲禄天马格的天师! 可是倒重禄天马格的人本就难寻,这种命格的天师更加沧海一粟……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当年的老槐树下……有那颗铜铃…… 晚餐时分这栋建筑拥有豪华水晶大吊灯的餐厅中,昏黄灯光下,撼天坐于欧式大长桌的一端,他的左手边是舒嵘,右手边是柯灵,其次是苏槿卿和柯冕。 桌上摆的尽是人类的美食,即使在座的没有一个人需要靠这些东西维持生命,这也是撼天非常坚持的恶趣味。 一开始餐厅中很安静,只有偶尔刀叉触碰盘延的响声。 柯灵时不时会偷看这数日以来没有任何交流的老哥一眼,这些日子她被撼天留在身边做陪玩,那死老头子很有童心,对什么都有兴趣,更沉迷于微信飞机大战,不务正业到极点。说是跟苏槿卿合作,可这几天对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六道轮回阵启动在即,他却像没那回事一样,只知道没日没夜打灰机。 柯灵时不时看看柯冕,只见她老哥专心吃饭目不斜视,对于她的存在完全不闻不问。 难道老哥脑子真的坏掉了? 有没有这么儿戏,有没有这么山寨阿? 山寨机还没这么容易摔成出厂模式呢,虽说是被封印N年的力量冲击大脑导致失忆短路,可也都过了好几天了,竟然真的就一点想不起来? 撼天本来正一边吃东西一边玩飞机大战,冷不丁就问了:“姑娘,你在看什么呢?” 丫的!玩游戏玩着玩着还能注意到我这边来!这死老头到底长了多少只眼睛! 柯灵紧张得肝颤,表面上还是笑嘻嘻道:“没有我觉得祁渊大人很眼熟看起来特别亲切。” 铛地一声,苏槿卿把刀叉放下,冷不丁地抬头对撼天说了:“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你最近在外面制造那么多僵尸出来是想做什么?” 120前夜 “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你最近在外面制造那么多僵尸出来是想做什么?” 餐桌上,苏槿卿如是问撼天。 听到这个问题,撼天还是继续玩着他的飞机大战,头也不抬地说:“小苏,凡事不要这么较真,我不过是一片好心,想让更多的孩子尝试到人血的美味。” 苏槿卿皱了皱眉:“你的怪癖我不想过问,不过你最好是让他们低调点,我不希望在布阵前有任何不好的情况发生。” 撼天笑了笑,说:“放心儿媳妇,出了什么事有我在,我们现在是一条阵线上的不是吗?” “希望吧,出了什么事对我们都没好处。” 苏槿卿这么说着把餐盘往前一推,转过头看向柯冕,轻声问,“我吃饱了,你呢?” 看着柯冕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与刚才面对撼天时截然不同,温柔得像能融化冰雪。 面对这样一双眼睛,柯冕点了点头,随后轻轻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对撼天说:“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看着他们双双离去的背影,柯灵总觉得有种吃不下饭的感觉。 ——哥,你就算失去记忆,也总不至于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吧? 就在她非常疑惑的时候,突然听到撼天说了句:“小姑娘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容易让表面的假象蒙蔽。” 心说这老头子又要开始讲他的歪理,柯灵无奈地转过头看过去,发现他依然头也不抬在玩他的飞机游戏,不紧不慢地说:“就好像这个年代,越香的东西不代表有益,反而代表它里面可能有很多添加剂。” 大概知道他意指的是什么,柯灵可不同意,否认道:“我哥不是会被假象蒙蔽的人。” 撼天笑了笑:“你哥当然不是。” 柯灵皱眉:“那你说谁是?” 没有立即回答,撼天深邃的眼眸因为手机屏幕的映照而泛着蓝光,专心操纵着飞机。 一旁的柯灵还在等他解答,他突然就把手机放回桌上,说了句:“飞机爆炸了,不玩了,我去看看我家老三。” 然后,他眼睛里带着极其诡异的笑意,起身走了。 一转眼餐桌上就剩下柯灵和舒嵘了,看着对面正慢条斯理吃着鱼排的舒嵘,柯灵忍不住问了:“冯宇衡醒了?” 舒嵘回答:“我不知道。” ——那是没醒? 柯灵又问:“那老头子每天去冯宇衡那里做什么?” 对于柯灵的好奇,舒嵘慢慢吞下嘴里的鱼肉,淡淡地说:“他被关起来的时候封恒对他做过什么,他这几天就对封恒做什么。” 柯灵:“@$~#。” 舒嵘:“你说什么?” 柯灵摊手:“没,我什么也没说。” ——我说你们全家都是变态! “祁渊,明天我们就会在这里回到从前。” 欧式建筑后方依山的一片空地上有一个用红色线勾画出的极繁琐阵法,阵法四方立四块石碑,石碑上分别刻有四只闭着眼睛的狗。传说天狗祸斗能吞日月,在古代为大灾星。 “当明晚我们诱出祸斗食月,天与地陷入一片漆黑,就是开启六道轮回阵的时候。”苏槿卿说。 柯冕看着不远处那个阵法,目光冰冷而深远,突然开口问了:“槿卿,回到过去你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苏槿卿往前走了几步,认真思考了一下,突然回过头来,笑着对柯冕说:“像以前一样,降妖除魔,维护世间正道。” 柯冕深深看着他的脸:“什么是正道?” 苏槿卿:“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柯冕:“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是你想就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跟身处何方今昔何年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你是谁,而不是你在哪里。” 听到这番说辞,苏槿卿嘴角的微笑一时间有些许凝固:“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回去?” 柯冕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我想跟你回去。” ——只是我和你早就已经回不去,人只能向前,发生过的事情,就算花费心血回到最初的地点,也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槿卿动情地说:“祁渊,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就算是逆天,就算是跟全世界为敌,我也心甘情愿。” “阵法一旦失败,恐怕要生灵涂炭。” 柯冕看着他,“你……考虑清楚了?” 苏槿卿却是笑得坦然:“做任何事情都会有风险,我不后悔。” 柯冕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好,那你就去做吧……” 易叔家中 “他们做了结界,就算按照冯总之前给的地址到了那个地方,也找不到那个房子。” 向扬此时看着铺在桌面上的地图,眉头紧皱表情凝重,“他们把能跟外界沟通的渠道都断了,我用了好几个办法跟小冉联系,就连通过梦境也不行。” “不知道师父和柯灵现在怎么样了。” 张小飞坐在一旁一脸愁容,即使衣服遮住了大部分的皮肤,可他身上的绷带一直包到脖子上,可见伤势非同小可。 易叔摇着头:“明天晚上就是月圆之夜,他们应该是在那时候开始布阵,如果连人都找不到,就别提有几成把握救了。” 蹲在地图旁边的阿宝重重叹了口气:“让他别去他非要去!现在我们在外面跟没头苍蝇一样!” 整个气氛充满着几日以来挥之不散的压抑,易叔看着向扬:“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向扬说:“僵尸没有减少,网上已经开始有人拍到视频,对外界只能说是精神病患者,可是瞒不了多久。我不明白既然他们都已经决定要让时间倒退回去,再制造多一点僵尸还有什么意义。” 阿宝说了:“臭小子你不是说去地府找救兵吗?” 向扬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句”人间因果自有定数“把我堵回来了,看来是准备撒手不管。” 一旁的张小飞认真思索着,突然说:“地府都不管是不是证明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很严重?可能……可能最后他们那个阵法不会成功??” 因为最后一句说得太激动扯动伤口,疼得他整张脸都皱了。 阿宝翻了个大白眼:“傻阿你?成不成功根本就是后话!就算不成功,到时候我家阿冉你家师父他家师弟的心早就被被刨出来了!人都没了!” 易叔吐出了一口烟:“恩,地府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天师的性命就越界插手人间的事。” 对于这种做法完全无法苟同,张小飞皱着一张苦瓜脸急得差点站起来:“这下惨了!扬哥怎么办阿?” “不好办阿……” 断了这么些天的联系,向扬又何尝不急?只是就算再急也没有任何可行的办法。 惆怅着,他摩挲着手腕上楚尧留下的黑曜石珠链,陷入了又一次深思。 就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候,门铃突然被摁响了。 听到这冷不丁的响声,在座的人立即紧张地面面相觑了起来。 他们都清楚,知道这个地方的人除了纪冉、冯宇衡之外的都已经全部在场,那会是谁?? 张小飞一手捂着自己肚子一手赶紧去摸底下他的电蚊拍,向扬给他做了个稳住的手势,就和易叔交换了个眼神,站了起来,大步走向大门。 而张小飞则紧紧拿着电蚊拍蹑手蹑脚跟在他后面,并且开始发动所有想象力设想打开门后会看到什么。 也许一打开门,门外是一堆饥渴万分如狼似虎口水直流的僵尸。也许一打开门,师父回来了,说坏人都被警察同志抓走了。也许一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浴袍美女头发湿哒哒地,表示家里没水了来借浴室。也许一打开门,外面什么都没有…… 就在张小飞思维极其混乱即将发散到外太空的时候,向扬打开了门。 只见莫迪站在门外朝他们笑嘻嘻。 “大王,你的腿还疼吗? 同一时间,不远处的医院独立病房内,阿篱睡在罗楠肚子上如是问。 罗楠就这么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手搭在阿篱身上:“小家伙,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阿篱想了想,说:“钻石恒久远祸害遗千年,那家伙没那么容易死。” 罗楠:“真的?” 阿篱:“那……那是肯定的!阿篱我什么时候骗过您?您就安心在这养伤!那几个想逆天的,天自然会收拾他们!说不定都不用等你腿脚好利索,那家伙又活蹦乱跳跑来缠着你了!” “恩……” “我跟您说,到时候您可别那么容易原谅他,上回等他一天一个巴掌,这回咱们一天十个!” “恩。” “对吧大王!凭什么老要我们大王等他?他什么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我们收拾他!让他知道他是谁的人!别绳子一放就溜没影了!” “恩……” “反正大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要有个万一他灰飞烟灭真回不来……” 阿篱说到这里,罗楠抚摸他被毛的手突然就顿住了,他赶紧改口,“呸呸呸!不可能!绝对没那个万一!好好一僵尸哪有这么容易灰飞烟灭!” “小家伙。” “是!大王小的在!” “我想睡了,你能不能闭一会儿嘴?” “小的该死!小的这就闭嘴!大王不让小的说话小的就是个哑巴!” 轻轻笑了一下,罗楠就这么闭起了眼睛,却久久不成眠。 这个夜晚,对太多人来说是个不眠夜,此时舒嵘正在那个撼天囚禁他几个学生的小屋子里,对那几个学生们讲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村庄住着很多人,他们辛勤劳作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过着纯朴又简单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一个村民在自己的农田里挖出一个箱子,周围几个村民好奇地围观了起来。有个家中有病人的村民说这里面是能医治百病的药,有个饥寒交迫的村民说这里面是一床舒服的被子和吃不完的事物,而那个把箱子挖出来的村民,则说这里面会是数不尽的财宝。最后他们打开了箱子,发现里面竟如最后一个村民所说是一大箱的财宝。那个村民高兴地笑了。又过了几天,那个想要包医百病的药的村民也挖到了个箱子,里面果然是药。越来越多人听说这件事情,他们都放下自己手中的农活,举家老小开始在自己的农田里挖掘,很多人都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全村只有一个人没这么做,当所有人都为自己挖到财宝而狂欢的时候,他依然不闻不问种着自己的田。村民问他为什么不来一起挖,他摇了摇头,说这个世界不会有免费的午餐。” 其中一个学生好奇地问了:“后来呢后来呢?” 舒嵘淡淡地说:“后来一次大饥荒,他变成了那个村庄里唯一一个饿死的人。” 一个小女孩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怎么这样?!”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一味墨守成规,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结局都是惨淡的下场。” 这么说着,舒嵘看着眼前那几张稍显稚嫩的脸,说,“是老师害了你们。” 同样是这个时间,失去了人身自由的纪冉正端正地在床上闭目打坐,卧室里没有开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金光是唯一的光源。 静谧无声的卧室里,他调节着气息,让自己身体周围的波动不至于被这座建筑里的人发现。 待到他睁开眼睛,漆黑瞳孔中的金光慢慢淡了下去,他抬起自己的手,看着仍然萦绕在掌心周围的金色光晕,偏了偏头喃喃自语道:“奇怪,老子灵力全失之后,好像变得更厉害了!” 121终战(上) 等到纪冉再次见到柯冕的时候,已经是六道轮回阵布阵当夜,夜空中那轮满月还有20分钟就会到达最高点的时候。 他的双手被捆绑在身前,可以说是被两个僵尸从屋子里一路相当客气地请到了户外。一路往前走,他面无表情抬头挺胸,整一个威武不能屈的英雄好汉,倒显得那两个押解他的僵尸变得像跟班似的。 出了户外,来到那个尤为壮观直径足足有十米的阵法前面,英雄纪冉淡淡地扫了一圈在场的那一张张脸——变态佬旱魃、前班主任舒嵘、骗子许一廷、精神病苏槿卿、姓柯的……竟然连柯灵都在? 柯灵站在原地紧握拳头,绝望地和他对视着,像是在询问——怎么办啊……老纪…… ——不要轻举妄动。 纪冉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然后就这么目不斜视地,一步一步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走向了苏槿卿。 苏槿卿不动声色,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此时此刻面对面,他们的冰冷眼眸里印着对方与自己相似的脸,气势相当,一时间竟谁也不输给谁。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还是纪冉先开的口,颇为自嘲地说,“也不至于我死了以后还要做个糊涂鬼。” 并不因为他的要求感到意外,苏槿卿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可以,你问。” 看进苏槿卿的眼睛,纪冉问道:“’我‘是从哪里来的?” 苏槿卿反问他:“你是从哪里来的?你觉得呢?” 纪冉瞥了那站在一旁脸色凝重的许一廷一眼,语气尽显得轻松地推测道:“我只知道大概我的生辰八字是当年被你和许一廷联手做了手脚,但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个话题,同时也让站得离他们最近的柯冕皱起了眉头。 尽管到了这一步,纪冉是什么人是从哪里来的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个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纠结在他心中的问题在这关键时刻被摊出来,终究让他又一次在意了起来。 “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槿卿重复着这句话,目光深幽,突然就没头没尾问了他一句,“前段时间,有天晚上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这话让纪冉愣了愣,忍不住看了舒嵘一眼,他确实回想起前段时间同学会喝醉的事情。 ——为什么……他会知道?难道真他妈跟我想的一样? 似乎也没打算等纪冉来回答,苏槿卿又微笑着说了:“应该喝了不少吧?那天晚上,让我头痛了有一整宿。” 到了此时,纪冉包括一直不动声色的柯冕也终于确认了之前自己心中的猜想,但话说到了这里,苏槿卿并不真正点破,收起笑容,转而对纪冉身后那两个僵尸说了句:“时间差不多了,带他去那里。” 这么说着他转过身一指,指向六道轮回阵最北的那个用阵眼,只见阵眼中间摆放着一张长长的台案,台案上摆着诸如铜盆火烛等施法工具。 此时,身后其中的一个僵尸伸手搭上纪冉的肩膀,不爽的感觉让纪冉抬起被捆绑的双手,将他的手拨开后也不回头看他,幽幽说了句:“不劳驾你,我自己走。” 最后别具深意地看了苏槿卿一眼,纪冉就独自径直往阵眼里走了,而这期间他压根和柯冕没有任何视线交流,就像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纪冉的目光本来笃定至极,然而,当终于从他们身边走过背对着他们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滚动喉结兀自吞了口口水,深藏的忧虑从心底浮现——姓柯的,你的猜测可要靠谱阿…… 眼看着纪冉一路走到阵眼在地面盘腿而坐,苏槿卿回过头看向众人,说:“我现在要开始做法,你们注意点不要进入阵里,当祸斗出现的时候,如果有人在附近说话或者动弹,都很大可能会引起天狗的注意,导致它们反过来袭击在场的人。” 听他说完,撼天一如既往低头玩自己手机里的飞机大战,头也不抬地说:“放心吧儿媳妇儿,你慢慢来,不用急。” 并不理会撼天,苏槿卿和身旁的柯冕交换了个眼神,柯冕表情严肃,向他点了点头。 似乎从这个男人身上总能找寻到安全感,苏槿卿也走向了阵中。 看着他的背影,站在众人最后面的舒嵘突然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这个男子虽然表情依旧淡然无比,可眉宇间却有些不自然的阴霾。 这群人里的气氛非常微妙,而柯灵呢? 远远看着纪冉,她攥了攥自己的拳头,整个人显得格外的不安。 就是在这时,柯冕几天以来第一次看向了她。 看着自己失去记忆多时的老哥,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老哥?你你你是我老哥吗?? 柯冕不露痕迹地朝她点了点头,下一刻便将视线移走。 这下柯灵更抓狂了——这这这……这点头到底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是”?还是只是在跟我点头问好?? 天上的圆月马上就要到达最高点,它高悬于天幕,向大地散发着淡淡的银白色月光。 安坐阵中的纪冉,此时感觉到苏槿卿来到他的身旁,站定在案台前。 知道马上就要开始,他默默地闭起了眼睛。 苏槿卿目光冷洌,拿起台上一把匕首。 匕首锋利的边沿在月光下泛着淡淡银光,他将刀锋贴近自己的洁白皓腕,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划开了一道口子,眉头都不皱一下。 然后,他将从伤口中流出的血滴入眼前那个可一手置于掌中的铜盆内,放下小刀,他看着自己体内的血不停流出,一直到覆盖了整个铜盆盆底。 做完这一步,他竖起两指在盆内那滩鲜血中轻轻点了一点,接着以两指迅速将血带出盆外。 被他带出的猩红血珠并未因惯性而洒落在台面,反而是如被一股力量牵引漂浮于半空中。 苏槿卿双掌合十做了个手势,双手朝左右两边慢慢分开,因为他这个动作,那小幅度变换形状挂在空气里的血滴也分开了的两半。 而后他双手迅速合十,血滴也应声跟着合二为一,接着他手上变势朝上下一分,那血滴立即在半空分为四滴,悬浮在他面前。 他低声默念咒语,越念越快越念越急。 这时,石碑上四头原本紧闭眼睛的天狗祸斗在同一时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四方石碑轻轻震动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强大的东西在挣扎着要破碑而出! 苏槿卿的瞳孔隐约泛着淡淡红光,在此时迅速结了个复杂的手印,手印一成半空中那四滴血如引弓出箭一瞬间朝四个方向同时射出! 转眼间,它们就这么溶入石碑中四头天狗的额头中心,当四滴血滴彻底溶入坚硬的石碑,四头天狗的眼睛泛出红色的光! 石碑的震动变得更加强烈,伴随着表面开始迅速崩裂脱落,强烈的红色的光芒从裂痕中泄露出来。 纪冉皱起眉头,只因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属于远古野兽的气息。 同一时间撼天移动飞机的手指停了下来,屏幕中他的飞机在如雨点般袭来的战机群中被撞击爆炸。 柯冕双手抱臂皱起了眉头,舒嵘开始有些焦虑地看表。 那种不断压迫过来的恐怖气息更使得柯灵的小腿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就在这时,石碑轰地一声同时破碎! 四道红色射光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刺眼的巨大圆点!随着一声类似于野兽的震耳欲聋咆哮,圆点周围的红光刹那间被中心点的什么东西吸收殆尽,留下来的,在半空中站着的赫然是一头拥有四个脑袋身形彪悍巨大的黑犬! 它四个脑袋全数龇牙咧嘴,泛着邪恶红光的眼睛凶神恶煞盯着每个方向,仿佛正在确认自己身在何方。 苏槿卿看着这头气势骇人的怪物,口中默念:“月圆之际,以血为盟。天狗祸斗,听我号令。” 他话音刚落,其中那三个脑袋同时唰地一下朝他这边看来! 他似乎并不惧那股迎面袭来要令人禁不止全身发冷的杀气,他背脊挺得笔直,目光笃定,开始继续放血进入铜盆。 这下子,那头天狗仿佛被他的血腥味吸引,不由自主朝他这边吸了吸鼻子,然后迟疑了一会儿,就提起脚步开始朝他这边前进。 因为血腥味的引导,它们一步一步伏下身子前进,盯着苏槿卿,是迫切地,却也透着深深的警惕。 血不停从手腕的伤口里流出来,天狗与苏槿卿的距离也同时在缩短,纪冉可以闻见从那头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类似铁锈的臭味难闻至极,随着它的靠近,更是被肆虐的风不停朝这边吹过来。 晚风卷起纪冉的发端,他盘腿坐在地上,不动声色抬眼看了看格外镇定的苏槿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不知不觉攥得死紧。 此时那巨大的天狗已经来到案台前,红色的眼睛盯着苏槿卿的脸,从它们鼻子里喷出来的充满腥味的气息吹在苏槿卿脸上。 没有理会还在继续流血的手腕,苏槿卿用双手将铜盆往前一推,推至天狗的面前。 见状,那四颗脑袋的天狗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一低头,几个鼻子竟都争相凑过来嗅着铜盆里的血。 苏槿卿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喝吧,喝下它为我所用。 一切,到目前为止,看似都进行得相当顺利。 然而,就在那天狗准备埋下头喝盆中的血的时候,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伴随各种爆破声的音乐声! 顿时苏槿卿眼神一变,那天狗也在同一时刻停住了动作,几双眼睛一转,就定在了苏槿卿脸上! 苏槿卿转过头,就看到撼天不知何时来到阵内,拿着还在不停发响手机笑着对他说了句:“糟糕阿,按错了一个键。” 他的口气他的表情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可苏槿卿也没空再理会这个老混蛋,只因那头天狗此时盯着他,开始从喉咙里发出代表发怒的咕噜声! 他立即往后一退,那天狗顿时甩动脖子用脑袋将桌上所有东西扫落一地!这还不够!紧接着它一跃而起站在了桌子上,居高临下地,那几对诡异的红色眼珠子分别盯着苏槿卿以及见状况不对赶紧站了起身的纪冉! 危险的压迫感伴随它们身上的性臭味扑面而来,纪冉紧皱眉头对旁边的苏槿卿说:“喂!快想办法!” 可是,他发现苏槿卿脸上的表情尽显临危不惧,盯着那头巨大的怪物,冷冷地哼一声。 “早料到会这样。” 这么说着,苏槿卿的手指突然往撼天的方向一指,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就是他。” 只见他话音刚落,那头天狗立即掉转过身子看向撼天的方向,在锁定撼天那张脸的瞬间目露凶光,巨型的身子如猎豹捕食般矫捷地扑了过去! “就知道那个死老头子有问题,引天狗出来的目的不是为了食月,是为了对付他。” 苏槿卿目光中带着计谋得逞的冷冷笑意,这才转过头看向纪冉的脸,一字一句道,“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仪式。” 他这么说着的同时,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他拿着那把小刀朝纪冉走了过去。 面对那把朝他逼来泛着寒光的刀锋,以及那双满是恶意的眼眸,纪冉面不改色看着他,低声笑道:“原来你准备了东西对付旱魃,真巧,我也准备了点东西对付你。” 122终战(中) “原来你准备了东西对付旱魃,真巧,我也准备了点东西对付你。” 刀子已经逼近他眼前,纪冉话音刚落,不知何时解脱了束缚的手突然闪电般伸出,擒住苏槿卿的手腕向用力下一扭——随着苏槿卿手里那把刀子落地发出一声声响,二人迅速开打。 手腕被擒,苏槿卿瞬间一个旋身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同时向后一记肘击击向他的胸口! 纪冉单手包住他的手肘狠狠往前一推,即刻,空门大开喉咙就迎来苏槿卿转身的一记迅猛手刀! 早料到会有这一下,纪冉的脑袋往后一扬,抬手在格开他手刀的同时瞬时反手一巴掌带着掌风朝他脸上扇过去! 苏槿卿一偏头避开他这一巴掌,屈指成爪擒住他的手腕,便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这边狠狠拉了过来!苏槿卿每一招都是用上十成力度毫不犹豫的杀招,乘着他身子前倾的惯性,一个上顶膝准备朝他的腹部顶去! 纪冉深知这膝顶要是中了,到时候可能连内脏都能吐出来。电光火石间他决定先下手为强,低头一脑袋撞他空门大开的胸口上! 这大概是属于流氓招,苏槿卿果然始料不及,直接被他撞得闷哼了一声,一连倒退了几步。 纪冉站在原地,看他正恨不得生吞活剥地瞪着自己,就若无其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朝他眨眼放了一串电,说:“疼么?这一下是小楠的。” 狠狠瞪着他,苏槿卿冷笑了一声:“三分颜色开染纺。” 对于这个赞美非常不以为然,纪冉眼中有金色光芒攒动,只见他从自己黑铃问魄中拉出一条久违的金线,在指尖绕了几圈,笑道:“那再来?” 最后一个字刚从他嘴里吐出,苏槿卿已经抬起正冒烟的手,身形一闪来到他面前,直接五指一屈朝他面门挥去! 本来是胜券在握一定会打中的,谁知他那一爪挥过去的瞬间,纪冉突然屈膝往上一跃! 在苏槿卿猛地惊觉自己打到的只是一个残影的时候,纪冉脚下已经在他还保持挥爪姿势的手臂上借了下力,凌空一个旋身在他身后稳稳落下。 不浪费任何一个机会,纪冉下蹲后立即就是一记快又狠的扫堂腿! 无奈苏槿卿感觉是极其敏锐的,一个转步准确踩住纪冉的膝盖,一般人膝盖被他这么踩一下估计已经骨折,可惜纪冉都来不及觉得痛,苏进卿另一条腿已经屈起狠狠朝他下颚顶去! 脱胎换骨了一遍,纪冉反应比从前更加迅速,双手向后就地一撑仰头避开,同时一脚踹向苏槿卿踩在他膝盖上那脚的脚踝。 苏槿卿见势立即收脚,事实上,纪冉等的就是这当口。 眼见苏槿卿收脚,他随即以反撑在地的双手为轴心将身子在原地一翻!一双带着劲风的长腿像两道铁棍一样扫向苏槿卿的脸! 今时今日这两人实力仿佛在伯仲间,他能想到的对方必然也想得到,在他迅猛的腿风袭来的瞬间风苏槿卿立即后退。 这招不得逞,纪冉手一撑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过硬正准备继续来,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人影以风驰电掣之势出现在他们两人中间。 当清楚看到那个人的脸,苏槿卿的眼神今夜第一次真正的变了。 “你打扰老子了,混蛋。” 纪冉这么抱怨着,一只胳膊往将他挡在身后的男人肩上一搭,人也跟着懒洋洋地靠了过去,而后面无表情地问苏槿卿,“这也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喜欢么?” 此时柯冕就站在他们二人中间,然而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已经一目了然。 苏槿卿双手紧握成拳,张了张嘴,万分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祁渊……” “槿卿,到此为止吧。” 柯冕深邃的眼眸看着他那张萦绕在自己心中数百年的脸,这四个字里面包括了太多方面。 到此为止吧这场闹剧,也可以是到此为止了,这份多年的感情…… 看着他,苏槿卿无法接受地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你从什么时候起呆在我身边心却不在我这里……? 柯冕并没有回答他那个问题,而是说:“老头子的目的是要把这个世界变成僵尸的世界,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你合作……” 不等柯冕说完,苏槿卿大声打断道:“我知道!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回去!” “你说想跟我回去。” 柯冕表现得非常平静,深沉,“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苏槿卿:“……什么问题?” “如果让你成功回去了,那原本存活在那个时候的苏槿卿呢?” 柯冕问,“杀了他,取而代之吗?” 苏槿卿:“……” 柯冕说:“如果不杀了他,有他的存在,你恢复不了想要的生活。可如果你杀了他,你同时也就不会在存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以前的你,就不会有现在的你。 苏槿卿:“……” 柯冕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人是没办法回到过去的,也没有办法否认过去的,槿卿。” 即便柯冕这么说了,苏槿卿却逃避般,依然固执地抓住那一点:“你没有失忆,你一直在骗我。” 柯冕不打算再让他逃避,往前前进了一步:“你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而我,也一样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让你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我的责任。” 闻言,苏槿卿低头笑了:“既然都是你的责任,你为什么还想从我身边逃走……” 柯冕还来不及回答,正是这个时候,他们三人同时感觉到侧面有什么东西袭来! 三人扭过头一看,只见那巨大的天狗祸斗像一件巨型垃圾般,带着令人无法抵挡的飓风被一股强大力量朝他们这边推了过来! 被这玩意儿砸到可不是开玩笑的,意识到严重性,三人同时敏捷地闪身撤开一段距离! 落地后再定睛一看,只见那巨大的天狗就这么瘫倒在他们原本站着的地方,四颗脑袋无一不七孔流血惨烈至极,黝黑的腹部正不停起伏,吐着舌头,从喉咙里更是不断发出此起彼伏痛苦的喘息声。 见状,纪冉吹了个口哨,看了站在对面的苏槿卿一眼:“我说你家狗纸糊的吧?这么快就被解决了。三分钟不到,泡个泡面还没这么快。” “这么有本事你上。” 苏槿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看向天狗被抛来的那个方向——依然西装革履站在原地的撼天。 这个老男人手里还拿着手机,笑容可掬地朝这边看来,整个状态给人感觉仿佛他只是个路过的绅士,这天狗如今的惨状压根就不是他动的手。 远远看着这个老变态,纪冉捂住自己的胸口做娇弱状,问苏槿卿:“凭什么我上?人家手无缚鸡之力。” “哼,手无缚鸡之力?” 苏槿卿那泛着寒光的视线打量着他,“你身上的灵力不止恢复了,还比以前增强了一倍不止吧?” 其实苏槿卿说的完全没错,之前纪冉的灵力已经好几年都维持在同一个水平,他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进步,不料那次的灵力的爆发,竟像冲破了他体内的一道闸门,将他的内在潜力激发了出来。 所以,现在的他确实不可同日而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纪冉笑着这么敷衍着,突然看向站在他们中间的柯冕,“你看他一直针对我,这可怎么办?” 柯冕:“……” 苏槿卿实在不喜欢他这种个性,说了句:“装模作样的难看嘴脸。” “别吵了,他过来了。” 柯冕这句话刚说出口,如验证他的说法一般,不远处的撼天终于将手机收到了口袋里,开始迈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老男人明明是闲庭信步一般,可他身上带来的却是令人难以承受的压迫感,他身后就像有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邪恶,更是绝对的强大,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向众人狞笑。 他一边靠近,一边对柯冕说:“老二,我给过你很多机会,很多,很多,很多机会。” 仿佛空气稀薄了,四周的景物都开始变虚开始晃动,压倒性的实力差连纪冉都逐渐收起了嘻皮笑脸。 “你是我的乖儿子,机会我还会继续给你,永远都会给你。” 撼天笑得非一般地和霭亲切,“就看是你主动把他们两个人的喉咙挖开,还是我来?” 看着这个真正意义上的怪物,苏槿卿一双冰冷眼睛里浮现浓浓的杀意,正当他准备迈步上前时,一直不动声色的柯冕眉头突然一皱,说了一句“等等”,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因为柯冕这个举动,苏槿卿一下子不动了,看了看被他紧紧抓着的手,眼底浮现一丝复杂的神色。 对于他们的动作,旁边的纪冉挑起了眉头,也没空搭理,因为他发现朝他们走来的撼天在这时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就好像发现什么情况,脑袋往后稍稍偏了偏。 ——确实有情况! 就在这时,撼天身后的空气突然就像被什一双巨大的手向两边撕开,凭空裂开一道两米高的口子!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裂口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出来!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凭空出现的人影膝盖往撼天两边肩膀上重重一压,单手自下而上一把包住撼天的下颚固定住他的头颅,下一刻,另一只手握着早已准备好的一根木桩,二话不说快准狠插进了撼天的太阳穴! 这个人所有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敏捷迅速毫不犹豫,撼天根本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一直到尖锐的木桩没入他的头颅,那个人抬起头,众人才看清那张脸——莫迪! 撼天没有动,莫迪完成一系列动作自他肩膀上一跃而下,干净俐落落地,他都依然保持着瞪大眼睛站在原地的姿势,如一座高山般不可撼动。 血不断从太阳穴那惨不忍睹的伤口中溢出来染红了他半边脸,所有人看着他,却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所以所有人一时间都僵在了原地。 心想这老小子不会这样就被搞定吧,纪冉忍不住目瞪口呆,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卧——槽!” 而他第二个字才说了一半,突然听到一连串似曾相识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惨叫从裂缝中传来,紧接着,就看到一个鬼吼鬼叫的人影从那里面蹦了出来! 定睛一看,只见那人握着一把类似电蚊拍的东西,一现身,就咆哮着一拍子朝撼天的脑袋狠狠就拍了过去!另一只手做了个李小龙经典揉鼻手势。 终于看清那人的脸,纪冉脱口而出:“卧槽!!” 连躲在阵外的柯灵也惊讶得张大了嘴,紧紧盯着那个人。 霸气出场的张小飞同学一手叉腰叉开腿站得特别英雄气概,单手握着电蚊拍,那拍面还粘在撼天那被血染红的半边脸上,拍上的金光烫得撼天的半边脸不停冒烟。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张小飞低着头嘴角勾起一个酷帅狂霸拽的笑,而后冷不丁抬头,中气十足向他们喊了句:“师父!柯灵!我来救你们了了了了了了!!!”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他这句吼叫的回音在众人耳边回荡个不停。 张小飞喊完发现压根没人搭理他,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地盯着不动如山的撼天。 他正觉得奇怪,撼天就在这个时候非常不给面子地动了,抬起手,握住了他那萦绕着金光的拍面。 确实想不到他还活着,张小飞瞬间鼻孔张得老大:“哇!!” “臭小子这是作死!!” 纪冉只觉额角凸凸地痛,立即就想上前帮忙,就在此时,张小飞整个人突然莫名其妙折成一条虾米,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往后猛地一拖,一下子就拖离了撼天的攻击范围! 始料不及的张小飞被拖出数米远,一屁股坐到了某人的脚边,一抬头,就看到向扬居高临下的无奈脸。 “让你们等我一下怎么就这么难?” 向扬对他这么说着,突然抬起手,双手合拢成喇叭状朝对面的纪冉喊山歌一样喊了句,“不好意思!!冉冉!我!来!晚!了!” ——滚吧你! 虽然吐槽无力,可纪冉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大气。 可惜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只因此时位置处于他们中间的撼天慢慢地抬起手,开始把他太阳穴里的木桩往外拔。 那应该是一种极度难以忍受的疼痛,可他却笑得肩膀颤抖,看起来好像非常非常开心,说:“莫狄,你送了爸爸一份很好的重逢礼。” “恩,看来偷袭失败了。” 莫迪特别惋惜地说着,一边往柯冕那边噌噌噌地挪,频频发出[二哥救命]信号。 柯冕皱眉:“你没用天师的血么?” “用了阿。” 莫迪说着,抬起手往那边正在和柯灵激动地握着手的张小飞那张呆脸上一指,介绍道,“天师的血!” 柯冕:“……” 苏槿卿:“……” 纪冉在一旁嘴角抽搐——不是,你们他妈的怎么还不去死?? 一群不靠谱的人,你永远不用指望他们在重要如最终决战之类的场合会突然变得靠谱起来,如果你有这种想法,他们将会用更加不靠谱的行为告诉你——你至今为止活了二十多年都!是!白!活!的! 记住!永远不要这么天真!下限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当纪冉这么告诫着自己的时候,那撼天已经将太阳穴里那血淋淋的木桩拔出来了一大半。 眼看着情况,纪冉冷着脸问莫迪:“还有么?木桩。” “有。”莫迪回答着并将自己衣服往上一撩,露出数根藏在腰间的木桩。 于是,纪冉朝正盯着撼天的苏槿卿伸出了手:“刀给我。” 苏槿卿看向他,发现他表情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格外地严肃正经,目光坚定,在心中迟疑了一下,尽管不甘愿,为今之计却还是只能将手里的刀递给了他。 纪冉接过小刀,二话不说就张开自己左手手掌,忍痛用小刀在手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看着猩红的鲜血顿时从他手掌的切口处渗出,旁边的柯冕不禁皱起了眉头。 纪冉那流血的手接过莫迪递来的木桩,握紧,就这么将自己手上的血沾了上去,一边说:“一起上,还是谁先上?” 他刚一提出这个问题,柯冕就握住了他拿木桩的手,沉声说了句:“我来。” 听到这三个字他抬头,对上柯冕那双深邃的眼眸,和这个男人对视着,没有说话,一种奇妙的默契存在于他们二人之间。 默默地将木桩交到对方手里,纪冉放开了手。 也就在此时,撼天终于将整根木桩从头颅内拔了出来,他咧嘴笑着,那双不知不觉变成金光色的眼眸盯着他们这边。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死神盯上,周围的风开始变大了,带着呼啸的诡异声响扑面而来刮得人的脸生疼,厚厚的云层千变万化遮挡住了高空上的满月,诡异的云层在他们脑袋顶上一时间变幻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形状,仿佛随时会将他们所有人吸到天上去。 一触即发的紧张感像头顶的层层密布的云一样,几乎压得所有人都要喘不过气。 此时撼天慢慢地抬起头,猛地张开了不知何时变得怪物般满是獠牙的一张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几乎震得地动山摇的巨大吼叫声!! 这声音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张小飞和柯灵赶紧死命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向扬咧了咧嘴伸出两根手指将两边耳洞堵住,许一廷后退了一步看着那边的纪冉,莫迪伸手接过染上纪冉的血的木桩,舒嵘看着莫迪,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而站在纪冉和苏槿卿中间的柯冕,目光冷洌,直接反手握着木桩,一个闪身从原地消失。 下个瞬间,众人发现他和撼天已经缩短了一半的距离! 123终战(下) 众人眼看柯冕身形如闪电,这个男人近十米距离仅仅花了一个停顿点就逼近撼天跟前!撼天依然昂着头,柯冕手中反握桃木桩,带着强大的杀意朝撼天的喉咙刺了过去! 这千钧一发之际,撼天以正常人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稍稍偏了偏头,轻而易举就避开那根木桩,同一时刻,底下接踵而至的一拳已经朝柯冕的腹部猛地击了过去! 这一拳力道十足而且速度奇快,柯冕压根避无可避,腹部的强烈剧痛令他眉头猛地一皱,却也只能在硬生吃下他这一拳的同时将手腕一扭让手中桃木桩变了个方向,朝撼天脸颊刺去! 不料那撼天在这个时候突然猛地扭过头,并且,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张开满嘴的骇人獠牙,一口咬住桃木桩的顶端! 他咬着桃木桩的他朝柯冕咧嘴一笑,金色的眼睛分明带着极丧心病狂的嗜血恶意。 就在这时,他那正陷在柯冕腹部的拳头与此同时再次发力,此一击,直接将柯冕整个人震出数米开外! 中招的柯冕屈膝在十米面前外稳住身形,而他眼前的地面,已经被他拖出两道笔直的速度线! 苏槿卿脸色大变:“祁……” 口中那个名字还没叫全,他身边的纪冉已经瞬间离开了原地,毫不犹豫直奔柯冕而去。 而舒嵘和莫迪在此同时,也非常默契地朝撼天的方向迅速逼近! 当纪冉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柯冕身边的时候,柯冕已经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从地上站了起来。 “……死不了吧?”纪冉问他。 “没事,不用担心。” 柯冕这么说着,深邃的眼眸看向那边以一敌二依然明显占尽上风的撼天。 舒嵘和莫迪是尽了全力的,在他们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势之下,撼天嘴角还能抱持镇定自若的笑容,穿梭在他们狂风骤雨般地拳脚间。 这个恐怖的男人仿佛不过是在跟小朋友们玩游戏,甚至还有放水的嫌疑。 果不其然,两人之中实力较弱的莫迪很快就不敌了。 只见莫迪被撼天一拳重击胸口后退了数米,紧接着,因为莫迪中招而分心的舒嵘喉咙就被那怪物大手擒住,整个人被卡住喉咙吊到半空双脚离地! 舒嵘在那怪物手中非常痛苦地张开了嘴,撼天单手卡着他的喉咙,环视了一圈,随即从嘴里爆发出一阵无比狂妄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我的宝贝儿子们!你们难道就这点本事吗?不会把爸爸这么多年教给你们的东西都忘了吧??” 他的笑声如轰天巨雷,简直震得人耳膜生疼,纪冉单指塞着耳洞,眼角抽搐个不停,低声骂道:“死老变态老妖怪……” 纪冉还没骂完,撼天的笑声已经骤然而止,并且说道:“我知道了!你们需要一点刺激!” 他这么说着,骇人的金色眼珠子突然看向对面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莫迪! 从他的眼神他的口气莫迪立即意识到不妙,但实力悬殊,要反应根本就来不及,下一刻,撼天的手直接穿过了舒嵘的腹部。 “阿!!” 强势围观的张小飞瞬间紧张地叫了起来,“死了死了死了他死了!!” 向扬在旁边抱臂提醒道:“他是僵尸。” 没错,他是僵尸,然而伤口会愈合的前提是撼天把手从他腹部抽出来,现在问题是撼天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打算,手依然陷在他腹部的伤口里,惊人的流血量让那件干净的白衬衣迅速变成一件血衣,血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地面。 舒嵘痛苦地转过头,无比艰难看向莫迪的脸,他那只有在这个人面前表露情绪的目光充满悲伤。 撼天这个挑衅的行为毫无疑问已经激怒了莫迪,莫迪那双标志性的绿色眼眸被愤怒灌满,沙哑了声线道:“老头子……把他还给我……” 撼天看他的样子,似乎觉得有趣极了:“哈哈哈哈!你现在就像一个玩具被大人抢走的小朋友!” 鲜红的血不停滴落很快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莫迪重复着那句话:“把他还给我……” “想要就过来拿吧。” 撼天把鲜血淋漓的手从他肚子里抽了出来,在他伤口即将开始愈合的时候又一次残忍地穿了过去! “还给我!!!” 莫迪爆发出这么一声怒吼,身影一闪朝他扑了过去! 莫迪来势凶狠,撼天脸色不变甚至依然擒着舒嵘的脖颈,把那血淋淋的手从他腹部抽了出来,瞬间一把掌住了莫迪的额头,紧接着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莫迪的额头被撼天手上触目惊心的鲜血染红,双脚离地,一双眼睛盯着撼天瞪得滚圆,撼天看着他,正想继续开口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于是他猛地一个旋身,将手里的舒嵘像一件垃圾一般甩了出去! 早料到会有这一下,从背后迅速逼近他的柯冕敏捷地闪身避过,而被惯性甩出去的舒嵘,则被纪冉从后面眼疾手快接个正着! 站定后不做停留,柯冕又一次迅疾地发动攻击,撼天一面抓着莫迪单手见招拆招,一面游刃有余地说:“儿子们你们在执着些什么?难道将这个有趣的世界变为由我们统治不好吗?” “这个提议一点都不好。” 尽管柯冕实力已经在莫迪他们之上,但等级的差别是致命的,这个对手看起来浑身上下漏洞百出,却能准确无误地预测到他下一招的落点在哪里,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终于,以一秒三十几招的速度他们交手了五秒钟之后,撼天看准形式虚晃了一下,如鹰爪般的手就稳稳擒住柯冕的喉咙! 然而,喉咙被擒的那一刻,柯冕眼里却浮现一丝笑意。 本一直没动静的莫迪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突然一把抓住撼天那擒在自己额头上那手的手腕! 撼天一愣,刚转过头看向莫迪,就感觉到自己另一边的手腕同时也被柯冕死死抓住! 接着他只觉得喉咙瞬间一紧,下一刻,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往后硬生拖拽住! 他的喉咙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圈金线,被勒出数条骇人的血痕鲜血直流,而拉得笔直的金线另一端,则牢牢握在不远处的纪冉手上。 到了这一刻,撼天才发现原来这是早就设计好的,但是他还来不及细想,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钝痛!那种感觉,就像被尖锐的东西狠狠刺入,血大量地流了出来,可是,他低头并没有看到凶器。 他瞬间凝神,再定睛一看,就发现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他近在咫尺的面前慢慢地显出了型。 目睹了这场面的张小飞惊讶地张大了嘴,往左边一看,发现本来站在他身旁围观的向扬竟没了踪影! 没错,在撼天面前显型的正是向扬。 二话不说他再次施力,将手里的雷劈桃木桩更加深嵌进撼天心脏里! 如此得来不易的机会怎么可以错失?柯冕和莫迪手中早准备好的桃木桩,同样往他两侧脖颈间狠狠扎了进去! 霎时间撼天那强壮如岩石的身躯猛地一震,扎入木桩的位置不断冒烟,一下子停止了挣扎! 看着这一幕,苏槿卿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虽然撼天不再动弹,可众人依然不敢放松警惕,纪冉目光锐利紧紧揪着那根笔直的金线,其余三人同样没有放松丝毫力道。 一直过了近十秒钟,撼天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眼睛瞪得滚圆,张大满是獠牙的嘴,视线久久地定格在向扬脸上。 柯灵手指都不敢动一下,只觉得仿佛停止多年的心脏又开始快速鼓动了起来,小声道:“是……是不是赢了?” 张小飞不敢肯定,吞吞吐吐道:“看……看起来好像是……吧……” 不料他话音刚落,那老不死的竟然动了! 只见他双手猛地从柯冕他们手里挣开,带着浑身的血迹一抬头向天发出一声狂吼!从他身上爆出的气势将那三人瞬间震出了数米开外!要非常勉强才能站住! 撼天站在原地,脖颈心脏处顶着三根深陷的木桩,血流如注,却仿佛对他丝毫没有影响。他嘴角咧起一个笑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之后,抬手揪住缠在自己脖子上的金线,一下一下拉扯了开来。 同时也慢慢地回身,看向金线另一端的纪冉。 纪冉和他面对面站着,手里依然拽着金线,微微扬着下巴,浑身被金光萦绕,目光如利刃般锋利。 撼天哼笑了一声,再接着就用力将手里的金线一拽,竟是试图将纪冉拉过去他那边! 纪冉心中一惊,来不及松手,就在脚下不稳一的瞬间,身后冷不丁出现一只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那只手将他稳稳摁在了原地,他一回头——就看到苏槿卿的脸。 但是苏槿卿却看都不看他一眼,锐利的眼眸正盯着撼天的肩膀,低声道:“你知道……六道轮回阵如果不用倒冲禄天马格天师的心脏,会出现什么情况吗?” 什么情况? 纪冉正疑惑着,转过头突然惊觉撼天身后的半空中——竟出现一圈非常诡异的黑烟! 他讶异地回头再看苏槿卿,就听苏槿卿笑着一字一句宣告道:“会出现一个不知道将会把你吞噬进哪个空间的黑洞。” 如此诡异的情况出现在自己身后,撼天自然也马上就发现了,聚集在他身后的黑色烟雾在短短两秒内变得越来越浓,并且开始向同一个方向旋转着行走,乍眼一看,不就是如一个永恒黑暗所形成的巨大漩涡么?? 张小飞颤声道:“那是什么??龙卷风??” 柯灵脸色凝重:“笨蛋,是漩涡!” 没错,那是漩涡。 黑色巨型漩涡的强大吸力开始卷起地面的沙石落叶,形成霎时大作的骇人狂风!竟硬生将撼天那稳如磐石的身躯吸得倒退了两步! 到了此时这个强大怪物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他试图想挣脱,但黑洞的致命吸力之下,区区一两百斤的体重跟那被吸进黑暗深处的沙石似乎没有多大的区别! 再彪悍的力量在那恐怖的吸力面前仿佛都会被轻易化解,更遑论什么挣扎! 所以,在他确认自己将会被吸进去的一瞬间,目光转而闪过一丝狠辣,将手里的金线猛地一拉:“小美人!过来陪我!” 知道这下再不放手就要毁了,纪冉正准备将金线掐断,就在这时,听到苏槿卿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再见。” 话音刚落,手掌同时往纪冉后背用力一推!纪冉整个人刹那间就被拼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撼天拉了过去! “操……!” 完整的话是“操!你个祖宗十八代缺德货坑爹呢!”总之纪冉没想到他还来这招,只见前面撼天大半个身子已经在黑洞里面,更加强大的吸力令人无比绝望,也让他知道自己很快要跟这老王八蛋陪葬! 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看着纪冉马上就会被彻底吸进漩涡里,苏槿卿却并没有笑,眼神里充斥着万般纠结的东西——开心?仇恨?愤怒?冷漠? 不,通通都不是…… 就在下一秒,他眉头一皱,只因看到危急关头一个迅猛的身影疾驰而至,伸出一只手紧紧拉住了纪冉的手腕! 纪冉的手腕在半空中被柯冕抓住,而因为身后的强大漩涡他的身子几乎和水泥地面呈平行线。 柯冕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地面那小半块破碎的石碑,用尽全力抓着纪冉的手,试图阻止无情的漩涡将自己心爱的人吸走。 男人使劲屈得坚硬的手指中,那小块石碑已然面临崩裂的危险,混乱中纪冉分明看得真切,在呼啸的风声里朝他喊道:“我操!快放手!你想死么!!” 柯冕怎么可能会放? 这个男人此时一双眼睛通红:“我说过永远不会放!” 从前方被吸来的沙子石块无情地击拍着漩涡前方的人,在纪冉脸颊手背上留下一道道划痕,他身子和地面平行,低头看脚底那个仿佛吞噬一切都不在话下的黑色漩涡,发现早已经看不到撼天的身影,预想到自己的结局大概也是那样,他重新看向那个男人:“姓柯的!” ——放手,老子不要你陪我一起死! 那股霸道的吸力不断跟柯冕争夺着心爱的人,那手腕从他手心里一点一点滑走,到后来他只能尽全力抓着纪冉的手掌。 知道再坚持不了多久,他终于看向苏槿卿:“老头子已经不见了!快停止!!” 然而,对于他的请求,站在不远处的苏槿卿却没有任何反应,怔怔看着他的脸,目光竟不知何时呆滞了起来。 “槿卿!!” 柯冕撕心裂肺的吼叫几乎要盖过风声,也在贯穿他那颗创伤累累的心,“我求你!!!” 可是苏槿卿还是没有反应。 再也没有什么辙,柯冕一咬牙扭过头,坚定地看着那张珍爱的脸:“你听着,我绝对不会放手的,我会和你在一起,无论去哪里。” 此时,他已经只能抓到纪冉的手指。 纪冉在半空中,视线和他纠缠着,千言万语在也说不清,终究笑着说了句:“……你不要后悔。”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句:“我不会后悔!” ——回答他的可不是柯冕,而是向扬那家伙的声音! 他往柯冕身后一看,只见向扬伸出他在这一刻仿佛闪闪发光的天使之手一把抓住了柯冕的小臂,而另一只手用一根麻绳结结实实捆了好几圈——绳子的另一端绑着不远处的大树,张小飞和莫迪他们正拔河一样不停把那绳子往回往后拉。 只见柯灵在一旁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就差脖子上挂个口哨:“加油!加油!用力!用力!呼气!吸气!” “师父……我马上拉你过来……你顶住阿!!” 张小飞使出了吃奶的力去拽那条绳子,整个身子大大地向后倾斜,这时他的背后突然撞到什么东西,结果一回头看到身后那个人的脸,立即失声道,“哎?廷哥?!” 只见许一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紧握着绳子,脸色严峻说了句:“用力拉。” 而看着一脸专注的莫迪,伤势刚愈合的舒嵘抿了抿嘴唇,也快步走了过去,在莫迪身后加上一把力。 他们的努力是奏效的,能够一点一点地把柯冕他们往回拉,向扬咬牙笑道:“你可把我家宝贝拉紧了!打死别松手!” 肆虐狂风中苏槿卿看着这一幕,听着那群人一句句仿佛永不放弃的声援,他整个人虚幻得就像随时会被风吹走,无望地摇了摇头,他再一次往后退了两步。 虽然情况惊险,可行动的奏效让众人觉得只要齐心协力就能把人救到,然而,事情往往没有这么简单,就在此时,众人的脸色在同一时间变了。 纪冉同时感到自己脚下冷不丁多了一个力道,正用力将他往漩涡中拉!他心中一紧,立即往下一看——只见撼天那张脸竟在所有人以为他消失的这一刻再次出现! 那就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可怕恶鬼,紧紧抓住纪冉的脚踝,誓要将他拖入永世无轮回的深渊作陪! 苏槿卿停下了脚步,迟疑着,紧紧注视那两个人紧握着的双手,如在天人交战。 停止?不,不能停止,如果停止了就意味着撼天将会脱险,那么,之前的努力就功亏一篑。 放手不管?是,我应该放手不管的……可是……祁渊! 就在这时,柯冕的手已经几乎只抓着纪冉的指尖,眼看着马上快坚持不住,这个男人竟转过头对向扬说了句:“放手!” 他想和纪冉一起死。 ——祁渊,你真的……就这么不愿意放手? 这一刻,苏槿卿惨然地笑了出来,随即眼神一变,拿着手中的小刀不顾一切就冲了过去! 柯冕看到苏槿卿冲了过来,心下立即有更加不好的预感,只因苏槿卿那双眼睛里凝着的分明是要玉石俱焚的决然! 他阻止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强大吸力中苏槿卿的身影已经从他身边闪过!苏槿卿在抱住了撼天身子的同时,毫不犹豫将那把锋利的小刀狠狠扎进了撼天的手背里! 撼天依然不肯松手,瞪着那布满血丝的金色眼眸,大声道:“连你也想跟我陪葬么?!” 没有回答,苏槿卿眼神决绝,手起刀落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一次又一次重复拔出刺下的动作,数秒内已将撼天的手背刺得血肉模糊!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望向脸色极度难看的柯冕,眼眸中正述说着千万分的难以割舍。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停止了,让他们记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僵尸,你从方才就不断在跟踪我,有何事?‘ ——’想知道你的名字,能否告诉我?‘ “槿卿!!!!” 柯冕喊出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苏槿卿笑着,将最后一刀刺入撼天的手背! 到了这一步,撼天那只手的筋骨已然全数断裂,他极度不甘地咆哮了一声,却无法继续坚持。放开手的同时,他和苏槿卿一同被卷入那无底的黑暗漩涡…… 到消失之前,苏槿卿一直执拗地盯着柯冕的脸——我爱你,我一定会回来的。 漩涡将那两个身影彻底吞噬后,立即就炸开一道非常刺眼的白光,纪冉他们感到身子一轻,顿时直接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世界……瞬间安静了…… 一直狗爬式地趴在地上趴了好几秒,纪大帅哥终于翻了个身。他平躺着,看着头顶乌云渐渐散去的夜空,还有向大地散发银色光芒的圆月,他胸膛不停起伏,躺在那用力喘着大气:“马勒戈壁……这回真是代表作了……” 这回真的结束了吧? 应该没了吧? 不来了吧? 没想到最后,苏槿卿那家伙竟然…… 脑子里一度思绪万千,就在他突然想起姓柯的怎么半天没动静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沙哑的惨叫! 他猛地坐了起来回过头,就看到柯冕正跪在地上,健壮的身体不停颤抖,仿佛极端痛苦般垂着头,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 纪冉本来放下一半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从地上爬了起来失声道:“你怎么回事??” “怎……怎么回事!?柯灵!!” 张小飞的声音跟他同时响起,他朝张小飞那边看了过去,发现柯灵、莫迪、舒嵘同样都万分痛苦地捂着胸口跪在地上! “姓柯的……” 纪冉跪到男人身旁,发现整个世界都变黑了。 感觉到纪冉靠近,柯冕摸索着紧握住他的手,却无法给予哪怕一句的回答。 惨白的纸糊一般的面部肌肉开始出现一阵又一阵的筋挛,他强撑着抬头看向纪冉,他本深邃的瞳孔此时竟呈现出可怕的死灰色,就像早已死去多时的人。 “啊……” 用力握紧纪冉的手,像用尽生命的力气,他绝望地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艰难的低鸣,灰白的眼睛已经没有光彩,现在的他尽管距离这么的近,却根本一点都看不见纪冉的脸。 ——他要死了…… 当这个想法出现的那一刻,纪冉的脑仁痛得好像被硬物一次次毫不留情撞砸,他浑身颤抖了起来。 原来真正灭顶之灾现在才来,当大家放松警惕的时候,现实杀了一个回马枪。 “王八蛋……你不要吓我……已经没事了……那老变态已经消失了!你做什么??你他妈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饿死了!我们去吃饭!!” 纪冉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情绪已经完全崩溃。 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体内部究竟出现了怎么样的变化,不光是面部肌肉不停有青筋一再暴现,那痉挛更是一路蔓延到脖颈以下,蔓延至全身。 ——是中了什么毒?还是什么时候中的招?为什么我们完全没有发现??不!不是……是撼天,难道撼天死了??所以……他们也…… ——不要,不要,不要……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 此时蜷缩着的柯冕闷哼了一声,突然之间就用尽全力将纪冉推了开去! 然后,这个强悍无比的男人就双手撑在地上,睁大一双空洞的眼睛,开始呕出一滩又一滩的黑血! 而此时,不远处的柯灵莫迪他们也一样…… 纪冉摔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哑声道:“姓柯的……” 柯冕没办法回应他,在几乎呕光体内所有黑血后,整个人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骗人,不会的……你怎么会死?坚持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赢了……你怎么会死? 瘫坐在原地,纪冉看着男人那失去所有生命力量的身躯,双手不停发着颤。 慢慢的,他抬头看着一分钟之前还觉得挺好看的夜空,只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比那个真正的漩涡还要可怕。 此时他张大嘴,像绝境里的野兽,无力地发出一声亢长而绝望的叫声:“啊……” 一行泪水从他眼角滑下来,紧接着他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向扬从背后接住了他,环视着在场那几个伏在血滩上失去生命迹象的人,低声道:“到底是怎么了……” 124终战之后 一周后 “臭小子你还在睡?!放了一个星期假是不是把你懒虫也放出来了?!别解释!不需要!老子不听解释!限你五秒内麻溜点给老子起来!易叔介绍的人晚上就要来了!在那之前你不把屋子给我收拾干净老子东西卖不出好价钱!老子惟!你!是!问!” 卧室中,纪冉躺在床上凶神恶煞不给电话那边的张小飞说一个字的机会喷完一顿,就干脆利落挂了手机,然后他伸手推了推自己身上的男人,一脸不耐烦道,“有完没完!快给老子出来!” 男人俯视着他那张还残留着激情过后暧昧绯红的脸,深邃的眼眸带着浓浓的笑意,说:“可是,现在才早上七点啊。” “到底什么玩意儿会早上七点刚睡醒就他妈乱发情!?” 纪冉不满地叫嚣着,却抵不过男人又一次将埋在他体齤内的东西慢慢抽动了起来,他的气势万千一下子就变了,“啊……啊……混蛋……你快出来!” 柯冕并不打算照做,反而就他刚才那个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了:“什么玩意儿?我现在是人啊。” “别他妈没做几天人就在这得瑟!你什么都是……啊……就是……就是不是人!” 感觉着那炽热的东西在非常有条不紊地碾磨挑刺,纪冉那双金贵的胳膊不由自主地勾上男人的脖颈,在他耳边一边喘息一边说道,“啊……别怪我警告你!再不出来……你今晚就去睡客厅!” 这个别致的威胁总算是让柯冕停下了动作,看着他眨了眨眼道:“睡客厅?” 纪冉眼睛一瞪,理直气壮言之凿凿:“哼!没错!在我们伟大的人类社会里,对付你这种屡教不改死不认错的人!除了死刑!就是睡!客!厅!你也别指望老子会把被子给你!你不是说你没感冒过么?那正好让你试试一个星期喉咙肿痛说不出话连睡觉都在抱着被子擤鼻涕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虽然在心里第无数次由衷佩服纪大帅哥这骂人不用标点符号的高超技艺,但柯冕还是必需为自己辩解:“不是啊,我听说在人类社会里,做齤爱这件事是被看为传宗接代繁衍下一代的伟大行为啊。” 听到这种言论的这一刻,纪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简直希望自己聋了,怒道:“传宗接代??王八蛋把老子当什么了?!滚!你去和猪传宗接代去吧!” 麻痹的!天天把这玩意儿放老子屁股里把老子弄得死去活来!原来就是为了让老子做只会下蛋的公鸡?!啊不对……呸!老子怎么会是公鸡?老子是凤凰!再不济也得是只孔雀! 柯冕把挣扎着想坐起来的这位宝贝重新摁了回去,耐心地说:“别生气啊,我们好好商量嘛。” 纪冉可不干:“有个屁好商量!商量生男还是生女还是生男生女都一样么?!” 结果他这话一说出口就好像提醒了柯冕什么,只见柯冕当场一脸认真地沉思了起来。 ——卧齤槽!这混蛋怎么回事?! 纪冉非常无语,在心里琢磨着,自从终战那夜这混蛋把身体里的污血全部吐了出来,一觉醒来后有了心跳有了呼吸,从人森赢家僵尸先祖变成一个人类,本来以为这就没事了,现在看来远远没这么简单!难道是智商也下降了?? 看他的脸就这么变魔术一样一阵青一阵红,柯冕在上面忍着笑,只觉得有趣极了。 完全没注意到某人正在偷看自己,纪冉只觉得这件事特别悲催——啊……等等,他刚才好像是说听说……?? 仔细一想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纪冉突然觉得这整件奇怪的事背后似乎藏着一个大阴谋,就好像有一个人正在暗地里操纵着这一切…… 越想越不对劲,他忍不住推了推身上的混蛋:“喂,你刚才说听说,是听谁说?” 柯冕想了想,非常诚实地回答道:“小楠说,只要每天24个小时每周7天全年无休地做,总有一次会成功。” 果然!果然是他!我就知道是他!除了他还有谁跟我这么大深仇大恨非把我弄得爬不下床才开心!?我就知道那个记仇怪还在为我之前说他不是朋友的事记恨我耿!耿!于!怀! 就在纪冉还处于无限崩溃即将抓狂的时候,柯冕看着他,嘴角突然勾起一个非常可怕的笑容,说了句:“我觉得,十二点之前我们还能再来三四次。” 猛地抬头看见这个笑容,据以往的经验纪冉瞬间就知道了,只要这个笑容出现,他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恐怕就要处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破嗓子没人理的状态了! 铃—— 随着初中校园一声万众期待的放学铃响,半分钟不到,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学生们从每个楼层的教室里鱼贯而出。 舒嵘也是在这个时候,拿着教材走在长长的走廊里。 他一向很受欢迎,从他身边走过的学生纷纷笑着跟他告别:“徐老师再见!” “徐老师明天见!” 而他也一一微笑着回应道:“再见,路上小心一点。” “明天见,晚上不要太晚睡。” 这时,两个男生一阵风一样你追我赶从他身边跑过。 跑在前面那个男生突然回过头向他告状道:“老师!陈斌总是追我!救命啊!” 后面那个男生在后面撸起袖子坏笑道:“哼哼!找老师也没用!我今天一定会追到你!” 舒嵘很无奈:“你们阿,不要在走廊追逐!” 自从那夜撼天消失以后,全世界所有僵尸都同时把黑血吐了出来,一觉醒来通通变成正常人。 而那些新生僵尸,醒来后更失去了自己作为僵尸时的记忆。就好像这两个追逐的男生,其实,他们就是之前被撼天捉走那四个学生中的其中两名。 真是太好了,没有了那种恐怖的记忆,愉快的笑容再次洋溢在他们的脸上。就像连日肆虐的暴风雨过后,阳光终究穿破云层照向大地,伟大的光明战胜了黑暗。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笑了出来。 舒嵘在教师办公室收拾完东西,跟那个热衷于给他介绍相亲对象的那位女老师聊了两句,就带上自己的公文包离开了。 路过操场的时候,他忍不住驻步,看着一群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学生,他的思绪不知不觉飘远。 终战那夜之后,莫迪没有再来找过他。 他再也没有什么不老不死,再也不再需要伪装,他的生活渐渐恢复了正常,跟以前一样家里、学校、超市三点一线。 偶尔会在超市的报纸杂志封面上瞥见那张脸,他的心总会像被两根无形的线往上拉,没有任何着力点,感觉无所适从。 他不断地失眠不断地梦见,直到有一次在街上看到一只灰头土脸的流浪狗,他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那种感觉就是被抛弃。 世界那么大,永远都是想见的人无论多想念都遇不到,世界又那么小,那张脸总会在他松懈的时候无孔不入地出现在电视上招牌上杂志上,让他措手不及。 那个笑眯眯的面具后藏着一个暴君,是的,这千年来总是让他措手不及。 在他相安无事的时候欺负他玩弄他,在他忍不住想要追逐沉溺的时候,却又残酷地将他从自己脚边踢走,毫不留情,多看一眼的资格都不肯给予。 那就像惩罚,惩罚他妄想要有自己的人格要有自己的追求,这样的莫迪,某种意义上跟撼天很像。 可是好想见,忍不住去想念,就算被欺负被玩弄也好想见,想看到他,想感受到他的气味,想听到他的声音,只想要他一个。 “莫狄……莫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在心里无声地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渐渐失了魂,独自一人一路走到了校园门口,过了马路。 走上马路牙子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亢长的汽车喇叭声,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 一定是玩腻了吧,这么多年了,也该是玩腻了的时候。 跟你一起拍封面照的那个女明星好漂亮,还有跟你合唱那首新歌的男孩子也好好看,都比我强…… 他抑郁着抑郁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冷不丁一声比刚才更大声的喇叭声在他身边响起,吓了他一跳。 他转过头,就看到一辆白色敞蓬车在他旁边停了下来,驾驶座内是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一种令人背脊发冷的视线穿过墨镜盯着他的脸,万分熟悉。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莫……莫……” 对于他的状态视若无睹,莫迪移开视线,言简意赅说了两个字:“上车。” 就像一条发现自己主人回心转意的流浪狗,舒嵘迫不及待地,赶紧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莫迪不发一语踩下油门,贵价的车子再次行驶在道路上。 一路上身旁的人闷声开车不说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舒嵘从最初的欣喜若狂到如坐针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终于在一个路口停下车等红灯时,莫迪开口道:“我等了你15分钟。”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舒嵘一下子慌了,解释道:“啊!我……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莫迪冷冷地说:“这不是理由。” 不知道为什么舒嵘眼圈都红了,明明不该这么激动:“对不起,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敢……” 并没有回答,莫迪自顾着调节着车载收音机的频率,任由身旁的人在那焦急。 看他不说话,舒嵘又忍不住保证道:“我以后下课一定准时出来。” 莫迪看着远处后绿灯的倒计时数字,问了:“你意思是以后下课都要我来接你?” 明知自己的意思被恶意曲解,舒嵘只能无助地解释道:“不……不是的,我是说如果你来的话。” 莫迪挑眉,依然不看他:“你希望我来么?” 心知这个男人的问题总是太过危险,藏着陷阱,无论怎么回答都不会合他的心意,还会更加进一步被曲解,舒嵘低下了头,小声道:“我不敢。” 那个如魔鬼般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我是问你希不希望。” “我……” 就在舒嵘犹豫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那个声音又说了:“同样的问题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我希望!” 在令人颤抖的极大压力之下,舒嵘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三个字。 听到这个回答,莫迪那藏在墨镜下的眼神看不出情绪,问:“为什么?” 舒嵘一咬牙,说:“我想天天见到你。” 莫迪笑了笑:“天天见到我?你不怕我?” “我怕……” 这是真的,舒嵘垂下了头。 于是莫迪更加好奇了:“怕还想见我?” 心脏剧烈鼓动,这一刻舒嵘的声音细如蚊声:“想呆在你身边。” “什么?”莫迪佯装听不清。 抬起那双不知何时变得泪眼朦胧的双眼,舒嵘终于开口乞求道:“不要抛弃我,求求你让我呆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的声音,第一次盖过车载收音机里的音乐。 眼看他的情绪濒临崩溃,莫迪还是若无其事:“你不是想做老师么?” 舒嵘:“我想……可是我更想你,天天都在想你。” 听到这话,莫迪嘴角勾起一个邪恶的笑,第一次转过头看向身旁那张脸,宣告道:“我对你这么粗暴,你还想我。大哥,你真是个天生的受虐狂。” 侮辱性的话语刺激着舒嵘的大脑神经,他手握成拳,小声道:“我喜欢……” 莫迪皱眉:“啊?” “我是受虐狂……我喜欢你对我粗暴……喜欢被你欺负……求求你现在就欺负我!” 被迫说出心里真正的迫切渴望,看着眼前这个恣意折磨自己的残酷的男人,舒嵘一双眼睛湿答答的,就好像稍微一晃动眼泪就会立即掉下来。 “真没办法。” 莫迪叹了口气这么说着,突然伸手摁下了车子的关蓬按钮,然后说了三个字,“过来舔。” 难以置信与受宠若惊的情绪在舒嵘的眼神里交杂——这是真的吗?我可以这么做吗?好开心…… 他伸出颤抖着的手拉开莫迪的裤链,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根似乎早就有些发硬的东西,然后在车中伏下身,满脸幸福地将它吃进了嘴里。 享受着底下人卖力的服务,莫迪开着车目视前方,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意,半晌说了句:“刚才我的行李已经全放进你家里,你没异议吧?” 舒嵘:“哎??” 傍晚时分,和大家约了到天台烧烤的向扬与阿宝一起走进星湖大厦一楼的电梯,刚准备关门时,有个长相美好的年轻男子跟了进来。 长得好看的人谁都会多看几眼,也包括凡人看不见真身的阿宝,他在底下摸着下巴,看得眼都直了。 按下13楼的按钮后,向扬就转过头礼貌地问那名男子:“你去几楼?”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那男子却并没有说话,而是在他们面前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双手扶着电梯墙。 然后,在他们全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就扭动了起来他的水蛇腰! 向扬:“……” “……” 面对这情况,自认为见多识广临危不乱的阿宝都浑身一震,僵了好几秒才抬头问向扬,“这……他是在勾引你吗?” 向扬没有回答,他看着那不断故意摆动的屁股——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若无其事跳起艳舞?是在跳给我看吗?我要逃吗?不行,这是在电梯里,逃不掉……假装看不到吧,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对,遇到无法理解的情况只要当作没看到就行了……对!就这么干! 就在向扬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那不断旁若无人蠕动的男子突然转过头来,朝向扬抛了个大大的媚眼。 阿宝大声道:“他是在勾引你!他在勾引你!我确定!!” 完全没去听阿宝在鬼叫什么,向扬自顾机械化地转过了身,看着电梯楼层显示还在五楼——快点!快点到! 这时,那男子似乎发现向扬有意避开他,于是他迈着猫步又来到电梯门边,又一次背对着向扬,全身扭动了起来,而且,这次还故意加上起立蹲下的动作。 只见他深深一弯腰,从分开的两腿间向上看着向扬的脸,紧接着又抛了个夺命媚眼。 向扬倒退了一步,表情僵硬,不禁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为什么?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难道是我进电梯的方式不对吗?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阿宝目光呆滞:“我好想打他,你不要阻止我。” 电梯到达十三层的时间竟然是这么漫长,那人一句话不说,用臀部契而不舍摇得向扬一阵头疼,觉得有一股气堵在喉咙眼,想吐吐不出来。 当电梯终于到达13层,那个人终于停止了扭动,转过身来,直勾勾看着向扬。 向扬纵横情场多年无往不利,此时只觉得无法直视那双眼睛,越过那人肩膀看着那打开了的电梯门,明明才几步距离竟摇不可及——冉冉,救我…… 只见那美男子直勾勾盯了他好一会儿,在阿宝已经在底下无聊地大气哈欠来的时候,那男子突然扯开嗓子大声骂道:“臭小子!枉费本大仙卖力气扭了这么久!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性无能!简直是浪费时间!!” 这是什么?!大……叔的声音……?? 向扬+阿宝:“咦?????!!!!!” “所以你是说,小楠把内丹给了你……?所以你现在能化型?” 在发现纪冉他们已经早就在天台之后,他们重新进了电题摁下顶层的按钮。 第一次在人前化作人形的美男子阿篱摊了摊手说:“是的,封恒那混蛋现在变成普通人类,我家大王决定要陪他在人间做个凡人经历生老病死,怎么劝都没用。” 阿宝坐在向扬肩膀上,开腔道:“小爷我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就想问你刚才一个劲儿扭什么扭?!而且你本身跟这个人形一点都不搭好吗!” 对于最后这一点,向扬默默无语地点头表示认同。 “自古我们狐族的人形不是美男就是美女!你们这些丑陋的低等种族是不会懂的!!” 被阿篱喷得一脸口水的向扬抱臂默默点头。 “你说谁是丑陋的低等种族你个毛狐狸!!你倒是说你刚才扭的什么扭啊!!” 被阿宝震得耳朵疼的向扬继续默默点头。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本大仙不过就是想试一试如今的魅力到底有多大。” 闻言,向扬终于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如果你不说话站在一边的话。” 说完这句话,电梯门刚好开了,向扬把瞬间重伤石化的阿篱留在后面,自顾走出了电梯门。 “什么??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把你的驱魔工具都卖掉,然后正式退休???” 天台上,众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烧烤,柯灵双手一手拿着一串牛肉串目瞪口呆盯着纪冉。 纪冉手里拿着罐啤酒,懒洋洋伸长了双腿,回答道:“没错,买家待会儿就到了,听老易说是个实力还不错的新人天师。” 旁边的罗楠正卖力地往冯宇衡的牛肉串上洒辣椒粉,洒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冯宇衡那脸都绿了的表情,他自顾问纪冉:“所以你真的要退休?” “嗯哼,拯救世界这种破事做一次就够我回味个几年了。” 纪冉喝了口啤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以后爱谁干谁干,反正我是不干了。” 柯灵问了:“那小飞呢小飞呢??” 张小飞在烤架旁百忙之中竖起一根大拇指,笑得阳光灿烂:“师父说要投资我开”小飞的一家奶茶店“,以后我可以自己做老板了!” 柯灵眨了眨眼,低头盯着手里的牛肉串:“哦……” 张小飞又补了句:“柯灵就是老板娘了!” 这意料之外的话让柯灵一下子睁大那双好看的杏眼:“你……你你你……” 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张小飞不解地挠了挠头:“哎?” “我我我……” 看着张小飞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柯灵突然扔掉那俩牛肉串然后一把捂住自己通红的脸,“我还什么都没答应呢讨厌!” 众人:“……” 这时,纪冉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就手里拿着啤酒,慢悠悠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了。 于是,罗楠看向对面正认真帮纪冉烤鸡翅的柯冕,问:“你赞成他退休?” 柯冕微微一笑,依然盯着烤架上冒着烟香喷喷的鸡翅:“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没意见。” 罗楠看着他的脸,觉得那一夜过后,这个人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此时的笑容背后少了点重量,是一个真正享受着现在生活的,由衷的笑容。 他依然没发现自己身旁的冯宇衡手里正拿着那串红彤彤的牛肉串,正沉着脸在天人交战,就像一个即将赴死的勇士。 “说是这么说。” 罗楠看着在那边靠着天台围沿打电话的纪冉,说,“不过我有预感,很快又会有什么麻烦的事情找上他。” 听到这话,柯冕也看了过去,此时纪冉无意间朝这边看过来,刚好接触到了他的视线。 两人目光相接,谁也没有移开,纪冉一边讲着电话一面朝他扬了扬下巴,那模样就像挑衅一样。 看着那张脸,柯冕沉声说:“我会陪着他的,无论发生什么事。” 话音刚落,天台的门突然开了,只见向扬、阿宝和人形的阿篱朝他们走了过来。 张小飞立即笑着朝他们用力招手:“扬哥!我给你留了鸡翅!快来!” 阿宝和阿篱瞬间异口同声: “放肆!你爷爷我的呢?!” “岂有此理!没本大仙的么?!” 终于人都到齐了,纪冉也接完电话回来坐了下来,说:“买家早到了,我让他直接上来,小飞你再摆张凳子。” 柯灵好奇地问了:“买家人怎么样?不知道会不会是帅哥呢??” 一听这话,啪地一声,凳子从张小飞手里掉了下去。 “我怎么知道,又不认识。” 纪冉接过柯冕递来的鸡翅,说,“在楼下了,马上就上来了。” 阿篱表现得相当不爽,嘴里卡巴卡巴咬着鸡骨头边问柯灵:“是帅哥又怎么样?!难道本大仙现在这样还不够你看的吗?!” 柯灵“哎哟”了一声,连连摆手用台湾腔道:“我不是这意思啦你误会了。” 阿篱:“你就是这个意思!区区凡人竟敢对本大仙的美貌视若无睹!是对本大仙的侮辱!” 这时,罗楠突然幽幽地笑了,转过头看着他,说了两个字:“美貌?” 一看他家大王这表情,阿篱瞬间就萎了,差点就给跪下去:“大大大大……大王!小的该死!竟敢在倾国倾城的大王面前自夸美貌!简直是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虽然死都无法抵消我所犯下的罪过!大王!求你赐我一死!” balsbala一通说完,阿篱突然发现在场的根本就没人理他,只因所有人这个时候,都面色诡异地盯着他身后的什么东西。 完全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 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本……本大仙身后有什么? 阿篱紧张得浑身僵硬,正在考虑要不要回头,突然就听到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男声:“你们好,请问哪位是纪先生?” 原来是那个买家吗?吓了本大仙一跳! 这么想着,阿篱转过了头,可当他看到对面那张脸的时候,一身鸡皮疙瘩炸得他瞬间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那确实是个帅哥阿!还是个很眼熟很眼熟的帅哥!因为……因为…… 终于这一片死寂中,柯灵率先开口道:“楚尧!你还活着??” 没错!因为那张脸就是楚!大!美!人! 听到这话,“楚尧”站在那愣了一愣,回答道:“我的名字是楚熙,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所有人都没说话,处在完全难以置信状态的柯冕,顿时听到他家纪大帅哥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慢慢地张开嘴,从嘴里吐出了两个涵义非常深刻的字:“卧槽。” ——谁来告诉老子为什么他妈的又是长得一模一样!!!! ****** 镜头背后 回去的时候向扬和楚熙同搭一部电梯,向扬问了:“对了,你有兴趣待会儿去坐摩天轮吗?” 楚熙悠悠瞥了他一眼,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可以阿。” 向扬笑出两个别提多迷人的酒窝,“什么问题??” 只见楚熙勾起一个美美的笑,对他低声道:“刚才那里最帅的那个男人,现在有对象么?” 向扬当场眨了眨眼,指着自己的脸——哎?最帅的不是我吗? 楚熙摸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问:“就是面瘫脸的那个,他有对象么?” 向扬:“……” 此时,许一廷正在前往他第二次七七四十九世人间劫难第一世的路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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