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董棋妙焦急的表情。鬼使神差的,澹台诚伸出手去抚上了董棋妙的眉间,两人的动作同时一滞。董棋妙
看着他,好似被蛊惑了一般,缓缓的低下头,直到双唇间传来水润的触感,澹台诚才回过神来,两人的唇
瓣一触即分。澹台诚低着头,脖子根都一同烧了起来。
空气里传递着暧昧又静默的气息,时间过得那样慢。仿佛过了很久之后,澹台诚听到耳边传来董棋妙的声
音,他说:“走吧,要不赶不上住店了。”澹台诚抬头,只看到董棋妙的背影。他站起身,跟在自家师弟
身后,心中一时翻滚着万千滋味。
“师弟……”两人并肩躺在客栈的床上,澹台诚欲言又止。
“嗯?”董棋妙喷出一个鼻音。
“今天……”
“今天你中了瘴气,昏过去了。”董棋妙说着,转身朝向澹台诚。
“今天我好像做了个梦。”澹台诚吞了口口水,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他有种转身背对董棋妙的冲动,但还
是抑制着自己转身的欲望。
“什么梦?”董棋妙的手搭在他的发上,轻轻抚弄着。
“我梦到,梦到一个人跪在刑台上你站在他面前说让他等你。”董棋妙的手越来越下,澹台诚索性一闭眼
一口气说出来。
“嗯,知道了,快睡吧。”董棋妙摸了摸澹台诚的脸颊。
“可是……”澹台诚总觉得还有些话没有说完,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没什么可是的,赶了一天路,还吸了瘴气,快睡吧!”董棋妙伸出手,将人揽到怀里。澹台诚的身体一
僵,可董棋妙却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困意渐渐向他袭来,今天确实折腾的够累了。
怀中的身体渐渐软下来,绵长的呼吸从怀中传出。他睡着了呢,董棋妙心里想着,忍不住低头在他的发间
落下轻吻。这个人又回到自己身边了呢,真好。没想到今天的瘴气,竟然刺激了之前的封印,他回想起了
以前的一切,看来师兄也想起前世的事情了。他再也不会放开师兄了,再也不会因为疏忽让他离开自己了
。董棋妙心中默默的发誓着,抱着澹台诚的手臂又紧了紧。
醒来时,师弟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澹台诚心中涌起莫名的失落感。他坐起来,靠在床头发呆。昨天发生
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心里好似一团乱麻,眼前不断晃过阿光和师弟的脸,那阿光的样貌却那么模糊,而董
棋妙却越来越清晰。闭上眼睛,摇摇头,把这些事情都摇出脑子。
“师兄,你醒了?”董棋妙推门进来,就看到澹台诚倚在床头发呆。“我让小二端了早饭过来,你快下来
洗漱吧。”放了水在盆子里,用手试了试水温,又拿了布巾递给了自家师兄。
两人安静的坐在桌前吃着早饭,恍然间澹台诚总觉得很久之前就有过这样的画面,他和师弟两人就这样安
安静静的坐着吃饭。
“师兄!师兄!”董棋妙的叫声让澹台诚回过神来。
“怎么了?”澹台诚问到。
“你中了瘴气,我们在这里多休息一日。”
“好的。”澹台诚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又随即说到:“那过会儿我们出去转转可好?”
“中午日头怪毒的,不如傍晚出去?刚听小二说似乎今天有什么祭奠仪式,晚上会很热闹。”董棋妙抄了
一筷子小菜放到澹台诚碗里。
“也好,很久都没遇到过这么热闹的事情了。”澹台诚想了想说到,红着脸吃掉了董棋妙放在他碗中的小
菜。
第二十六章
落日的余晖已经没有多少威力了,天地间是一片凄凄的淡血色。澹台诚与董棋妙并肩走着,夕阳下的影子
拉的很长。
“师兄,要不要喝水?”董棋妙举了举手里的水囊,刚刚看到澹台诚舔了舔嘴唇,想是应该渴了。
澹台诚接过董棋妙递来的水囊,心中泛起淡淡的微澜,从未有人这样照顾他。即使是阿光,也从未观察的
这样的细致入微,这样体贴过他。总觉得自从在林子里遇到瘴气之后醒来,师弟就不一样了。待他越发的
细致贴心起来,整个人似乎都不大一样了。心里有些疑惑,可却不能否认那随之而来的温暖。还有梦中的
那个跪在刑台上的男人,那到底是谁?
“师兄!师兄!”看着明显在走神的澹台诚,董棋妙忍不住叫着,澹台诚手里的水囊倾斜着,水几乎要洒
出来了。什么事情会让他想的如此入神,董棋妙心里酸酸的想着,心头又恨起自己来,若不是当时耽搁了
一阵子才来找他,又怎么会让他受那样的折磨。罢了,罢了,索性现在还来得及,只要还在他身边,总会
有让他想起过去的一日。
夜晚姗姗来迟,街旁的榕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枝叶,显得婆娑可爱。树枝上挂满了灯笼,夜市热闹的摆开
了,街旁的小贩们不住的吆喝着,空气中传来食物的香气。
“海鲜馄饨!”澹台诚惊喜的叫着,眼睛好似胶在了摊子老板手里的勺子上,董棋妙在一旁看了好笑,没
想到这人即使封了记忆这好吃的脾气却是一点都没有变。好笑的看着他扑到摊子前,乐呵呵的要了碗馄饨
,冲着自己招手道:“师弟,快来一起尝尝。”董棋妙走过去坐在他身旁,就着他的手吃了正盛在他勺子
里的馄饨。过分亲密的姿态让澹台诚有些不自在起来,面上泛起些许红晕,董棋妙心底有微妙的兴奋感。
“嗯,真好吃!”满足的舔了舔嘴唇,董棋妙依然凑在澹台诚面前说着:“再来一个吧!师兄!”澹台诚
涨红了脸,低下头把自己的碗推了过去,冲着摊主叫到:“老板,再来一碗。”捞馄饨、放虾皮、添汤,
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转眼间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再一次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澹台诚几乎要把自己埋进
碗里,鼻尖被热气熏出了细密的小汗珠。
“吃到鼻子里了,师兄!”董棋妙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脖颈间,让他忍不住一颤,向后缩了缩。董棋妙好笑
的看着他,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鼻尖轻轻一刮。这个动作让澹台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恍惚间他伸出手摸
向了董棋妙的脸庞,他听见自己在问:“你是谁?你是谁?”
“我是董棋妙啊!你的师弟,你忘了么?师兄。”董棋妙定定的看着他,眼中似乎有光闪过。澹台诚忍不
住想要靠近,想要去探寻那眼中的光。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惊醒了几乎要凑到董棋妙面前的澹台诚,他赶紧站起来,有些尴尬的整理着衣摆
,董棋妙的唇边噙着一抹笑容,神清气爽的跟着站起来说到:“怕是祭神的仪式开始了,我们去前面看看
吧!”说着就牵住了澹台诚的手,拉着他向前走去。
两人正走着,澹台诚却突然站住了脚步,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口中呢喃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阿
光!”那个侧脸是那样的熟悉,那曾是让他刻骨铭心的人,就那样在人群中一晃而过。澹台诚努力的往前
挤去,甚至忘记了他还被董棋妙牵着手,找了那么久的人近在眼前,让他忘记了一切,只想去到他的身边
,然后呢?澹台诚未曾想过,找到白月光时,他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全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
现在,他要抓住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董棋妙有些苦涩的看着已经空了的手心,他放开了手,从澹台诚说出白月光名字的那刻他就放开了。是他
的错,让澹台诚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让澹台诚爱上了别人,此刻他的眼中、心里全是白月光,容不下一
个叫董棋妙的人了。看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董棋妙叹了口气跟上去,既然这是师兄的愿望,那他愿意帮师
兄达成。
那个侧脸在灯火阑珊处一晃而过,却牵动着澹台诚的神魂都飞离了身体,走了许久之后,阿光的身影早已
消失不见时,他才回神过来,刚还和师弟牵着手呢!他有些惊慌的转过身,却看到董棋妙正站在他身后,
眼里带着些许惆怅。看他转过身来,董棋妙的嘴角扯出一抹并不开心的笑容。
“师兄,我们走吧。”他说,再一次向着澹台诚伸出了手。
澹台诚低下头,满心的歉疚,甚至带着些心虚。他磨磨蹭蹭的走过去,牵住了董棋妙的手说到:“我们走
吧!”董棋妙这次的笑带着温柔和暖意,他低下头蹭了蹭澹台诚的鼻尖,周围稀疏的几盏灯笼照出昏黄的
光,夜风扬起衣角,澹台诚与董棋妙再一次牵手并肩走在路上。
“刚刚似乎有人叫我?”白月光有些疑惑的对着身旁的人说着。
“怎么可能!大哥你肯定听错了,这么偏远的地方怎么会有认识我们的人。”那人笑吟吟的说着,手中提
了盏灯,正兴致勃勃的看着河里的莲花灯。
“也许吧!”很快就不再纠结的白月光摇摇头,笑了笑,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公子可要买一盏荷花灯?”撑着船的年青姑娘笑着问到。
“好啊!”白月光摸出几枚大钱,从姑娘手中接过一盏灯。
“公子放灯时可许个心愿,河神会听到的。”姑娘说完,又撑着船向下游去。
“大哥,你的心愿是什么?”白月华趴在白月光的肩头笑着问到。
“我的心愿?”白月光一时间有些恍惚,似乎曾经也有人这样问他,他是怎样答的?他已经忘记了,可是
此刻,他的心愿却是那样的明晰。
“我的心愿,就是永远和你在一起。”
第二十七章
“公子,可要买盏花灯?”清脆的女声在澹台诚耳边响起,他与董棋妙随意走着竟走到了河岸,河面上一
盏盏淡色的河灯闪出橙色的暖光,划着船的小儿女叫卖着,一派平安和乐。
“不,谢谢你。”澹台诚笑着摆手,可身后的人却按住他的手道:“小姑娘,我们要两盏。”
“公子您拿好!”小姑娘的声音又脆又俏,接了董棋妙的大钱塞进钱袋里,又撑船向下划去。董棋妙捧着
花灯,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师兄,递了一只给他。“一起放吧,师兄!”
澹台诚接过他手中点亮的花灯,暖色的黄光映照在他低下的侧脸上,有抹淡淡的红色躲藏在耳根下面。正
准备蹲下身时,却被董棋妙拦住,他抬头不解的看向董棋妙,不是他要放的么?为什么又拦住他了?
董棋妙好似变戏法一般,从指尖转出一支笔来,那支笔在他的手间开出了一朵曼妙的花,笔尖从水面掠过
,滴下几滴在澹台诚的手背,一阵清凉。董棋妙仔细的在澹台诚的花灯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浅淡的几乎看
不出的墨色。两盏花灯并肩放在水面上,董棋妙看着它们慢慢远去笑着说到:“师兄你看,你上面有我的
名字,我上面有你的名字,我们总会在一起的。”
心脏跳得很快,似乎站在对面的人都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澹台诚感觉血似乎都涌到了面上,他从未有过
这么强烈的感觉,即使曾经面对白月华时也不曾,面对白月光时就更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董棋妙被眼前的人迷惑了,即使他忘记了过往,忘记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可却依然保留着这样爱害
羞的性子。无论他是谁,他都是董棋妙最初和最后爱上的人。忍不住想去吻他,拥抱他,把他揉进怀里,
像许久之前那样两人依靠在一起,看着这满河的花灯,轻轻的吻着。
晚风吹拂着澹台诚遗落在鬓边的发丝,董棋妙伸手撩起挂在他耳后,终究还是吻上了他的唇,如同过去的
千百次一样,缱绻缠绵的吻,可惜澹台诚已经不再记得。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古怪的乐声,打断了两人。澹台诚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董棋妙,低下头站着看不清神
色。董棋妙挂着几分笑意去牵他的手,澹台诚也并不躲任他牵着。
刚刚还热闹的岸边突然静谧了下来,笑着闹着的人们都不再言语,静静的朝向乐声传来的方向,目光直直
的,说不出的诡异。那音乐的调子十分的古怪,似是有蛇从你耳边冰凉的滑过,让人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董棋妙的面色有些凝重起来,澹台诚想要用手去捂耳朵,却仿佛被那声音定住了一样,一动都不能动。
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心口一暖,澹台诚觉得自己能动了。他侧头去看董棋妙,他只向着澹台诚
微微一笑,“莫怕”看他的嘴型,澹台诚猜出他的意思。心里顿时觉得踏实了不少,有些放松下来,只要
有师弟在身旁,他总是会觉得莫名的安全。
祭祀的队伍渐渐走近了,一种诡异的红光笼罩在他们身上,队伍里的每个月,都身穿着皮衣,仔细看去竟
然是蛇皮,有着蛇的纹路和姿态,他们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仿佛是有人将这笑容刻意凝固在他们脸上一
样。队伍的中心是八个精壮的汉子,他们赤着膀子扛着一座步撵,那上面端坐着一尊泥塑,惨白的颜色衬
着墨黑的眸子,艳红的唇如同蛇吻一般细长的裂开在面上。泥塑的身上披着蛇纹的衣裳,脖颈上盘着一只
粗如手臂的蟒不断的游移四顾。看起来竟然是那般的阴森恐怖。澹台诚觉得自己背部的寒毛都一根根的竖
了起来,他从未想到,这场祭祀竟然这般诡异。
跟随着祭祀队伍的,竟然是一片片的蛇群,它们不断的向周围游移着,攀爬到街旁的路人身上,那些人竟
然一动都不动,任由蛇游进他的衣裳和口中。不断的有人软软的倒下,澹台诚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董棋
妙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心疼极了。手随心动,暗暗捏诀。那些游过来的蛇仿佛都看不到他们一般缓缓的从
他们身边绕了过去。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大哥!快走!”熟悉的声音让澹台诚心头一震
,扭头看过去,只见两道白色的身影跃起,点着水面的小舟快速的向河对面去了。
那个身影,他绝不会认错!澹台诚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是白家的两兄弟,白月光与白月华。而一直端坐着
的泥塑,竟然动了,细长的红唇裂开,蛇一般的舌头吐了出来。
白月华的一声暴喝惊醒了街旁的人,他们看到身上挂着的蛇,忍不住惨叫着滚在地上,刚刚还温馨热闹的
岸边霎时成了人间地狱。董棋妙揽起还在怔愣的澹台诚,也迅速的离开了。直到两人坐在客栈的房间里,
澹台诚还未曾回神过来。
“刚刚,刚刚那是阿光?”澹台诚口中喃喃的自言自语,找了许久的人已经近在眼前了,竟然是在如此诡
异的情景下看到了。
“师兄,别发呆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董棋妙的心揪成一团,没想到白家人依然有如此大的影响。
“对,我们得离开。”澹台诚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忍不住问到:“刚刚那不知道是何路
邪魔,竟然有如此大的法力。”
董棋妙摇摇头,澹台诚只当他也不知道,也就不再多问,只一心收拾东西想与他尽快离开。其实董棋妙只
是不太确定罢了,那人早在上古便已经死了,怎么还会留在人间?或许只是他的同族?董棋妙心里暗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