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个中了状元却被人冒名顶替的书生,来到十陌村,做了一名教书先生,遇到一个莽汉,于是乎……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乡村爱情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子衿、陌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清明时节,淅淅沥沥的春雨仿佛要下到天荒地老似的,滴答的人心里都湿哒哒的…… 就是在这样的季节里,十陌村来了个教书先生,这在村里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事情。 “井儿娘,听说咱村里来了个教书先生,可是真的?”几个衣着朴实的村妇在村前的大柳下做着活计聊天儿。 “可不是吗,我昨儿去镇上赶集回来,在村口碰见的那个公子就是,那周身的气质,当真像那画中走出来的。说是来了几天了,正准备着过几日天放晴了,就开馆收徒了。”井儿娘道。 “呦!那感情好!咱们十陌村也是十里八乡的大村,算起来到了学龄的娃子也不少,可是因为离着镇上远,大多数的,功课就那么耽搁下了。等明儿先生开馆了,我给我们家小石头儿报个名。”石头娘高兴道。 “就是,就是,我们也给娃子报名去,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孩子的前途。”其他几个妇人也都应和道。 井儿娘道:“你们是没见着,那位公子啊,学问大着呢!听我家男人说,人家可是状元之才,像是……得罪了什么大官,才被挤兑到这乡下村庄来的!而且啊,那公子生的又俊,面皮儿比咱们这儿大闺女还白嫩,我看啊,要是谁让他娶了去,不知道多体面,可是有福气呢!” 几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听了都脸红起来:“井儿嫂子尽胡说,没个正经的!” “我怎的胡说了,你们都得自己抓紧了,那样清爽的人儿可是万中也没有一个的,你不喜欢,难道想和咱村里那些个臭烘烘的莽汉一处过日子吗?”井儿娘素来是个爽朗的,嘴里藏不住话。 说着大家都笑开了,几个被打趣的姑娘红着脸不言语,有两个面皮薄的,啐了井儿娘一口,拿手绢捂着脸跑回家去了。 细雨缠绵的日子里,村里人是不下地的,何况春天也没什么活儿,男人们便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与亲近的弟兄喝两顿小酒儿,逍遥自在。妇人们却是闲不住,趁着雨去田间地头丢几颗菜种、瓜种,等到夏天秋天,也好打打牙祭。 苏子衿来到十陌村好几天了,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雨打芭蕉,更远处,桃李相间,杨柳成行,别有一番韵味。前尘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已然恍如隔世。 他今年是金榜题名,中了状元的,却被丞相家的儿子顶了名儿去,谁叫那家也姓苏呢!没奈何,自己无权无势,又是孤身一人,总不能拿了命去拼却那一官半职。倒不是很在意那些官场沉浮,也没有广济天下的抱负,苏子衿也没觉得有什么打紧的。只是没曾想,父母在世时,曾为自己定了一门亲事,现如今自己家道中落,又得罪了丞相,与他定下婚约的王家出尔反尔,悔婚了! 既如此,也罢,反正自己也没见过那王家姑娘,人家既然不愿,何必强求呢! 家中二老已故,无甚牵挂,便离开这纸醉金迷的京城吧。于是,他变卖了家中宅院,一路行来,走走停停,便到了这十陌村。 刚来的时候,苏子衿看着村前的小桥流水,屋檐的袅袅炊烟,很有一种塞北江南的感觉。待走近村子,便有人跟他打招呼:“这位公子,看您不是本村人啊,您是寻人还是?” “老伯,我是京城来的,想在咱这村子谋个营生,您看有什么可做的么?”苏子衿作揖道。 老伯看他礼数周全,便道:“我们这乡下人呐都是自给自足,没有多少好的营生可做啊!公子这样体格的,也是下不了力气干活的。看你也是个识数认字的,若您不嫌,倒可以做个教书先生,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苏子衿忙道:“若是这样,子衿倒是没问题。只是,我初来乍到,与乡亲们都不熟识,还望老伯与大家告知一下。” 老伯呵呵一笑:“你找对人了,我正是十陌村的村长啊!此事包在老伯身上你放心吧!” “那就先谢过了!不过,晚生还有一事相求。”苏子衿有些不好意思道。 “公子既想在这里落户,我们就是一村人了,你不必客气,有事尽管说就是。”村长和善的说道。 苏子衿点了点头道:“嗯……我想买座屋子,或者谁家有闲置的,租赁也是一样的。我既然想安置于此,总要有个落脚之地。这事还得请您老人家帮忙。” 就这样,当天晚上,村长便与他找了这座院落。十陌村是大村,有上千户人家,这座屋子差不多在村子中间,原本是村里的一家望族的宅子,后来那家生意做大,便搬到镇上去了,留下了这座宅子。村长的意思是说,这地方位置好,方便娃子们读书。 苏子衿拉回思绪,看着外面的雨水小些了,从墙角里拿了一把伞,撑在头顶,信步走了出去。街道井巷里一个人也没有,天气不好,大家不愿意出门,苏子衿颇有一种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走着走着便出了村子,村子后面是一片山,不高也不陡却连绵不绝,山上树木郁郁葱葱的,山脚下却有着几亩田地。 苏子衿挑着伞站在村口的几棵大树下,眺望着远方的群山,突然发现沿山的羊肠小路上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步履匆匆的从山上赶下来,离得近了,才看清是一个男人,手里提着两只野兔,身材很高大,长的虎背猿腰的。面容倒不是十分出众,只是那气势,给人一种很压迫的感觉。那人在看到他后蓦地停住了脚步,站在两米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苏子衿被看的不自在,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那人却毫无所觉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半晌,开口道:“你便是那新来的教书先生?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却不难听。 苏子衿暗自皱眉,这人好粗鲁无礼,问别人名字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撇撇嘴,看他也只是个乡野村夫,不与他一般见识,于是答道:“在下苏子衿,不知兄台贵姓?” “陌青。”那人答道。 苏子衿心想,这人还真是惜字如金,当下也不愿与他纠缠,见雨停了,便收了伞,转身往回走去。 陌青看他要走,想也未想,不由自主的就跟在苏子衿后面,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背影。 “疯子,哈哈疯子,打疯子!”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从村子里跑出来,捡了石子儿往陌青身上投,陌青身子一震,猛地停下脚步,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几个人被瞪的一个瑟缩,害怕的跑开了。 陌青却愣在了原地,看着前方子衿的背影原来越远。自己从来不进村的,今儿个看见苏子衿,竟然傻傻的跟进了村子都不知道。 村子里的人也不待见他,这村子虽然叫做十陌村,可真正姓陌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二十年前,十陌村只是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村里人都姓陌,陌青也还是只个小孩子,也就只有跟刚才扔他石子的孩子们差不多大,可那时的他就要自己去山上寻吃的了。 那一年,先是大旱,村里颗粒无收,后来又闹瘟疫,乡亲们能逃的都逃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的,陌青的爹娘就是在那场瘟疫中去世了,没人能带他离开,为了吃的,他便逃去了后山,那里有些树,有些小动物什么的,为了活命,他连老鼠、蛇都吃过。 过了两个月,等他再下山看的时候,村子已经没有了,没有人、没有房屋,只剩下一片火烧过的废墟。那时的陌青不懂,为什么好好的一个村子就没了,等长大了才知道,村子是县里派了官兵来烧的,是怕瘟疫流传出去。从那时起,陌青便一个人守着这块地方。 直到后来,他十一岁的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些北方来的流民,他记得当时自己很高兴,还跑去给人家帮忙修建房屋,那些人对他也很和气,渐渐的村里的人越来越多,便报了官府,在这里建了一个村子,还叫原来的名字十陌村。 直到县里来人录户籍的时候,陌青才知道,自己在户籍里竟是已经死了的人!村里的人也从衙差口中知道了几年前那场瘟疫,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不再理他了,迎面碰到也是躲的远远的。 甚至村里还有好多人说要赶他走,直叫嚷说:“谁知道他有没有染上什么病,跟这样的人住一个村里,把大家害死怎么办?” 还有人应和说:“可不是,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怎么就他活着,肯定是个不祥的,跟个业障住这么近,我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所有人都说要赶走他,没有一个为他说句话,没有人会说,这村子本来就是他的,是他们占了别人的村子。 最后村长无法,又安抚不了大家的情绪,只得来劝说陌青:“陌青啊,大家这样做确实过分了些,只是人多口杂,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到时候怕是不好收拾。你看,你若是有地方能去,就不要在这里受他们的气了。” 接连好多天的风言风语,陌青已经冷了心肠,淡淡道:“我祖祖辈辈都在这里,你让我往哪里搬呢?既然我如此不讨喜,我便搬去后山脚下吧,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不进村就是。” 村长没奈何,叹了口气,点点头出去了。 陌青心里头是恨的,恨官兵烧了自己的村子,恨后来的村民乱嚼舌根,也恨自己怎么就那么犯贱的去巴结人家,当真是这么多年没见过活人了么?你要赶我走,我偏偏不走! 从此,陌青便一个人住在后山脚,离着村子远远的,十多年了,他从没进过村子,村子里的人进进出出也都绕着后山走,两下倒也相安无事。这些年,村子里又来了很多村民,十陌村当真大了起来,说也奇怪,十陌村民风开放,对外来的村民也都很和气的接纳,却独独容不下他一个陌青。当年排斥陌青的原因,大多数村民早已经记不得了,只是不与他来往已经成了习惯,更何况,他生的强壮,个头又高,偶尔去镇上的路上碰到了,也不爱搭理人,村民见了他还是有些怯意的。 陌青回过神,看看天色已经晚了,闷了头提着野兔往回走,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刚才遇见苏子衿的情景:那个人,真好看! 前几天苏子衿刚来的时候,陌青就看见了,那时他正从镇上卖了毛皮回来,路过村口,就看见苏子衿正在和村长说话。 十陌村又来人了吗?陌青对此从不在意的,村里的大多数人他也不认识。可是见着苏子衿,却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二十岁的年级,身形清清瘦瘦的,很有种文弱儒雅的书生气质。这样的男子是不该出现在这乡野山村的,哪怕是十几里外的西城镇,这样的公子也是挑不出几个的。 在经过苏子衿身边的时候,苏子衿回头冲他温文一笑,当时让他心里一跳,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多少年没人对自己笑过了!那个笑容、那个人,都很暖! 第2章 苏子衿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静书苑刚刚才开,就有好多村民带着娃子前来拜师,苏子衿一面要教习新徒弟知识,又要应酬络绎不绝的村民,几天下来,眼底都青了一圈,脸色也有些苍白,真是累得不行!不过好歹,最忙的时候终于熬过去了,村里能来的娃娃大多都来了,苏子衿以后只要按时辰教授课业就可以了。 苏子衿住的屋子在书院西边儿,由一道月拱门连着,屋子很朴素,只有三间北屋,西边有一间杂屋和一间小厨房,院子也不大,门前栽着两棵芭蕉,东边墙脚下有一丛竹子。虽然条件不怎么好,但苏子衿却很喜欢这份雅静,伴着隔壁院子传来的朗朗读书声,让人心里舒服。 日子一晃也就那么过去了,苏子衿来这里都有一个多月了。只是这些天,苏子衿碰到了一件怪事,每天早上苏子衿打开房门的时候,都会在门口发现些东西,有时候是些野兔、野鸡,有时候是些桃子、樱桃之类的果子,有时还会发现一丛开的艳丽的花儿,最可笑的是,有一天他开门一看,竟然在门口一个小托盘上放着一块儿白生生的豆腐!东西每天都有,种类也不尽相同。 这座宅子只有一个大门,在旁边的静书苑,自己住的这边没有门的,只有一圈一人多高的围墙。苏子衿真的很纳闷是谁给自己送的东西,就算是有姑娘喜欢自己,为什么不当面送给他呢,那样不是更能增加他的好感吗?这围墙虽然不高,但一般的姑娘家也爬不上来吧?再者说,姑娘家怎么会做出爬围墙这样的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尽管如此,每天看到门口的东西,苏子衿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换来一整天的好心情,有人关心的感觉真是不错。 有时候,苏子衿闲来无事也会出去逛逛,或在村里或去镇上,是真的有很多女孩子偷偷的打量他的,甚至有大胆的上来跟他搭讪,他也温温和和的跟人家聊两句。也有心仪他的女子拿着自家绣的手帕送他,苏子衿知道那是定情信物,万万不能收的。 可是真的没有人拿平时的那些吃食送给他,更没有谁送过他花!苏子衿左右观察着,哪一个也不像是在他屋门前放东西的,不觉心下微微有些失望。 村子里有一个地方是苏子衿每日必去的,那是后山脚下,有一座地下涌上来的温泉,水温刚刚好,冒着袅袅的烟雾,那是他刚来的时候,偶然在后山发现的。苏子衿是个爱干净的,这后山也没什么人来,于是他便每日给下了学都来这里洗澡。 只是他不知道,这后山虽然少有人来,但也不是一个人也没有的。每日他来,都会有一个人在不远处默默的看着他,眼神专注儿炙热。 陌青知道自己着魔了,每当苏子衿来到后山,他都会悄悄跟在苏子衿身后,看着他优雅的宽衣解带,露出微微显得瘦削的肩膀和修长的腿,然后舒服的泡进温泉里,苏子衿那闭目享受的样子看的他喉咙发紧。 陌青都二十五六的年纪了,村里跟他差不多大的人,娃娃都有好几个了,可他却还从未尝过情欲滋味儿。第一次见到苏子衿来洗澡,露出那副景色的时候,陌青在旁边看着,竟不自觉泄了出来,股间黏湿一片,难受的紧。 他陌青虽未通情事,可也晓得男人是不应该对另一个男人起这种心思的,喜欢什么的,也应该是对女人才对,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来看,可是每天苏子衿来了,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巴巴的就跟着往这边跑。甚至等人家洗完澡出来了,他也舍不得离开,跟个傻子似的跟在苏子衿后面送人家回家。门被反锁,他便翻了围墙进去,藏在窗外的竹丛里,痴痴的看着屋子里的苏子衿,一看就是一大晚上,也不嫌个脚疼,直到人家熄灯睡了,才失魂落魄的离开,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发誓说永不进村的。 这一日,苏子衿像往常一样,来后山里洗澡,刚脱了衣服进了池子,还没怎么洗呢,就听有人笑道:“苏公子真是好兴致,一个人在此泡温泉吗?”苏子衿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四五个村里的壮汉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这小子果然生的俊,怪不得这村里、镇上的姑娘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其中一个道。 另一个听了冷哼一声:“哼!就是因为这小子,小翠都好几天不理我了!今天我要让这小子付出点儿代价!” 苏子衿听了,不禁背脊生寒,赶紧解释道:“几位大哥,这话是怎么说,子衿扪心自问绝对没有对女子做出任何逾矩之事,你们……” “废话少说,哥几个,看他生的唇红齿白的,想来滋味比那姑娘更甚。小子,既然你把女孩儿的心都勾走了,今天可别怪哥几个!”那人说着一脚踩在苏子衿的衣服上,用手狠狠的撕扯了几下,衣服便都成了碎布条,再穿不得了。 另外几个人也都围了过来,温泉本就不大,几个人一上来就围了一个圈,把苏子衿困在了里面。苏子衿心中害怕,将身体全藏进水里,慢慢的往后退,冷不防被后面的人拽住了头发,一把给扯到了边上,那人银笑道:“小子,往哪逃啊?还是好好的服侍哥几个,不然可别怪我们手段粗暴,伤了你!” 说着便提着苏子衿的头发,另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张口就要亲下去,苏子衿狠命挣扎,两手乱推乱舞,一下给那人脸上划了一道子,血当时就流下来了。那人一摸脸上流血了,抬手啪的给了苏子衿一个耳光:“臭小子,不识抬举!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那人也跳下温泉,吩咐旁边几个人道:“给我把他按好了!” 苏子衿两手被人抓住按在地上,身子一半趴在地上,下半身却浸在水里,裸露着大半个洁白的脊背,当真诱人至极。苏子衿挣扎不脱,又被打了两个耳光:“老实点,不然废了你!” “几位大哥,放了我吧!”苏子衿看到这架势,害怕的摇着头哀求道。 后面那人已然脱了裤子,整个人压了上来,抱着他的身子胡乱磨蹭,全然不顾苏子衿绝望的挣扎,兀自将炽热抵在他两腿之间。 突然,苏子衿觉的身上一轻,那压死人的重量没有了,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也松开了,挣扎着用手撑着泉边的阶石,抬眼看去:刚才欺负自己的几个人,正鼻青脸肿的趴在地上,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手里提着擀面杖粗的木棍,狠命的往他们身上招呼,那架势,像是要把人打死,几个人被打的落花流水,哭爹喊娘。那个没穿裤子的更是结实的挨了好几下,怕是以后都不能做那种事情了。 苏子衿一看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出声道:“陌大哥,不要再打了,打死了,要吃官司的!” 陌青哪里听的进去,今天他去镇上,想卖了打来的野味给子衿买坛子屠苏酒,那日他在窗外看见苏子衿一个人拿了本诗词,一边看一边自斟自饮,就知道子衿是个贪杯的。谁知这一去,回来的晚了些,他本来想着子衿这时候可能已经洗完澡回家去了,打算给他直接送到家里去。只是凭着侥幸来这里看一眼,竟然给他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陌青很后怕,若是他没有来,子衿会怎样? 心里想着,下手越是狠辣,把其中两个人的腿都打折了,真跟个疯子似的不留情。 苏子衿一看急了:“陌青,住手!” 陌青举着棍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双目通红的怒瞪着地上狼狈的几个人,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半晌才咬着牙憋出一个字:“滚!!”几个人听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陌青扔了棍子,回过头看着躲在水里的苏子衿,只微微露出半边肩膀,陌青却看得口干舌燥,张了张嘴,讷讷道:“你,没事吧?” 苏子衿面上一红,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毕竟是丢脸的,如今却全让他看了去。陌青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来晚,当下便欲拉子衿上来。 苏子衿看着陌青伸过来的手,却把头一偏,闷声道:“我的衣服被他们撕了……” 陌青转头一看,果然,好好的白布衣袍被人撕成了一条条的,恨声道:“该死的,早知道就让那几个混蛋光着屁股滚回去!” 苏子衿听了脸更红了,毕竟现在光着屁股的人是自己啊!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面前出现一件黑色的衣衫,抬头望去,原来是陌青脱了衣服给自己:“先凑合穿上吧,我家就在那边,你随我来,我给你找身衣服。” 苏子衿低着头跟在陌青后面,时不时抬头偷瞄一眼前面的人,那赤裸的上身好强壮,自己若有他一半强,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转了个弯,就到了陌青的家,木头搭成的几间屋子,有些简陋,看着摇摇欲坠的样子,应该是有些年头了。陌青看出他的打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呵呵,这屋子还是十多岁的时候自己搭的,住了十来年了,总也来不及休整,你别介意。” 第3章 苏子衿扬扬眉,这话说的奇怪,自己有什么好介意的,又不是我家!想到这不觉一愣,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摇摇头与陌青进了屋子。 “你且坐坐,我去给你找件衣服。”说着陌青去了里间。 苏子衿看着屋子里的摆设,很朴素也很大方,靠窗放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里面是一张大床,上面铺着几张兽皮,透漏出些许野性的味道,跟村里人家里的摆设不同。坐在窗前向外望去,苏子衿突然坐直了身子,皱了皱眉,暗道:外面不远处可不就是自己每日来温泉的那条路吗?那自己每日来,陌青岂不是都知道?那他有没有可能……这样一想,苏子衿便觉得脸红心跳。 “子衿,你换上这一件吧,我没有浅颜色的衣服,你先凑合。”陌青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青色衣袍出来,打断了子衿的胡思乱想。 子衿点点头,拿过衣服到里屋换了,把脱下的黑色外衣递给陌青,陌青接过来随手穿上,看的苏子衿又是一阵不自在,这样子会不会太亲密了些? 陌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了,便对子衿道:“天色晚了,你且吃了晚饭再走吧!”说完便出去到院里厨房张罗饭菜了,苏子衿刚要说不用太麻烦,但看陌青忙忙碌碌的样子,终是没有说出口。 陌青干活麻利,不像苏子衿,做什么都慢条斯理的,半个时辰,一桌饭菜就做好了。陌青又搬出今天在镇上卖的屠苏酒,给苏子衿倒上。 苏子衿一看有酒,眼睛一亮,来了精神,好久没人陪自己喝上一杯了。当年在京城,他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咦,陌青,你怎么不喝?”苏子衿见陌青只倒了一杯,疑惑道。 陌青略显尴尬的一笑,也不说话,又拿了一个杯子来,与苏子衿对饮。 两下还没饮过三杯,就见陌青脸有些红,子衿便道:“陌青,你醉了啊?” “没有,我酒量好的很,再……再来!”陌青说话都结巴了。 苏子衿无奈的看着他,怪不得开始不肯喝,原来酒量这么浅,不能喝就直说嘛! “子衿,子衿,我送你的东西,你可还喜欢?”陌青朦胧着醉眼,看着子衿。 “嗯?什么东西?”苏子衿不懂他说什么。 陌青却没理他的茬,接着道:“这屠苏酒,也是打算今天晚上送给你的,谁知却碰上这档子事!”说着酒杯一扔,一把抱住子衿不撒手了,苏子衿怎么也挣扎不开,这才知道,这人不但酒量浅,酒品还如此不好。他哪里知道,陌青这辈子就没有沾过酒。 陌青目光灼灼的盯着子衿的眼睛:“子衿,我,喜欢你。”眼睛一眯,便亲了下来,子衿一躲,带翻了椅子,两个人滚到了地上。 苏子衿被陌青压着,动弹不得,只当陌青说的是醉话,使劲儿打着他的肩头,希望他能清醒一点儿,却没有任何作用。 陌青天天看着子衿洗澡,看的下身肿胀的难受,却不懂得怎样让自己快活些,现如今温香软玉在抱,他又喝的醉醺醺的,哪里还控制的住。当下便在子衿身上乱亲乱拱,又觉得那劳什子衣服实在碍事,一把给扯了开去,刚刚换好的衣服又成了布片。 “陌青,你个混蛋!住手!”苏子衿大声叫骂着,虽然凶,但是对于陌青,苏子衿心底是不怕的,不知为何,别人都怕他,自己却不怕。 陌青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他欲火焚身,压在苏子衿身上又亲又蹭,却不得其门而入,急的满头大汗,喃喃的含着苏子衿的名字:“子衿,子衿……” 忽然想起在后山的时候,他见过动物交配的样子,顿时灵光一现,把苏子衿翻了个身,用手扒着苏子衿的肩膀,分开腿,硬是从后面挤进去了。 苏子衿却是疼的肝胆俱裂:“混蛋,出来,你个疯子!”任他怎么叫骂,还是被陌青吃干抹净了,陌青又是个生手,也不懂得前戏什么的,直把苏子衿疼的生生晕死过去。 等到苏子衿醒来,陌青已经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只是下面还埋在他身体里,苏子衿又气又羞,一个巴掌把陌青拍到了一边,自己伸手往股间探去,流了很多血,伴着白色粘稠的东西,疼的人要死。 转头看看天色快亮了,顾不得许多,挣扎着起来,披了件衣衫便往外走。陌青朦朦胧胧醒来,见子衿要走,拉着他的衣袖道:“子衿,你去哪儿?”苏子衿回手给了陌青一个耳光:“混蛋!你干的好事!”说罢头也不回,踉踉跄跄的走了。 陌青却是被打的清醒了,昨晚的事如晴天霹雳一样窜进脑海里,自己怎么可以强迫子衿做那样的事,那他和那些个流氓有什么区别?看着地上的血迹,陌青反手啪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比苏子衿刚才打的更狠。 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去找子衿啊?可是,可是他还受着伤,不管不行的,去找他吧,就算被打死了,也得去看看他。 苏子衿咬着牙,步履维艰的挪回家中,推来房门,一下便倒在了床上爬不起来。天已经大亮了,书院里学生陆陆续续都来了,苏子衿挣扎了几下,实在是起不来,便趴在了床上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学生见先生还不来,便让其中井儿和小石头两个来请。“苏先生,该上课了。”井儿见先生还睡着,小声叫他。 苏子衿勉强睁开眼,对他们道:“井儿,回去告诉他们,休一天学吧,先生今日不舒服。” 小石头担心道:“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苏子衿面上不自然,自己这样子让大夫看了去,也没有脸在这村子里混了,尴尬的笑笑:“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你们先回去吧,让他们回家预习下一节功课,不要乱跑,回头先生要检查。” 两个孩子答应着跑走了。 苏子衿一个人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恍恍惚惚的做起梦来,一会儿仿佛又回到了温泉边儿上,被那几个恶棍压着欺负,害怕的在梦中也浑身发抖;一会又仿佛是在陌青家里,他正抱着自己说喜欢,而在梦中,自己竟也是喜欢着他的。 陌青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幅光景,苏子衿趴伏在床上,身上披着自己的那件黑色外衣,连换都没有换,时不时的发抖,嘴里喃喃的说着胡话,一会儿喊着不要,一会又喊陌青的名字。 陌青紧紧皱着眉,心疼的说不出话来,立刻去厨房烧了热水,回来轻轻的抱起子衿,给他褪了衣衫,看着他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更加悔恨自己没轻没重:我这样伤他,等他醒了,定是恨不得我死!罢了,总之是我荒唐,若他能原谅我,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可惜!若是他……呵呵痴心妄想,子衿那样风骨的人怎么会喜欢自己这样的莽汉! 一边拿了块干净的巾子小心翼翼的给子衿擦拭着身体,一边胡思乱想着。看着子衿光洁的肌肤,心猿意马却也不敢有任何造次。 苏子衿还是发烧了,拽着陌青的衣袖不松手,额头涔涔冒着冷汗,眉紧皱着,头不停的左右摇晃,想是做恶梦了。陌青看在眼里心急,只好抱紧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轻的拍着子衿的背安抚他:“子衿不怕,陌青在这里,会保护的你好好的,不怕啊!”陌青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可是对着苏子衿,一颗心都快化了,恨不得整个掏出来让他抓捏着玩耍,只要他开心就好。 临近晌午,子衿的烧还没退下来,他折腾了大半天,熬了药和粥,想给子衿喝,可是却一点也灌不进去。陌青急了,穿过角门把静书苑的大门插上,回到院里三两下扒了衣服,拎起木桶从井里打上一桶凉水,提起来就往自己头上浇下,虽然已经快夏天了,但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还是冰凉刺骨,陌青冻得一个机灵。 但是陌青管不了那么多了,拿了毛巾胡乱擦了擦,便来到屋内,犹豫了一下,还是掀起薄被,将苏子衿温柔的抱进自己的怀里。陌青愣愣的盯着子衿的容颜,眼神专注又绝望,恐怕以后子衿看到自己只有厌恶吧,私心里既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又不愿他醒的那么快,哪怕多抱他一会儿就很满足了。等到陌青感觉自己身子热了,就再跑到院子里提了井水浇在身上,把身子弄冰,如此两次三番,等到黄昏时分,子衿的烧终于是退了下来,呼吸平稳的睡了过去。陌青却打了几个喷嚏,觉得头有些沉,不过他没在意,一个大男人整日风里来雨里去的,还能生病不成。 苏子衿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整天,半梦半醒之间,觉得有人抱着自己,怀抱凉凉的,很舒服,像小时候娘亲抱着自己站在春风里。 第4章 掌灯时分,苏子衿终于醒了过来,慢慢睁开眼,用手扶额,头好晕!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身上的疼痛倒是减轻了不少。 掀了被子想下床寻口水喝,只听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陌青端着晚饭和药走了进来,头发和衣服都湿哒哒的。一看子衿醒了,赶紧三步两步走过来:“子衿,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熬了粥,你先垫垫胃。” 子衿冷冷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担心你,过来看看。”陌青将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低着头不敢抬眼。 子衿将头一偏,看着窗外的夕阳:“你走,不要再让我看见,不然,我杀了你!” 陌青一听慌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往前膝行两步:“子衿,我知道自己荒唐,你要怎样罚我,我都无怨言!只求,你能好好的。”说着便要伸手去抱子衿的腿。 却不料胸口结实的挨了一个窝心脚,被踹的仰面坐躺在地上。子衿从床前站起来,脚步虚浮的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怎样罚都可以?好!”伸手指着院子里的厨房,缓声道:“厨房里有把镰刀,你去把自己阉了,我就原谅你!” 陌青倒吸一口凉气,吓得面如土色:“如此,还不如一刀杀了我痛快!” “呵!既然做不到,就给我滚,少跟我这儿矫情!”苏子衿袖子一挥,矮几上的药和粥被砸到地上,撒了陌青满身满脸。 陌青见子衿如此,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叹了口气,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落寞的走了出去,子衿看了更是生气,拿起矮几旁的凳子朝陌青扔了过去,狠狠砸在了陌青背上,他身形一顿,没有回头,带好了房门,走了。 子衿撇撇嘴,坐回床上,默默出神。他从京城里来,那种地方纸醉金迷,什么样的人没有,断袖之情他也是见过的,就在那纵深的井巷里,还有专门的清倌的窑子,供权贵们取乐。可他真的没见过什么真挚的爱情,不管男的女的,为的不过是一个利益,女子千娇百媚,不过是父母巴结权贵的砝码,男子逢场作戏,不过是玩弄别人的真心。 其实他是有些同情那些清倌的,没权没势,不过是生的好些,客人来了也只是图个新鲜,窑姐儿好了还能还能被赎身当个妾室,可是谁会给个男人赎身呢,样貌再怎么好,才情在怎么高,也不过是满足权贵们征服欲的牺牲品。 可是来到这里,他遇见陌青,他感觉的出陌青对自己是真心的。早上他回来,房门前没有东西,又想起昨天陌青的话,他便知道以前那些东西是陌青送的。但是就算真心又怎么样,陌青以后还是会娶个女子过日子,万万不可能陪他过一辈子的,既如此,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存什么念想。 还是赶他走,再也不要见他,这样想着,眼睛却还是不自觉的往门口瞄,用手抚了抚肚子,一天没吃东西了,好饿!不禁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冲动打翻了晚饭。 起身下床,打算去厨房弄点儿吃的,刚打开门却停住了步子,门前的石阶上,端好的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碗粥和一碗药,还有一小盘清淡的小菜,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放的,抬眼望去,小院里冷冷清清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沉默了一会儿,苏子衿还是端了托盘进屋,坐在窗前慢慢的吃了起来,怨天怨地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说实话他现在还真没力气在去做饭了,既然有人愿意代劳,再好不过。 院墙外悄悄往里望的人见他终于肯吃东西了,松了口气,静静的凝望了半晌,转头回去了。 等到了第二天,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知道苏先生病了,纷纷相约着前来看望,苏子衿没奈何,只好强打着精神在静书苑门口迎着寒暄,总不好让人家姑娘进自己的卧室,有损人家闺誉,到时候可就有嘴说不清了。这站的时候长了,只觉得腰酸腿痛,暗暗叫苦不跌,又把陌青问候了一百八十遍,可这群女人还是不肯走,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 “苏公子,你可要保重身子,咱们村儿就你一个先生,你若病了,可叫我怎么好呢!”一个姑娘说着就拿手绢抹泪。 “呦!翠儿,你还是个黄花闺女呢,又没有孩子要读书,先生病了可关你什么事儿!”另一个女人一脸鄙视看着那个叫翠儿的姑娘。 小翠儿?苏子衿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这可不就是让自己受罪的间接祸首嘛!呵长得也不怎么样啊,还这样做作,那个男人什么眼光啊?真是没吃了羊肉倒惹了一身骚! 当下言语便有些冷:“几位姑娘,在下只是偶感风寒,不劳几位挂心,我还要上课,几位请便!石头儿,把门关了。” “哎!”石头儿应了一声,冲着门外的几个女人办了个鬼脸,两扇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到了晚间,陌青还是来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也不说话,默默的做了晚饭,烧了热水。苏子衿也不理他,径自拿了本诗经懒懒的歪在床上看。 收拾好厨房,陌青端着晚饭进了门,苏子衿故意朝里躺着不理他,陌青无法,只好轻轻唤他:“子衿,我做了瘦肉粥,你好歹吃些,不然身子受不住的。” 见苏子衿不说话,陌青刚抬手想要推他,苏子衿却霍的坐起身来,仰头瞪着陌青一字一句道:“要我吃饭?好啊!你跪下喂我,我就吃!”说完挑衅的看着陌青。 陌青眨了眨眼,静默了半晌,唇角苦笑了一下,在苏子衿面前缓缓的跪下了,苏子衿跟随着他的目光,由仰望着他变成了俯视,像铁一样的汉子卑微的跪在自己脚下,眼中满是绝望和无奈。 看着陌青细心吹凉的举到自己唇边的粥,苏子衿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就觉得堵得慌,将陌青喂来的粥一口一口吃了,出口的话却更加狠绝:“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祖宗,陌青,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跟条摇尾乞怜的狗有什么区别?” “子衿,我不过是喜欢你!你,何苦如此作践于我?”陌青痛苦的说道。 “呵!这话可笑,不是你将自己送到我脚下让我作践的吗?若你不愿,谁还强迫的了你?”喝完最后一勺粥,苏子衿将陌青一脚踹开。 陌青刚想起来,却被苏子衿踩住胸口。苏子衿用脚尖勾起陌青的下巴:“既然敢来就要做好被羞辱的准备!滚吧!记着出这个屋门前要用爬的。”说完从陌青胸口碾过,躺在床上面朝里不再管他,耳朵却警惕的听着陌青的动静。 陌青躺在地上,哀伤的闭上了眼睛,喉结动了动,半天没有动静,用手抚上被碾压的胸口,好痛!痛的快要死了!挣扎着爬起来,爬在地上一步一步挨到了门口,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苏子衿冷漠的后背:“哪怕,你让我去死!”然后是门开门关的吱呀声。 他走的太快,没有看到苏子衿从床上坐了起来,没有看到子衿伸到半空的手,也没有看到子衿的眼角滑下的那滴泪珠。苏子衿想,等明天陌青再来,对他好一点吧! 可是,第二天陌青却没有来。苏子衿一早打开房门,就看到门前放着一个一人来高的大木桶,开心的围着木桶转了好几圈,摩挲着打磨的光华的木板,苏子衿笑了:他如此待我,就算背了这世间常理,又如何呢?学生们都觉的先生今日春风满面,时不时的就一个人笑起来,先生的笑真好看! 晚间的时候,苏子衿早早的下了学,坐在窗前拿了本书看,时不时的拿眼睛往窗外瞧,书上写了什么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可是等到天都黑透了,陌青还是没有来!苏子衿气呼呼的扔下书,自己去厨房胡乱做了些吃的,端着在屋前的台阶上坐下,却恹恹的吃不下去:是我太过分了吗?那样的羞辱,任谁也受不了的吧?他,不再理自己了?可是……可是昨天他没有说不来啊,今早还给我送了东西…… 思前想后还是吃不下,放下碗筷上了床,却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陌青哀伤绝望的脸,痴痴的望着他,望的他无处可藏,然后陌青看着他说,‘子衿,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我捂不暖,以后,不再来了!’ “不要!”苏子衿一下从床上张下来,趴伏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摸摸额角的冷汗,原来是场梦。 一连好几天,陌青都没有来,门口也没有了礼物。苏子衿慌了,他是真的不理自己了吧?时间长了,又觉的委屈,这算什么,招惹了自己却又不理会了,临走那天不还说为了自己可以去死吗?难道都是骗人的!陌青,你个混蛋! 白日里上课,苏子衿也心神不宁的,这一日,讲到《诗经》其中一篇: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苏子衿给学生们讲解完,吩咐学生背诵,只觉悲从中来,转身回到自己的房内,伏在窗前痛哭起来! 第5章 其实,陌青是拼了命想来的,可是他真的快要死了! 那日,陌青给苏子衿送了木桶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村里的人,十几个庄稼汉子扛着锄头结伴去田地里。今年过了清明就一直不下雨,田里旱的都裂了缝,村里只有后山有条河,村民是想挖条沟渠引河水过来。这样走着,便在村里和陌青迎面碰上了。 陌青低头欲走,却被人用锄头拦下了,抬眼一看,却是那日欺负子衿的其中一个。那人横着锄头拦住陌青的去路:“我道是谁,这不是陌疯子吗?这可不是你的后山,你来这村子里做什么?当初是哪个发誓一辈子也不进村的?” 旁边几个人见是陌青,也都聚了过来:“呵,你胆子不小,敢打伤哥几个,还敢到村里来撒野,今天就让你有来无回!” “妈的!什么东西!竟然把你爷爷我打残了!臭小子,我就要你拿狗命来抵!” 陌青一看,全是那日温泉边的那几个败类,若是平日,他是不怕的,可是今天不成,前儿浇了好几桶井水,又吹了半夜的冷风,本就感冒了。而且心里记挂这子衿,这两日也没吃什么东西,仅仅是站着走路便觉得头重脚轻了,哪里还有力气与他们缠斗。 只听那群人对其他村民说:“乡亲们,这个疯子前几日把我们哥们儿几个打伤了,现在有跑到村子里来惹是生非,大家一起上,教训教训这个混账!” 村民一听陌青打伤了人,也不问缘由,就和那几个人一起将陌青围了起来,拳打脚踢就往陌青身上招呼,他陌青再强,也打不过十几个壮汉,何况正病的厉害。几下就被打倒在地,抱着头缩成一团,可是还是被打的遍体鳞伤,吐了血。 “我呸!前日的威风呢?啊?!敢伤了你爷爷,打死你,妈的!”被陌青打残的那个下手最很,几乎是把他往死里打。 过了一会儿,人们见陌青不动了,用脚踢了踢:“不会是死了吧?”村民怕打死了人吃官司,纷纷散开了。 等人都走光了,陌青才缓缓的睁开眼睛,面上也被打的鼻青脸肿,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捡了一根刚才村民们打折的棍子,支撑着往后山走,蹒跚两步便摔倒在地,没人敢来扶他,他自己又挣扎着爬起来,默默的往家里走。 这几日陌青下不了床,没人照顾他,每日喝些水就昏昏沉沉的睡下了。醒了便呆呆的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小路,以前子衿每日都来的,那时候,陌青每天远远的看着子衿,就觉得很幸福。可是现在,连看一眼都成了奢求,昨儿给他送了木桶去,以后子衿怕是再也不来了吧! 苏子衿再也憋不住了,这几日坐卧难安的,还是去看看他吧,就假装打那里路过,看一眼无碍的。打定主意,苏子衿下了学扔了书本就往后山跑,一颗心都跟着雀跃起来,就要见到他了! 远远地就看见陌青家的门窗大开着,心里纳闷,这天都黑了,他怎么不关门?屋里也黑漆漆的,没有点灯。 “陌青!陌青!”喊了两声,无人回应,便走了进去。 屋子里更加黑暗,什么也看不见,难道陌青已经走了?摸索着到了桌边,拿出火折子点亮了煤油灯,突突的青烟呛的子衿一阵咳,回头往床上一看,吓的苏子衿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嘴唇颤抖着,想要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只好手脚并用,爬着到了陌青的床前,他苏公子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陌青,陌青……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床上的人身上伤痕累累,有些伤口已经化脓了,跟那身黑色衣衫粘连在一起,分外狰狞,双目紧闭着,气息微弱,可怀里还紧紧抱着子衿那日扔在温泉边的布条。 苏子衿看着心里发酸,这个傻子!命都要没了,还抱着一堆破布做什么:“陌青,你若想抱,子衿给你抱,你醒醒啊!” 看实在唤不醒,苏子衿不敢耽搁,赶紧跑去村里找大夫,可是人家一听是后山的陌青,便摇头不肯来看。 “李大伯,您是这村子里唯一的大夫,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子衿拉着李大夫不放,已经乱了分寸。 “不是我不救,若是换了旁人,我肯定出诊,可是这陌疯子,我是如何也救不得的。”李大夫态度坚决。 子衿皱眉:“疯子?你为何称陌青疯子?好!你不肯救,伤药你总是卖的吧?” 从大夫那里拿了伤药回来,就看见陌青从床上跌下来,艰难的往桌边爬,干裂的唇喊着:“水……水!”苏子衿立刻放下药,拿了桌上的茶壶倒了碗水,凑到陌青唇边,本是放了好几天的死水,陌青却喝的如同甘露。 喝完水,陌青神色清醒了些,睁开眼,仔细的瞅了苏子衿一会儿:“你……子衿?”声音嘶哑。 苏子衿想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可是一碰陌青就疼的发抖,看了看窗外,忽然想起不远处的温泉,趁着月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陌青挪到温泉旁,把苏子衿累坏了,一把将陌青推进温泉,自己在旁边呼呼喘气。 陌青还是不敢相信子衿真的来看自己,一直不错眼的盯着子衿看:“子衿……子衿……” “哎呀,别叫了,我这不在这,你叫魂儿呢?”苏子衿不耐烦的一挥手。 “真的是你!”陌青高兴的就要站起来抱苏子衿,奈何体力不济,噗通一声又倒进了温泉里,陌青仰面浮在水面上,看着站在池边的苏子衿傻笑,一脸的满足和幸福。 “看什么看,把你眼睛挖下来!”苏子衿气恼的拿水泼他。 陌青的伤本就是皮外伤,经过几日的敷药泡温泉,很快就好了起来,更重要的是有了苏子衿这味良药,再重的伤,陌青也不敢不好了。 陌青能下地以后,就什么都不让苏子衿沾手,说他只要看看书,作作词,每日出现在他视线里就好。就连吃饭这样的事情,都哄着喂他,宠的苏子衿都上天了:陌青,给爷锤锤腿!……陌青,伺候爷去温泉洗澡!……陌青,饭好了没,爷快饿死了! 而陌青总是一脸幸福的任苏子衿驱使,让他怎样便怎样,即使每晚都被赶到屋外去睡,也从无怨言,全然忘了自己才是这家的主人。 “怎么,好看么?”苏子衿从温泉里站起来,露出上半身洁白的身子,斜睨着陌青。 喘着粗气的陌青看的脸红心跳,待要不看,却舍不得错开眼去:“子衿,你这样,是要我的命!” 子衿温润一笑,冲着陌青勾勾食指,陌青便觉得膝盖软了,不自觉的迈到水里,一把抱着子衿,哀求的看着他。子衿轻轻在陌青脸颊亲了一口,这一下不异于引火燎原,陌青全身都像火烧过一样,再也忍不住,张口狠狠的亲了下来。 好半晌,池中的两人才平静下来,陌青将满面春色的子衿轻轻拥进怀里,闷闷的不说话。苏子衿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陌青张了张嘴,又低下头还是没敢问出来,子衿抬手给了他一拳:“跟个大姑娘似得!有什么话快说!” “子衿,你……好熟练!是不是……” “哈哈哈!”还没等陌青说完,子衿就笑了起来,“小爷我什么地方来的,什么没见过,再者说,你当我这么多年的书是白读的吗?” “这关读书什么事?圣贤书里怎么会讲这个?”陌青一脸震惊。 “呵呵,你难道没听说过,古人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苏子衿一副瞧不起的样子看着陌青。 陌青羞愧的低下头:“子衿,你跟着我这样的粗人,委屈了。无论你让我怎样,我都听你的!” 自从苏子衿知道陌青被村里人排斥的原因以后,就不肯回静书苑教书,说那些个没良心的理他作甚。每日里跟着陌青在后山里厮混,指使陌青为乐。 陌青也乐得给他作践,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时不时的还被苏子衿找个由头罚跪。不过这些他都不在乎,只是总盼着晚上快点儿来,因为晚上的子衿,就变了个样子,又害羞有乖柔,疼的陌青恨不得把他揉到自己里面去。 村里的村民三番两次来请苏子衿回去办学,苏子衿还是不同意,村民只好请来了村长来劝。 “老伯,您的来意不必说我也明白,但是请恕子衿不能从命!您知道我与陌青情非寻常。若村里人一日不接受陌青,这书院我便一日不开!”还没等村长开口,苏子衿便作了一揖,表明态度。 村长见再说也没什么意思,只好作罢:“子衿,你在考虑考虑,我回村和全村人说清楚,看看村民的态度。” “子衿,你不必为我如此。”陌青感动的抱着他。 “你怎知我是为你呢?夜里天凉,我总要找个人伺候!”苏子衿嘴硬。 “便让我伺候你一辈子,可好?”陌青说着便动手动脚,不老实起来,气的苏子衿打他。 过了几日,村长又来了,说是大家都同意让陌青进村了,请苏子衿回去。苏子衿听了,也没有过分拿大,谢过了村长,答应明天回去开馆。 当天夜里,陌青格外热情,也格外温柔,子衿又好气又好笑:“又不是以后吃不到了,你这是做什么?” “子衿,我离不开你!”陌青哀哀道。 “呵呵,那便每日来爷这里伺候着!” 陌青点点头,没说话,把头埋在子衿的颈项间。 苏子衿眯起眼睛,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天,自己初遇到陌青的时候。原来,那个时候,他就默默的为自己付出着呢! 如此一生,甚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