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之无形——小小豌豆
小小豌豆  发于:2014年0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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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茶铺里的人都望了过去,进来的公子衣饰华贵,容颜俊美,笑容更是和煦温暖,让人如沐春风。 他四下看看,含着笑,走向最里面的一张桌子。 桌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一身黑衣,戴着斗笠,低着头吃包子。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无形,秦书剑 | 配角:白夜亭,落笔摇,宁怀玉,木无忧 | 其它: 1、无形 他躲在柜子里瑟瑟发抖,拼命捂住耳朵,想逃开外面的惨叫声。 爹爹的声音没有了,娘亲嘶声唤了句“夫君”,又喊了声“力儿,娘对不住你!”,也没了声音。 一个男人啐了一声,道:“真没意思。大哥,这娘们是个烈女,咬舌自尽了!”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仔细找,别留祸根!” 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他强忍着不哭出声,腥甜的味道从紧咬的牙关渗出。 柜门忽地被拉开,亮光刺了进来,他惊吓地别过头,瑟缩在角落等死。 仿佛过了许久,恐惧从头顶退到了脚底,那一刀还没下来。 他慢慢地转过头,柜门前的黑影举着刀一动不动。慢慢探出头去,发现几个仇家都给人点住了。 厅堂里多了一个人,白衣似雪,面如寒霜。 那人走过来,把他拉出柜子,替他擦了擦眼泪和嘴角的血,轻轻问:“要报仇么?” 他用力点点头。 白衣人把手里的剑递给他。 他红着眼,手抖个不停,从小娇养起来的贵公子,杀鸡都没见过,遑论动手杀人。 白衣人径自走出门外,淡淡说了句“要么忍,要么残忍”。 他闭上眼,悲吼一声,挥刀向前。 不知道砍了多久,砍了多少刀,只知道再也挥不动刀,他才虚脱在地上大口喘气,喷溅到的血液顺着发丝不断滴下。 白衣人走进来,捧起他满是血的脸,轻轻地说:“今天起,你叫无形。叫师傅!” 2、秦书剑 七年后,洛州驿道。 “客官,快下马来歇歇脚,到雁北还有四十里,可就只有我们这一家茶铺了。” 青年公子跳下马,边走进茶铺,边笑着大声吩咐:“一壶茶,四个包子。” 茶铺里的人都望了过去,进来的公子衣饰华贵,容颜俊美,笑容更是和煦温暖,让人如沐春风。 他四下看看,含着笑,走向最里面的一张桌子。 桌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一身黑衣,戴着斗笠,低着头吃包子。 青年公子一屁股坐在那人对面,那人连头都没有抬,只是些微侧过身,显然不愿意和他面对面。 青年公子不在乎地笑笑,甩开扇子,啪拍了几张银票在桌上。 斗笠下的脸一直没有抬起,只是传出低低的声音:“谁,多久?” 青年公子用扇子挡着嘴,凑近了些。 黑衣人坐直身退让几分,冷声道:“滚开,我听得到。” 青年公子轻嗤一声:“躲个屁,本公子不知道多少人巴巴的想贴我身上来,你个不识货的,你这动作别人万一以为我有狐臭,岂不是有损我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形象,要是影响我的行情,我要扣钱的……” 黑衣人把剩下一个包子抓在手里,提剑就走。 公子握着扇子笑嘻嘻地追在身后:“一句玩笑都开不得,小气。”四下看看已经走离驿道人群,懒懒地哼道:“喂,无形,一千两的单不接,泣血也不要么?” 黑衣人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公子:“想问我是谁,还知道什么是不是?我还知道你师傅是白夜亭,他在鬼医落笔摇那里,等着这稀罕的血色珍珠给他做药引子。” 无形:“我不想知道你是谁,只需要知道我要干什么。” 公子绕到无形正前方,直视着无形:“不,你必须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秦书剑,秦始皇的秦,书剑两无成的书剑,记住了吗?” 无形抬起眼,秦书剑马上露出灿烂一笑,弯弯眼角流光明媚,无形有一种像被光刺到的眩晕感。 无形掉开眼,冷冷地问:“谁” 秦书剑可怜巴巴地叹了口气,开始喋喋不休:“我才是给你钱的人那,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别让我觉得我还没我仇家重要嘛!虽然话说回来,他是我给你钱的理由,但是钱毕竟是从我怀里掏出来的啊,而且这泣泣血很难找的,泪形的珍珠本来就少,何况还是血色的,对不对?” 无形面无表情,但是眼角已经开始抽搐,似乎已经忍耐到极限。 正转身要走,秦书剑急忙道:“进入正题,正题,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话说当年啊……哎别走别走,风语楼门主笑千秋。” 无形:“多久?” 秦书剑眨着一池春水的桃花眼:“我等了十年了哦,一年的时间够吗?对了,那要是你没杀了他,会退钱吗?” 无形:“赔命。” 秦书剑:“……” 无形走进林子,身形渐远隐没在纷飞落叶中,还听见身后大喊大叫:“秦!书!剑!记住啦!下次记不得要扣钱的!” 看着无形身影消失,秦书剑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褪去,俊魅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奇异光芒。 3、巧遇 无形抬起头,又是秦书剑。 从半年前接了他的单之后,总是不断遇到他,而且都是在麻烦找上门的时候。 掉进唐门陷阱里的时候,马上就有一条绳子垂了下来;被天鹰堡少主击下山谷时,他在谷底让他借力稳稳落地……方才中了埋伏,马被射倒在地,他又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把将自己拽上马。 这些都不是什么应付不了的险境,最多就是受点伤,可是每次秦书剑都那么碰巧的路过,以至于半年来遇敌无数,居然连皮都没有破过。 第一次秦书剑说自己正好在林中狩猎,第二次碰巧在谷里赏花,第三次可巧就他祖母家附近……现下要不是骑着马,他肯定又要摇着扇子,乐不可支并摇头晃脑地感叹:“巧!巧!巧!真是缘分啊!” 低头看了一眼无形冰冷的眼神里夹杂的疑惑,秦书剑笑道:“这么巧啊,我正要去前面滁州拜会陈太守,还以为捡了个遇到山贼的老百姓,没想到是江湖杀手榜第一把交椅的无形公子啊!” 无形冷着脸,手轻轻在马背上一拍,人飞退几丈,落在路边。 秦书剑也勒马跳下来,笑吟吟地走近他:“别觉得欠我情啊,我只是路过。” 无形嘴角挂起一丝不自在。 秦书剑一脸说中了的得意,笑意更深:“知道是你,我才不多事出手,那几个杂碎,哪够我们无形公子练手的啊。” 无形一眼都没看他,脚不沾地地飞奔进夜色中。 秦书剑笑意退去,皱着眉坐下来,拉起裤腿,一根牛毛一样细小的针钉在小腿上,针口周围一片乌黑,而且还在不断晕染开中。 秦书剑撩起衣摆,撕下一条,在伤口上方紧紧扎牢。 感觉被踢了一下,秦书剑抬头,无形面无表情地站在眼前。 秦书剑没有像平时一样打诨他,而是静静地望着他,月光银纱一般披在两人身上。 无形又踢了秦书剑一下。 秦书剑苦笑:“你干什么?” 无形冷冷道:“你怎么了?” 秦书剑委屈地指着小腿:“没看见我中暗器了么?你还踢我。” 无形瞟了一眼:“绑着不行,要封穴。” 秦书剑:“我不会,你怎么回来了?” 无形蹲下身,在秦书剑腿上点了几下,一抬头,正好对上秦书剑的双眼。平日里的一池春水化成了深潭,幽黑无底。 无形怔了一下,迅速起身站到一边。 “你怎么回来了?”秦书剑轻声重复着。 无形冷冷拉起他,一把扔上马。 秦书剑反应过来,哇哇大叫:“狠心的,你不送我去么,路上我堕马了,或者给人劫持了怎么办?你没良心的,我是为你受伤……唔!” 往秦书剑的嘴里塞了一团布,再往马屁股上一拍,看着马儿向着滁州奔去,无形转身向相反的方向离开。 跑出约莫一里地,无力地趴在马背上的秦书剑忽地坐起身,扯掉嘴里的布,跳下马,跃上路上的大树,寻了个隐秘的枝桠,盘膝而坐。凝息运气间,毒针一点点被逼退出血肉,落到树下,乌黑的血不断从伤口沁出,继而转淡,然后鲜红。 秦书剑吐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往伤口一抹,扬起一抹笑,策马奔向无形远去的方向。 4、挡剑 无形轻轻落在地面上,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攀上的悬崖,着实险峻高深,自己这轻功要悄无声息的上来,还是费了些力气。 花了大半年,才打探到笑千秋的处所,把他解决了,就可以和那个纠缠不休的秦书剑了清帐了。 “巧!巧!巧!真是缘分呐!” 无形身子一僵,慢慢回头,眼中一股难以置信。 旁边的树下铺着一块布,放着些肉干,点心,一壶酒和一个杯子。这些东西旁边,一个满面春风的贵公子摇着扇子,靠在树干上。 “无形,怎么我去哪你就跟到哪,我都不好意思了。”秦书剑用扇子半掩着脸,故作扭捏状。 无形脸一沉,秦书剑却吃吃地笑起来:“算了算了,这么有缘分,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赏月,还能遇见朋友,真叫人开怀,我要高歌一曲!”说着清了下嗓子,张开嘴:“明月——” 无形伸手抵住他的嘴:“收声,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秦书剑点头:“断情崖。” “笑千秋就在这。” 秦书剑大惊失色,:“我在下面看,只觉得这是个凉风赏月的好去处,爬了好几天才上来,不想送到仇人跟前来了,还好你来了,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死了。” “我拿了你的钱,他现在是我的事,你去吧。” 秦书剑点点头,却没有离开,而是拿起酒杯,斟了一杯酒递给他:“英雄此去凶险,一杯清酒为君送行,聊表心意。” “不喝,你走。” 秦书剑神色悲壮地看着他:“此去生死未卜,你我如此有缘,我早当你是知己,若为我误了你性命,我……不然我陪你同去,多份力也多些胜算。” “不必了” 秦书剑:“不,你不喝酒,也不带我,不是瞧我不起,就是不把我当朋友,我倒是非去不可了,纵然我武功不济,也让你看看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 无形夺过酒一饮而尽:“可以走了吗?” 秦书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我等你消息。” 风语楼在江湖上风名很盛,却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组织,除了有个终年带着面具的风语使常洛君对外打交道,根本没人知道究竟有什么人,有多少人。至于风语楼门主,就只有笑千秋一个名字流传在外。 可是无形还是没想到一个门派的主人,会住在这样一个地方。 没有壁垒坚实的城堡,也不是机关重重的山庄,甚至院墙还没有普通富庶人家的高。笑千秋针住在这个清冷萧瑟的小院落里么? 房间的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瘦弱的少年走出来,倚着门,懒洋洋地看着院子里的无形和一地的家丁,叹息道:“平时叫你们多用功了,没人听,这下被人放倒了吧。” 无形略微定了下神,刚刚开打时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手脚发麻,意识有些混乱。莫不是一年前中毒的那次落下什么病根了? “笑千秋?” 少年打了个呵欠:“你这么没礼数地闯进来,应该不是来和我做生意的吧,如果是要寻仇,请快些,我困了。” 剑光一闪,剑尖已经到了少年喉间,少年张开嘴,对他吹了口气。无形头一震,手脚的酸麻感突然加剧。剑一滞,少年一旋身鬼影一般飘开几丈远。 无形甩甩头,挥剑刺去。 少年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从腰间抽出一条雪白的软鞭,甩手抽过来,嘴里还咕哝着:“吵我睡觉,你去死,你去死。” 过了十几招,无形突然迎鞭过来,用肩膀生生地挨一下,就着少年挥鞭露出的空门,一剑下去。少年没想到没想到无形不躲,被这个只求杀人不管保命的家伙楞了一下,“啊”了一声,侧身闪过,腰侧的衣服已经被剑划开。 无形趁势反手又一剑,快刺中时却手一软,头一阵阵痛得要炸开来。少年一鞭子绞住无形的剑,手一抖将剑卸了过去。 无形咬了一下舌尖,略微清醒了些,一抬头,却看见少年握着自己的剑,剑尖已在眼前。 无形突然想起了七年前的那天,柜门拉开以后,自己的反应,也是现在一般闭上眼。只是那种惊惧已经不再,换成了一种很想微笑的平静。 过了良久,平静退成了疑惑,睁开眼,少年没有像七年前的仇人一样被点住,只是身前多了一个人,剑没入了那个人的心口。 无形无意识地揽住了那个倒下来的人。 秦书剑虚弱地笑着:“说了能帮你忙,还敢瞧不起我。” 无形觉得胸口像被巨石压着一般,突然喘不上气来。他抬起头,赤红着眼狠狠望向少年。 少年似乎吓了一跳,慵懒的表情散了些,忙比着秦书剑,眨着眼睛说:“你还跟我纠缠么,他要死了哦!” 无形一怔,随即抱起昏迷的秦书剑,纵身越出院墙。 少年吁了口气,踢踢院子里的家丁:“笑哥哥的游戏难玩死了,差点要了我的命,下次叫他加倍赔我。你们起来啦,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5、伤重 秦书剑看着房间的陈设,应该是客栈的客房。他坐起身,将手按在伤口上,慢慢运劲,感觉血液从伤口涌出来,直到裹在胸前的纱布晕红了一大片,才抬手点了几下,止住血。 无形端着饭进来,看见秦书剑迷迷糊糊地急喘着,胸口不断渗出血来。急忙将饭一摆,冲到床边将秦书剑扶坐起来,用手掌抵住后背,把内力灌到他体内,直到听到他呼吸平稳,才让他躺下,拿了条布巾帮他擦拭疼痛而流下的汗。 擦到脖子秦书剑突然睁开眼,无形吓了一跳,布巾掉到了地上。他飞速起身,走到桌前,头也不回地问:“你怎样?” 秦书剑轻笑出声,又叹息了一声,道:“无形,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关心人。” 无形:“我不关心你。” 秦书剑:“那我先教你,日后你也可以对你关心的人用啊,你问我好些没的口气,实在很像是问我怎么还没死。” 无形看了一眼秦书剑虚弱蹙眉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走到床前。 秦书剑:“弯下腰,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拉着我这只手,看着我的眼睛,对,问我还疼吗。” 无形:“还疼吗?” 秦书剑:“你又不是石头,怎么那么僵硬,放轻松些,脖子和肩膀都不要那么紧,恩,再问一次。” “还疼吗?” 秦书剑一脸又好笑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表情柔和一点,算了,这个太难为你,至少声音轻一声,高一些。你听我声音学一遍,还疼吗?” “还疼吗?” “不疼了”秦书剑突然展开春光明媚的笑颜,柔声答道。 无形被口水呛了一下,咳了几声,忙转身起来去帮秦书剑盛饭。 秦书剑看着无形延伸到脖子的红晕,瞳孔颜色倏地变深了几分。 秦书剑的伤越来越重了,每天不断渗血,止了第二天还是流,换了几个大夫都素手无策,虽然无形早晚都度真气给他还是停不了他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才半个月,已经形容枯槁,气若游丝。 这天早上,秦书剑睁开眼,就抬手无力地指着自己的包袱。 无形取下来帮他摊开。 秦书剑拉着无形的手放在一叠银票上,喘着气说:“还好,这还够付你钱的,剩下的也给你,算是给我治伤的钱……” 无形被烫到一样甩开手:“做什么?” 秦书剑虚弱地笑了笑:“我命不久矣,这些也没用了。” 无形:“我未杀笑千秋,还欠你一命,拿什么钱。” 秦书剑:“不打紧了,在这几天一直在想,若那一下你真死了,我宁可不报这仇……那珍珠你仍拿去救你师傅,只要你日后记得我就成了。你要觉得命是欠我的,那我收了,以后你不能再不要命的杀人了,我要你替我活着,替我游遍天下,这是我的命,你得爱惜着……” 话断了,秦书剑昏死过去。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被褥,以保护伤口不在颠簸中裂开。秦书剑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在赶路中,撇撇嘴角,抚着胸口的伤,露出一副总算值得的表情,又掏出个瓷瓶,悄悄伸出车外,洒下一些金色的颗粒。 车停了,帘子一掀,无形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车前。看见秦书剑睁着眼,眼睛马上亮起来。 “你怎样?”不等回答又打开旁边的包袱:“想吃东西吗?城镇还有一点距离,不过我带干粮了,只是不知道干粮会不会太硬,我给你泡在水里软一下吧……” 秦书剑微笑着看着他:“你刚刚跟我说的话能赶上以前的全部加一块了。” 无形脸上马上浮出一抹红晕,声音小了一截:“你昏迷了五日,粥都喂不进去。” 秦书剑自然不会说肚子早在无形四处求医的时候吃得饱饱,只好推说躺着没力气,也没什么胃口。 无形帮他把被子掖掖,道:“那我去赶车,前面有个集镇,我买些入得了口的给你吃。” 6、关心 一连几日,昼夜不停的在赶路,秦书剑在车上倒是好吃好睡,无形却瘦了一圈,眼眶都凹陷下去了。 喝完粥,秦书剑把碗递给熊猫一样的无形,有些不忍地说:“不如停下来歇一歇。” 无形:“只剩一天半的路程了,你再坚持一下。” 秦书剑想了会,道:“终日颠簸,我觉得气闷得厉害,不缓一缓就喘不上气了。” 无形伸出手,抱起比自己还高一头的秦书剑,走上路边的高地,把他放在草地上。 秦书剑倚着无形,看着面前绵叠的青峰,风从谷底上来,凉习习地抚在脸上。 秦书剑挪了挪身子,在无形的肩窝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道:“无形,除了要杀笑千秋,你该不知道我的任何事吧?” “你叫秦书剑。” “恩,之外呢?” “你武功很差,但爱凑热闹。” 秦书剑低低地笑,身体的颤动传到无形身上。笑了一会,秦书剑又道:“无形,如果我真死了,你会难受吧?” “不会。” 秦书剑直起身,瞪着无形:“不会难受?” 无形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看着无形眼底的坚持,秦书剑流露出一种复杂莫名的神色。 无形发觉没声音了,回过头,看见秦书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怎么了。” 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无形一手拉起秦书剑的手,一手放在他额头上,凑过身凝视着他,不自然却很轻声地问:“还疼吗?” 秦书剑像被雷击了一下,这是关心,是自己教给无形的关心,无形是在关心自己。 看着无形清澈的眸子,秦书剑突然觉得一阵慌乱。无形是江湖传闻中最阴狠无情的杀手,是最阴暗的存在,但此刻,秦书剑觉得自己才是个影子般的存在,在无形明亮的眼光中无所遁形。 秦书剑表情扭曲地挤出一个哭一样的笑容,哑着声道:“怕只怕到时候我没死,你倒希望我死了。” 无形不解地看着他。 秦书剑叹口气:“白夜亭老江湖了,怎么只教了武功给你。” 无形还是不解。 秦书剑温柔地笑了笑:“不说这些了,无形,怎么你杀笑千秋只要一千两啊?” “我手里每条命都是一千两。” “命和命怎么一样,你杀马匪如杀鸡一般,一千两也就罢了,笑千秋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那是拿命在赚的,他的头可是有人出价十万两的。” “命无贵贱。” “可是任务有难易嘛。” “难易是我自己的本事问题,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怎么能用这个抬价?再说钱多钱少也没什么关系。” 秦书剑对无形的思考逻辑哭笑不得:“不求名,也不为财的话,为什么杀人呢。” 无形楞了一下,想了很久,说出一个自己觉得很合理的答案:“我只会这个。” 这个问题无形真的没有想过,七年前杀了那些人之后,心里就像破了一块。跟师父在深山七年,学了一身武功,出来却茫茫然不知干些什么。只有别人给他指个方向,给他一个目标,一个对手,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两年的时间就占据杀手榜首位,这除了一身的功夫,天分也很重要。无形天生就是杀手的料,他永远只看得到对手,看不到自己。两个武艺相当的人,绝对的那个不要命的攻击力比较强。 听他回答的口吻就像一个裁缝对劝他转行的人说:“我只会做衣服”,秦书剑一脸心疼:“武功除了杀人还可以做很多事的,人生也是,还有很多事情是你还没有体验过的。无形,等我手上的事情完了,我陪着你好吗?你没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我一样一样教给你,好吗?” 无形看着秦书剑几乎要溺死人的眼睛,他的体温从紧握的手上传来,突然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多日累积的疲惫感涌上来。他居然会在别人面前犯困,虽然这个半死不活的人绝对保护不了自己,但不知为何,无形还是决定莫名的安心,安心得想要睡去。 秦书剑轻轻揽过无形靠着自己,在他的发丝上轻啄了一下,又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无形眼皮动了动,秦书剑伸出手,在无形后颈穴位上施力,无形呼吸加重,沉沉睡去。 秦书剑一身的虚弱瞬间一扫而空,强势地把无形抱到腿上,抚着他的脸。无形年少的面容上布满风吹日晒的痕迹,衣领下露出深深浅浅的伤痕。 秦书剑想起第一次找到无形的踪迹的时候,在无锡城外的一个荒庙里,无形用肩膀迎住东北刀王罗北见的大刀,一剑送进罗北见的胸口。仿佛感觉不到见骨伤口的疼痛,面无表情地伸手封穴,离开。那个月光下浑身是血的身影,在躲在远处的秦书剑震撼不已。 观察了半个月,无形似乎没什么弱点,除了接单杀人,没有任何行程。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书剑开始愤怒无形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因为无形每挨一刀,都像在自己心上割了一下,让他很不舒服。 他几乎日夜都是追踪着无形,虽然对自己说是为了任务,但完全不分场合地现身,就因为见不得无形受一点伤害,这已经超出计划之外了。可是,他也意外的发现,冷漠的无形在与人打交道上,完全就是一张白纸,对自己破绽百出的巧遇,居然没有见疑。对于这样单纯的孩子,阅人无数的秦书剑当然很清楚怎么把自己嵌进他心里。 7、留仙谷 走到车再也无法前行的路头,无形把秦书剑绑在背上,爬山过河,来到一个悬崖边上,拿出绳子,系牢在崖边的树干上,顺着滑到崖中间,钻进位于崖间的一个山洞中。曲曲折折走了半天,突然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一个幽静的山谷出现在眼前,清澈的溪流从中流过,谷深处一间茅屋炊烟袅袅。 秦书剑不禁暗叹,游遍天下,也不曾见这仙境般的地方,真是个离尘避世的好去处,住在这里的鬼医落笔摇,想必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无形:“留仙谷,里面有人能救你。” 秦书剑当然很清楚里面有什么人,这也是他的任务,只是对无形突然觉得很心虚,赶快紧紧地抱住无形的肩膀,生怕这份幸福会消失了。 无形背着秦书剑,推开茅屋直接走进内室,内室里一个清瘦的美人半躺在床上,另一个穿着好像异族服饰的人背对着,正给床上的人喂药。 无形把秦书剑放到椅子上,跪倒床前叫了声师父。 白夜亭看了一眼秦书剑,没什么反应,轻轻点点头,示意无形起身。 另一人回过头来,秦书剑看他和白夜亭差不多,二十六七岁的模样,但全无白夜亭般的优雅尊贵,虽然也算清秀,却斜着眼撇着嘴,还叼了一根草,一脸的痞子相。 那人一见秦书剑,立刻把草吐掉,一脚又把无形踢跪下来:“你他妈的疯了吗?带人回来。” 无形:“落大哥,他为我受了重伤,你不救他就没命了,而且他有泣血,可以救师父。” 落笔摇眼睛瞪得更大:“泣血?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恨恨得又踢了几脚,转过身骂白夜亭:“你看你教出来的是个什么蠢猪,你的鬼心眼就不能分一成给他么?” 白夜亭淡淡道:“该来的总要来的,既然有药,就吃了呗,好过没命。” 听起来他就是落笔摇,秦书剑不禁皱眉,鬼医落笔摇,听起来很脱俗,住的又是这么个世外桃源的地方,不似个仙人就算了,怎么一副俗不可耐的痞子样,倒像是满街寻衅斗殴的小混混。皱眉的另一个原因是,落笔摇一直在一脚一脚地踢无形。 无形听不懂自己哪里错了,反正落笔摇骂他常常也是莫名其妙,索性也不问,就静静跪着。 倒是秦书剑冷着声开口了:“你要是再动他一下,我就要动手了。” 几个人都转过头来,无形看了他一眼,道:“落大哥是很厉害的大夫,你不要乱说话。” 白夜亭眼中出现几分玩味,落笔摇翻了个大白眼,手指点着无形的脑门:“你若是在为这小子求我,我就告诉你,他活得比你还好,摆在门口能汪汪叫,丢下山去都死不了。白夜亭你个老狐狸,怎么养出一头猪啊?” 白夜亭轻笑:“我们打混多少年才隐退的?这孩子我从小带着,没入过世,没见过什么人,哪里能怨他。”说着瞟了一眼秦书剑,“我一直担心他单直的个性会不会误了他性命,能毫发无伤地有人给他上一课,也是好的。” 落笔摇:“呸、呸、呸,他倒是毫发无伤,你怎么办,这泣血一般人怎么会有,你还不明白是谁找上门来了么?” 白夜亭优雅地噙口水:“不打紧,我还挺想他的。” 门外传来异常声响,无形刷地闪身出去。只见院子里多了十几个人,正在排兵布阵,从他们跃上枝头屋檐的动作来看,都是高手。茅屋转眼就在他们团团包围下了。 院子的中央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衣着十分华丽夺目,从他的步形看不像会武功,但身形壮硕,面容如刀削一般冷峻深刻,不怒而威,周身凝聚着一个强大、霸凌的气场。 无形警惕地捏紧剑。 “无形”白夜亭淡如清泉的声音传出来,“让他进来。” 那人一听见白夜亭的声音,身形一颤,快步走了进去。 无形进屋,只见那人已经坐在床沿上,抚摸着白夜亭的脸。白夜亭的表情依旧是一副平日的从容淡定。 那个人的声音低沉浑厚:“我该拿你怎么办?” 白夜亭:“要不你再把我捉回去,换一种更厉害的毒,看我死不死,能消气么?” 那人手一僵,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你如果不跑,我就会按时给你解药,你根本不会有事。你跑就算了,还要躲起来,如果我找不到你,泣血送不到你手里,你以为你活得了么?” 白夜亭淡淡地说:“我就想试试看有什么困得住我。” 那人怒吼:“不要命的试么?好,好,我回去就挑了你的手筋脚筋,我看你怎么跑。” 白夜亭还是一脸云淡风轻:“那我得好好想想有什么法子了,或者,可以引诱个愿意为我卖命的下人,背我出去,唉,就不知道残废了还有没有那魅力。” 那人一把拧住白夜亭的手:“你以为我舍不得么?” 白夜亭:“要我死也就你一句话的事,我哪敢不信啊?” 那人狠狠地瞪着白夜亭:“再不听话,我就杀了你。” 白夜亭看了他一会,突然眉一蹙,脆弱地靠向那人怀里:“你弄疼我了。” 那人凶狠的表情马上化作绕指柔,松开手抱住白夜亭,温柔地说:“你乖乖听话,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白夜亭直起身看着他:“你知道我要什么。” 那人脸一冷:“你知道除了这个。” 白夜亭叹了口气,闭上眼倒回他怀里:“那随你赏赐吧。” 那人抱起白夜亭就向门外走,无形立刻伸手欲拦,一个身影飞快闪过来,隔在了中间。错手间已过了几招,此人一身青色铠甲,招数单一,气劲却十分深厚,不过无形这杀手榜头把交椅也不是捡来的,无形武功师承九命狐白夜亭,白夜亭的功夫扬名江湖就靠一个字,快!比起师傅,无形轻功稍欠,灵动不足,不过迅疾相等,狠辣更甚。那人岿巍如山,无形无法硬拨开,于是几个回身游走,就从那人手下闪过去了。抱着白夜亭的人看无形追上来,侧头喝了声:“笑千秋!” 无形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几分疑惑,这不是秦书剑的仇人吗?却只见秦书剑一扫虚弱,应声而起,贴到背后,和那穿铠甲的一左一右,按住自己的肩手。 无形回头望向秦书剑,面上一如往常的冰冷,只是眼底一抹深深的难以置信。 秦书剑避开了无形眼睛。 8、我喜欢你 被这两人一左一右扣住了手腕,无形一时竟难使上劲。眼看师傅被带走,无形一屏气,用了十二分的气劲挣脱,秦书剑晓得他这不要命的个性,急忙松开,伸手扶住无形后背,那人却似乎没料到无形会如此拼命,楞住了,无形一时气行难止,只觉一阵胸闷,唇间溢出一丝血。 秦书剑抬头瞪着那人叫道:“周将军,你轻点。” 白夜亭的声音透过抱着他的高大身影轻轻传来:“放开我徒弟!”抱着白夜亭的人微微点点头,穿铠甲的人立刻松手退开,白夜亭接着说:“无形,你且退下,这人是来帮我解毒的,你自个儿照顾自己些时候,等为师病好了,自然回来寻你。” 那人侧着脸,睥睨着落笔摇:“你,调理得不错,给我继续为夜亭诊治。” 落笔摇切了一声:“对老子客气点,你以为是你的药有效啊?若不是老子舍下一身荣华富贵飞回中原,不死也残废啦?我刚从深宫禁苑那种鬼地方出来,也该闲云野鹤逍遥一下了,我才不去。” 那人对落笔摇的无礼并不着恼,只是慢悠悠的说:“听驻守玉门关的罗戚说,前一段混进几个西域人,居然身怀傩南国皇家信物,皇室出访居然没有先遣使,也没有来访信,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是奸细还是另有所图。” 落笔摇的脸瞬间惨白。 那人继续:“整个中原,不知道除了我那还有什么地方藏得住人。” 落笔摇立刻跳起来,上前一步涎着脸:“我也确实放心不下夜亭,还是去守着他算了,且把屋里的药材收拾下就来。” 白夜亭说:“无形,你不必挂心为师,倒是你一人行走江湖,有些东西教不来,遇着了就会明白,切记要学会识人、防人。” 无形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这个局面,以他一条线到底的心思实在看不出所以然,只好听师傅的,傻站着,看一行人离谷而去。 落笔摇拎着拾掇好的药箱走出来,看着茫然的无形,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师傅这是该谢你,还是该怪你啊。” 无形:“师傅是不愿意去的吗?” 落笔摇:“他是极想回去,也极不愿意去的。” 无形:“无形不明白。” 一旁的秦书剑受不了道:“他就是听不懂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你还给他绕。” 落笔摇:“哎,他们之间的纠葛,可比我的话绕多了,你不会明白”看了一眼秦书剑,又补充道:“也说不定很快就明白了。” 无形:“不是给师傅解毒的人吗?” 落笔摇苦笑着摇摇头:“解毒之人,也是下毒之人。” 说完对着欲张嘴的无形摆摆手:“几句说不清楚,我还要去寻几味药给他送去,日后让他自己说与你听。” 无形忙道:“可知道是去了哪里?” 落笔摇撇撇嘴,眯起细长的的眼睛:“这世上也有你不好去的地方,你听白狐狸的乖乖这等吧,我可不敢告诉你,闯出什么祸来,那死狐狸还要骂我。”说完挎上药箱径自走了。 偌大个山谷,一时只剩下两人,刚刚的乱相,一阵风似的就没了。 无形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师傅被带走了,提着剑就要追。 秦书剑用力拖住他,把他拉回屋子里,无形不解地看着他,秦书剑将无形按坐在床上,急道:“我保证你师傅不会有事,你且坐下。” 无形:“你没听到吗,他对我师傅下毒!” 秦书剑叹了口气:“相信我,你师傅只有在他身边才安全,离开他,他才会下毒手。” 无形听不明白。 秦书剑又叹了口气,坐在无形身边:“他们这十多年的纠葛,不是我说得清,你听得明的。” 无形像没听到一样,秦书剑在心底叹着气,正不知如何开口,无形却说话了:“你是笑千秋?” 秦书剑心里飞快地打了一阵算盘,想着怎么说能把这个事情解释得漂亮些。抬起头看着无形,冰冷的神情,只是秦书剑知道,那不是冷漠,只是没有表情,是一种不知如何表达喜悲的单纯。 秦书剑扳过无形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无形,我现在要把整件事情告诉你,在这之前,我想先告诉你,我喜欢你。” 无形嘴微张开,似乎有些吃惊。 秦书剑觉得这个语序果然没错,又尝试着拉起无形的手,斟酌着继续说:“无论前面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就一个心思,我想和你在一起,留在我身边,好吗?” 无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闪动不定,耳边慢慢晕起一抹红意。 9、假的 虽朝夕相处多日,秦书剑也未见过无形这样羞涩可爱的模样,不禁呼吸一窒,捧住无形的脸,低头吻了上去。无形吃了一吓,瞪大眼睛。 秦书剑虽身在血腥江湖,却生就一副明朗快活的性格,每日都算是过得情趣悠然的,但是过往所有美好的时光,都不及这一刻,竟能蚀骨一般的销魂,秦书剑难以自抑地加深着吻,吮吻中发现好像感觉不到对方的呼吸,退开一看,无形脸涨得都快紫了。 秦书剑笑出声:“放松点,你鼻子还闲着,怎么会不能喘气?” 无形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有些迷乱。 秦书剑再度贴过去,被无形突然伸手推开。 秦书剑叹道:“罢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对,我就是风语楼主笑千秋,你想必知道,风语楼是专买卖消息的地方。一年前,有人找到我,希望我亲自出山,找一个人。” 无形:“谁?” 秦书剑哭笑不得:“到现在你还没看出来么?你这样子,哎连骗你都让人不忍心。” 无形还是没有表情,也没有开口。 秦书剑长吁一声,“他要找的人,就是你师父,九命狐白夜亭。” 无形突然出现一个了然的眼神,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总有人问我九命狐和我什么关系。” 秦书剑笑道:“你连你师傅的名号都不知道啊?九命狐白夜亭十三岁就在江湖上立威了,一路踏雪无痕出神入化,跑起来就没人能沾到衣角,只是十年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一年前我接到这个单子的时候,得到的线索是,白夜亭身上带着七明落花天的剧毒,而两年前,失踪多年的鬼医落笔摇重现江湖,沿途一直在收集各种解毒圣药,这落笔摇是白夜亭唯一的师弟,急匆匆赶回来定是为了救治白夜亭。可不料落笔摇回到中原后竟也完全隐没,不再出现。直到后来,我又打听到有人功夫套路和白夜亭十分相似。” 无形知道这个人说的是自己,师父救下自己时尚未毒发,每日运功行气就能控制,所以带着自己隐居山谷传授功夫,偶尔让无人识得的自己出去采买,直到五年前一个夜里,运气间突然岔了一些,吐血不止,身体就迅速虚弱了下去。 白夜亭知道自己已无法自救,写下一封书信,让无形交给行走丝绸之路的胡商。两年前,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男子来到谷里,自称是无形的师叔,但是又嫌师叔太老气让无形改叫大哥。落笔摇的回来,让只吊着一丝气的白夜亭捡回了命,这两年虽下不了床,精神却好多了。两人一致决定,让没有人认识的无形出去行走,赚钱游历,同时负责采办药材和用品。不想这小徒弟青出于蓝,话少功夫好,价钱又公道,办事还干净利落,所以迅速打响了名头,上了杀手榜还成了第一。 秦书剑继续说:“几乎没有活人见过你动手,也很难确定是不是真的,我也是听请我找人的人说,要治好你师傅的毒,需要泣血做引子,我就放了个风说泸州太守府上有,等了半个月,你就把刀驾到太守脖子上讨药来了。” 无形:“那个时候你在?” 秦书剑:“你一出手,我就知道白夜亭收了个徒弟。我跟了你几个月,可是你根本没有回来过,我明明看见你带着药品进了那个山洞,出来是空着手。你走了之后我进去找过,可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人,也没有暗道。直到来到这里,我看见外面的泉水是东边的崖底流出来的,才想到那个山洞就是在山那边,洞里的暗河就是这门口的溪流,你是顺水把东西送进来的对不对?” 无形:“你给我单子杀你自己,然后找到我师父?” 秦书剑知道开始到重点了,连忙从解开迷题的欣喜中抽身出来,思索了一下,小心措词:“我觉得先和你交上朋友比较可行,可是你不和生意外的人有任何交集,所以我觉得,找个单子给你接,会比较容易。” 无形:“是利用我吗?” 秦书剑一时哑口,自己就是在努力避开这些词,无形却这么直接。枉费自己平日舌灿莲花,现在居然词穷,秦书剑不甘心这么被定性,解释道:“不是,这便如同你接单子一般,要完成任务,并非其他。即使这中间绕上了你,也是任务迫使,现在任务结束了,我说的话便与那些事再无关系,我是真意与你结交。” 无形:“若你是笑千秋,那打伤你的人?” “他叫木无忧,是风语楼三大长老之一。” 无形冷冷地坐着,原来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么清楚明白的,原来那么不经意的相遇可以是精心设计的。 “你每次救我,都是安排好的吗?” 秦书剑发现无形口吻冷淡,忙拉起他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 “无形,你听我说……” “你伤得那么重,也是假的?” 秦书剑一脸愧疚:“伤不重,一直流血是我用内力催的,虚弱和紊乱气息是我闭脉造成的,可是无形……” “我打他的时候头疼手软,跟你有关系吗?” 秦书剑发现无形其实一点也不笨,缺失的人情世故学到一点,马上能举一反三。 “我是怕打斗中你和无忧真的有人伤到了,我不愿你受伤。” 无形沉默了很久,声音越来越轻,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你为我拦的一剑是真的吗?”没等秦书剑开口,又自言自语:“自然不是,受伤都是假的,那怎会是真的。” 秦书剑突然很害怕,无形眼中和他一起以来渐渐增加的生气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他张开手,把无形紧紧揽入环中,语无伦次:“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情况,我会去挡的,无形,跟着你久了,我根本不愿你再受一点伤,你为了照顾我累成那样,我心痛至极,我只是想着,事情完结一定加倍补偿……唔!” 秦书剑气息一滞,慢慢退开无形,低下头,一把精致的匕首已没入小腹。 无形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从秦书剑怀里掏出银票,数了十张放到至极怀里:“笑千秋,一千两,一年内。我完成了,我们两清了。” 秦书剑摒着气,痛苦地拉住无形:“那不过是任务,如你受人所托,自然忠人之事。现在,这不是都结束了吗,我们可以重新认识,重新开始,好不好?” 无形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没有结束,我师父不知去向,若有事,便是我之过,也是你之过,我们便是仇人。” 秦书剑叫苦不迭,这木头没反应还好,有反应了句句如刀啊。 无形甩开秦书剑的手:“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从暗河送东西过来吗?因为落大哥说有人要加害师傅,我要少回谷,避免师傅暴露行踪。可是我却引狼入室,我按你的计划不吃不睡的救活你,一路背着你回来,你很得意吧?” 秦书剑:“我一路根本不曾为完成任务而高兴我,我心里只有怎么对你开口的烦恼。” 无形冷笑了一下:“师傅老跟我说,我入世浅,迟早有人给我上一课。多亏了笑楼主,我学到了!” 秦书剑捂住伤口:“只是现下你师父情况未明,许是好事也未必,你没听他说是去解毒吗,这样,事情未明之前,我愿陪你去寻你师父,若真有事,你再怪我不迟啊。” 无形冷冷道:“我不愿与你同行,若我师父有什么差池,我自然不放过你。” 秦书剑大叫:“为何?我风语楼就是个买卖消息的地方,找人竟有不要我笑千秋帮忙的。” 无形没什么表情,秦书剑竟有些慌张,这个被他骗得团团转的孩子,没什么恨他的意思,尤其让他紧张的是,半年苦心经营后的那一点点亲近,好像也没有了,就好像第一次见面时的淡漠,恨也好,闹也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让秦书剑这个知进退善应对的人精无从下手。 无形并不回答,径自拿了包裹,这包裹随他归来,还没来得及打开,又要出行了。 秦书剑伸手去拉,“噌!”的一声,无形的剑已经抵住咽喉。秦书剑楞了一下,叹息道“若能平你气,这命送与你吧。”说话间自行往前一顶,剑尖没入了一分。无形始料不及,仓促收剑,却不愿看他一眼,只飞快地出谷而去。 秦书剑不敢伸手再拉,只好急急跟上,极力相劝:“无形,就当给我将功折过,我一定还你师父,你就让我跟你去,我任务完了,自然只站在你这边的。你若不愿理我,自不用理我,只当多个仆从随侍身边,不,不,等等,你就当多了条狗,保证不叫,无形……” 且不说师承白夜亭了轻功,这是无形生活了多年的地方,秦书剑还受着伤,哪里追的上,几个弯就跟丢了,秦书剑对着深旷的山野空喊了许多,只有风声阵阵,回声相应,哪里还有无形踪影。 10、真的走了 秦书剑折回谷里,躺在桃树底下,不疗伤不止血,不信无形能放自己死了。他对自己的关心,看自己的羞涩,亲吻时候的迷乱和甜蜜,都不是假的,虽然到现在还想着用苦肉计真的很可耻,但是再也想不出其它办法了。 血流了很久,意识慢慢模糊,一直到昏死过去,无形也没有回来。 睁开眼睛,面前模糊的人影让秦书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渐渐清晰后却恨不得就继续模糊着。无形没有回来,面前的人,是眼睛永远睁不开的木无忧。 木无忧欣喜地看他睁开眼,马上又拉长了脸,把湿巾丢到他脸上,不满道:“做什么一副不愿意看见我的表情?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升仙啦!” 秦书剑把湿巾移到额头上:“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木无忧:“本来是要回蜀中的,住在前面回柳镇的客栈,有人给我丢了纸条,上面画着地形图,要我到这里来救你。” 秦书剑扼腕叹息:“你应该对着窗外喊,我不去,让他自生自灭吧!” 木无忧回了个大白眼:“那你现在去死吧。” 秦书剑挑挑眉:“现在就没意义了,给我去找最好的大夫,买最好的药材,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复原,晚了就不妙了。” “知道啦,你昏了五日,水牛说这一单的三十万两到清了,你请御医都够啊!不过你事完了还急什么,不如回蜀中休养一番。” “没空,我要给你追嫂子去,拖久了怕飞了。” “嫂子?”木无忧懒懒半闭的眼睛瞪圆了。 “谁家小姐这么幸运,让我们楼主看上啦?”门被推开,一个覆着半边脸面具的人走进来,坐在床边。 秦书剑笑嘻嘻地搭上来人的肩膀:“怀玉,上次从少林弄来的丹药给我吃了吧。” 宁怀玉美艳的半边脸对着秦书剑:“这么着急,莫不是快出嫁了吧?” “是怕跑没影了”与其说秦书剑怕无形找不到师傅行踪急坏了,其实他更担心真的给无形找到白夜亭下落,闯出大祸来。 宁怀玉:“哟,莫非还有躲着你笑千秋的人?谁这么不识货,拒绝我们温柔体贴,又擅逗趣解闷的笑楼主啊。” “谁说是拒绝,只是中间有些曲折。”秦书剑不甘心地纠正。 “先不说这个,说说谁伤了你,能伤得了你,该是你这次交手的那个厉害人物吧?”宁怀玉喝茶的动作停了下,美丽的眸子迅速眯起。 秦书剑知道这是宁怀玉起杀意的标志,忙道:“别乱来啊,他可是要做你嫂子的!” 宁怀玉的杯子掉到了地上,一起掉到地上的还有木无忧的下巴。 木无忧楞了一会,笑出声:“且不说你怎么会看上那个长得一般般的木头人,从他捅你一大窟窿还附赠划拉一刀的情况来看,人家可没看上你!” 秦书剑道:“这是定情一刀,你懂什么。要不是你不识趣,我现在早可怜兮兮地躺在他怀里了。 宁怀玉:“你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活了,还哄不住他?” “我们头开得不好,我不愿再对他用计。越是单纯的人,上了当越受伤,我得花些功夫让他真正信任我,要不我何苦挨这一刀?我哪怕编个故事,也能让他以为我和他师傅的事情无关,只是我想和他以诚相待。” 宁怀玉:“行啦,别提到他一脸让我恶心的表情,知道你怀春了。” “你平时不也说我满面春风,眉目含春的,怎么今天就恶心了?” “你这急色思春的样子,和平时的玉面春风不一样的!” 秦书剑笑着点点头:“是啦,对了,你怎么也下江南来了。” 宁怀玉:“最近有个单子,想邀你出山。” 秦书剑:“知道我出山了都慕名来了是吧?这白夜亭的单子是因为那天杀的家伙用身份来压我,加上钱够。” “知道,这次是个西域人,高鼻深目,来头好像也不小,钱和奇珍异宝不说,主要他有几匹西域良驹,我看着很喜欢。” “喜欢你接单啊!” “这不是别人指定你了吗?” 秦书剑懒懒闭上眼:“风语楼这么多人,他要我,你就证明别人也行。接不到,那就是你的本事了!” 宁怀玉受这一激,眯起眼:“你找到那小木头疙瘩之前,我就能接下这一单。” 无忧好奇道:“是个什么案子啊?” 宁怀玉:“也是寻人,下单的人叫风桀扬,应该是来中原起的诨名吧,他要找的鬼医落笔摇。” 秦书剑睁开眼:“落……这太简单了,我现在就知道他在哪!” 木无忧:“那这就是白送的单子,赶快捡来吃啊!” 秦书剑眼珠一转,温柔一笑:“算了,我可不想再被无形捅一刀,谁接谁自己查去,跟我没关系!” 宁怀玉翻了个白眼:“不靠你,我自己来就是了。你要那么本事,那些风月花事也不要动用楼中兄弟!” 秦书剑挑眉:“不用,我自有办法让他来寻我。” 11、成为我的 一轮明月,一江波光,一叶扁舟,一杯清酒,一个男子斜卧在小舟的甲板上,一手撑着自己,一手举杯邀月,于清冷银辉中独酌。月光照着他俊俏的面庞,嘴边依然噙着温柔的笑意,只是面色些许憔悴,眼中袅袅愁绪,化淡了春意。 一个黑色身影越江而来,轻点水面,落在船头。 秦书剑觉得这两个月以来的所有思念顷刻间全化成血液涌向心口,满的几乎承受不住。 无形低头看着他,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秦书剑紧紧地握着杯子,没有动,也没有言语,生怕一个举动又惹跑了无形,只敢深深地看着他清冷的身影,数月之间,他仿佛也瘦了些。 无形冷冷道:“我师父的消息需要多少钱?” 两个月来辗转奔波,无形已经试遍了所有方法,根本找不到白夜亭一点消息,连落笔摇都好像消失了,没有一点线索可寻。 砰的一声,杯子承受不住秦书剑压抑的情绪,碎裂了。 秦书剑好像感觉不到碎片割破手掌的疼痛,任血一滴滴落在船板上。 无形动了动,似乎想往前,却终究没有动。 秦书剑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扑上去抱住他的冲动,慢慢松开开手里的碎片,拾起扇子悠悠晃着,嘴角擒住丝丝笑意:“这月影迷蒙,江色旖旎,怎么都是谈情的意境啊,你却来跟我谈钱,好没趣。” 无形走到他面前,拿出一叠银票和几个银块放在秦书剑脚边:“六千八百七十三两。” 秦书剑笑出声:“这么精确,是把全身家当都搜刮出来了吧?早告诉你你那每个人一千两的白菜价太不值当了,看你,杀手第一人,只有六千两。” “多少?” 秦书剑叹口气:“你我之间,还一个字也不舍得多说。也罢,你既问钱,你可知道风语楼笑千秋不接单五年了,这请他出山自是不便宜的。” 无形冷道:“却是我记错了,我还以为我师傅的事两个月前才发生的。” 秦书剑微笑:“我还没说完呢,你师傅那一单正是我出山之作,除了那个人我不想惹,更重要的是,那一单值三十万两。 无形转身就要走,秦书剑扇尖一点:“慢着,知道把你卖了也不够,也不是没得商量的。” 秦书剑起身,绕到无形面前,甩开扇子半掩着面凑近了道:“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莫说消息,我亲自去给你找回师傅,还附赠帮他解毒。” 无形:“何事?” “帮我送个东西去玉门关,但是这东西我存在扬州,得先去取。” 无形蹙眉:“去扬州要三天,再去玉门关快马加鞭也得一个月。” 秦书剑:“磨刀不误砍柴工,等你回来,我赔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师傅。” 无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秦书剑。 秦书剑知道他心里疑虑,一手拉起无形的手,一手指月,满脸诚恳:“我秦书剑至此以后,决不再欺瞒于你,江河共闻,明月为证。” 无形收回被拉住的手,秦书剑以为还是不信自己,正焦急,只见无形回身拉起衣襟,哧啦撕下一条,拉下秦书剑指月的手,给他缠在方才杯子划破后一直在流血的手掌上。 秦书剑看着面前垂首为自己包扎的无形,嘴角浮上一丝满足的微笑,又蹙起眉,伸手挡住丝丝柔柔覆在无形露出的肩颈间的月光,不许这月光轻薄了无形。 无形给包扎好的伤口打上结抬起头,发现秦书剑的脸近在咫尺,吓了一跳,待要退开,却被秦书剑一下箍住了肩膀。 秦书剑长叹一声,道:“无形,我知道,你心里待我也是不一般的,为何我们非要如此生疏。若是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多好。” 这一声叹息在夜色中深沉悲凉,如一缕迷香,让人为之心酥神软,无形没有再挣扎,只由着秦书剑紧紧相拥,月斜影稀,两人相依静立,仿佛将要融化在这夜色中。 烤鱼的香味混着芦苇的清香阵阵袭来,由不得人安睡。秦书剑睁开眼,一个人躺在摇摇晃晃的小舟里,出来一看,天色微微发白,船已泊在一片长满芦苇的水边。岸上用几块石头架成简易火塘,无形光着膀子背对着自己,烤鱼的香味不断飘来。 秦书剑看着眼前的画面,突然一种每天都想要这样过的感觉。想想自己也曾厌倦过江湖,也隐退过,也有过这样远离争斗、山水闲淡的时光,却总是觉得少了什么,忍不住要回到恩怨纷扰中。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少了一个人,一个起床看见就能让自己定下心平淡下去的人。 正出神,无形甩手扔过个东西来,秦书剑迅速回神接住,软乎乎的,却是芭蕉叶裹着烤好的鱼肉。 秦书剑走到无形身边坐下,噙着笑用腻死人的眼神看着无形,无形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冷道:“发什么呆” 秦书剑笑道:“我在想下扬州的线路啊,你素日昼伏夜出、行事匆匆的,不知道错过多少好地方,能路过的我都带你去走走。” 无形冷道:“吃完立刻上路,救我师父要紧。” 秦书剑道:“我已先行派人去准备要你送的东西,需要五日,你拼命赶去一样要在那边等几日,我说了帮你,就一定做到,你相信我!” 看无形没言语,秦书剑挪近位置,紧贴着无形,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无形,你看那边,太阳出来了,好美。”无形抬起头,天边朝霞似火,水中一片绯红,芦苇上的露水柔光闪动,果然美不胜收。“无论焦急还是悠闲,一样都要过这五日,到时候我们分头行动,一别不知又多久,虽然还有更重要的事在前头,但我们能相守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我很珍惜这一刻,我们先把其他事都放在一边,就只有彼此,好吗?” 秦书剑声音很小,随着说话气息热热的就在自己耳边,无形转过头,对上秦书剑的眼睛,只觉得好像看着一汪不见底的深潭,意识如同受了蛊惑,不受控制地被不断吸进去。 秦书剑抱住无形,轻轻吻上他的嘴唇,无形自然地张开嘴,配合着秦书剑。发现无形在回吻自己,秦书剑更加激动,俯身把无形压到身子底下。秦书剑这样的身份地位,加上令人舒服的个性言行,被投怀送抱是常事,在情事上也算是经验老道,可是他从未像此时,迫切地想要讨好一个人,又怕吓着他,温柔得几乎让无形化了骨头……清晨的阳光温柔洒在两人身上,为这旖旎春色镀上一层微光。 12、亲密 自那日之后,秦书剑才知道成为无形的自己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卸下防备的无形单纯可爱,加上无形自小没受过俗礼教化,对两个男子在一起没有什么道德负罪,虽然羞涩,并不扭捏,亲密自不必言。 “无形,你别看这是个小店,虽然开得荒僻,他家的焖牛肉多少达官贵人寻着来吃的,你尝尝。”秦书剑挟了片牛肉放进无形嘴里,看到无形眼里瞬间有光,得意道:“是不是,哥哥我吃遍天下,怎么会有错。这个青笋百合也是不能错过的,来。” 无形:“你自己也吃,怎尽喂我了?” 秦书剑凑过头,低声道:“把你先喂饱,我吃你就好。” 啪,一筷子抽在秦书剑脑门上,无形扭过身,背着秦书剑自己吃饭。 秦书剑委屈道:“干嘛背着我,你不喜欢见我,那我坐那边去好了。” 说着故意要起身,肩一紧,低头看无形的手已经拉住一边衣袖。秦书剑扬起一丝得意,顺势拉住无形的手坐下来,一起用餐。 吃完饭回到房间,秦书剑关上门,马上回身抱住无形,笑吟吟地看着他:“无形,这两日和我一起,你可高兴?” 无形老实点头,表情还是淡淡的,只是声音亲软不少:“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师傅也待我很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一样” 秦书剑轻笑出声:“那自然不一样,我又不是你师父。” 无形想了想:“虽然师叔很好玩,但是和师叔也不一样。” “那是自然。” “我有时候回想起死去的爹娘,我以为小时候是最高兴的,现在也高兴,可是也不一样,我分不清哪个更高兴?” 秦书剑看着无形蹙眉思索的样子,好笑道:“你不必想了,这每个人给你的都是不同的情感,你感受到的是不一样的温暖,自然是不一样的,没法比较。你就说说和我一起跟他们有什么特别不一样吧。” 无形想了一会:“有时候像练岔了气,行气运功都不能止。” 秦书剑愣了一下:“怎么叫练岔了气,听起来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啊。 “就是感觉血气逆行,怎么调息都不能平复。” 秦书剑听明白了,这不就是在说自己让他心跳加速吗?霎时倍觉甜蜜,低下头,凑到几乎吻上的位置,眼神闪动地望着他,故意喘息着问:“是这样吗?” 无形只觉得气血一阵上涌,正要运气丹田压住,突然脚一空,被秦书剑打横抱起。 秦书剑亲亲他的额头:“你听听我的心跳。” 无形贴近他胸膛,擂鼓一般咚咚作响。 无形惊道:“你也会气息紊乱?” 胸腔里传来低沉的笑声:“我说怎么一亲近你就心不在焉的,原来在调息,这不是气息紊乱,这个只要和亲近的人在一起,武功再好也控制不了,你享受它就好。” 无形摇头:“和我最亲近的人是师傅,我和师傅在一起从不会这样。” 秦书剑不满地把他丢到床上,俯身下来吮住无形嘴唇,耳鬓厮磨了一番,哑着声问:“最亲近!那你和你师傅也做这种事吗?” 无形脸一红,没说话。 “你愿意跟他做这件事的人,是你生命里另一个重要的人,他跟其他的人不一样,不可相互取代。” 无形抬手攀住秦书剑的脖子,定定的望着他:“我也是你重要的人?” 秦书剑深情地看着无形,“是!”手轻轻抚过无形身上的伤,“虽然只有短短几日,我恨不能带你游遍天下,我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想让你过另外一种生活。你不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已愈合的伤,每一道都像一直割在我心上一样疼……唔!” 无形手猛一使劲,秦书剑伏下来,未尽的话消失在了亲吻中。 接连几日,秦书剑仿佛就想把一生的深情耗尽一般,寸步不离,极尽宠爱,无形觉得自己都快溺死在他怀里了。 扬州其实也不是没来过,只是上次事为了完成单子来的,趁黑进城,天亮一开城门就走了,这次尽兴游逛,还有秦书剑在一旁讲解说逗,显得那么美丽有趣。坐在画舫上游河,斜阳西坠,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一会天黑了更热闹,画舫都点上灯,可以请歌姬来唱曲,河边会有姑娘们来放河灯,很有趣。”秦书剑站在船头兴致勃勃的介绍。这样一个春风满面、玉树临风的年轻公子,对到眼还会报以礼貌温和的微笑,岸边已经有几个姑娘依依不舍的盯着秦书剑,不舍离去。 无形冷冷地打断他:“你笑什么?” 秦书剑:“啊?” “眉来眼去。” 秦书剑哭笑不得:“我跟谁眉来眼去,看到人笑一笑点个头是礼貌的招呼吧?我又没调情,桃花眼是天生的,我也没办法啊。” 无形没说话,转身进了画舫。 秦书剑追进来拉住他:“好端端的怎么了?若是不爱我看别人,我眼都不眨盯着你就是了,我乐意着呢。” 无形轻摇头:“第五天了,你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秦书剑楞了一会,叹了口气:“明天一早就会送过来。” 无形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看着窗外流动的河水。天慢慢地黑下来,岸上已经点上了灯,无形还是盯着漆黑的河水,没有开口也没有回头。 沉默了很久,秦书剑先开口打破凝固的空气:“我们还有一晚上的时间……” 无形像是突然神游回来,回头慢慢走过来,站在秦书剑面前,慢慢把头贴到秦书剑肩膀上。 秦书剑抬起一只手轻轻给他拍着背:“怎么了?也不说话,还这么主动。” 无形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心里……堵得慌……” 秦书剑心疼地抱紧了他:“舍不得我吗?” 无形:“那东西急着送吗,不如我们一起去找我师父。” “不行!”秦书剑猛地推开无形。“你不能去!” 无形疑惑地看着秦书剑。 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秦书剑伸手再次抱住无形,笑着说:“既是交易,要言而有信,你我之间也一样,我送那东西,就跟你找师傅一样重要。放心,等你回来,我一定办好事,到时候,你别舍不得你师父,不跟我去游历天下啊!” 无形点点头,抿了抿嘴。秦书剑正好看到,激动道:“哎你笑啦?笑起来这么好看,再笑一个给哥看看啊。不笑?算了,不笑来亲个。” 天色微微发白,秦书剑看着臂弯里刚刚沉睡过去无形,手指轻轻临摹着他的脸型,再到脖子、肩膀,摸到伤痕眼神一黯,轻声道:“若还能回来陪你,再不让你刀口噬血。” “你没睡吗?”无形睁开眼,就看见秦书剑红着眼,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秦书剑温柔啄了下他的脸:“不舍得睡,多看你一会。” 无形害羞地避开眼,想要起身。 秦书剑压住他:“天未尽亮,急什么?” “早去,才能早回。” 秦书剑把脸埋进无形颈间,含含糊糊地说:“再陪我一会,就一会。” 无形伸手抱住他:“我说留下陪你又不愿意。” 秦书剑抬起头:“不用!让我好好抱抱就行。” 无形红着脸,小声道:“不是抱了一晚上了吗?” 秦书剑摇摇头:“抱不够,恨不能把你揉进身子里。” 无形脸色红晕未退,眼神迷离,秦书剑突然狂热地吻下来,无形积极回应,手也在他背上摩挲着安抚他,可是秦书剑好像很激动,不停地加深着吻,舌尖疯狂地缠绕搅动。无形根本跟不上他的狂乱,只能张着嘴任他啃咬。秦书剑吻了好久,久到无形几乎没气才放开,秦书剑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用鼻尖轻轻摩擦着无形的鼻尖,喃喃地说:“我怎么会如此离不开你,无形,幸亏你也属意于我,否则我一定会死的。你让我此生了无遗憾了,我爱你,好爱你。” 无形没本事说出口这些甜话,只紧紧回抱住秦书剑,表示自己一样的心意。 13、 “才几天我竟变得这般拖泥带水,戒备松了也不管什么地方就睡觉,也没练功,这就是师父说的玩物丧志吧?”无形看着为自己备马的秦书剑,自责地自言自语。 秦书剑哭笑不得:“我是物吗?我又不是东西,不对,成骂我自己了。你啊,戒备没松,只是我在你有安全感,也没有拖泥带水,只是对我依依不舍,我不在你马上能恢复无形大侠的气概,是我克着你,化了你身周的冰,别走别走,不说就是了。好了,来上马。” 无形一跃上马,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秦书剑叫道:“喂,不道别吗?” 无形没停住,扬手一个暗器就飞过来。 秦书剑吓得退了一步,抱怨道:“不道别还要给我一下,好没良心。” 定睛一看,地上是一枚秦古币,正是无形素日挂在脖子上的物件。笑着捡起来,摇摇头:“连个定情信物都不能好好送。” 无形的身影消失在驿道尽头,秦书剑立刻褪下笑意,提步疾走,左面的林中,风语楼三位长老已经在侯。 无忧高卧树上,靠着枝桠闭目养神。水牛在和宁怀玉商量楼中收支,啪啦啪啦拨着手上的小金算盘,腰上大串的钥匙随着身体晃动叮叮作响。 宁怀玉不时提几句意见,意见一致就高兴得用着美艳的脸对着水牛笑靥如花,意见相左又说不过水牛,就白他一眼,用戴面具的半边脸对着他。 一看到秦书剑,三人立刻严肃起来,起身迎到面前,恭敬行礼:“楼主。” 秦书剑温柔笑道:“又不是每年一次兄弟聚首的楼中会,怎么行起礼来了,还叫上楼主了。” 水牛:“连我这个镇楼的都召出来了,定是什么关系全楼的大事。” 宁怀玉:“连无忧都日夜兼程没躲懒,都知道有大事了,还管我们行不行礼。说吧,怎么了?” 秦书剑摇着扇子,眼中笑意清浅渺远:“随你们,也拜不了几次了,不如来磕个头?也让哥哥我享受下皇帝的待遇。” 木无忧瘪着嘴:“究竟怎么了,笑哥哥,我已日夜辛劳赶来,你再吓我,我可要犯病了!” 秦书剑拉过无忧坐在身边,给他顺顺背,一面招呼其余两人坐下。 “我也没时间召集所有兄弟来搞传位仪式了,急召你们来相互为证。” 秦书剑温柔清淡的口气就像在说:“回去记得找点好药给无忧调调。” 三人却如闻惊雷,跳起惊呼:“传位?” “没错,我细想了下,水牛沉稳周到,是执掌风语楼合适人选,你们有意见吗?” 水牛:“我不接受!这风语楼又不是个店铺,你怎能不问兄弟们意思说转就转?” 宁怀玉:“现下我们全楼吃喝行走全靠水牛计划,自然不是问题,关键不在这里。” 无忧:“对啊,关键不是谁合适,而是传位,你要是死了,不用你说,我和怀玉都不爱管事,给也不要,可你还活着,好端端传什么位。” 秦书剑突然站起来,厉声道:“风语使宁怀玉听令!” 宁怀玉吓一跳,急忙正色道:“在!” “你负责公告天下,笑千秋已脱离风语楼,任何言行再与楼中兄弟无干,要快,半个月内要人尽皆知。” 宁怀玉愣住了,秦书剑看着他:“怎么,我这还没下呢,使不动你了?” 宁怀玉:“……得令。” 秦书剑拿出怀里墨绿的玉牌,递给水牛,水牛不接,秦书剑猛一丢,吓得水牛赶快接住。“收好,风语楼就交给你了。” 无忧拉住秦书剑的衣袖:“什么叫任何言行再与楼中兄弟无干,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怕牵连了我们。” 一语中的,宁怀玉和水牛马上带着疑问的眼神围上来:“若楼主真是受着什么威胁不说,也太看不起兄弟们了!” 秦书剑摆摆手:“我只是想退隐,我得到对我最重要的人了,我想要花更多时间和精力在他身上,不说这世上没几个人动得了我,我要陪的这个人也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我能有什么危险?再说若我需要帮助,自然只有找你们三个” 见诸人还要再说,秦书剑拱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我十六岁立风雨楼,也撑了十个年头了,你们就放我休息休息,完成为自己的心愿吧。” “备饭,换马”无形将一锭银子丢在柜台上,径直走到角落的桌子坐下。才走了不到十日,却终日想起他温柔宠溺的微笑,看见好看的风景,会忍不住想他会编个什么故事,看见有趣的是人事,就会想象他会如何调侃。虽然以前到处行走也会记挂师父,却全不似现在,心潮难平,时甜时酸。 刚上菜,来了一个人,直接坐在自己旁边。无形没看见一般,拿起筷子吃自己的饭。 那个人却不点菜,只是死死盯着无形。无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人半边脸十分美艳,另半边脸却覆着半张诡异的面具。那人死死盯着自己的手。 无形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是秦书剑系在自己手上的玉珠子露出了一点墨绿,于是伸手掖进去,继续吃饭。 “你那个珠子是不是三颗,没露出来的一颗是紫红,一颗是黑色。” 无形抬起头,没有表情,眼中一抹惊讶。 “他这不离身的东西竟在你手上,那你就是他要找的人,那既然你是那个人,为什么他没和你在一起。” 看着无形没有回答的意思,那人自我介绍:“我叫宁怀玉。”看见无形眼中了然神色,喜道:“你认得我?” 无形轻点头,风雨楼的事情秦书剑都介绍了一遍,这几个长老都是他过命的兄弟。不知为何,说是秦书剑的兄弟,仿佛也跟自己有什么干系一般,瞬间戒备松解不少。 “你就是给他那一刀的人吗?” 无形神色有些复杂,宁怀玉赶紧解释:“他跟我们说这些不是怪你啦,他说那是定情一刀,他为了陪你楼主都不要做了,怎么会怨你。” “不做楼主?”无形终于开了口,秦书剑从没跟自己说这件事,这人怎么会说是为了自己。“ “对啊,不是说为了陪你游历吗,他去哪了现在?” “我帮他送东西,他在替我找师傅。” “他要去找白夜亭?”宁怀玉拍桌而起,美丽的半边脸气愤的快扭曲了。“怪不得要跟我们脱离关系,原来是怕连累我们。” 无形隐约听出什么不不对劲:“你也认得我师父?” “岂止认得,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呆了很久,你师父的身子,我的脸,都是在同一个地方被他毁了的!那个地方有这么好闯的吗,尤其敢动白夜亭的人,他一定不会留情。” 无形:“他是谁?” 宁怀玉摇摇头:“楼主支开你是不愿你涉险,我不能告诉你。”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无形心中起了疑窦,哪能罢休,起身追了出去。 这宁怀玉功夫也了得,追了十余里外一个树林中才追上。 宁怀玉叹口气:“你就去办他交给你的事,我会去找他。” 无形:“我要知道。” 宁怀玉苦笑道:“你师叔,楼主,他们个个都知道你师父的下落,却没人告诉你,这些都是只会为你好的人,不说自然是为你好。” “说。” 宁怀玉:“他为了风雨楼不拒绝为他出山,现在为了你愿意与他为敌,你要记着这情分。” 言毕不肯再多说,转身急急离去,无形知道再问无意,不再追赶。 在林中茫然许久,突然想起他让自己送的东西,解下来打开布袋里只有一封信,写着万平罗收,想了一会,无形将信合在掌中,略一用劲,再打开,封信的蜡已软化。 打开发现里面居然也是一封信,而信封上,赫然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无形难以置信的抽出信,上书:无形吾爱,见信速返,至分别时起第六十五日,回你我交心芦苇荡等候,定带你师父归来,若五日后还未归来,不要再寻你师父,也忘记你我过往,出关远走,勿再复返。相聚数日,足慰平生,若未能归,勿怪勿念! 这一去若没遇上宁怀玉,最快两月才能回来,这分明就是单不让自己跟随而设的局。 看刚刚宁怀玉的意思,秦书剑连后事都安排完了,怪不得临行前一拖再拖万般不舍,看这信中也是句句诀别之意,无形心中阵阵发紧。 14、 无形一边往回赶一边搜罗脑中的线索,师父的每一句话,师叔的每一句话,秦书剑的一言一行,努力回忆起每个片段,直到一句话突然闪过脑中。 那人要师叔随行时,师叔说了一句,不愿再回深宫内院。深宫内院?难道那个人是? 怪不得师傅说这天下都有他的影子,怪不得师叔去他那里躲避楼兰皇室寻找,怪不得秦书剑不愿与他为敌,怪不得师父不许自己去寻他,怪不得江湖里打听不到消息,这一环想通了,无数疑问就都有答案了。 这比冷宫还偏僻曲折的处所,只怕宫中许多人都未曾到过,寒夜孤灯下,白夜亭一个人拿着书,倚着床栏翻看。 窗一动,缓缓抬起头,看清面前的人才略惊讶地挑挑眉,似乎早料到会有人闯进来,只是没想到是面前的人。 他合上书,优雅示意来人坐下:“笑楼主有何指教。” 秦书剑坐下,自己倒了杯茶饮下,笑道:“来救你出去。” 白夜亭哦了一声,道:“现在外墙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怕蚊子都飞不出去了,何况你还想带上我这个寸步难行的人。” 秦书剑笑着又倒了一杯茶:“他那么紧张你,你又有那么多愿意为你拼命的人,怎么可能不有所准备。两排射手,前为劲弩,后为远弓,外面还有层层包围,插翅难飞啊!” 白夜亭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听闻风语楼笑楼主武功高强,可是做生意比功夫还厉害,没想到还有做赔本买卖的时候啊?” 秦书剑抬眼,满脸笑意地叹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慢说带你走千难万险,你自己也是未必愿意走的,这我知道,可是你那傻徒弟不知道啊。他认定师父身陷险境,我们都是坏人,我要是跟他说你们只是用性命在打情骂俏闹别扭,他那个转不过弯的心思也是理解不了的,到时候还要怪我诓他骗他,不再理我。” 白夜亭轻笑起来:“所以你甘冒着自投罗网的危险做这种毫无胜算的事,就只为了讨无形欢心吗?” 秦书剑气定神闲品着茶道:“学你们啊,用性命调情。我一生未雨绸缪、步步为营,难得如此疯狂,怪有意思。” 白夜亭摇摇头,轻声道:“可惜就算你死在这儿,无形也看不到啊。” 秦书剑笑得更温柔,眼神迷离渺远,仿佛穿越到很远的地方,见到自己心神全系的人:“我欠他的,你还不知道他那只会用剑说话性子么,任他瞎闯只怕到不了你面前就死了。” 院中骤然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两人脸色均一变,秦书剑立刻提剑冲出去,一个一袭黑衣的人已经和禁卫军交上手了。 黑衣人身材纤细功夫却十分刚猛,使江湖上比较冷门的兵器,一杆长枪虎虎生风,和对招的禁卫军的功夫竟有几分相似,过招的禁卫军副统领朱轶伦接他几招后似乎大吃一惊,又见到月光下一双眼角飞挑的美目,失声叫出:“宁统领!”自己的功夫还是当初宁统领亲手指点的,怎么会认不出来。 来人拉下面巾,半边脸摄人心魄的美艳,半边脸覆在面具下月辉清冷,果然是宁怀玉。 秦书剑和他背靠背横剑相卫,宁怀玉不等秦书剑开口,先侧头道:“我本就是流放的钦犯,也不差再多几条罪。” 秦书剑知道再说无益,低声道:“只管自保,不要杀人。” 宁怀玉不明就里,但是一向听秦书剑号令,习惯性点点头。 朱轶伦面色沉重道:“宁统领,职责在身,多有得罪了。” 宁怀玉点头:“当初提携你只为你公私分明,如今你我立场相悖,不必顾惜往日情分。” 朱轶伦一挥剑:“拿下!” 一时间刀光剑影,难分你我,两人都是排的上名的高手,应对自保尚还有余,一时难以拿下。 朱轶伦见状,一挥手,近身卫军迅速推开,神射军架弓立弩,霎时漫天箭雨,直朝两人而来。两人挥剑抵挡,虽有些手忙脚乱,倒也密不透风。 突然觉得运功的手臂一麻,秦书剑暗叫不好,忙着抵挡密集攻击,没注意有人投了迷香,现下腾不出手运功,再说运功抵抗也来不及了,旁边宁怀玉已经脚一软半跪在地。 眼看二人快要无力抵抗,朱轶伦示意停箭,禁卫军团团围上,打算活捉这两个擅闯宫闱的逆贼。忽听一声尖啸,一道剑光破空而入,凌厉之气四散,朱轶伦受了一震,后退一步,震惊地望向剑气袭来之处。只见一个布衣少年执剑护在秦书剑前面,少年面色冰冷,周身一股肃杀之气,散发着阵阵寒意。少年显然是顶着刀枪硬闯进来的,他的手,还在一滴滴流着血。朱轶伦也骇然,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还未成人的少年有这么强的内力和如此凌厉的杀意。 宁怀玉勉强撑着地,道:“未能同生,今日可得共死了。” 秦书剑擦擦嘴角的血,环视四周,悄声道:“死不了,最多被关起来。” 宁怀玉道:“我跟过他,知道他怎样律法严明,残酷无情,他不会放过我们。” 秦书剑微笑:“那是因为降得住他的人还没出面。” 无形剑一横,就要开杀,未等秦书剑伸手阻拦,屋里传出一个声音:“谁伤了我徒弟,带着我的命去复命吧。” 这个人说的话很管用,禁卫军停手,无形也停手了。 无形平静脸上起了波澜,疾呼了一声:“师父!” 朱轶伦对白夜亭说话倒很恭敬:“白公子,卑职皇命在身,这很为难。” 白夜亭咳了两声,道:“你受命看住我……” 朱轶伦打断说:“是保护!” “好,保护我!那我若以命相护,你自然该护我,何况若跟无形打起来以你们的身手只怕要死伤惨重。” 朱轶伦:“那白公子的意思是?” “你先把他们带下去,也算没有徇私,如何处置也轮不到你我置喙。” 无形想要冲进去,秦书剑一把按住他:“若开了杀戒,你师父真的得用命来换你了,若还想他有活路,稍安勿躁。” 15、 牢门一落锁,宁怀玉就回头给了秦书剑一拳:“刚刚还没顾得上跟你算账!这么多年情分,你就是这样做兄弟?不说实话,只身犯险,我们都是不能共患难的是不是?” 秦书剑苦笑了下,摇摇头:“我要去办个不知道有什么后果的事,你们若也为义气逞勇,害我为一己之私连累全楼兄弟,叫我秦书剑情何以堪。” 宁怀玉摸着天牢的墙,叹道:“我这是二进宫啦,这么多年,竟没有一点改变。” 无形走到秦书剑面前,伸手给了他一耳光,秦书剑知道他怨自己支开他,没闪躲硬受着,不想无形转而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就吻上来。 宁怀玉倒抽了一口气,秦书剑知道无形这看不见别人的个性,虽然当着宁怀玉有点别扭,却也不愿遮掩什么,热情回应。无形却好像吓一跳,退开一步,疑惑地伸手,从秦书剑嘴里拿出一个东西,原来是自己给他的那枚古币。 秦书剑一把拿回来放回怀里,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怕被逮住了搜身弄丢了,就放在嘴里,这万一要是死了还可吞进腹中,也算不离身了。这一含久习惯了,都忘了。” 无形把脸埋进秦书剑肩窝,湿湿热热的感觉传来,秦书剑知道对于不太爱表现情绪的无形这意味着什么,紧紧抱住无形。 “这是第几日了?”宁怀玉啃着干硬的窝窝头,用力咽下。 秦书剑想了想:“十日了." 宁怀玉点点头:“我们这里是天字甲区,关的是证据确凿无需调查的现行犯,十日差不多程序走完,要上路了。” 秦书剑不以为意地笑笑,揽着无形:“硬不硬啊?要不我含软给你吃。” 宁怀玉差点当场吐出来,无形也受不了地推开他:“不要,在外行走,什么没吃过。” 门外传来声音,皇上出现在牢门外,扶着虚弱的白夜亭。后面除了禁军,还有另一个衣饰华贵的男子。宁怀玉一看见男子,美丽的脸瞬间扭曲了,一副极度愤恨的模样。 皇上没正眼看一眼牢内,只是侧头睥晲着身后的男子:“就在里面,早先流放途中逃跑,如今回宫行刺,条条都是千刀万剐的大罪。” 身后的男子噗通跪下了,流着泪说:“臣弟明早就呈上请愿书!” 皇帝淡淡点点头:“放宁怀玉出来。” 宁怀玉退到墙角,大叫:“你杀了我吧,我不跟他走!” 男子轻唤道:“怀玉。” 宁怀玉愤怒:“滚!怀玉也是你叫的?别脏了我的名字。” 男子痛苦地看着宁怀玉:“我错了,怀玉,跟我走,出去我任你处置。” 宁怀玉冷笑:“谁敢跟着你呀七王爷,死在这里也算没冤枉我,跟着你还不知道要落下什么罪名。” 白夜亭轻轻地开口:“七王爷为你,甘愿削爵,前往封地,永不回京。”宁怀玉愣了一下,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刘熠,刘熠坚定地点点头。白夜亭继续说:“为这,你多少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有什么委屈一并还给他。” 宁怀玉看了七王爷一眼,苦笑自己真是贱,居然还想看看他能为当初的恶劣行径解释什么。刘熠过来拉他的手,宁怀玉厌恶地避开,扭头自己走了出去。刘熠一脸难过地跟了出去。 白夜亭转头看着皇帝,刘固不等他开口,冷道:“不行,你就是牵挂不断才不能安心留下。” 白夜亭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现出一点生气:“我知道,我没有要为他说情。我只是想单独跟我徒弟说说话,算我求你。” 刘固脸上闪过一抹心疼,转瞬即逝,淡淡点点头,走开了些。 白夜亭走进牢里,无形上前跪下,白夜亭坐下来,示意无形坐到旁边:“都没注意我徒弟长这么高了,对啊,你十八了,为师一生病苦,也没能好好照顾你!” 无形摇头:“师父收留我,还教了我一身本事,无形除了师父,没有别的亲人了。” 白夜亭瞟了一眼无形身后某人受伤的表情,微笑道:“没有亲人有没有情人啊?” 无形窘迫地低着头,白夜亭轻笑出声:“为师不能总陪着你,但求你找的人能一心待你,不叫你吃一点亏。” 秦书剑在后面坚定回应:“只要我没死,绝不会让无形吃一点亏。” 无形脸噌地红了,侧头斥道:“谁问你话了!” 白夜亭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秦书剑也用力点头:“你放心!” 无形冷道:“我们师徒叙话,你走开!” 秦书剑嘿嘿一笑,乖乖走到最远的角落呆着。 白夜亭看着秦书剑,轻声和无形说着话:“为师知道,这第一次让你见识心机的人是他,难免耿耿于怀,可是情分到了,谁也挣不开,有些人莫说骗过你,就是杀了你,你也想留在他身边。你别看刚刚七王爷为了宁怀玉跪在牢外痛哭流涕,当初可是为了抗衡自己的兄长,不惜诬陷恋人,说宁怀玉勾引他,银秽宫廷,害宁怀玉被黥面流放,他面具下面,刺的就是当初的罪行。” 无形惊骇地看着师父,不相信居然还有人能这样伤害自己爱着的人。白夜亭叹口气:“我和刘固也纠缠了十四年了,几乎赔上了性命,还牵连了你们无数人。为了他的大业,我得像个影子一样隐藏着。我只求他专心待我也不能得,因为他要子嗣来巩固天下。我很羡慕你师叔,和我相似的际遇,别人却能为他放弃天下,背井离乡……” 无形不安地看着师父,他不善言辞,不知如何面对白夜亭眼中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白夜亭抚着无形的头:“你已经很幸运了,无形,笑千秋为了你,离开风语楼,豁出性命帮你寻我,他看你的温柔专注,我这一生都没见过。我陷于这样的烂摊子,都还舍不得丢开,你不要为我,错失你自己那么好的缘分。” 白夜亭笑了笑,唇齿间都是鲜红,无形起身扶住白夜亭,只见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喷涌出来。 远处角落的秦书剑听见无形叫师父,急忙跑过来,帮白夜亭压穴止血,却根本没用,仔细查看一番,骇然道:“你服毒了?” 白夜亭拉住无形:“还当我是师父,就切勿思量寻仇,我累了,我活不动了,我自己选择了结,与任何人无干。” 牢门开了,刘固冲了进来,狼狈地跪在地上抱住白夜亭,威仪尽失。 刘固对着牢外大喊:“把落神医叫来!”转头恶狠狠盯住白夜亭:“你敢擅自寻死,我要你身边的人全都陪葬。” 白夜亭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这时候,我们还要较劲吗?”血止不住的从白夜亭的嘴里、鼻子里涌出来,连眼角的泪水都沁出红色。 刘固凶狠的神色瞬间崩溃,恐惧让他第一次觉得全身冰凉,瑟瑟发抖:“我什么都答应你,你给我撑住。” 白夜亭虚弱地说:“若你觉得亏欠我什么,就放过他们。为了我你已经害了多少人,我不在,你便是个没有软肋的明君了。” 声音越来越小,手慢慢滑落下去,抱着的刘固清楚的感觉得到这一切,只能无助地紧紧抱住白夜亭。 “师兄!”落笔摇冲进来,扣住白夜亭的脉搏,瞬间呆住了,随即不甘心地拿出针,在白夜亭心口头上施了几针,也没有反应,失声痛哭。 这世上,连落笔摇都说他死了人,没人能救的活,刘固也很清楚这一点,这一次白夜亭真的彻底摆脱他的控制了。 刘固摇摇晃晃抱起白夜亭。无形跳起来要去抢,刘固身后的禁军立刻拔出剑,秦书剑拉住了他:“没人比他更想救你师父,所有好的大夫、奇珍药材都在他手里,交给他还有一丝希望。” 16、 无形和秦书剑被押出皇城,周狞虎给二人卸了枷,拍拍秦书剑的肩膀:“行啦,都过去啦!看在多年交情,多说一句,以后可别犯浑了,你一向是个善审时度势的,怎么也会干这没胜算也没好处的蠢事?这次亏得白公子舍命死谏,撼动了陛下,不然连说情的余地都不会有的。” 秦书剑笑了笑:“多谢周将军提醒,但是没来过我朋友不会甘心,舍不得他犯险只能自己来了。” 周将军摇摇头:“你们这些江湖气的人,就喜欢拿命开玩笑。行,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秦书剑拱手别过周狞虎,拉起呆立在一旁的无形。“我们走。” 无形轻轻抽回手,声音因为悲伤而嘶哑:“我师父死了。” 秦书剑温柔地抚着无形的背:“人死不能复生,他一定希望你好好过下去,你别伤心坏了身子。” 无形:“他让我不要寻仇,不要为他坏了你我的缘分。” “都是为你设想,你师父如此担心你,你该爱惜自己,让他放心才是。” 无形冷道:“有仇才有寻不寻仇的问题。” 秦书剑叹道:“所以越是叫你不怪我,事情越与我有干系,对吧?” 白夜亭退开一步,漠然看着远处:“我说过,若我师父没事也罢,若我师父有什么不测,你我便是仇人。” 白夜亭死在牢里,秦书剑就预想到会有这一劫了,摇摇头,长叹了口气,走到周将军留下的马前,一跃而上,策马而去。 秦书剑这么轻易就走了,无形有点愕然。刚刚还担心他会很纠缠不休,现在他先走了,心里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加上无形一向没有自己安排生活目标的习惯,都是师父或雇主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没了师父,秦书剑也走了,一时惘然,也不知何去何从。 无形有点无措地望着秦书剑离开的方向站了很久,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走了,头也没回,无形心里一阵委屈,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就好像被抛弃了一般,酸楚难当。 难过了好一会,无形选了个相反的方向,漫无目的离开。 晚上,无形宿在山上一个破庙里,燃起火堆靠着柱子坐下。火光闪动,又想起下扬州时也有一天宿在野地里,也燃着这样的火,自己又梦到七年前那个晚上,在睡梦间蜷在身子发抖,挣扎着醒不过来,,秦书剑紧紧抱着自己,哄小孩一般拍着自己,叫自己贴着他的胸前,数着他的心跳睡。无形啊无形。这么多年一个人不是早已习惯,才短短数月,怎么就…… 又想起在牢里十数日,每日有秦书剑在身边,讲他去过的地方,见过的奇风异俗,听过的故事。他见识很广,口才又了得,虽然不见天日,却比在外面还要过得生动有趣。可如今,师父去了,不管怎么说师父是他使计才被困皇城的,自己不能不孝不义。想到不可逆转的关系,无形心口一阵痛楚。 行尸走肉般乱走了三天,又回到一条驿道上,无形也不知该去哪,只有不停走下去。突然身后一阵马蹄声,一双手提住自己手臂一拽,转眼已回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秦书剑紧紧揽着无形,把脸贴近磨蹭,柔声道:“有没有想我?” 当时无形正是悲伤无助的时候,秦书剑只想把他抱在怀里哄着,丢下他何其忍心,但是若不狠心些,让他明白自己的分量,只怕哄不了两句,给上一刀就跑没影了,上次还有把握会回来求自己,这次要是跑了,秦书剑打了个冷噤,没敢继续想。 无形鼻子一酸,眼圈有些泛红。 看无形没有说话,秦书剑贴着他的耳朵继续说:“困住你师父的不是我,毒死他的也不是我,我搭上性命也想帮你,只是我没本事。我不在乎你把事情都算在我头上,我不怕你杀了我,这命留着也不过是为了替你师父照顾你。可是,若因此就要推翻你我情分,这不公平,你是你,你师父是你师父,为什么他在我们就相爱,他走爱就成恨,难道爱恋不是两人彼此的感觉,是其他人在左右的吗?” 无形自言自语:“对,不怪你。你是风语楼主按约行事本就无错,还要为此负责,替我出头几乎丧命,我有何脸面怪你……” 秦书剑看着无形眼中呆滞悔恨的神情,知道他往哪边想,赶紧打断他:“这也不怪你,你若是自责还不如怪我!你听我说,你带我回去只是上了我的当,你多年为你师父病情奔走,他失踪后也拼尽全力寻找,这世上总有尽全力也未可达的遗憾,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而且你站在你师父的角度想,他被带走的时候痛苦吗?你看见他在刘固怀里的神情了吗?要是我们没找到你师父,他得不到血泣,一样命不久矣,你怎么知道若死也不能回到刘固身边,对你师父就不是个遗憾?最后是结果是他自己选择的,我们都很伤心,可这起码是他桎梏一生终于能自己作回主了!他为什么要那么费力跟你说那么多话?为什么要死在你面前?就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一点,清楚他的决定,不要你纠结在他的命运中,希望你过自己的生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看着无形眼中的矛盾,秦书剑知道他一定是陷入混乱,不能接受自己的话又找不到突破口。心里暗自打了个小呼哨,没错,就是要这样,这本就是一摊算不清的烂帐,自己才没那么大方认下来,就让无形想上几天,只要没当场翻脸离开,什么都好说! 17、 “跟我回去吧无形,找个地方慢慢想,不管你想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都依你,先让我帮你把伤治好。” 风雨楼在京城的落脚点门面上看起来是个当铺,往里进两重院子就会发现别有洞天,清净别致的小院,种满了梨树,现下不是开花时节,不能见到飞花砌雪的美景,不过树上缀满了未熟的小梨子,也算颇有趣致。 秦书剑端着饭上来,看见无形呆呆站在窗口,眼睛没什么焦点,心里忍不住怨恨上天,让他从小失去家人,这还没到弱冠之年,又一次只剩一个人,怎么缓得过来。不过不要紧,他现在有自己,不论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一定陪他走下去。 盛了一碗汤走到跟前,舀起一匙送到他嘴边。“不想吃咱们喝点汤。” 无形抬起头看着秦书剑温暖的笑容,表情有些复杂。 秦书剑放下汤匙,柔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接受我对你好有点对不起你师父?” 感觉无形一怔,秦书剑起身绕到无形身后,帮他按捏着僵硬的双肩:“没关系,你刚刚才经历了这样的事,白夜亭一生凄苦,就这么走了,我们却如此幸运,还能相守,想来对他多么不公。你要是这么觉得,先不理我就是了,只别拒绝我照顾你就成。” 无形抬起头看着秦书剑,眼里有一丝歉疚。 秦书剑宠爱地摸摸他的头:“没事,你打我踹我我一样会对你好的,那是我自个儿愿意的,你没有什么好觉着不好意思。何况我答应你师父照顾好你,你就当遵他遗命,也该安心受着。” 无形垂下眼,自己拿起汤碗,送到嘴边轻轻啜饮。秦书剑吁了口气,做到旁边,一脸满足地看着他吃。 窗边传来扑啦啦的声音,一只鸽子落在窗沿上,秦书剑走过去,拆下鸽子脚上的纸条,看了几个字,脸色沉了下来。 无形注意到了,抬头疑问地看着他。 秦书剑低头沉吟了片刻,抬起头一脸温暖和煦的笑容:“楼中有些琐事要我回去处理,我得离开一些时日。” “你没做楼主了,琐事怎么会找你?”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这么精!“奥,就一些之前我没处理完的,别人不知情,我即刻就要启程,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无形淡淡地看着他:“需要我再去玉门关送信么” 秦书剑笑一僵,赶紧坐到无形身边,自己打了下脸,诚恳地握住他的双手:“我错了,我不瞒你。是无锡总楼出了变故,水牛受人伏击,生死不明,无忧和怀玉已经赶回去了,我虽已退出,但这样的大事不能置之不理。现在对头不明,而且我们留在在总楼的高手不少,能让我们受此重创绝非等闲。” 无形起身拿起自己的剑。 秦书剑愣了下:“你伤还没好,在这等我吧。” 无形冷冷看着他:“又想为我好?好不好由我自己决定。” 秦书剑:“行,都是我不好,一起去,生死与共!” 十余名风语楼的人把小厅坐得满满的,无形不是风语楼的人,虽未叫他回避,他本也不喜欢扎人堆里,一个人站到最远的窗边,静静呆着。这些人中,他认得的倒有两个,是宁怀玉和无忧。 每个人的脸写着愤怒和焦急,秦书剑坐在上位,冷静地看着众人。 “一个一个说,怀玉,怎么回事?” “我们都在外,只留了水牛在家,绿丝执行完任务回来,就发现家里血溅遍地,留守的七个兄弟都死了,水牛应该是被劫走了,现在还没下落。” “谁负责追踪?” 一个黑衣男子上前:“我带了几个兄弟去查探过,七个人都是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之下受的攻击,试过血也没曾中什么毒,十分费解。” 木无忧惊道:“总没可能跟我一样睡死了吧?” 这个无形也曾听秦书剑提起,木无忧自小身染怪病,随时随地会毫无预兆睡死过去,他浸银机关蛊术的初衷就是为了在睡觉时保护自己。 宁怀玉摇头道:“你那病娘胎里来了,世属罕见,哪那么容易都得了。” 秦书剑听罢,沉吟片刻道:“无忧,你去通知秋水庄的人,让他们帮忙,怀玉你去小西湖,重查各商号的账簿。” 宁怀玉诧异道:“什么时候了,还查账?” 秦书剑道:“只管去,重点看有没有与鲜卑人来往的记录,绿丝,你再回总楼,帮我取个东西。” 绿丝也奇怪楼主的命令,但是还是应允下来:“是!” 秦书剑举起手:“等等,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他们还会折返,你自己去太危险了,我找个人保护你。” 初见面的时候觉得他油腔滑调的,在一起的时候又都是温情脉脉,无形还是第一次看见秦书剑这样严肃精干的样子,不由得看得有些出神,想着不知他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样子。 他穿过人群看着无形:“你去。” 无形没什么表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绿丝一起身,他也跟着走到门口。 绿丝看了看面前的人,只是个面孔有些苍白的少年,眼神淡漠,并没有看自己一眼。 “这,楼主,带着这个孩子去岂不是……” 笑千秋走过来,绿丝看着笑容亲和的楼主,还是免疫不了地有些目眩神迷。 “你放心吧绿丝,保护你他还大材小用了。” 话虽然是对着绿丝说的,眼睛却是看着无形,低声加了句嘱咐:“小心。” 少年转过身看着秦书剑,淡漠的眼中立刻有了些许感情,并伸手握握他的手,要他放心。秦书剑上前凑着他的耳朵,交代了几句,从他缓慢的语速和爱怜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温软贴心的情话。 绿丝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明显的暧昧自己又不是瞎了,她脸一扭,抢先出了门。 无形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不会掉队也没有要同行的意思。 “好歹我们在共事,打起来也得有点默契,何必一言不发?你是楼主什么人?”绿色忍不住问。 “朋友。”无形简单地说,已经是很礼貌的回答秦书剑的下属。 “真有趣,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跟男人在一起,以前难得见他,每次见身边都是不同的女人。也难怪,我们楼主年少英雄,又惯是个会察言观色说好话的,自小身边的女人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偏楼主怜香惜玉不忍见任何人伤心,所以素日只应付桃花都忙不过来,有空结识江湖义士很是难得。” “别说那些莺莺燕燕,楼主这样对谁都一样的温柔微笑、体贴用心,楼里姑娘惦记的也不少,不知道楼主是不是挑花眼,老也定不下来。”言下之意秦书剑对谁都那样温柔亲切,可是无形还是没什么反应。 无形表情没什么变化,绿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独角戏终归太无聊,于是作罢。 18、 到了无锡总楼,这位置本就僻静,又出了事,周围根本没有人,虽是白日里,园里也森森冷冷。 绿丝走了几步,看无形站在院子里没动,冷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楼主要的东西。” 无形没回答,也没动,绿丝一路上知道他个性怪异,也懒得理他,径自冲进后楼。无形看她的身影消失,立刻闪身进了旁边停放尸体的偏厅。 绿丝拿着秦书剑交代的放在桌上砚台下的东西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手里的《论语》,莫非这书里藏了什么秘密不成? 等她出来,无形已经在院子里等她,正要招呼他走,门口人影一闪,竟是秦书剑走了进来。 “我安排好事情怕你遇到危险,过来看看。” 楼主的这个你,似乎是看着自己说的,绿丝一阵心颤。 无形上前,第一句就是说:“日后不要与女人在一起了。” 绿丝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无形,明明跟他说的时候看他听了根本没什么反应,还以为根本没听进去,现下却突然说出来,而且说出来也不带什么不高兴之类的情绪,就像是交代秦书剑以后出门多穿点一样。 秦书剑也楞了一下,眼波微转,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 无形继续说:“有,都有。” 绿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秦书剑却点点头,微笑着走近自己。 第一次楼主靠这么近,绿丝心里砰砰直跳。 秦书剑用扇子稍掩,悄悄在她耳边说:“你是不是梦见过我?” 绿丝咋一听,瞬间脸色赤红。她慌乱地抬头,面前是楼主英俊的笑颜和高深莫测的眼神。 秦书剑又轻轻地问:“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儿。我想在院子里种上一些。” 绿丝就像被蛊惑了一般,忍不住低声回答:“我喜欢石榴花。” “那你愿意帮我种一些吗?”秦书剑的声音低沉,而且离得那么近,她几乎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由自主地点着头。 突然秦书剑点点头,退开一步,笑道:“行,我明白了,就这么办,我和无形先走一步,辛苦你了。” 看着秦书剑一说完就拉着无形出了门,绿丝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想起楼主温软话语,耳边一阵绯红,莫非,自己一直都想错了吗? 走了一段,秦书剑突然拉住无形,闪身进了路边的密林。 “你确定有吗?” 无形点点头。 “死了的人眼睛是灰色,绿丝的指腹有黛青?” “嗯。” 秦书剑在手里拍了一下扇子:“我就知道!” 看着无形平静的样子,秦书剑把他拉到一边坐下:“我出门前莫名其妙叫你看好死人眼睛和那个女人的手指,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无形:“你过后会告诉我。” 秦书剑感动于无形的信赖,拥住他:“他们告诉我毫无还手之力又没中毒我就想到一种番藏奇毒,这个毒人死了还可以解,除了眼珠灰色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而一般人怎么会去翻开死人的眼睛呢?另外这种解药是黛青色的粉末,碰到很难弄掉。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怀疑她是不是?她号称赶回去时体温尚在,我想不出有谁能更快去帮几位死去的兄弟解毒,造成被顶级高手瞬间杀害的假象。” 无形脸上出现了然继而疑惑:“那你为何不杀了她?” 秦书剑冷笑一声:“自然要杀,不过杀人不一定得自己动刀子。” 话锋一转,秦书剑低下头低声问:“她路上是不是跟你说我有很多女人。” 无形点头。 “我也不瞒你,我是有过那么一些日子游戏人间,只怕她不说日后也会有桃花债上门,但是那是因为我还没遇见你。有了你,莫说女人,男人女人我都不会再亲近的。绿丝的心意我也了然,只是我一向不吃窝边草,跟她从未有什么……” 无形淡淡道:“以前我又不认识你。” 言下之意不在意秦书剑的过往,秦书剑高兴地吻吻他的发丝,拉他起来:“走,差不多时候看戏了。” 无形顺从地让他牵着,只是掉开了眼睛,可是秦书剑忙着回去,并没有看见。 秦书剑拉着无形潜回总楼,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身手,很难被擦觉。 院子里有两个人,一个男人正拿剑指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女子。 “我没有出卖你,你为什么不信?”这个声音赫然是绿丝。 “你还狡辩,那么亲密的交头接耳,还敢说你恨他。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他把摊子交给你。” “我没有,他跟我说的根本和这件事情无关啊!我确实恨他从不在乎我的情意,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那他跟你说什么,难不成是当着他心爱的人跟你调情吗?” “我……”绿丝一脸气苦,说就是在调情他能信吗? 无形却有点吃惊,这个男人他不认识,他却好像知道自己是谁,那句心爱的人,听在心底几分涟漪。 “他让你回来找的,是不是真的令牌?你找到了吗?” “没有,他让我回来拿的就是一本书。” 男人冷笑连连:“一本书?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着提剑在女人身上刷刷几下,虽不是心口,却也血如泉涌。 女人大喘着气伏在地上,突然凄凉地对着夜空喊了一声:“楼主!我气你换了那么多女人,却一直看不见身边的我,直到刚刚我才知道我错了,原来楼主心里有我,我已经不恨你了,楼主,愿来生还能伴你左右……” 秦书剑本来不想说话,以他怜香惜玉的性格愿赏她死在美梦里。可是忽然想起无形还在身边,转头叹口气说:“你还是继续恨我吧,我心里没你。” 一出声,男人骤然抬头,剑锋一转,就朝秦书剑刺来。 绿丝突然看见,一路上看着没什么危险的少年,瞬间就像立起刺的刺猬,从身子里迸发出凌厉杀气,而且他的行动比风还快,只觉寒光一过,剑已封喉。 秦书剑乐不可支地摇着扇子,走向男人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身体:“你是不是只打听到我爱上了个小男孩,没打听清楚他是谁啊?水牛。” 无形楞了下,这个名字,不就是风语楼新楼主吗? 19、 “你安排好一切,假死消匿,结果库房是空的,令牌是假的,所以又被你家主人轰出来将功补过了是不是?” 男人脖子上冒着血,几乎发不出声:“你、你早就知道。” 秦书剑嘴角微笑,眼神却十分凌厉:“以我笑千秋的为人,鸡蛋怎么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呢,我让你掌管资财和后勤,怀玉管外事和人员,而真正的令牌一直在无忧手里。你以为我不管事就不知事么,你知道什么叫旁观者更清吗?我留着你,给你令牌传你位,一方面是我有事情需要离帮,另一方面就是为你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我不会说的!” “要靠你说我的话,早把你捆起来严刑拷打不就完了,我笑千秋从来不信我自己确认之外的事情。你以为大权在握,办事情就草率多了,留下多少把柄,我昨天一说查账,你已经安排人处理东西了吧,无忧早安排人盯着了,我到想看看,还有什么惊喜在后面等着。” 水牛到死都大睁着眼,秦书剑蹲下身帮他覆上,算了全了几年兄弟一点情分。一边的绿丝流血过多,眼看也是不行了,她张了张嘴,眼睛一直看着秦书剑。 秦书剑过去扶起她,突然靠进这个一生未能接近的男人怀中,绿丝脸上浮现一丝满足的笑容:“楼、楼主,你不要怪我,我也不知道爱能生恨至此,我对不住你。如果有来世,你能多看我几眼……”手一垂,魂飞云外。 秦书剑道:“来世我被旁边的小哥订了,许不了你,不过我原谅你。” 一阵马蹄声,一个少年夜色中策马而来,是木无忧。 他下马冲进院子,看见地上的尸体,就明白了经过。他有点不相信地问秦书剑:“真的是他们俩?” 秦书剑点点头:“出乎意料吧?” 无忧摇摇头:“这个你点醒过我还能接受,出乎意料的事情多了去了,你知道我在小西湖找到他的帮凶,他们指认的指使者是谁吗?” “是我?” 木无忧张大嘴:“你怎么知道?笑大哥,难道真的是?” 秦书剑神色复杂地笑道:“当然不是我,不过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谁。我看算了吧,叛徒找出来了,东西也追回来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追查。” 木无忧白眼道:“你就别卖关子了,我跟你这么久都猜不透你笑容下面是什么。你自己愿意过去,也得给楼中兄弟一个交代吧?” 秦书剑扶了下额头,缓缓道:“你们都应该知道我原本的名字,叫秦书剑,他们见到的,是我的弟弟,叫秦书钺。” 木无忧瞪直眼睛,无形也有点惊讶,他们都不知道秦书剑还有个弟弟。 “我从小出来闯荡,几年才回去一次,我上次回去时恰逢弟弟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来家中相亲。我弟弟虽面貌与我相似,个性却截然不同,那女子不喜欢我弟弟寡言阴郁,却对我一见钟情。虽然我拒绝了,那女孩子还是悔婚另嫁,我弟弟很爱她,至此不能原谅我,看来他这些年一心就只为了毁掉我的一切。” 木无忧惊道:“居然有这样处心积虑想要报复自己哥哥的人?” 无形突然觉得,这个人虽然很强势地占领了自己的生活,自己对他的了解还非常有限。秦书剑看到无形避开自己的目光,也知道以无形一句话能说完的身世和经历很难理解自己复杂的个性。他伸手把无形拉入怀里:“想不明白的不要去想,我有很长的时间让你走进我的生活,你知道我深爱着你就可以了。” “花前月下,情话绵绵,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随着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秦书剑等人走出院外,只见大门外临着峭壁的一边,一个面容肖似秦书剑的男人站着,不过他不像秦书剑一样面泛桃花,而是有着一张阴鸷冰冷的脸。 秦书剑小声问无忧:“宁怀玉的人请来没有?” 无忧看了看月色:“回报的人说的是跟我差不多一起赶到,应该快了吧。” “哥哥,好久不见。”秦书钺看着自己的兄长,周身像是凝固着一道冷冽寒风。 “老幺,四年了,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没办法,我功夫没你好,见了你又杀不了你会让我难受得想自杀。” “李小姐早已嫁做人妇,也不是我娶了她,你为何就是放不下。” “闭嘴,你不就是靠着会卖个笑会说几句甜话吗?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偏心着你,没有人爱理会我。不过我不在乎,我从来没有嫉妒你,可是玉儿不一样,我孤独了十几年才遇见她,我的生活才变得有光亮,我那么希望和她过一生。可是你、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回来,为什么要那样暧昧的和她说话,为什么要让她离开我?”秦书钺话语凄凉,仿佛他心中破了个洞,一直在透着冷风。 秦书剑道:“你明知我自小与谁都是那般好言好语,并没有对她有何不同。我若知道她会如此,我也不会那时候回去。唉,总归是哥哥不好。” 秦书钺阴冷的眼神扫过众人:“多说无益,如果你还知道对不住我,就不要以多欺少,你我二人做个了断。” 木无忧忍不住道:“你和笑哥哥拼个你死我活,李小姐也不会回到你身边,只会多失去一个亲人,笑哥哥知道是你想毁掉风语楼,还让我们不要追究,可见他心底有你这个弟弟。” 秦书钺冷道:“你闭嘴,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秦书剑头疼地看着非要跟自己决一死战的弟弟,这个世界上,脑筋转不过弯的人还真不少。他无奈摆摆手:“都看着,不许动手。” 秦书钺眸子一暗,宽大衣袖中银光一闪,剑已在手,秦书剑执剑相迎,瞬间电光火石,难分难舍。 无形看着战局,秦书钺并不是秦书剑的对手,只是秦书剑显然重在抵挡,所以在弟弟凌厉攻势下步步相让,招式有些混乱。 一个自保不进,一个非要分出死活,打了半天也没个分晓。 “住手”,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一个美貌少妇走了下来。 秦书钺一见她,立刻停下手来,痴痴望着她,喊了一句:“玉儿。” 木无忧惊讶地看着宁怀玉带来的人,这不是秋水山庄的少夫人李凤玉吗?原来她就是楼主兄弟反目的缘由。 少妇不悦地竖着眉:“你还要恨多久?你是不是男人?我与你是父母之命,我也不讨厌你,可是见到大哥,我才知道什么叫心动。你兄长为了你见我一面都不肯,他以为自己不要我我就会回到你身边,你们当我是什么?我不要你你就到处迁怒,口口声声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是想我一世不得安宁、活得不痛快么?” “玉儿……” “别叫我!你们一个让我伤心,一个让我如此失望。如今我已经有自己的归宿,你要是觉得害我离开你就是你的仇人,那是我自己的主意,你杀了我好了!” 秦书钺没有说话,脸上忽白忽青,眼中交织着思恋和痛苦。他似乎承受不住李氏的话,垂下头一动不动。 许久,秦书钺才抬起头,看着李氏,幽幽道:“我送你的玉佩你还留着吗?” 李氏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我一直留着,只为有朝一日亲手还给你。不过我不愿再靠近你,秦大哥你拿给他。” 秦书钺听到李氏的话似乎大受打击,面如死灰,他喃喃道:“不,不会这样的。玉儿,你不是说陪着我说话很开心,愿意陪我隐居一生吗?” 李氏道:“那是情话,我怎么知道你居然真的想让我与世隔绝,只陪伴你一人。连跟丫鬟多交代几句你都觉得我厌烦你了,自卑到你这样,已经是毛病了你知道吗?我跟你一起时觉得保护你这样的人很有成就感,可是久了任何人都会被你逼疯的。”李氏不愿回想过往地摇摇头,把玉佩递给秦书剑。 “你别碰!”秦书钺突然叫道:“不准你碰我给她的东西,让、让他拿。” 无形看秦书钺指着自己,看了下秦书剑,看他点点头,才走过去接过玉佩,递到秦书钺面前。 秦书钺站在崖边,并没有接过东西,而是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无形面无表情对着他,不明白他是发疯了还是怎样。 他边笑边绕到无形的另一边,轻柔却又阴狠地说:“哥哥,如果没有能感同身受,你永远不会明白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说对不对?小兄弟。” 秦书剑寒意瞬起,无形却听不懂,愣住了。 秦书剑突然伸出手,看似要接玉佩,近了掌心一转,竟一下打在无形心口,无形意外受了一下,没稳住退向身后悬崖。 秦书剑箭一般冲过来,纵身想拉住无形,可是哪里来得及,随着宁怀玉等人的惊呼,两人一起跌落山崖。 秦书剑迅速拉住无形的手猛力一提,拉近身拥着,一个巧劲,将无形转到上方。 无形马上就反应过来,也用力将秦书剑转到上方。 秦书剑不再反对,只是微笑着在急速的坠落中轻轻抵住无形的额头。 在落地的一瞬间,秦书剑才突然发力,无形猝不及防,被转到上方,两人重重落到地上。 无形有秦书剑身体垫着,在强大的冲击下只是气息一瞬间的闭滞。听秦书剑闷哼了一声,急忙让到一边查看。 秦书剑嘴和鼻子里流出血来,有些虚弱地对无形笑了笑:“对不起,又骗你了。” 20、 崖上一股细长的泉水独流而下,在崖底形成一泓清潭,离水不远的崖壁上有一块巨大岩石突起,岩石上方有一点深凹,被无形击碎一些石块再清干净,形成勉强可容两人遮风避雨的石穴, 秦书剑觉得胸口和肩手一阵阵发麻,想要起身,背后又丝丝疼,才反应过是背后有伤只能趴着,也不知是趴了多久了,麻木了。试着动了动,身上又痛又麻,气息也短促起伏,想是有些内伤,一时竟起不来身。 啪的一声,一个湿帕子甩上石头,两只手出现石头边,下一秒,就看见无形跃了上来。看见秦书剑睁着眼,惊喜地奔过来跪在面前想扶他,可是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将他放回地上,捡过帕子冷冷替他擦着脸。 秦书剑愕然地望着他:“怎么了?” 无形没有回答。 “谁让我家无形不舒坦了,嗯?” 无形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不管你为什么生气,没让你每天高高兴兴的就是我的错,我错了行不?别不理我,你不理我我心里堵得慌,伤口都好像更痛了呢。”秦书剑身子动不了,嘴却还是得力得很。 无形看了他一眼,帕子一丢,冷着脸就要下去。 秦书剑挣扎了一下,疼得一声闷哼。无形回头看着他。 秦书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手麻……” 无形坐下来,伸手抱扶起秦书剑,让他趴伏在自己腿上,无形身上又软又暖,可比地上舒服多了。 无形撩开他的衣服,给他撒上药,拿起他的手,搓揉按摩着。 秦书剑满足地蹭蹭,闭上眼:“好舒服,让我死在你身上吧。” 这话说得有歧义,无形却没有脸红,而是给他揉捏放松肌肉的手加重了力道。 秦书剑睁开眼大叫:“啊啊,疼,疼。你这是要捏死你男人啊?” 一滴水落在太阳穴,下雨?秦书剑看看天,皓月清空,没有雨啊,再仰头看无形,差点心都揪成一团。 “怎么哭了?”秦书剑急切温柔地看着泪水涌出的无形。 无形愤懑地看着他,只是怒气被水波环绕,说是生气更像委屈。 秦书剑用力想起来,胸腹却十分疼痛,无形按住他。 “别动,骨头都摔断了,你昏睡了五日了。”话到后面,已带哽咽。 秦书剑了然无形是心疼自己,故作轻松道:“怪不得手脚有些发麻,不过有你伺候受点伤也值得,而且也没哪里特别疼,骨头断都没感觉出来,你给我用的药是落笔摇给的吧?神医的药果然神效啊!” 无形咬了一下唇,幽怨地看着他:“你又骗我。” 秦书剑楞了下,反应过来是说掉下悬崖时假意妥协最后刹那却还是坚持做肉垫的事情。他长出了一口气,正色道:“这件事你怎么生气我都会那么做的,再来一次也一样,没得商量!我怎么能让你替我受伤,我做不到,我会心痛死的。” 无形把他推到地下:“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秦书剑咳了几声,玩笑道:“乖乖,你好难伺候,上次替你受一剑是假的你不乐意,这回货真价实的挨了一下你还生什么气?” 无形没说话,转头跃下。过了一会,拿着秦书剑的随身酒壶上来,凑到他的嘴边,却不是酒,是鱼混合什么野菜做成的粥,不知道熬了多久,入口即化,清香适口。 秦书剑吞咽都会带动胸腹的伤,虽是流食也吃不快,无形耐心地小口小口喂他,额头都沁出汗珠。秦书剑慢慢吃着,眼睛一霎也没离开无形。 秦书剑每天就这么躺着,无形天不亮就离开,日出不久就会带吃的来,多是粥和野菜糊糊,过了十几日秦书剑可以慢慢起身打坐调息,伤口恢复快起来,才给他弄一些硬一点的吃食。 秦书剑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可以自己调息伤口就驯服多了,那种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觉真让人不舒服。还好无形有鬼医落笔摇怎么厉害的师父,又随身带了这些灵丹妙药,否则这次危险了,漂泊了十几年才找到心之归属,这时候死了真是亏大了。四下看看,无形就在身后倚在洞边,闭着眼小寐。 为了让自己醒来就有东西吃,他总是四更就起,日里还要为他疗伤,为他净身按摩,定是十分疲累。 拨开无形脸上凌乱的头发,秦书剑轻轻抚摸着无形消瘦的脸庞。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明明阅人无数,却还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只是这样清淡的接触,指尖都有一阵阵的激流传上,让他心悸不已。 他定定地看着无形的唇,这几日无形虽然无微不至照顾自己,却完全不正眼看自己,也不愿多说话,有时候静静看着远处,眼中有些迷惘。 无形感觉到秦书剑吻上自己,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从扬州一别,两人就没有在一起过,从皇城出来后,因为师父之死,自己心有芥蒂不愿面对两人的关系,秦书剑也不勉强,除了细节中掩藏不了的温柔爱恋,并没有太多越矩。此刻落在唇间的温热触感,从心底蔓延开的暖意,让他知道,自己也是怎样的渴望着对方,不如不要醒来,不用矛盾挣扎,在梦里偷享这醉人的温存。 师父,对不起,我不能伤害一个愿意为我舍弃性命的人,更做不到,伤害一个比我性命更重要的人。 秦书剑就像要把那些跟不懂情致的无形表达不清的感觉全化成吻一般,缱绻绵长地吻着,温柔细致地流恋着他唇舌间的每一个地方,让无形的心一寸寸融化。 感觉到面前的人气息不稳,秦书剑退开一点,看着面前微颤的睫毛,眼睛却没有睁开。他爱怜地抚着他的颈子,扶住他的背,把他轻轻放在地上。 秦书剑的感觉很温柔,也许是怕牵动伤口,也许是怕吵醒自己。无形一直闭着眼,任周身的情热蔓延盖顶,再席卷吞噬自己。 21、 无形轻轻抬起横在身前的手臂,四更了,再不起身准备,就不能保证秦书剑醒来就吃上口热乎的了。 刚抬起来,手臂就更紧地环住自己,秦书剑慵懒模糊的声音在耳边:“还早呢,一会一起去。” 无形轻推着他:“你有伤,不能出去。” 秦书剑死死箍住:“好得差不多了,更耗体力的事都能做了。” 无形红着脸噤声,之前在装睡,现在当然不能听得懂,只好不说话。 秦书剑似乎醒了,他调整了下姿势,好听的声音低哑地流淌在夜色里:“无形,我想跟你说些体己话,你愿意放下所有旁的事,敞开心与我相对吗?” 无形静默了好一会,在他怀里轻点了下头。 “无形,我想知道你怎么看我,也许我用尽心思总能留你在身边,但是如果害你一直矛盾神伤,是没有意义的。” 无形又沉默了很久,似乎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作为徒弟,虽然师父不要求,报仇是义不容辞,我知道师父不愿我为难,已经说得很清楚,正是这样,我更觉得自己自私,我无法忘记师父临时的凄惨,我什么也做不了还要他为我操心安排。但是我也知道,不能尽怪你,若有该报应的,我欠你几次,我愿担着。” “嗯。”秦书剑轻点头:“如果这一环你已经愿意克服,是什么,让你还是不愿面对我,这些日子,每一次目光相缠,你都移开看着远方,我感受得到你满怀愁绪,你能知道我无从探究又不能分担的感觉有多无助吗?” 无形抬起头,眼睛看着秦书剑,一被他的深情目光锁住,又露出一抹迷惘和不确定,低下头。 “我不知道,你可以为我不惜性命,可是我常常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接下来会做什么。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笨,我也常常听不懂师父师叔的话,也会想不明白很多人在做什么,但是你不一样。我们已经那么亲密,可是你有很多我没见过的样子,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只和你一起过,你却有很多以前的人,这样刻骨的滋味,怎么重复交给不同的人,我不明白。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做到,我们不一样,我们对待彼此不是一样的感觉。”无形说得很轻远很凌乱,仿佛就是在说梦话。自己也知道不该在意,可是想到他同样的温柔给过很多人,也许换个人不是自己一样能再给,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慌得想要远远离开,回到自己原本的平静之中。 秦书剑静静听着,认识到现在,无形说的话加起来只怕还没有这么多。枉费自己一向善于察人,进没有发现无形这个特点,无形原来不只是行为不愿与人亲近,在精神和情爱上更是有洁癖,他希望喜欢的人和自己一样纯洁无暇,偏偏自己曾是风流不羁的浪荡子,合该自己配不上他。何况心性简单、不谙世事的无形,一来遇上的就是笑面温情却城府深厚的自己,总是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对自己却捉摸不透,多么失衡的状态,难怪他露出那样迷惘的神色。 他叹了口气:“我多希望像你一样单纯时遇上你,不过我应该从未如此单纯过吧。我不知道如何向你证明你和别人不一样,一次就遇到真命天子及的几率不高,我没那么幸运。我只能告诉你,我愿意花些时间让你看清楚我,我愿意用一生慢慢告诉你你真的是唯一,我没有办法改变过往,但是我会对未来加倍用心。” 无形轻摇头:“我需要想想清楚,你伤已经好了是么?能拥抱我,自己应该没有问题了。” 秦书剑心碎地抱紧他:“在我身边不能想么?我知道我总是做一些事或者说一些话混乱你的思维,无形,我总是笑着,可是我没有你看见的那么潇洒,我也会害怕,我不敢放手,我怕把你弄丢了。我知道我自私,我干扰你,不让你想明白,因为你一向更适应心如止水的生活,我怕你的决定我承受不住。你一向喜欢简单自由、我行我素,可是爱本来就是复杂的、相互的,我知道你觉得烦恼想不明的事一定会干脆丢开不管,逃开隐居起来,我不能接受,我不能忍受失去你的日子,如果分开,真正回到孤独的人是我,你明白吗?” 无形坐起身,看着这个让自己意乱情迷又迷惘矛盾的人,虽然也许一生都不会再这样思恋一个人了,但是情爱交错着师仇加上这许多自己消化不了的思绪情结,实在心力交瘁,只想回到什么都不想的时光,没有什么烦心纠结,比较适合自己转不了弯的性子。 秦书剑哀伤地看着无形,眼中万般不舍,无形控制不住的心颤。他扶住心口,他就是不喜欢这种感觉,常常失控,看见秦书剑对谁都温柔微笑就心绪混乱,听见他的过去就堵心伤神,如果情爱就是这样甜蜜的煎熬,对于不适应情绪波动的自己实在是负担。 他起身穿衣服,背对着秦书剑。 秦书剑伸出手,轻唤着他:“无形,无形。” 无形不敢回头,他知道自己一对上秦书剑的眼睛,就会疯狂沦陷,变成那个不像自己的人。深吸一口气,一顿足,跳下岩石,消失在夜色之中。 秦书剑久久未收回手,他苍白的脸上,俊秀的眉眼春意尽消,轻佻的嘴角笑意全褪,全然不似那个闲适得意、温柔多情的笑千秋,脸上眼角全是悲伤,没有想到,用了那么多心,还是失去了。 他慢慢收回手,掩住自己的脸,夜色像无边的孤独,慢慢收拢包裹,冷得无法承受。 第一次见面时,血泊中的震撼,第一次说话,克制着兴奋故作潇洒,第一次亲吻,心跳得几乎要从口里跳出来,第一次拥抱,遍地芦苇中醉了天地的温存。在山谷靠着他的肩膀被清风吹拂,在满江瑟瑟月光中甜蜜相拥,那伪装的一剑,悬崖底真实的相护,由于相守最久,皇城的天牢在脑海中竟是最美的地方。所有每一个瞬间,就像此刻月色,美得虚无幻渺,凉得摧人心肺。 为什么摔下来的时候不死了?那这一生就能停在和他相伴的回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一辈子那么长。 一双手轻轻覆上自己的,秦书剑浑身一震,慢慢抬起头。 无形拉下秦书剑的手,环住他的颈子,埋首在他赤裸而冰凉的肩头。 “不行,我不行,离开你,比死还难受。” 秦书剑张着双臂不敢拥抱,生怕这是幻影,一收紧就消逝了。 “我愿意学着了解这些我没有过的感觉,想到以后可能见不到你,心痛得想死去。我宁愿烦恼、难受,也不要离开你。” 秦书剑倏地抱住他:“不会,我不会让你烦恼、难受,我会让你知道,如果你没回头,才真正错失了一生的幸福。” “我以为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真的要走了我才知道,我早就不习惯没有你了。” 秦书剑抬起无形的下巴,捧住他的脸,抵着他的唇:“我需要你远胜过此,我宁愿死在你爱我的记忆里,也不愿面对你离开。” “不会、不会再离开。”无形颤抖着唇吻上他,话语破碎在亲吻中。 秦书剑疯了一样狂暴回吻,让无形只能紧紧攀着他的肩臂承受。 几乎要断气,无形才大口呼吸着退开,这才想起自己紧紧抱着秦书剑受伤的肩膀,秦书剑却不愿推开自己,眉间带着一丝隐忍,脸上都是激动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天色泛白转红,第一缕阳光流过山崖,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新的一天来临了,对于终于彻底卸下心防倾心相许的人何尝不是一个新的开始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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