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个自以为走冷艳高贵路线,其实内里呆萌呆萌的美娃子与各路大人物相遇了。然后展开了漫漫的歪曲人生之路。 权倾朝野的丞相;抱负远大的皇帝;传说中的碧玉神剑;似神似魔的万佛教主;一念救人,一念杀人的九转梅花针;远离尘世的剑门。美人绝代,人物风流! 主角:我的人生被这些这个时代的人生赢家搞得一塌糊涂。 注:主角总受,属于穿越or重生人士。N,有FZ。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不伦之恋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寓衍 ┃ 配角:柳重域、柳寓封、柳寓澜、空渊、段九梅、齐政、天阙、曲问兮等 ┃ 其它:FZ、N 第01章:皇家赐婚 当接过那道赐婚的圣旨的时候,我想将那张黄绸布揉成一团屎,丢到皇帝的龙脸上,斜着眼睛睥睨他一眼,然后飘然而去。 但是,这只能是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幻想。 事实上,我连抗旨都不敢。因为柳家和赵家是死对头,如果我反抗,赵家肯定会抓住这个把柄,伙同那位出自赵家,并且宠冠后宫的皇后给我使绊子。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好过。 虽然我的父亲柳重域是皇帝手下头号人物,权倾朝野,保住我的小命肯定没问题,但是这样一来,我在柳家嫡长子继承人的地位将会动摇。 柳家除了我还有两个男孩,俱都人才出众,气度翩翩,腹有乾坤,且都是嫡出,任何一个都有能力成为柳家继承人。 我虽然不稀罕继承人的位置,却也不想以这种事由被剥夺继承人权力。如果以这种方式让出继承人位置给柳寓封和柳寓澜,我会不甘心。 要知道我和柳寓封、柳寓澜并非一母所生,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他们的母亲是柳家现任当家主母,是父亲的继室,她除了有柳寓封、柳寓澜两个儿子外,还有一个女儿叫柳玉卿。 柳夫人看起来是一个高贵典雅,贤良大方的女子。听说有很多人惋惜柳夫人不是原配这个惋惜也是有缘由的。据说,最开始柳家现任家主,我的父亲就和现任柳夫人情投意合。不料,齐家的姑娘,我的母亲,横插一脚成了当时还是柳家公子的柳重域的原配。 我的母亲是翼临王府的郡主,乃翼临王妃所生次女,是真正的皇家明珠,帝王一道圣旨成就了我的父亲和母亲的结合。 我母亲去世那年,柳家现任的柳夫人,当时的卢姑娘正值二八年华,虽然求娶者甚众,奈何当时的柳家公子柳重域珠玉在前,能望其项背的人实在太稀少,估计卢姑娘是看不上的。 两年后,卢姑娘终于还是成了柳夫人,我的继母。 大家都对柳夫人赞誉有加,她对我貌似也视如己出一般,但是我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这个人,虽然我没有抓到她任何的把柄,但是我在潜意识里觉得她是个虚伪的人。 “大哥,恭喜你。”对我说话的人是我的三弟柳寓澜,他喜着白衣,手持折扇,容貌华丽,俨然是翩翩才子佳公子的典范,在士林学子中有超高的人气,声名可谓远播。 我不得不承认这位弟弟确实才华横溢,确实风流倜傥,确实是人中龙凤。他的恭喜显得那么诚恳,我的心情却更加抑郁。 “大哥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柳寓澜收起他那展现其潇洒不羁形象的扇子,面带关切地看着我。 我将摆在书桌上的圣旨收好,面无表情道:“三弟有事?” 柳寓澜整了整袖摆,双手负于身后,姿态风流:“韶华公主天姿国色,又文采非凡,大哥能得此女应当高兴才是,何故愁眉不展。” 我瞥了一眼已经在茶几旁坐下的三弟,声音平板道:“人各有志,韶华公主虽好,却不是我所好。” 柳寓澜眉梢眼角都露出让人不喜欢的笑:“大哥怎会有这种想法,大哥和韶华公主郎才女貌,共结连理想来是一件美事。”他把玩了一下墨绿的扇坠,“再者,大哥若是喜欢什么样的不是可以纳为妾室吗?想来韶华公主定不是个善妒的女子。” 我冷然道:“我不需要妾这种东西。”柳寓澜露出愕然的表情,笑容暧昧,我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大哥很喜爱云麓县主?”柳寓澜突然一本正经地问我,我却一愣。 云麓是我的表妹,我母亲的姐姐,华韵郡主的女儿,我现在的心上人,照说我应该为即将失去心上人而痛苦,但是我发现我此刻的痛苦完全不是来自于失去她,而是对强制赐婚的不满,对失去获得爱情资格的不满。我今天以前都自认为很爱表妹,但是今天以后,我还确定自己爱她吗? 表妹美丽可爱,性格温柔,知书达理,没有某些名门贵女的傲慢,我和她也算情投意合。就算我不爱她,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在没有圣旨赐婚之前,两家人应该也是乐见我们在一起的,可是现在…… “大哥何必执着,据弟弟所见,韶华公主比之云麓县主,无论美貌还是才华都更盛,哥哥若见之,定会喜之。” “汝非吾,安知吾见之即喜。” “哥哥没见过,安知见了不会喜?” “弟弟若是喜之,那弟弟娶之。” “可惜人家公主看上的是哥哥您,而不是弟弟我,而且圣旨已下,弟弟我若代哥哥娶之,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我冷冷地瞧了柳寓澜一眼,起身甩袖出门而去。任柳寓澜在后面说什么,我只当听不见。 月明星稀,我在院中独自漫步。明明是盛夏的季节,我却倍感寂寞如雪。 走着走着,却忽然听到断断续续的暧昧呻吟传来,我循着声音走去,然后我看到了虽然是第一次瞧见,但并不令我感到意外的画面。 我的父亲,柳重域衣冠整齐地端坐在一张石椅上,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身体自动上下起伏。 几乎是我露面的一瞬间,一双冷酷深沉的眼便盯住了我。显然,以我父亲的警觉早就发现了我的靠近。 我们隔空对视,我想我从来不惧怕那双暗藏刀锋的眼,我只是看不明白那双眼,看不懂那双眼的主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也许已经有一会儿了,也许只是一秒,我听见自己平淡地开口说:“我想和父亲聊一聊。” 父亲腿上的女人听见我的声音后尖叫一声,停止了摆动,手忙脚乱地拉起衣服,头埋进男人的怀里。父亲推开女人,眼中冷厉之色一闪,女人全身颤抖如糠筛,逃也似的跑开了。 我第一次看到了父亲的小兄弟,我不得不感叹它的雄伟。其实我并不想看到一个男人的那玩意儿,而且还是我的父亲,但是作为男人,作为一个很有态度的男人,我不能做出转移视线这种有点弱势的行为。所以,我看着我的父亲整理好裤子,然后移步到不远处的石桌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看向我。 我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一时不知说什么,便沉默。 少顷,一个侍卫装扮的人端来一个托盘放在石桌上,里面是一壶酒,两只酒杯。 我看了看酒,又看了看父亲,他老神在在地坐着,像一尊神像。想了想,便给他樽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酒量不是很好,连饮三杯后便有些微醺,不过我即便醉了面上也不大看得出来。我开始说话,我对他说我不想娶公主,还说如果父亲替我表达出拒绝的意思,皇上一定不会强行赐婚。 我盯着他语气冷淡地问,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自己是有父亲的,父亲除了对我行使家长的权力,从来没有带给我任何我想要的东西,我讨厌父亲。我和父亲除了有血缘关系,还有什么? 我看到我对面冷峻的男人眉头越皱越深,眼神变得奇怪,不是我以前见过任何一种眼神。但不管是什么眼神,我总之是看不明白的。大概在他的思想里,我的想法和要求是无礼的。 也许从这刻起,他会重新考虑继承人选。我忽然间就不太在意这个问题了。如果他剥夺我继承人的权利,我就离家出走。以我坚强的生命力想来可以在任何地方生活得不错。 大概是长期的封建束缚让我压抑太久了,便开始不顾一切地诉说一些从来不曾说过的话。说我厌恶一切安排我人生的人,我凑近他,轻声说我厌恶柳夫人,她已经虚伪到了一定境界,如果有虚伪之神这个神格存在,她很有成为这样一位神砥的潜质。 我这样说的时候,父亲的神情已经完全收敛成了一贯的冷峻。但我揣测他的心中一定不会这样平静。我最后说,我最最最厌恶的人是他。 说完这些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重新聚拢意识的时候,我有那么一丝丝后悔昨晚在父亲面前胡言乱语。虽然那些话并不是胡言乱语,全是我的真心话,但是我觉得我不应该跟父亲说,昨晚,我真是太冲动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没法收回。 算了,我说那些的时候也挺痛快的,如此一想我就释然了。唯一让我无所适从的是关于今后如何对待柳夫人,我很难做到像过去一样对她敬爱有加,尤其是还有父亲在场的时候。 早上给父亲和柳夫人请安的时候,我被留下和他们一起用饭。柳夫人对我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还说我即将迎娶公主要好好努力上进之类的。若是以往,我肯定虚心地听了,态度百分百端正。但今儿个,呃,我还是努力做到了和以往一样恭敬有爱的态度。看来我的演技已经达到专业演员的水准了。 出了柳夫人那里我才算松了口气。我不得不承认,父亲是一个极其有威严人,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比他还有气势的人,可以说连皇帝都没有他这么有气势。这也许和年龄有关,我父三十八,早已修炼成精,达到气势收放自如的境界了。皇帝二十五,登基也才没几年,虽然比其他任何人都有气势,但终归是缺了岁月的洗练,比起我父自然差了一点境界。 “大少爷,老爷叫你去书房。”多福叫住我时,我正准备进自己的房间再悄悄睡个回笼觉,这下是睡不成了。 我冷着脸往柳重域的书房走,边走边想,难道他要对我进行批评教育? 父亲的书房我来的次数不多也不少,对里面的摆设还算熟悉,书架,书桌,沉香木打造的。书很多,种类齐全。墙上的字画很值钱。房间的格局大气沉稳,和他这个人一样。 他负手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我走到他身后左侧三步之距的地方站定,恭敬地问:“父亲找我有何事?” 把玩了一下手上的一枚玉扳指,斜睨我一眼,问:“你不想娶公主?” “是。” “那你想娶谁?” “还没有遇到我想娶的人。” “哼,你以为你想娶谁就娶谁。”父亲转过身,冷冷地盯着我。 我抬起眼皮对上他深沉的眼:“如果有父亲的帮助,我就可以想娶谁就娶谁。” 父亲眯起眼,光影在他眼中波动,我仿佛看见了大海里涌起的细微波澜。不等他开口,我说:“父亲放心,我不会抗旨。” “是吗?” “是的。”我不会抗旨,我只是会想办法不娶公主。 “在娶公主之前,哪里都不要去。” 我倏然抬头:“我又不会抗旨,父亲为何要我禁足。” “你是不会抗旨,你只是会不娶公主。” “……”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身为柳家的长子,你应该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父亲的语气十分严厉。 我看着他,反驳道:“如果我不是柳家的长子,不是继承人,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清楚自己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柳重域皱起了眉。 我昂着头,无所谓道:“我愿意放弃柳家继承人的权力。” 这是我主动放弃的,我不会心不甘情不愿。而且说出这句话,我感觉很痛快,有一种即将把父亲这座大山从头顶搬开的感觉。 柳重域盯着我,脸上的神情完全变成了面无表情。我不动如山地站在那里,脚都酸麻了才听到他说:“下去。” 他大概是生气了,但是我却很高兴。沉默地转身离开,心情有些雀跃。柳重域那厮被我气着了。 第02章:京城才俊 晚上,我准备就寝的时候,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进来说要侍候我。我说不用了,她赖着不走,我便对她说:“出去。” 她满脸通红地看着我,细声说:“是老爷叫我来伺候大少爷的。” 我说:“那又怎样?”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坐在床上盯着她看了几秒,容貌十分美丽,而且前凸后翘水蛇腰。一般来说,是个男人见了都会产生性趣,但是很显然我不在一般之列,除了厌烦,别无感觉。 不是我不喜欢女人,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方式而已。我冷着脸撇下跪在地上的女子,就跑去找柳重域。 我是在墨竹小径遇到柳重域的,他的身边跟着多福,看见我后便停住了脚步。我确定他是要等我说话后,便道:“我不需要女人。” 他抿着坚毅的唇角,眼神沉沉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语气淡淡地说:“就这事?下去吧。” 我以为这件事算是完结了。就像我十五岁那年一样,他安排的来教我房事的女人被我拒绝了后便没有再给我安排女人,这次他应该也不会过多干预。然而,我没想到第二天我身边多了好几个风格不同的美貌男子。 我很生气,但是我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所以面上定然看不出来我此时究竟有多么愤怒。 柳寓澜来的时候,我正端坐在院子里,身边左右站着多宝和多贝两个贴身小厮,面前一水儿站着四个美男,他们外在分别代表了梅兰竹菊四个款,内在修习琴棋书画。名字便是依此而取,分别叫做梅琴、兰棋、竹书、菊画。 基于他们可能都是人才,我在出离愤怒之后起了惜才之心,便叫人准备了琴棋书画的用具让他们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用具还没摆好,柳寓澜便来了。 多贝知趣地去屋子里搬了把椅子,柳寓澜挨着我左边坐了下来:“大哥,我看这几人都上佳。”我冷冷地瞪他一眼。他大概已经习惯了我的冷视,表情始终温雅高贵,半点不受我眼神的影响,继续说,“大哥这是要考校他们?” 我懒得理会柳寓澜,只是吩咐四人开始,琴书画都是个人单独完成即可,唯有棋须得两人对弈,我看向柳寓澜:“你和他下盘棋怎么样?” 柳寓澜笑容温和地对我说:“大哥有吩咐,小弟岂敢不从。” 我面无表情,却在心里冷哼一声:装模作样。我这三弟一贯喜欢摆出世家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内里不知道怎么黑呢。 绿树环绕,香花盛开,光影重重,琴声悠悠,四五美男在侧,我的愤怒在这种美好的氛围中淡去无痕。 一个时辰过去后,对弈的两人终于结束了,琴声也恰当地终止。 柳寓澜摇晃着折扇看向我:“大哥,这位公子的棋艺不错。” 兰棋公子面露赫然:“三少爷棋艺高超,小的差远了。” 我看向他:“能和寓澜对弈一个时辰,棋艺确实相当高了。” 柳寓澜的棋艺是棋道圣手都赞叹不已的,这个兰公子能达到这个水平不得不说令我相当惊讶,也不知柳重域去哪里找了这么优质的男宠人选。 竹书的字确实有那么几分筛风弄月的潇洒,我自叹不如。 说起来,我的字是没有风骨的,除了能认出来,基本没有啥欣赏价值。当初,我的字总是被先生诟病,柳重域每每看到我的字都皱眉。我也下了功夫练,奈何没啥进步。最后先生和父亲似乎都明白了我于写字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天赋。 菊画绘了一丛菊花,很有意境。我的眼神在四人身上一一掠过,如菊般隐逸的菊画,如竹般清潇的竹书,如兰般空幽的兰棋,如梅般傲然的梅琴。 我平板道:“以后,你们就是华容居的小厮,不要做超出小厮职责的事情。” 四人俨然训练有素,连一个疑问的眼神都没露,便齐声答道:“是,大少爷。” 我暗自点头,转身吩咐多宝将他们带下去安排。 我转向柳寓澜,他最近老在我眼前晃,让我觉得很烦,便道:“三弟最近很闲?” “我看大哥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想陪陪大哥。”柳寓澜笑眯眯地凑到我跟前,我蹙眉拉开与他的距离。 柳寓澜这小子不知为什么从小就喜欢往我跟前凑,前两年开始才不那么黏人了,最近不知怎地又开始往我面前晃。我很肯定这小子不烦我的这两年,除了最开始的两月不太习惯,后来都感到十分惬意。现在他重新凑上来,我又不习惯了。我这人习惯能力一向不好,例如,都二十年了,我还是不习惯这个时代的生活。 “大哥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没心情。” “正因为没心情才要出去走走。” “……” “今天有花魁大赛,大哥不妨去看看,或许能看到合心意的。” 我本不欲去,但转念一想,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花魁大赛,听说花魁大赛的参赛者来自京城各大妓院的佼佼者,必然美貌与才华并重,想来会有一场十分精彩的表演。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家出走了,恐怕再也没机会见识这些了。想了想,我开口问道:“大赛几时开始?” “大哥要去?”柳寓澜漆黑的眼睛一亮,“傍晚,酉时一刻开赛。”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看向多贝。多贝走到西角看了沙漏,转回我面前道:“回大少爷,现在未时三刻。” “准备好行装,半个时辰来伺候我更衣。” “少爷真的要去……”多贝犹豫地看着我,我抬手示意他闭嘴,边转身向卧房走,边道:“当然,我先养养神,免得晚上打瞌睡。” 正要躺下,见柳寓澜也跟了进来,且顺势坐在了东窗的榻上,我打了个哈欠道:“你先出去,我们半个时辰后在大门口见。” 柳寓澜抬起一条腿放在榻上:“大哥要赶小弟走?”说着忧郁地看着我,“大哥就这么不待见小弟?” 柳寓澜生了副好模样,面如冠玉,眉似远山,蹙眉的时候,无尽伤感扑面而来,我都几乎分不清是真是假。暗叹一声,心道:他还小的时候,我就拿他没办法,现在大了,又满腹才华,我就更没办法了。算了,随他去,不管他对我这个大哥的敬爱是真是假,总有一天,我是要离家出走的。那时候,我们便再无交集了。 眯着眼睛,却睡不着,想着我就要离开这个家,心里便涌起无限惆怅来。不知道我走了,父亲会有什么反应,他会不会找我?他若找我又是什么原因?或者只是因为家里出了个逆子,要找回来教训。 花魁大赛在西巷最大的妓院风月楼举行,我和柳寓澜到的时候,大堂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各色人物混杂。一个伶俐的小童立刻上前来招呼:“柳三公子好,我家公子请柳三公子上楼一叙。” “你家公子是谁?” 那小童直愣愣地盯着我,之前灵活的样儿一下变得傻呆呆的,我暗道一声:傻帽。随即不着痕迹地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装扮,蓝布长袍,整齐无皱褶,蓝布鞋,干净无垢。 我出门一向不喜欢锦衣华服。虽然京城身着华服者甚众,一般不会太惹人眼,但我这人一向尽可能追求更加低调,不喜欢穿锦着缕,招摇过市。我这身衣装得体得很,不知这个傻帽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家大哥问你家公子是谁?”柳寓澜提醒后,那小童立刻回神,恭恭敬敬地答道:“我家公子姓王名绛字采襄。” 王采襄,京城五少之一。两年前我就听说了京城五少之名,却一直没有见过除了三弟柳寓澜之外的其他四位。 “大哥觉得怎么样?若是不想去,小弟便重订一间房。” 我看了柳寓澜一眼,对那小童说:“王公子相邀,柳三公子岂有不见之理。不知你家公子在几号房?” 小童瞄我一眼,迅速垂下头,细声说:“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楼上楼下可谓是两方天地,楼下花团锦簇,胭脂飘荡,楼上别致清幽,令人感到气清神宁。 小童带着我们到了天字七号房门口,抬手欲敲门,便有人从里面打开了。 “柳三……”那人眼神一顿,看着我,“这位公子是?” “柏修,这是我大哥柳寓衍,字瑾瑜。” 柏修,京城五少之一的阮睿浮,字柏修。 “原来是柳大公子,久仰久仰。” 我也作了个揖,道:“阮公子,久仰。” 不知道阮睿浮对我久仰什么,我很清楚自己既无才名也无其他可陈的名声。 进到屋里,我一眼扫去,一人懒洋洋地斜靠在一把宽大的木椅上,一人站在一方长桌前,正在肆意挥毫,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在磨墨。我们进来后,那人依然神思专注于笔上。 小姑娘偏头看向了过来,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一点儿也不怕生,转到我身上的时候,眼神呆了一呆,小嘴微张。我冲她眯眼一笑,她立刻低下了头去,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采襄,这位是柳家大公子。”阮睿浮对着椅子里的人介绍道。 斜靠在椅子里的男子忽然精神一振,站起身来,洒然一笑,拱手道:“柳大公子,在下王绛,字采襄,今日得见公子,王某甚感荣幸。” 我回礼:“王公子,幸会。” “你就是柳家大公子?” 我循声看去,那挥毫的公子放下笔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应该年不及弱冠,但一派沉稳的风流。金冠束发,紫衣羊脂佩,贵气横溢。不用猜,他肯定是武陵王府的世子,齐原,字离闻。 “今始方明白韶华公主为何对柳大公子一见倾心。” 齐原的话令我大惑不解,我什么时候和韶华公主见过面?我很少出门,皇宫还是很小的时候去过一两次,那时候也没见过韶华公主。 大约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齐原提醒道:“小丘山。” 小丘山?我确实去过小丘山。时间回溯到三个月前。那一日,因为头天夜里下了场小雨,天气格外清爽明朗,我带着多宝和多贝去小丘山顶看日出。那天的日出如想象中一样美丽,看着它冉冉升起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在21世界的华山顶,正和我的女朋友珠珠一起。 想到珠珠,我便怅然不已。二十年的时间真的很长,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只记得她很好看,尤其是嘴唇,对我嘟起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去亲她,十次大约能有七八次如愿以偿。还记得那时候,我的心情像风筝一样飞扬,暗自计划着大学一毕业就和珠珠结婚。可是,华山一行,我却身死魂穿。 迎着日出的光芒,我仿佛看到了珠珠向我走来。当我伸出手就要碰到她的脸时,多宝的声音忽然传来,我立刻清醒,定了定神,才发现我面前的人不是珠珠。而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美丽姑娘。虽然一身男装打扮,眉毛也故意画粗了,但这并不妨碍我辨认出她的性别。她身边跟着一个同样女扮男装的丫头,一看就是小姐和丫鬟搭配。 我歉意地对那位姑娘说了一声:“唐突了。”她们愣愣地看着我,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我因为想到珠珠,心情有些郁闷,懒得再理会她们,便转身走了。走了很远,隐隐听到一句 感叹:“我看到神仙了吗?” 我当时还在心里失笑,暗道那两个小丫头真是天真又可爱。 …… 小丘山之行,因为时间尚早,我总共就遇到了两个农夫,一对女扮男装的主仆,没想那对主仆中的主子偏偏就是公主。 “柳大公子可是想起来了。”齐原微笑道。 “……”我端起一杯王采襄泡好的茶一口气饮尽。 “采襄,你总说茶要细品,牛饮便大煞风景。今日见了寓衍公子如此饮茶,可有煞风景。” 我放下茶杯,看了齐原一眼,对王采襄道:“王公子,抱歉,扰了您的雅兴。” “瑾瑜不必见外,叫我采襄即可。”王绛笑意盈盈道,“再说像瑾瑜这样风华的人物无论怎么饮茶都是极雅的。” “……”我无言以对,只在心里琢磨,被这样俊美的公子称赞外貌,那么我长得极好? 古代的镜子都是铜镜,照人不清,我一般都不照,偶尔照一下,依稀只知道自己长相还是挺俊的,应该不比父亲和两个弟弟差。 第03章:花魁大赛 酉时三刻,花魁大赛正式开始了。闹哄哄的人群被老鸨三言两语安抚住,静了下来。 一个红衣女子在两个小婢的搀扶下,摇曳着身姿登上了舞台,伴随着一阵暧昧的呼喝声,女子开始翩翩起舞。昏暗的灯笼照映下,朦胧的美丽增添了人们无限遐想,配上乐师的靡靡之音,香艳更甚。 我眯眼看了一阵,便移开了视线,那样明显的挑逗总是让我莫名不喜,再美的花,也不愿多看,还不如看看那个磨墨的小姑娘,可惜那个小姑娘被齐原支到外间去了。 第二位登台的姑娘一身清幽的绿,轻移莲步时倒真有几分她的美称凌波仙子的神韵,舞姿也清逸。我便集中精神欣赏了起来。 “凌波仙子是百花楼新晋的四大花仙之一,大哥觉得怎么样?” 我看了柳寓澜一眼,不甚在意道:“还不错。” “大哥若是有意,小弟自当……” “我无意。” “今日花魁之选,名伶聚集,各色美人尽有,不知柳大公子心仪什么样的?”王采襄这么一问,阮柏修和齐原都感兴趣地看向我。我看了看他们,正色道:“美丽的花,我欣赏欣赏足矣。” 齐原道:“有韶华公主这样的绝世女子,想来寓澜是看不上其她的花了。” 我很想说我一点也看不上那朵皇家的名花,但是却不能说出口。我这种沉默在他们看来大概是默认吧,都带着点莫名的笑意看我 。 楼下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了。如泉的琴声飘扬,那弹琴的女子白衣翩翩似月宫里的嫦娥仙子,那黑压压的人群散发出一种安静的狂热。 我便想到了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为妓;史诗级的音乐精灵,奈何生不逢时! 左右看看,他们都沉醉其中,我悄然走出了房间,在外间没看见阿牛和那个磨墨的小姑娘,大约是去下面看花魁赛了。 我站在人群后面又欣赏了一曲一歌,然后转身走进了一条远离舞台的回廊。大约走了百多米,一阵花香扑鼻,放眼望去,有花有草有树,还有池塘和亭子,这应该是风月楼的后花园,和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差不多。 月色下,一切景物隐隐绰绰,很美的样子。站了很久也不见一个人影,想来都在前厅看花魁大赛。于是,我一个人放松地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有人跟着我,回头去看又什么也没有。我正奇怪间,一股熏香的味道飘来,我头脑立马开始犯晕,身体倒下的时候,脑海里只来得及浮现两个字:迷香。最后的视线里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我在一股刺激性极强的气味往鼻子里钻的情况下恢复了意识,睁开眼,一张涂粉抹脂的脸出现在上方。见我醒来,那张红白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但瞬间就变脸了,一只翘着兰花指的手指着我:“无花,我告诉你,别给我装死,今天晚上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 “哼,你以为你还是那个程大人家的公子哥?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兰颜阁的小倌。” 小倌?这两个字让我悚然而惊。 那一张鲜红的血盆大口还在用不阴不阳的声音继续吐出莫名其妙的话:“赶紧起来准备,一会儿就要上场。”兰花手将我从床上拽了起来,“我可告诉你,别想逃跑,你身上的药可不是一般人能解的。” 我被拉到一面铜镜前,虽然我一直觉得铜镜照人不清晰,但是我还是看出了镜子里面映出的脸雪白一片,不知道被刷了多厚一层白腻腻的脂粉,我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差点就以为自己又魂穿了。 我满腹疑惑,这个娘娘腔究竟是为什么将我认成他以为的那个小倌?难道有人和我长得极像?不,或许他是故意的,那又为什么故意这么做? “戴上你的面纱。” 脸上立刻被一层白纱蒙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哼,还以为是什么天姿国色,也不过如此……难怪整天戴着张面纱。” 我扭头瞪向娘娘腔,他一顿,心虚道:“放心,我不会让人知道你长得不怎么样的。” 我心想:就算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丑八怪娘娘腔强多了。再说刷这么厚一层粉,能好看个鬼。 不对,听娘娘的话中意思……难道他没见过真正的无花长什么模样? “待会儿好好表现,若是能夺得魁首,没准儿能被主人重新收到身边。”娘娘腔捏着手绢往我肩上一甩,一股浓郁的脂粉味飘来。我立刻偏开了头,心里快速地琢磨着娘娘腔这句话,“夺得魁首”、“主人”这两个词是关键。 没等我理出头绪,外面传来敲门声,一个轻柔的女孩儿声音传来:“无花公子,该您出场了。” 当我被簇拥着进了我熟悉的花魁大赛现场,我终于明白了,那个夺得魁首是怎么一回事。 我从来不知道这个花魁大赛居然会有男人参加,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碰到这种事情,看了看簇拥着我的人群,里面显然有练家子,我这种只会点花拳绣腿的身手用来逃跑恐怕不行。最重要的是我很怕一个不小心被人认出来。柳家大公子遇到这种事若让人知道了,恐怕会贻笑大方,我还丢不起那个脸。 为今之计,只得先上台再说。蒙着面纱,加上我穿的衣服是从来没有穿过的白色,想来不会被人认出来。 踏着与平时不同的步伐走上了舞台,那把摆在台子中间的琴显然是为我准备的。人群很安静,我没有去看任何一个人,因为我知道有些人的眼神定然会影响我的情绪。 我镇定地在古琴前坐了下来,双手有模有样地抚上琴弦。今生,我二十年的人生从来没有碰过琴弦,前世,我学了十八年古典乐器,其中就包括古筝。 碰上琴弦,我以为我会非常生疏,但是我很熟悉,因此我熟练地拨动琴弦,我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曲子,我的全副心思都在思考我要如何低调地脱身。 要想不惊动人就必须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溜,现在这种情况,要让人不注意我是不可能的,我必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那么…… 我开始唱歌,一如我二十年没有摸过琴,碰上琴弦依然流畅地弹出了曲调一样,二十年没有开过嗓的我顺利地发出了我想要的声音。没有歌词,只有咽喉发出穿透大厅的乐声。 当所有人沉浸在歌声中的时候,我悄悄从我早已选定好的方向奔去。 第04章:血光之灾 白色衣服在夜晚实在太扎眼了,我脱了下来,和着脸上的面纱裹成一团抱在怀里。路过一片繁盛的白色花丛时,丢了进去。 幸好,即使在盛夏,我也有穿里衣的习惯,而且是深蓝色,在夜晚很有隐蔽性。我得庆幸那个弄晕我的人并没有连着我的里衣一起换了。 穿过一条小路,我潜进了风月楼最暗的那块区域。据我猜测,这里应该是下人住的地方,不然也不可能在其它地方都张灯结彩的情况下,这里一个灯笼都没挂。 躲在一棵粗大的树干后面,借着月光,我仔细观察了一阵子,确定院子里没有人后,便悄悄溜了进去。看到院角那一口井时,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把脸上的白粉洗掉了。那厚厚的跟白色油漆差不多的东西敷在脸上不仅呼吸不畅快,还发痒。 洗完脸,我摸了摸脸上的皮肤,还好没有过敏。在院子西角的晾衣服杆上找了一套干爽的衣服穿在身上,然后又猫回之前那棵庞大的树下。 四处看了看,这里的围墙至少有十米,以我那不算轻功的轻功肯定翻不出去。冥思苦想一阵子后,我满怀期望地看向我头顶这棵大树。 啪——,我抬手摸了摸,黏黏的,一股腥味…… 哗——,一道银光划过,我的眼睛一闪,再张开,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在脖子上。 “别动。”一个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 我稳了稳极速乱跳的心,低声道:“大侠,有话好——” 嗖!一支箭擦着我的脸飞过! “快,刺客在那里。” 瞬间,一群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我被一掌推出去,摔倒在草丛中,顾不得五脏六腑的疼痛,赶紧抬起头,扒开草丛向外面看去。 一群人围着一个黑衣蒙面人打。那黑衣蒙面人剑法精湛,一面抵挡刀剑攻击,一边躲避暗箭,斗了好久也不见败势。 看着刀剑相接,热血喷涌的场面,我一次切身感受到什么是杀人如麻。我不由移开了视线,再次鼓起勇气看过去时,只见那个黑衣人寻着一个空档纵身跃向了围墙。 嗖!嗖!嗖!无数箭矢射出,那人反手挥剑,箭矢唰唰落下,一个眨眼,黑衣蒙面人已经消失在墙头。 “追!”人群中的头头一声令下,无数人影跃墙而去。 我长出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咝——,好痛,我摸了摸脖子,血! “你是谁,干什么的?” 我一惊,看向发声处。一个瘦高面白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向我走来。我正要开口,他一拂袖子,我便失去了意识。 “头儿,要不要……”一个面色黝黑的青年男子从暗处冒出来,看了眼中年男人怀里的人,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轻声斥责道:“别胡说。” 青年警觉道:“他是……” “大少爷。” 青年面露惊讶:“大少爷怎么会在这?”看了看那人的脸,被血迹和泥土糊了大半,看不清模样,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但即便如此,整个人也透着说不出的气韵。 “不要多问。”中年男人将怀里的人递给青年,“你把大少爷带去老爷那里。” “是。”青年没再多问,接过人,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烛火摇曳,一室幽静,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睡颜安详,柳叶眉,闭上的眼弯成长长的一线,眉目如画,白玉般的容颜如云中仙,皎洁的脖子上一条细长的红痕。一双泛着碧光的眼盯着那道痕迹看了很久,眼的主人斜坐在床边,手里转动着一枚碧玉扳指,神情严肃。屋里的烛火灭了又亮,亮了灭,反复多次,直到天明,那人也一直在床边坐到了天明。 睁开眼,出现幻觉了,闭上,再睁开,还是那张鬼斧神工般的脸。 柳重域!他坐在我床边干什么? 下一秒,那些刀光剑影的记忆回笼。我记得自己最后被一个白脸瘦子挥挥袖子弄晕了。但是柳重域在,说明我现在很安全,没有被绑架或是怎么地。 “醒了?”柳重域的语气冷冷地,起身背对着我坐到了一把椅子上,“醒了就回自己的房间。” 我看了看四周,这是柳重域的房间。这里的任何摆设还是和十七八年前一模一样。他还没有娶现在的柳夫人的时候,我住他的房间,睡他的床,趴在他怀里看他批公文,偶尔睡着了,口水流在他衣襟上,他也不生气,连天生冷峻的脸部线条都是柔和的,眼神也不像后来那么深沉得让人害怕,只是深邃而迷人。我似乎曾看到过碧玉一样美丽的绿光在那双眼里闪过。后来常常观察,却再也没看到过。也许那只是幻觉,或者只是我在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爹爹的眼睛会放射神奇的绿光的梦。 那时候我常常想念珠珠,但是有他在的时候,我都不会那么思念过去。偶尔甚至暗自喜悦自己得了一个全天下最好的老爹。可惜,好景不长,他娶了媳妇忘了儿,然后有了新的儿子。我一度心里很不平衡,但很快就想通了,我是成年人,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儿。 我走到柳重域面前,很恭敬地行了个大礼:“父亲,孩儿告退。”见他没什么要询问我,便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不需要问他是怎么找到我的,我一直知道他比我想象中还神通广大。所以,在和公主成亲前离家出走,他也绝对不会沦落到被皇帝贬谪抄家的境地。我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连累家族。 华容居门前,多宝看到我,平时小得像是闭着的眯眯眼瞬间放大了好几倍,激动地奔了过来,声音哑哑地道:“大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多宝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和青青的黑眼圈,我有些心虚,昨天他要跟着我去风月楼,我坚持不带他去,还一个晚上没回来,他定然是担心了。我拍拍多宝的肩,温和道:“先进去说。” “大少爷回来了!” “真的是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各位,大少爷回来了。” “快去通知大家,大少爷回来了。” …… 扫地的、洒水的、侍花的,奔走相告,一下子,华容居所有的小厮都聚拢了。就连昨天才安排的梅琴、兰棋、竹书、菊画四人也在。即使穿上了统一的小厮服,四人还是很亮眼。 “大少爷,早安!”十来个人整整齐齐喊道。我点点头,道:“都散了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挤眉弄眼。我疑惑地看向他们:“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静了几秒,竹书被推到前面,忐忑地看了我一眼,小声说:“大少爷,奴才们有一个——” 我打断竹书:“平时不用自称奴才。”竹书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我,我对他笑了笑:“你要问什么?” 竹书清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低声道:“大少爷昨晚可有在花魁大赛上看到神音公子?” “神音公子?”我疑惑道,“神音公子是谁?” 看着一张张期盼的脸,我更加疑惑了,遂看向多宝,多宝回了我一个他也不知道的眼神。 “大少爷昨日可是在风月楼看花魁大赛?”兰棋幽幽雅雅地站在那里,声音悦耳柔和。 我回道:“是这样没错。” “听说今年的花魁大赛有男子参加,还出现了一位琴声若天籁,歌声如仙乐的公子。” 我很茫然,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他们显然不知道我昨晚出了状况,还以为我一直在风月楼风花雪月。那位神音公子大概是我走了之后才出现的。 我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道:“还行吧,不过传言都言过其实,毕竟谁也没有听过真正的神仙之音。” “……” “若是不信,亲自去听听不就知道了。”看着大家不太信任的神情,我不由暗道:看来这个神音公子的传言被吹嘘得很大。 “少爷,该用膳了。”一直没看见的多贝终于出现了,双手端着托盘向我走来。 多宝上前一步,吩咐道:“大少爷要用膳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犹犹豫豫地散了。 第05章:非礼不伦 等人走了,多贝眼睛一红:“大少爷,你总算是回来了,吓死小的了。” “怎么了?” “昨晚三少爷来问你有没有回来,知道你不在后神色都变了,然后又急匆匆地走了。” 多宝接着问:“大少爷,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您去哪里了?” 我平静道:“大惊小怪。” “大少爷……” “好了,你们还让不让少爷我用膳了?” 多贝还欲再说,多宝拉住他,对我道:“大少爷,你慢慢用膳,我们先出去了。” 热气腾腾的桂圆莲子粥正好是我现在最想要吃的,多贝真是贴心。看来得给他涨涨工钱了。 用完膳,我正要唤人来收拾碗筷,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阳光射了进了,我眯了眯眼,睁开看到是柳寓澜,有些不悦道:“三弟怎不先敲门?” 他半晌不说话,那双丹凤眼盯着我,里面仿佛风起云涌,映出我越来越疑惑的神色。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他忽然靠近,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不解道:“三弟,你怎么了?” 他不是一向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的吗,今日这是发什么神经,神色跟柳重域一样莫测。 柳寓澜用诡异的眼神看了一阵后,忽然道:“大哥可知道二哥为什么会被送走?” 我愣了愣,看着他道:“被送走?他不是自己要去追求至高的武学去了吗?” 柳寓澜眼里蹦出一道恨意,一闪即逝。 “大哥一向聪明,难道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原因?” 原因,我应该知道什么原因? 两年前,柳寓封突然说要去剑门拜师学艺。说完后,第二日人就无声无息地走了。从他离开的那天到现在,我没有收到他任何的消息。至于家里的其他人知不知道,我不是很清楚,因为大家都没有提起过。今日听柳寓澜的意思,似乎柳寓封的离开另有隐情。而且还和我有关。难道两年前柳寓澜的疏远和柳寓封离家这件事有关? “大哥,你知道的,对不对?”柳寓澜忽然伸手箍住我的腰,另一只手环在我的后脑处,脸贴近,我一惊,使劲推,他纹丝不动,不紧不慢道,“大哥,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放开推他的手,冷静地看着他。 “呵呵,大哥,我早就知道了,你在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假装面无表情。”说着,舌尖划过我的耳垂。我浑身一激灵,一拳挥了过去。 “你恶不恶心,放开我。”我的拳头才挥出就被柳寓澜扣住了手腕。 “大哥觉得恶心?呵,是不是父亲这样对你就不恶心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感觉自己要气疯了。柳寓澜这个变态,平时果然是装模作样。 “胡说八道?”他对着我的耳朵呵了一口气,低声道,“那大哥昨晚在父亲房里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我不敢想象他到底自由发挥了些什么龌蹉的联想。 柳寓澜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柔柔一笑:“大哥一直不近女色,不知是何缘故?”不等我回话,又道,“大哥喜欢男人对不对?” “你才喜欢——” 柳寓澜微一前倾,唇贴上了我的,还伸出舌头在我嘴里扫来扫去。我惊愕得头脑空白。如果刚才添耳垂只是一个恶意的剧目,那么现在…… 他贴着我的身体,肆意激吻,放在腰上的手不规矩地乱摸。倏然,他的手伸进了我的里衣,触摸到我的皮肤。 脑海里轰隆一声,我开始拼命挣扎。他像蔓藤一样紧紧缚住我的身体,缠着我的舌,越挣越紧。当我就快窒息的时候,才放松这种疯狂的缠缚。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软成一滩泥,还挂他身上。我一把推开他,后退了几步,见他又要过来,我警告道:“别过来。” 他站在那里,看着我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幽怨。我心乱如麻,我被一个男人非礼了,这个人还是我的亲弟弟。 我移开视线,不去看他,指着门口冷声道:“出去。” 他站着不动,半晌,移到我对面,眼睛润润地看着我,软声叫我“大哥”。我转身走到屏风后背对着他。 过了一会儿,听到门“吱嘎”一声,我偏头看去,柳寓澜雪白的身影被阳光笼罩,但却透着一股少见的颓废。我甩了甩头,暗道,他是变态,我不能心软。 第06章:非礼不伦 我一把倒在床上,望着床顶的纱帐,思绪凌乱,总是理不出个脉络。柳寓封当时离家习武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柳寓澜刚才为什么那么做,他为什么会怀疑我和柳重域有什么龌蹉? 烦乱地摇摇头,咝——,脖子传来尖锐的痛,我伸手一摸,红色的,血!想起昨晚冰冷的剑架在脖子上的情形,打了一个冷颤。 起身找了块手帕,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不是很多,我放心了。正要去浴洗间的时候,“哐当”一声,门又开了,下一秒,柳寓澜的脸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大哥,你受伤了?”他眼神落在我的脖子上。 我扒过头发挡住,警惕地看着他。他一个箭步冲到我跟前,撩开我才拨过来的头发。我拂开他的手,视线映入他袖子上的几丝血点。难怪他会发现我受伤的事。 “大哥,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柳寓澜犹疑地问道,神色有些尴尬。我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并不言语。他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大哥,我给你上药。” “已经上过了。”我理了理衣领。柳重域肯定帮我上药了,不然我不会一直到因为跟柳寓澜纠缠弄裂了伤口才感觉到疼。 “这是上等的金疮药,用了不会留下痕迹。大哥收下吧。” 我不接,只道:“没事了就出去吧。” 过了一会儿,见他还忤在这里,我不由皱起了眉。他抿着嘴,眉头纠结在一起,眼睛盯着我,里面的神情似是柔缠百结,我且惊且疑,感觉一片烦乱,遂转身走进浴洗间,闩上门。 他不走,我走。 过了几秒,柳寓澜殷勤道:“大哥,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 我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然后听到柳寓澜轻快的脚步声。我开始盯着池子发呆。 水是多宝带着几个小厮送来的。柳寓澜没再前来晃,我松了一口气。 沐完浴,神清气爽。丢开昨晚加今晨的不愉快,我对着镜子调试几个轻松的、平静的、微笑的表情,然后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看书品茗。 多宝已经多次经过,然后欲言又止,这次他又来了,然后又什么也没说准备走,我好奇不已,叫住他:“要说什么就说,不要走来走去的。” “大少爷——”多宝顿了顿,见我锲而不舍地盯着他,一副下定决心般的表情道,“大少爷,昨天云麓县主让人传话给您。” 我怔了怔,道:“她说什么了?” “说——说是——” “不要吞吞吐吐的,快说。” “县主让您今天去南山寺和她见面。”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有说什么时辰吗?” “午时。” “现在什么时辰了?” “再过一炷香就午时了。” “少爷,你不会真的要去吧?” 无视多宝不赞同的神色,我忙问:“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去南山寺骑马也要两个时辰。”多宝顿了顿,“少爷,就算马上去也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吗?一阵风吹过,落下几瓣梧桐花。我不由想到表妹一个人在南山寺凄凄等待的场景——无言独上南山,人海茫茫,郎君不见。 我猛然抬头看向多宝:“备马。” “少爷——” 我打断多宝,坚决道:“备马。” 我很少骑马,因为不是很舒适,所以,我的马黑妞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放风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神俊。我拍拍她的马头,诚挚地看着她的眼睛:“黑妞啊,今天带你出去驰骋一番。” 黑妞用她的马头拱了拱我,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我失笑,正准备上马,一个严冷的声音传来:“去哪里?” 转头看去,柳重域站在那里。我摸着马脖子上的毛,轻声回道:“出去逛逛。” 他眉头一皱,眼神瞬间沉了沉,语气冷冽道:“不许去。” 我不悦道:“为什么?”只见柳重域越皱越深的的眉头,我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必须去。” 他久久不说话,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顽劣不听话的逆子。我心里很没底,如果他硬是阻止的话,我最终肯定是去不了的。我开始后悔没有好好学武,不能随心所欲翻墙越山。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学好轻功。 “去吧。” 我倏然抬头,黑妞叫了一声,扭开身姿,我转头一看,原来自己不小心揪掉了她的脖子毛。小心地安抚了她一阵,才又理我了。再抬头去看柳重域,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第07章:南山美人 南山寺。 诗言: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现在已经六月了,南山寺却依然桃花灼灼。 寺里烟火鼎盛,人来人往。富贵者甚众。我并不想让人认出来,便解了发带,重新弄了一个发型,留出大半发丝挡住半边脸。 “少爷,你这是——” 我看向多宝:“低调懂不懂。”顺了顺头发,“你看我这发型如何?” “有点奇怪。” 我一个粟子敲在多宝头上:“你懂什么,这叫艺术。”顿了顿,又道,“多宝,你在这里看着马,我去找表妹。” 多宝揉揉头,委屈地看着我,听我如此说,立刻惊道:“不行,我必须得跟着少爷,保护少爷安全。” 我瞪着他:“我去见表妹,你跟着我干什么。再说,大白天的,又不会有危险,哪里用得着你保护。” “少爷——” “好了,你看马,我走了,别跟着我。”挥挥手,我快速地走向通往南山寺后山的一条小道。只听见多宝扯着嗓子喊:“少爷,我去把马寄放在寺里后去找你。” 南山寺的后山有一片迷雾林,常常雾气缭绕,朦朦胧胧仿佛蒙纱的少女。表妹最喜欢来这里捉迷藏。犹记得四月牡丹花始盛开的时候,我们来这里赏花看景,弹琴品茗。表妹弹琴,我品茗,好不悠然。 午时早已过,不知道表妹可有继续等我? 行走在林子里,偶尔碰到几人,看到我纷纷行注目礼,我通通无视。穿行了大半个林子,只要是和表妹逗留过的地方都去了,却不见表妹的人影。我泄气地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旁边有一条小溪。 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洒下细碎的斑点,树儿,草儿,花儿都浑身闪着光。波光粼粼的溪水银光闪闪,光线直抵溪底,水草摇曳,游鱼晃动。 我揪了一朵小红花,开始一瓣一瓣地数。一、表妹还没走,二、表妹走了、三、没走,四、走了,五、没走,六、走了,七、八、九、十…… 倏地,一个人影从水中一跃而起,水花四溅。我一惊,手里的小红花掉进了小溪,飘飘荡荡被无情的流水冲走了。 我回头,看见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站在前方一棵年轮古老的树下。宽肩、细腰、窄臀,身形修长,肌肉匀称,那是一副完美的男性躯体。穿上紫色锦衣后,风流又倜傥。我抬头看向那人的脸,不由愣神,清清冷冷丽质无双,墨发不知何时已干透,披散及腰。晃神间,人已经到了我面前,一只玉骨分明的手拨开我挡住半边脸的头发。 半晌,见那人维持着撩开我头发的姿势一动不动。我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那双清清冷冷的眸子里如有雪中寒梅盛绽,看着便又失了神。直到两片柔软的唇贴在了我的唇上,才倏然惊醒,然而,我还来不及出手,他已经稍触即离。 我很纠结,他是一个美人,但是他是一个男人。 “在下梅九,公子怎么称呼?”声音都那么美,清泠中带着男子的磁性。 我看着他,脱口道:“我不喜欢男人。” 他一愣,眼里露出点笑意,开口道:“我也不喜欢男人。” “……” “你不信?” 看着他风雪不动的神情,还真不像个断袖,想了想,我起身,拱拱手道:“我叫柳瑾瑜。” “瑾瑜!美玉吗?” “呃,就是那个瑾瑜。”我点点头,忽然好奇道,“阿九刚才在水里吗?我都没看见。”溪水清澈见底,他出水的地方之前都没看见人。 梅九笑了笑,却不回答,只转移了话题:“瑾瑜可要与我一同小酌一杯?” 我正要答应,想起此行的目的,遂拒绝道:“我还有要事,阿九自便。” 他露出遗憾的神情,从身上拿出一件物事递给我:“这个送给瑾瑜做礼物。” 那是一支梅花簪,精致完美,好看极了,我接过来瞧了瞧,揣进怀里,然后对他道:“我没有回礼给你。”不等他回话,我转身走到小溪边,从溪水里摸出一个圆圆润润的鹅卵石,跑回他面前,“给,这个就当作我送你的见面礼。” 他盯着我手中的石头,露出愕然的神色。我真诚地对他道:“这颗石头代表了我对阿九的友谊坚如石。” 他一笑,墨眸熠熠生辉,接过我的石头,诚恳道:“我一定好好保存瑾瑜的心意。” 看着他柔柔的神情,我有些怀疑他是否断袖。但是话已出口,礼物也收了,石头也送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不由暗叹:果然美色误人!不管是女色还是男色。 第08章:会见表妹 告别梅九,我开始寻找表妹。沿着小溪走,再没看见一个人,这才想起这段地方已经临近危险地带。以这条溪为界,溪南安全,溪北危险。整个迷雾林面积很广,从南山寺后山一直贯通到山北。越往上,越往北的地方多有毒植物,有毒虫猛兽出没。 我转身往回走。光线已经渐渐暗了,看来太阳快下山了。 走出迷雾林,望向西边,太阳只剩下一线余晖。晚霞笼罩,一切都渡上了一层橘色。那座我和表妹常光临的牡丹亭空空如也,不见一人,更是没有表妹的踪迹。 走进亭子,我在石凳上坐下,望着远处,几只鸟儿飞来飞去,唧唧喳喳地叫。我伸手截断亭旁的一根树枝,去掉叶子,扳成一小节一小节的木棍,然后,拿着小短棍对着鸟儿扔去。扑楞楞一阵响,鸟群四散而逃,艳丽怒放的花儿刹那凋零无数。 扔掉剩余的木棍,我无聊地撇撇嘴,准备走了,却听到了表妹的声音,惊喜地回头,一个俏丽身影扑通一声撞进我怀里。 我伸手揽住怀里的人,有些不确定地唤道:“表妹?” “表哥。”软软糯糯的声音,不是表妹是谁。 我们抱在一起,一阵沉默。良久,表妹开口:“表哥,你终于还是来了。” “表妹,我以为你已经走了。”闻着表妹发间的清香,怀抱温软的身体,我的心开始蠢蠢欲动,爱的感觉又回来了。 “表哥,你不会娶韶华公主的对不对?” 看着表妹充满希翼的眼神,我点了点头,坚定道:“那是当然。” “表哥,那我们该怎么办?” 表妹睁着大大的杏仁眼,信任地看着我,我的心柔软成一团。捏了捏她的脸,亲了亲她的眼睛,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自从接过那道圣旨我就放弃了和表妹成亲的想法。 我很清楚,皇家不会成全我们,表妹的家人,我的父亲都不太可能同意。成亲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没有就成不了亲,成了亲也不被认可。再说,我已经是要归隐田园的人了,将来也没什么前途,表妹跟着我也只能吃苦。 “表哥……” 我愣神间,表妹勾着我的脖子,踮起脚尖亲了上来。柔软的少女的唇,仿佛果冻一样香甜可口,我迷恋地吻了上去,手不自觉地在她身上游移…… 晚风吹拂,最后的余晖落下,橘色的光中,表妹白嫩的脸蛋平添妩媚,青丝飘拂,眼若秋波,红润润的唇仿佛在等待亲吻。 犹记得最开始就是因为表妹索吻型的唇和前世的女朋友珠珠很像,才忍不住被吸引。后来便也分不清是喜欢珠珠还是表妹了。再后来,珠珠已模糊,表妹越来越清晰。 …… “少爷,大少爷……” 听到多宝的声音,我倏然惊醒,抽回在表妹身上乱摸的手,拉好她的衣服。 我坐在地上喘气。表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软酥酥的叫我“表哥”,眼神迷离。我闭了闭眼睛,将表妹从地上拉了起来,轻柔地理好她的衣服,柔声说:“表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走出树丛,高声回道:“多宝,我在这里。” “少爷,我可算找到你了。”多宝飞身落到我面前,擦了擦脸上莫须有的汗,一脸惊喜的模样。 我白他一眼:“不要装了,你早就找到我了吧,喊得可真是时候。” “少爷——” 我摆手阻止他,叹道:“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做得很对,把我从犯罪的悬崖拉了回来。” “少爷——” 我再次打断他:“你先在外面等我,我去和表妹说几句话。” 多宝一副犹豫地样子,我没好气道:“有你这个大灯泡在,我还能干什么。”说完转身走进刚才的丛林。 身后,多宝挠挠头,小声嘀咕:“什么是灯泡,少爷总是说些奇怪的话。” 表妹站在牡丹花丛前,云髻高冠,长长的发丝及腰,绿裙衬着窈窕的身姿,好看极了。我暗自告诫自己要理智,不能被美色迷昏了头,感情用事。 做好心理建设,我走了过去:“表妹,我有话对你说。” 表妹瞟了我一眼,又垂下头去,细声道:“表哥,你想说什么?” 我双手搭在她肩上,语气认真:“表妹,你听着,我们以后永远都是表兄妹。” 表妹倏然抬头,脸上的羞涩甜蜜之色尽褪,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我:“你要娶韶华?” 我放柔声音:“不管我娶不娶她,以后我们都只做兄妹好吗?” “表哥,你变心了?”表妹语气哀伤。 我轻叹一声,将她搂进怀里,摸着她的发髻:“表妹,对不起。你也知道皇上赐婚了,抗旨是大罪。” 表妹抬头望着我,急切道:“表哥。” “……” “表哥,你怕抗旨是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顿了好久,肯定地说:“是的,我怕。” “表哥——” 我看着她伤心的面容,打断她的话,认真道:“表妹,我文不成,武不就,其实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你以后要擦亮眼睛选一个好夫婿。” 表妹一脸倔强道:“表哥,你就是最好的。” 我不等她说完,急忙道:“表妹,你跟我来。”我拉着她跑到视野开阔的牡丹涯边,指着群山对她说,“你站在这里登高望远,有什么感觉?” 表妹疑惑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我张开双手,做了一个飞翔般的姿势,口里念道:“会当凌绝顶,一览纵山小。站得高,看得远,站得高了,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我看向表妹,“其实,爱情是那么的渺小。” 表妹看着我,似懂非懂。 我清清喉咙,继续道:“表妹,你现在还小,对我也只是喜欢,那其实不是爱。我美丽的表妹一定可以遇到真正爱你,你也爱他的人。” “那个人不可以是表哥吗?” 我笑了笑道:“表妹,我爱你。但是以后我都决定像爱妹妹一样爱你。” 表妹始终眼神忧伤,看着我暗淡道:“表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顿了好久,她道,“我知道韶华公主比我强多了。是我配不上表哥。” 我张张嘴,想反驳。但是看到她期待的神色,我其实并不能真的达成她的期待,何不让她死心呢。所以,我最终没再说什么。 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暗淡,我感觉自己是个混蛋,负心汉,但是却无能为力。 山风吹来,扬起表妹亮丽的发丝,金色的光打在她脸上,十分的美丽,但却忧伤。我几乎忍不住想对她说:表妹,跟我一起隐居山林去吧。 然而,我毕竟是理智的,没有真的冲动地不顾一切拐走表妹。 所以,表妹走了,流着眼泪走了。 她大概以为我移情别恋上了据说风华绝代的韶华公主。 我失落却也明白自己只能做到这样。我的表妹是那么单纯可爱的女孩子,她一定会遇到她的白马王子。如果遇到的不是王子,我一定会帮她TJ到是。 第09章:塔上观星 天黑了,我不喜欢走夜路,便在南山寺歇下了。 斩断我今生甜蜜的初恋,虽然不是抽筋扒皮地痛,却也无限伤感。就好像人生翻过去了最美好的年华,再不复回。 山上的夏夜清凉舒爽,但有一个恼人的问题,那就是蚊子特别多,嗡嗡地响个不停,一不注意就叮在身上吸血。我吩咐多宝去找寺庙里的和尚寻些驱蚊子的材料来。但久候多宝不回,身上已被蚊子盯得伤痕累累,便再也等不住了,起身走了出去。 明月如钩,星子满天,静谧怡然,夜晚的南山寺庄严又安详。院子里零散地有几个留宿的香客在散步或纳凉。 与这个院子有一墙之隔的西院是女客住的地方,表妹就住在对面。我望着院墙出了会儿神,直到又被几只蚊子亲吻了才呲牙咧嘴地走开了。 我边走边挠着被蚊子咬过的地方,忽然听到有人叫我,循声看去,只见今日认识的梅九美人优雅绝伦地站在一棵十分枝繁叶茂但我叫不出名字的树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走:“阿九,晚上好。” 他上上下下看我一眼,笑了:“瑾瑜这是——” “山上蚊虫甚多。”我挠了挠肩后面,回道。 “原来如此。”说着伸出玉骨手往我脸上按,我拨开他的手,警惕道:“你干嘛?” 他笑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玉缀墨梅的瓷瓶递过来:“这是九花玉露膏,能驱蚊止痒。” 我有些讪然。大概是被柳寓澜弄得有些神经质了,看谁对我友善些便怀疑其居心。大是不该,不该。 接过瓷瓶,我郑重地拱了拱手道:“多谢阿九赠药之德。”阿九笑而不语。 我打开瓷瓶,一股清新的香气逸散出来,一下子感觉身上的痒都减轻了不少。伸手抠出一点抹在脸上被蚊子叮咬过的地方,舒舒凉凉,一下子消痒。果然是神奇的配方。 “还有身上。”梅九抬抬好看的下巴。 我“哦”一声,道:“待会儿回房再抹。”盖上瓷瓶就往怀里揣。梅九忽然伸手夺过去,我皱眉,暗道他小气,却听他说:“愿为瑾瑜效举手之劳。” 我一愣,看了看周围,道:“室外解衣,有伤大雅,还是算了,多谢阿九好意。” “你觉得那上面怎么样?” 顺着梅九指的地方看去,那是南山寺的高塔,古朴森严,高耸入云霄。 “想不想上去?” 我一点头,梅九立刻揽着我飞了上去,景物移动,风声刮过,几个眨眼,我们已经置身在高塔的顶层。我扶着栏杆往下看,庞大的建筑群鳞次栉比,格局奇特。 据说南山寺已经有五百年的历史,其建筑是根据奇门遁甲之势建造而成,在关键时候能布成杀阵阻挡外敌,看来此言不虚。 天上星,地上阵,遥相呼应,感觉说不出的神秘。我一边用我的火眼金睛力图看出个原理来,一边伸手挠了挠胳膊和背部。 这时,梅九转身撩起我的袖子就往我胳膊上的小红包上涂药膏,然后是另外一条胳膊,再是脖颈上。看到我颈上的剑痕,立刻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我无所谓道:“不小心遭了无妄之灾,一点小伤不碍事。”我伸着脖子,指了指痒的地方,让他赶紧涂上九花玉露膏。 药膏一抹,顿时舒爽了。我三两下把衣服脱掉往栏杆上一搭,转身背对着他,催促道:“快,给我背后也抹上。”这山上的蚊子大概是生活环境太优越了,长得太强壮了,叮一下就奇痒无比,而且是越挠越痒。什么心情都被蚊子给败坏了。 “好了没?”我扭头看向梅九,“快点,这上面挺冷的。” 他又涂抹了一下,收回手,抬眸一笑:“好了。” 我眼神一闪,暗道一声:妖孽!这男人美成这样,举世估计没有可以超越的人了,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闪神间,他拿过我的衣服要往我身上套,我赶紧夺了过来:“我自己来就好了。”他不以为意地笑笑,转身看向别处。 我抖抖衣服穿在身上,顿时自在多了。说实话,在这么一个大美人面前裸露还真有点尴尬,虽然他也是男人。这也充分证明了美丽的事物总是令人心动的。当美丽超越了性别的时候,人人心中的那座断背山就有了冒头的趋势。我甩甩头,心说:我心中的断背山肯定是平原,要成山那得猴年马月,所以不必担心断袖子。呸呸呸,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是柳寓澜那个断袖传染的,回去再彻底清洗清洗。 “你怎么了?”梅九忽然疑惑地看向我。 我顿住脑袋,面色平静道:“没事,动动脑子,找找灵感?” “找什么灵感?” “呃——”我转头仰望天空,“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然后看向梅九。 他赞道:“好诗,瑾瑜真是文采过人。” 我一憋,他显然没有领会到我的意思。再者,这不是我的诗。默然片刻,我开口:“我刚才就是在找哪首诗比较应景。诗不是我作的。” 梅九一笑,再自然不过,清清淡淡道:“此诗果然应景。”却不见他问此诗乃谁作。 我本想将诗冠名在有京城才子名声的柳寓澜头上,也只得作罢。 “瑾瑜想不想摘星辰?”梅九忽然问道。 我立刻回答:“不想。”他一愣,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回答我怎么摘星星。我有些歉然,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撇嘴:摘星星谁不会,镜子一照。可为了不拂美人好意,便道:“星星在天上,发光发热,摘了也许就暗淡无光了。就好比折花之罪。因爱花而折之,却提前截断了它的生命。” 梅九缓缓笑了,仿佛千树万树梅花绽,语气飘如雾:“瑾瑜果真是博爱万物之人。” 咦,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对了,不就是之前我对表妹说的话吗?我惊愕地看着梅九,他意味深长地笑,却不再言语。我转身望星星,也不再言语。 风一吹,我打了一个冷颤,梅九关切道:“瑾瑜很冷?” “还好。”我看看下面,灯火少了,人们已经陆续就寝了。 “我们下去吧。” “好。”话落,我已经被梅九揽着腰往下面飞去。 落地后,我对他拱手:“今日多谢阿九相陪赏景。” “应该是我多谢瑾瑜相陪才是。” “彼此彼此,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等一下。” 我转身看向他,疑惑道:“阿九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给你。”白雪缀梅的瓷瓶赫然躺在他如玉的手上。 我不客气地抓过来揣怀里,愉悦道:“谢谢阿九。” 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好看得星月失色。我赶紧转身,扭着头对他挥挥手:“再见。” 直到那个身影再也看不见,梅九收敛了笑意,神情清冷如雪,很难想象他笑时的模样。 第10章:神音八卦 我走到门口,看见多宝双手叉腰,作茶壶状,眯眯眼发出油亮亮的光,用冷飕飕的声音说:“少爷,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飞鸽传书告诉老爷你失踪了。” “你带鸽子了吗?” “没有。 “那怎么传书?” “小的自有办法。” “……”我走进厢房,洗脸,洗脚,脱衣,上床,睡觉。 “少爷,下次可别再独自一个人乱走了。” “知道了,睡吧。明天早起下山。” 多宝欲再说,我打了个哈欠,拉起被子蒙住头。 过了一会儿,我拉开被子,喊多宝。 多宝立刻出现在我面前积极问道:“少爷,什么事?” “以你的轻功可以飞上南山寺北方那座高塔不?” “云雾塔吗,可是可以,但必须借力。” “也就是说,你不能一口气飞上去。” “是的,少爷。” “退下吧。”我挥挥手。 多宝犹疑道:“少爷,有人飞上去了?” 我点点头,问:“能飞上去,是不是说明轻功很好?” “不仅轻功,内功也很好。”多宝脸色郑重道,“放眼天下,能一口气飞上那座塔的屈指可数。” “真的?” “千真万确。” “你说说是那些人?” “这个……” “你不知道?” “少爷,你打听这些做什么?他们都是江湖中人,说了少爷也不认识。” “管那么多干嘛,叫你说就说。” “是,少爷。万佛教的教主及其坐下双使,紫云宫宫主,碧玉山庄庄主,寒露谷谷主,这几人是肯定可以做到的。” 教、庄、宫、谷都出现了,看来江湖很精彩,也很危险。 “那剑门呢?”柳寓封去了剑门,剑门貌似是个很厉害的门派。 “剑门已经很久没人现世了,听说还是六十年前,有一个剑门少年在武林大会上独挑江湖众位高手,轰动一时。” “那后来呢?” “少爷,你一向不是都不问江湖事的吗?今天怎么……” “没什么,好奇而已,你退下吧。” 等多宝走后,我睁开眼睛,思索着梅九到底是何方神圣。当然我这个对江湖基本无知的人是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想了一会儿,没个影儿,只得作罢,闭眼睡觉。 翌日一早,我带着多宝策马下山而去。沿途风景优美,我却无心欣赏,只想着赶紧回到城里。 看他人骑马很潇洒,自己骑马也很不错,但是骑上两个时辰,四个小时,那绝对是一种煎熬。昨日急于见到表妹,还没什么感觉,今日便感到十分难受,腰酸背痛腿软。 山下官道上人来人往,我不得不减缓马速,直到正午才抵达城门。我和多宝下马步行进了城。城里楼市林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阳光火辣辣地照下来,热气翻涌。我耷拉着脑袋,牵着同样耷拉着头的黑妞,对一直精神奕奕的多宝瞪眼。 多宝注意到我的视线,狗腿地笑了,指着前面的客栈:“少爷,要不要进去歇一歇?” 我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这家客栈名宾至如归,名字取得不错。 刚到门口,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手上的毛巾往肩上一搭,热情道:“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多宝上前:“来一间雅间。” 小二声音响亮地回道:“好呢,客官里面请。”转身吆喝,“阿冬,快去给客人把马安置一下。” “来了。”阿冬小二麻溜地蹿了过来,接过多宝和我手中的马绳。 我抬起耷拉的头,吩咐道:“要用上等的马料。” 阿冬小二愣愣地盯了我半晌才木呆呆地牵着马走了。 我看向多宝:“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多宝肯定道。 我看向一号店小二,他张着嘴愣愣地瞅着我,见我看过去,立刻回神,移开了视线,躬身道:“二位客官,请随小的来。” 大堂里,桌满,餐满,人满,我扫视过去,人们也纷纷瞅了过来,一时间,嘈杂声全消,都向我行注目礼。我皱了皱眉,转移了视线,等多宝付完银子,拉着他快步上了二楼。 一进房间,我一屁股坐在四方桌边,愤愤道:“这些人真是没礼貌,盯着看什么看。”四处看看,没见着镜子,遂看向多宝,“你少爷我脸上没花儿吧?” “有。” “……” “少爷的脸比花好看。”多宝一本正经地说。 我怔了半晌,依然疑惑:“你不会是想说你家少爷我俊美无双到人人倾倒吧?” 多宝点头。 想起梅九,我叹息:“看来那是他们没见过真正的绝世美人。” “难道少爷见过?” 我郑重地点点头:“没错,那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间,举世无双。” 多宝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扣扣”几声敲门响,一个声音传来:“客官,热水来了。” 多宝开了门,对外面准备提水进来的伙计道:“放在这里吧。” “你怎么不让他直接担进来?” “少爷不是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吗?” 我呵呵笑了:“多宝还真是体贴,回去给你涨工钱。” 多宝只冷淡地回了一句:“多谢少爷。”提着水往浴桶里面倒,然后转身说,“少爷,请沐浴。” 我将手肘抵在桌子上,手掌撑着头:“多宝,我说给你涨工钱,你怎么没反应?” “少爷,你给涨多少?” “十文钱怎么样?” “……”多宝眼一番,冷淡道,“我去门外守着。” “喂,十文钱还嫌少,可以买十个包子了。” “多谢少爷,多宝十分高兴。”说着露出一个高兴的笑,眼睛眯得又看不见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多宝扯扯嘴,走了出去。 “多宝,去给少爷我弄一身低调的行头来。” 昨天出门得急,没来得及换身平民化的衣服,穿了一身锦衣华服,难怪引人注目。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估计也是穿得华贵了才显得特别俊美些。以往着装不显眼,便没有那么的目光关注。不过,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这样高调地在大街上晃荡。以前出门都是用轿子,穿得又朴素,而且我这人比较宅,十天半月才出一次门,还多半往郊外树林子里逛,逛大街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偶然露个脸,没想到如此引人注意。也今日方知本少爷魅力无穷。想到此处,便不由失笑。 多宝办事效率奇高,盏茶时间不到就弄来了一套灰布长衫。 换了衣服,顿时感觉踏实了,想了想,将头发放了下来,对着一盆水看了看,果然是我想要的造型——狂妄不羁的书生,简称狂生。 出了宾至如归,我没有如多宝所愿立刻回府,而是饶有兴致地进了一家茶楼。一楼挤满了人,一个说书先生在一个略高的台子上讲段子。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听着,还时不时发表点看法。 我找了个角落,竖起耳朵仔细听,便听到神音公子、万佛教之类的。 “啪”一声,我的注意力移到台子上,只见说书先生展开折扇,扇了几扇,清清喉咙,开始说:“却说那神音公子本是万佛教教主的情人儿,只因教主恋上了紫云宫的琉绾姑娘。 ”‘啪’一声收起折扇,“你们道那琉绾姑娘是何等样人?” 人群开始起哄,七嘴八舌。 “这谁不知,琉绾姑娘的美名天下皆知,乃是武林双姝之一。” “我曾远远地见过她一面,确实是绝色的大美人,名不虚传。” “我见过双姝中的另一位伊凤诗姑娘,真可谓人间绝色。想来,与之齐名的琉绾姑娘也不逊色。” “神音公子再好,毕竟是男人……” “万佛教主与琉绾姑娘若能成事,那便是武林一段佳话。” “没错……” …… 说书先生又“啪”一声打开扇子:“万佛教主为了讨得心上人的欢心便将神音公子送进了兰颜阁。那时,神音公子还不是神音公子,而是无花公子。无花公子一来,便成了兰颜阁的头牌,风头无两,达官贵人纷纷慕名而来。”顿住话头,看了一圈人群。 有人忍不住催促。 说书先生喝了一口茶,坐到了椅子上,继续道:“然则,竟无人得见神音公子真容。这一来,趋之若鹜者更甚,无花公子之名不到两月便传遍京城。两日前,花魁大赛,无花公琴歌一出,闻者如临仙境,纷纷倾倒,于是神音公子之名天下传。” 人群又是一阵议论。 “不知那神音公子弹了何等神曲,唱了何等仙乐,竟被传得神乎其神。” “那日我亲耳聆听了神音公子的神曲仙乐……” “这位兄台,真的有传闻的那么美妙?” “唉,传闻不能描述其一二。在下实无法形容,唯有亲耳聆听,才知道是何等美妙绝伦!” 说书先生豁地站了起来,走到台边,一声长叹:“那真是人间绝响,无人不为之心醉神迷。理所当然,万佛教主也心动了,于是重新接了美人回教中。” “那琉绾姑娘呢?” “那以后我等岂不是没机会亲耳听到神音公子仙音了?” “有没有人见到过神音公子真容?” “想来也是个绝代的美人儿!” “不错,能被万佛教主看上眼定然是绝色!” …… 第11章:众人注目 人群唾沫横飞,议论纷纷,越说越带劲,对万佛教主与神音公子、琉绾姑娘的八卦进行各种猜测,甚至有人说要下注。 我面无表情地用眼神扫荡了所有人一圈,默默分析,如果他们所说的神音公子是兰颜阁的无花公子,那么那个什么神曲仙音岂不是我瞎弹唱的那一曲。这还真是一个乌龙的误会! 敛了敛神色,我拍拍多宝,出了茶楼。 埋着头往前走,路过一个小摊时,买了一把伞,打在头顶遮遮太阳,顺便也挡一挡时不时瞄过来的目光。 “少爷,我给你撑伞。” 多宝抬手来拿伞柄,我躲开了,转头对他说:“你去找辆马车来。”多宝看看四周,面露犹豫,我道,“现在是大白天,你快去快回,顺便找人把我们寄放在宾至如归的马儿牵回去。我在前面的巷子口的那棵大树下等着。” 多宝看了看树下的环境,回头道:“少爷,那你别乱走啊,我很快就回来。” “嗯,去吧去吧。”我挥挥手。 大树下面人不多不少,十来个,一个卖字画的书生,一个化圆的和尚,一个卖蒲扇的老汉,三四个歇脚乘凉的,四五个买东西的人来来去去。 我走了过去,先丢了点碎银子在和尚的钵里,听和尚唱了句佛号,便也双手合十回了一礼,和尚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祥。然后买了把蒲扇,再到书生的摊上买了副字画。最后走到树根处,收好伞,把字画垫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摇摇蒲扇顿时凉爽多了。 忽然,我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盯着我,抬头看去,赫然是那个书生正一脸谴责地看着我,准确地说是我屁股下面的画。 罪恶感顿升,如果是我的画被人当废纸垫在屁股下面,恐怕比他还生气吧。知错就改,我立刻起身,将画拿了起来,吹了吹灰尘,卷好。 做完这些后,我对那个书生友好地笑了笑。他立刻脸红了,秀秀气气的脸上冒出两多红云,我差点笑出声,幸好忍住了。 在我忍笑的当口,那书生走了过来,递出一张素白画纸。我伸手指自己:“这个,给我的?”他点点头,看了我一眼,瞥开了目光。我愣了愣,书生的画摊上又有人来询问,我赶紧接过他手中的纸。 坐在白纸上,我撩开披散的头发,慢慢打着蒲扇。别看这蒲扇不美观,扇起风来特别凉快,实用性相当好。 陆陆续续来这边的人多了起来,也不见离开,或买了画,或买了扇子,或投了和尚几个铜子,或是像我一样,每处光顾了一遍。 开始没注意,慢慢地,便发现无数视线时不时向我投来,躲躲藏藏,闪闪烁烁。我顿住,站起身往街市方向看了看,不见多宝的身影。 我扒散头发,勉强挡住脸,正准备坐下继续等,一个水灵灵的小娃儿歪歪扭扭地挪到我跟前,伸出肉肉的指头揪住我的衣摆,傻呵呵地笑弯了眼,露出几粒白白的小米牙,咿咿呀呀口词不清地对我说话儿。 看着只比我小腿高一点的小团子,我清了清喉咙,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宝宝,你说什么呀?” “漂漂……漂漂……漂漂……”团子抱着我的腿,想往上爬。 我看向周围的人:“这是谁家的小孩儿?” 没人回话,小团子还在努力爬我大腿,口水糊在了袍子上,还乐呵呵直笑。我无奈,弯腰抱起小肉团子,捏捏小团子肉嘟嘟的脸儿,发愁道:“宝贝儿,你到底是谁家的娃?” 小团子呵呵直乐,身体一扭一扭地,一只莲藕胳膊儿挥啊挥,另一只小胖手儿揪着我的头发。 我再次看向人群:“这谁家的娃娃?”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 终于,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我是他娘。” 循着声音的方向,一个修眉,杏眼,樱桃口,鹅蛋脸,身着草绿衫裙的女子急急忙忙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这是你的孩子?” “是的,我是她娘。” 我看向小团子:“她是不是你娘?” “娘。”小团子对着女子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伸出两条小肉胳膊,女子欣喜地伸出手来接,小团子又收回了胳膊抱住我的脖子,脑袋靠我身上直磨蹭。 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纤纤雅雅,十分美丽,声音轻柔道:“给公子添麻烦了。” 我微笑:“你家宝贝很可爱。”然后将团子递给她。 团子不情不愿地被她的美人娘亲带走了,好远都还听到他软软糯糯地叫着:“漂漂……” 大概是我刚才太和蔼了。人们开始从躲躲闪闪地看我到正大光明地盯着我。我郁闷不已,却不好摆出一副臭脸来。 唉,我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个紫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还来不及瞧清楚是何人,便被揽着腰飞了起来。 下一刻,我已站在了靛青色的房檐上,面前的人一袭紫衣,飘然如仙,白色的纱帽遮挡住了容颜。我打量了一下,不确定道:“阿九?” 一只修长优美的手摘下了纱帽,美极的容颜显露,果然是梅九。 梅九笑意清淡,将从自己头上摘下来的纱帽盖在了我头上。我取下纱帽,惊喜道:“阿九怎么会在这里?” “来办一点小事。”十分淡然的语气。 “那办好了吗?” “办好了。” “哦。”我看了看下面,多宝还没来,回头看向梅九,“阿九是不是很有名的人?” “……” “阿九的武功很高,是不是在江湖上很有名气?” “我很少行走江湖。” “哦。”我点点头,问,“阿九现在住在那里?我有时间去拜访你。” “瑾瑜想来拜访我?” “对啊。” “瑾瑜住在何处?我可以去拜访瑾瑜。” “……”我一愣。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他知道我是大齐朝丞相的儿子,所以我告诉他我叫柳瑾瑜,而不是柳寓衍。一来瑾瑜是我的字,不算欺瞒姓名,二来,我的字知道的人不多,他如果不深入打探就不会知道我是谁。但是现在,他问我住所,我总不能骗他,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呵呵,瑾瑜不想说便不说。”梅九温和地笑,似乎不以为意。 我大脑一热,脱口道:“我家住在柳府。”顿了顿,看到梅九眼中惊讶后暖和的笑意,继续道,“阿九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这……” “阿九不是已经办完事了吗,我家环境不错,保证阿九住得舒心。” 阿九笑得越发灿烂,我期待地看着他,终于在我热情的目光下,他点了点头。那一刻,我心花怒放,仿佛追了很久的女孩终于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一样高兴。打住,我不能乱用比喻。 多宝驾着马车一到,我和梅九跃了下去。 多宝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梅九,我咳了咳,解释道:“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姓梅名九。” 多宝这才缓了神色,对梅九道:“梅公子好。” 梅九神色冷淡地点了一下头,便闭嘴不言了,整个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我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却忽然对我温和一笑。我移开视线,发现有人不断往我们这里看,便拉起梅九上了马车。 第12章:太后懿旨 华容居的院子里,多贝带领着所有小厮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我一下马车,立刻声音洪亮道:“欢迎大少爷回府!” 我微惊,这是什么阵仗?我只是去了一趟南山寺,又不是出了远门才归家,大家那担忧的眼神又是为何?难不成以为我会和表妹私奔? 不及我询问,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和我一道下车的梅九。我本以为会看到大家震惊无比的神色,没想到我的小厮个个抵抗力惊人,只是稍微惊艳了一瞬,就都恢复了常态,然后一起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 我看了梅九一眼,对众人道:“这位是我的贵客,梅公子。你们要用心伺候,不得怠慢。” 人群齐齐一声:“梅公子好。” 我满意地点点头,领着梅九进了客厅。 众小厮打水的打水,递帕子的递帕子,上茶的上茶,送点心地送点心,效率快,动作灵敏。最重要的是目不斜视,秩序井然,表现出了超一流小厮的水准。 我叫来多贝,吩咐道:“每人涨十文的月钱。” 多贝笑呵呵地高声应道:“是,大少爷。” “大家都退下吧,这里暂时不用伺候。” 等人都走了。我笑眯眯地对梅九道:“虽然阿九冷着脸也很好看,但还是笑着更好呢?现在没人在,阿九就不要板着一张脸了。” 梅九清浅一笑,冰雪融化。 我呆了一呆,移开视线,顺手拿起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嗯,真好吃!阿九也尝尝。” 修长完美的手夹起雪白的糕点,动作优雅,连吃东西都好看之极。 我边吃东西边赏美人,心情愉快。 和梅九美人坐在一起,闲谈风月,品茶论酒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但这样和谐美好的氛围,偏偏有不和谐的人跑了来。柳寓澜又不请自来,看到我眼睛一亮,看到梅九,眉头一皱。 我立刻不悦了,皱眉看着他道:“三弟,这位是我新结交的朋友,梅公子。”我用眼神警告他要对我的朋友和善。 柳寓澜领悟力不错,立刻修整了表情,恢复温润如玉的模样,收起折扇,对梅九拱手一礼:“梅公子有礼了。” 梅九看他一眼,沉默不语。我立刻指着柳寓澜道:“这是我三弟,为人比较装逼,你不用理会他。” 柳寓澜眼神一暗,沉着声音叫我:“大哥。”似是不满意我对他的评价。 我往靠椅里一躺,不慌不忙道:“三弟没事自己玩儿,我这里要招待客人。” 柳寓澜适应能力超强,立刻神态自若了,笑容和煦道:“既是大哥的客人,小弟自也应当尽一尽地主之宜。” 我撇撇嘴,不去管他,自与梅九说话。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柳寓澜时不时插句嘴,我瞪他,他也混然不在意,好好的心情都被败坏了。 不多时,多贝急急忙忙跑来:“大少爷,宫里有人来宣旨。” 我不由皱眉,宫里来人宣旨代表着我又要下跪,不仅我要下跪,家里面除了父亲有皇帝特赐的免跪权外,其他人都得出去跪一跪,仿佛不这样就显示不出皇权是多么的高高在上。 我起身对梅九道:“阿九是客人就不必出去了。”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一副早就没打算出去的模样。我暗自想,这样的人要是给人下跪是多么损毁优雅的事啊。 理理衣服,我走了出去。 一个面白无须,布满皱纹的老太监甩甩手里的拂尘棍,开始用那种太监特有的公鸭嗓宣旨。 原来是太后的口谕,而不是皇帝又脑抽,找人来展示他皇家的黄绸布。 老公公说的话文绉绉的,大体意思就是说,太后她老人家听说我人品出众,仪表不凡,于是召我去看一看,时间是明天早上九点到十一点。 我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大约是昨日与表妹在南山寺见面的事被宫里知道了,于是宣我去敲打一番。不过,也奇怪,虽然我没有刻意隐瞒什么,但这消息未免也传得太快了。 我闷闷地回到居所,将跟在后面的柳寓澜关在了大门外。走进大厅,猛灌了一口茶。 梅九看了看我,道:“有何烦心事?”纤长的眉微挑,语声清淡却流淌着暖意。 我看着他,眼睛一亮,问道:“阿九武功高强,不知可不可以在皇宫来去自如?” 墨眸专注,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在他对面坐下,叹息道:“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成为绝世高手,可以在皇宫这那种戒备森严的地方如入无人之境,奈何天生不是练武的材料。若能结识一个那样的高手,便可聊以自慰。” “瑾瑜竟是这样想的吗?”梅九眼里盛满了笑,嘴角微弯。 我又是一叹:“没错,奈何奈何,没有天赋。” 后来,我和梅九便围绕着我是如何想成为一个绝世高手,又如何苦练无成果而不得不弃之这个话题聊了很久。到最后便忘了最初问梅九的那个问题,所以我还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自由穿行于皇宫重地。 一开始问他这个问题也不是因为我遗憾于自己无甚武学天赋,而是琢磨着离家出走的时候能不能让他援助一二。 说实话,我没有把握顺顺利利出走。作为大齐朝权相的儿子,有时候是有暗卫这种生物存在在周围的,虽然不是每时每刻。就说我的贴身小厮多宝,他便是柳重域专门派给我的高手,大多时候都在我身边,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混出去真的很难啊。 翌日,我再三叮嘱华容居一干小厮好好伺候梅公子,这才出门进宫去。 府门口,父亲的小厮多福小跑到我面前传话:“大少爷,老爷吩咐让您坐他的轿子进宫。” 门前停着一辆华贵而又古朴的轿子,乃柳重域每天上朝必备。 四个轿夫身材魁梧,目光内敛,连长相都很端正,随便哪个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很久以前,我是看不出这些门道的。直到三年前那一次,和父亲游凰竹林,跑出一群刺客来,四个轿夫大杀四方,我这才知道他们便是明藏的高手。 甫一登上轿子,立刻对上父亲深沉的眼,我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自那次刺杀事件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这样近地坐在一起过了。 说起来,那次因为我这个累赘,他受伤了。而且,不知何故,那次后,我便少于见到他了,他也不再检查我的功课。后来,我不学功课了,他也不曾问过。 我对此耿耿于怀了好些日子。随后便领着柳寓封和柳寓澜游山玩水,植树栽花,设计我的华容居,这才算是忘了那茬。 轿子平稳,速度适中,比坐马车舒适多了。我不去看柳重域僵尸似的脸,自顾自揭开轿帘往外面看去。 街上,许多店铺,摊子已经开张了,稀稀拉拉的人群穿行街上。 看了一会儿,见有人开始瞧过来,遂放下了帘子。 一回头,撞上了柳重域的目光,里面似有沉思之色。我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犹豫地开口:“父亲,有事吗?” 他懒懒地移开视线,声音毫无起伏:“听说,你新结识了一位朋友?” 我微笑起来,语气愉悦道:“是的,他叫梅九。轻功特别好,可以飞上南山寺的那座高塔,还长得特别好看,我从来没见那么好看的人。” “你没见过比他好看的人?”柳重域眼神有些奇怪。 我以为他不信,便道:“父亲见了就知道我所言不虚。” 沉沉的眼看了我一会儿,忽然道:“离江湖中人远点。” “父亲误会了,他不是江湖中人。”我解释道。 “他告诉你的。” “嗯,他说他不混江湖。” 柳重域冷“哼”一声:“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我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但看着他肃冷的脸便不由住了口。 沉默,一种说不上是怪异或是什么的气氛蔓延着。 我盯着轿子前面的一个点,愣神。 第13章:皇宫之行 愣神间便有些瞌睡。 醒来的时候,脑袋靠在柳重域肩上。我抬起头,揉揉眼睛,看向他。 绿光!我好像再次看到了父亲眼中有绿光划过,我立刻从茫然中醒神。但是已经没有了,漆黑如墨,深沉似海,没有绿光。 难道刚才是我的幻觉? 我凑近又仔细看了看,还是没有。只有墨瞳凝定,倒影出我好奇的脸。 “到了。”沉沉的声音。 仿佛有冷气拂过脸颊,我讪讪地拉开脸的距离,放开了扒在他肩上的手。 忍不住又瞄了一眼,正好对上他蹙眉,古怪的眼神。我心里一凸,感觉怪怪的,摸摸鼻子,赶忙下了车。 十年过去了,皇宫建筑从未变过,依然气派恢弘,方整规则。只是人已换了不知多少模样。一景一物,一花一草,似旧还新。 一个清秀的小太监早已等候在宫门,知道我就是太后要召见之人后,赶忙上前领着我往太后宫里行去。 一路上,所见琼楼玉宇,繁华富贵,气象逼人。我心如伏波,暗厌生之。 不知走了多久,小太监停在一处透着点儿庄严的殿,懿德殿前,对一个守门太监报告:“张公公,麻烦您禀报太后,柳丞相家的大公子到了。” 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个进门的太监终于姗姗来迟,尖着嗓子对我笑道:“柳大公子,请随奴才来。” 我振了振精神,随着张公公攀上台阶,走进殿门。 太后宫里的奴才女婢们显然没有我家的小厮们训练有素,小眼神直往我身上瞟。我目不斜视,一直走到大殿,在恰当的距离停了下来,跪地,口呼:“草民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静,很久不闻人语声,更是听不到太后喊起的声音。我大着胆子抬眼看去。 凤衣华服,云髻高绾,金钗插鬓,容色瑰丽,四十岁的年龄,三十岁的颜色,这就是太后。她用上位者特有的高高在上到平淡的神色打量我。 我垂下头,做低眉顺眼状。终于听到她矜傲到无甚情绪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无视周围探究的目光,我规规矩矩地站着。 “叫柳寓衍是吧?” “回太后,是的。” “皇上既已将韶华赐婚于你,不知你们柳家打算择何吉时完婚?” “回太后,韶华公主乃金枝玉叶,草民不敢怠慢,自当与家父仔细挑选良辰吉日以迎娶公主。” “哀家看下月就有吉日。” “草民自当在下月择一吉日良辰。” 皇太后瑰丽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轻端起一杯茶,秀秀气气地抿了一口,放下后再次看向我:“公子乃柳丞相之子,想必才学出众,不知准备何时考取功名?” 我忍着各种不适,恭恭敬敬道:“草民天赋有限,才智不能闻达于士林,武学不足以安邦定国,今生恐怕不能像父亲一样出入朝堂,为陛下分忧。能得太后与陛下赐公主于草民,实为感激。”余光瞄到太后皱起的眉,我继续道,“所以,今生唯愿公主能喜乐安康。” 太后脸色稍霁,露出微不可见的笑:“哀家观公子面相举止言谈皆大家气象,不似自己所说那般才智浅薄,只要好好做学问,定能出入朝堂,为哀家和陛下分忧。” 太后一心逼我考取功名,我若是拒绝,她恐怕得生气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然没错,太后这种角色的女人更是不能得罪。 我正了正神色,诚恳道:“草民回家一定努力上进,争取将来能有所作为,不求上达圣贤,只期能封妻荫子。” “这就对了。哀家自当告诉陛下,柳大公子品貌出众,为人谦谨,克己督行。” 潜台词就是要为我走后门吧。 我识趣地回道:“多谢太后赏识。” 纱帘后传来细细的动静,大约是韶华公主藏在后面。果然,下一刻,太后笑容和蔼道:“寓衍还没见过韶华吧,你们已有婚约,见见也无妨。”转头对纱帘,“凤儿,出来吧。” 韶华公主,名齐天凤,韶华二字乃是封号。 “是,母后。”一个全身金衣笼罩的女子从纱帘后走了出来,模样清绝。大大的眼看了我一眼复又垂了下去,但是才垂下又抬了起来,一脸倔强地盯着我。 我拱手施礼道:“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她抬抬手,轻声细语道:“不必多礼。”声音婉转动听。 我看着这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天之骄女,只能暗叹一声:抱歉,小生无法消受美人恩! 在韶华公主的厚爱下,我得以解放站立已经的两条腿,被太后赐座。这一座,就是大半个时辰,时时刻刻都要打起精神细听太后和公主说了什么。太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问了些关于我家里面的事儿。开始,我以为是想了解我家内宅是否干净,后来发现,所有的问题都和父亲有关,不由心生疑惑。太后大约是瞧出了我的想法,遂住了嘴,不再多问,让我退下。 走到殿外,我对韶华公主道:“多谢公主相送,草民告辞了。” “不用叫我公主,叫我名字即可。”光华灼灼的脸上泛起了桃红,声音也娇柔。 美人如此,我突觉不忍心,但随即想到不声不响就被强行赐婚的事情,便又没了怜香惜玉之心。 “天凤。”我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惹来美人满面喜色。 我望天无语。 之前领我来的小太监见了我欣喜地迎了上来,领着我往来路返回。 走到一处小花园转角处,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对小太监道:“小顾公公,总算找到你了,贤妃娘娘有急事召见你,还请赶快过去一趟。” 小太监看了看我,面露犹豫。 我温和一笑:“公公有急事,就去吧。” “这……” “公公自去忙,我认得路。” 小太监还是犹豫不决,小宫女拉着他就走了。 我摇摇头,继续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当遇到两条一模一样的岔路的时候,我有些不确定到底应该走哪条了。想了想,踏上了左边的道路。 走了一段,便发现这条路错了,我欲转身折回,却听到假山后面传来说话声。 一个应该是主子的女人声音道:“你说那个贱人带着一个约莫两岁的孩子到了京城?” 一个年岁有些苍老的女人声音回道:“回娘娘,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你都打听到什么了?” “那个女人住在京城西郊的一处老旧的四合院里,听她周围的人说,她是一个月前住进去的,那两岁小儿是她的亲生儿子,最近她正到处寻找孩子的父亲。” “你说她来是为了寻找孩子的父亲?”声音有些扭曲。 “是的,娘娘。” 顿了好久,才又听到:“那她可带有什么信物?” “这个老奴倒不清楚。” “去打听清楚。” “是,娘娘。”声音压低,“需不需要……”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查清楚了再说。” 我大概是听到皇家秘辛了,果断转身。 “谁?”阴冷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反应迅速地躲到树丛中。然后便听到一个恐惧的声音:“皇后娘娘饶命,奴才愿为娘娘效命。” “你是哪个宫的?” “奴才是迎春阁的,在林昭仪手下当差。” “喝下这个,就饶你一命。” “是,皇后娘娘。” 一阵沉默过后。 “娘娘怎么放了他?” “放心,他活不过明天早上。”顿了顿,声音转低冷,“而且刚才的药,无色无味,御医院那群人什么都查不出来。” “娘娘英明,只是在明早之前他万一对其他人说了不该说的……” “你暗中派人盯着。” “是,娘娘。” “你仔细检查一下周围,看还有没有什么人。” 一听这话,我脱了鞋子,转身往后跑。跑出林子后,也顾不得哪条路才能通往宫门,穿上鞋就往路面宽敞的道上奔去,又疾走了一阵,感觉不大可能被发现后,这才缓下脚步。 雕梁画栋,亭阁精致,万花争艳,柳条摇曳,池蓄清波,菡萏氤氲,浮桥横卧。 这是何处? “你是何人?”一个低沉富有气质的声音传来。 循声看去,金冠,金衣,气度雍容,毫无疑问,皇帝陛下是也。 我愣了愣,拍拍左右袖摆,单骑跪地:“草民柳寓衍参见皇上。” “柳寓衍?你就是柳寓衍,柳丞相家长子?” 我抬头瞄他一眼,回答:“是。” “起来说话。” “是。”我站了起来。 “柳卿怎会在宫中?””皇帝疑惑却和气。 “得太后召见。” “原来如此。”皇帝恍然道,“昨日就听太后说想见见柳卿,不料朕今日事忙,竟是忘了。” 见皇帝语气和蔼,我慢慢放松了,主动开口解释为何自己出现在这里。 “草民不知宫中路线,误进了此处,望陛下宽恕。” “不知者者无罪。”皇帝挑挑眉,“爱卿何以自称草民?” “我既无功名,也无头衔,自然是草民。” 皇帝一笑,声音轻悦道:“爱卿称我便好。” “是,皇上。”我也笑了笑,情绪越发放松。 皇帝比太后可爱多了,没拿那种高贵冷艳的眼神儿睥睨人。 “既然与柳卿有缘相遇,那爱卿便和朕同游御花园如何?” 看了看皇帝的神色,很诚恳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便道:“臣民的荣幸。” 在皇帝面前称我,还是算了,万一哪天他看我不顺眼了,这都是罪名。 第14章:与皇帝聊 “柳丞相天纵奇才,经天纬地。所谓虎父无犬子,不知寓衍有什么志向?” “臣民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倒是有一个心愿。” “哦,说来听听。” “原天下大同,陛下能得盛世江山!” 皇帝怔了怔,失笑道:“不知为何,此话由寓衍说出来,朕倍感心悦。” 那是因为我万分地真诚。天下大同绝对是我的心愿,我可不想走到哪里都有危险,并且看到一幅穷困潦倒、民不饱食的景象。那得多让人糟心难受啊! “不知寓衍对赐婚有何感想?”皇帝忽然道,“事先不曾问询你的意思。” 事先都不曾问,现在问有屁用,难道还能收回圣旨不成。 我笑眯眯道:“能得陛下赐婚是臣民的荣幸。” 皇帝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忽然叹道:“朕本以为吾妹天凤姿容绝代,可配任何人,不想寓衍竟……” 皇帝顿住了话头,我接口问:“竟什么?” 皇帝哈哈一笑:“卿风华盛极,朕竟一时想不出天下间谁能与卿配。” 我跟着微笑。暗道:相信皇帝的话,就是傻瓜。如果我说不娶公主,皇帝肯定立马翻脸,责备我这个草民多么多么配不上出身皇家、血统高贵的金凤凰。 “不知卿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将来遇到合适的,朕定当成全。” “臣民此生都不打算纳妾。” 皇帝惊讶地看着我,良久方道:“看来天凤真是选对了良人。” 过段时间,你会知道我不是你妹的良人。 又走到那座假山处了。看着就让人毛毛的,皇宫就是是非多,皇宫的女人真可怕。 “寓衍觉得这座假山堆砌得如何?” 像一堆狗屎,我能这样说吗,那肯定是找死,所以我称赞道:“非常有意境。” “此乃工部苏大人手下匠人所砌,寓衍若是喜欢,朕找那人去你家给你砌一个一模一样的可好?” “多谢皇上厚爱,但是臣民的居所没有合适的地方。” “无妨,朕在你与天凤的府邸建一座便是。” 我想我错了,皇帝比太后难搞多了。 “寓衍可有字?” 皇帝不是应该威严寡言的吗,怎么这么多话? 我恭敬道:“臣民字瑾瑜。” “瑾瑜,好字。”皇帝赞了一声,停住脚步,对跟在身后几步远的一个领头太监道,“伍德,备酒,朕要与柳公子同饮。” “奴才遵旨。” “瑾瑜可愿陪朕畅饮?” 都吩咐人备酒了才来问我,果然是皇帝的作风。面上却微笑道:“臣民的荣幸。” 皇帝大笑:“好,今日与瑾瑜不醉不归。” 我持续浅浅淡淡地微笑。 夏日本炎热,然池中小亭有树影遮光,冰块降暑,坐在里面舒爽舒心。 鲜花,美酒,馥郁清香;美丽的宫娥执壶斟酒,换盏递碟,何其逍遥享乐的画面。然而,往肚子里倒了几杯酒后,我就辛苦了。这样下去在皇帝面前醉酒失仪可如何是好? “此乃弥山酒仙所酿神仙酒,乃酒中极品,瑾瑜以为如何?”皇帝执酒询问。 我将酒杯放在鼻下嗅了嗅,做出迷醉的神情,随后赞叹:“香飘十里,入口甘醇,饮之有飘飘欲仙之感,果然不负神仙酒之名。”可是,就算是极品的神仙酒它还是酒,我真的不想傻兮兮地一直喝,忽然,灵光一闪,我对皇帝道,“皇上,有酒无乐未免少趣。”看看歌舞,想来可以少喝点酒,避免醉得太厉害。 “瑾瑜说得极是。”皇帝眼睛一亮,遂吩咐总管太监伍德公公安排乐舞。 “瑾瑜平时都有什么消遣?”皇帝复又问我。 “也就踏踏青,赏赏花,观观鱼,看看书,吃吃饭,睡睡觉。”我一手撑头,一手举杯,习惯性地喝了一口。 “呵呵,瑾瑜的生活似乎很有趣。”皇帝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我放下酒杯,直视皇帝,愁眉苦脸道:“这哪里是有趣的生活,分明是无聊。” “无聊,怎会?”皇帝好奇。 我双臂交叉置在石桌上,头无意识地前倾,眨眨眼道:“其实无聊本身也是有趣的。” “哦,这又怎么说?”越发感兴趣的眼神。 我嘿嘿一笑,道:“你要知道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越是无聊的时候,这个思想就越是会神展开,然后天马行空,驰行无端,从地平面到万丈深海,到巍峨山巅,到九重天阙,到无限宇宙。” “瑾瑜果然是个胸怀大志的人!” 看着对面人一副赞赏的模样,我“噗嗤”一声笑了,对他勾勾手指,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又勾了勾手,等他凑过来后,我悄声道:“你知道我最常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嘿嘿,不告诉你。” “……” “生气了,别气呀,我告诉你就是了。”我眨眨眼,“那就是,无论多么王八之气爆棚的人拉屎的时候肯定是霸气不了的。”我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后,发现对面的人怔愣怔愣的,不由挥挥手道,“喂,你说我说得对吗?” 好一会儿,对面的人笑了笑:“你说得对。” “唉,不过,有一种人大约拉屎都是优雅绝伦的。”我叹息。 “哦,何人?” “嗨,说了你也不认识。” 梅九那样的人能想象得出来人家不优雅的时候吗?至少我想象不出来,即使是那啥的时候。 我不由长叹一声:“有的人就是与众不同到了极致,造物主总是会偶尔满足一下人类想象的极限的。——来,干!”我举起酒杯往对面一送,呃,他的杯子在桌子上,降低,碰一下,收回,一饮而尽。 神仙酒还是不错的。 “你醉了。” “是吗?”我看了看对面的人,又看了看周围,有点混沌,再看向对面的人,明黄衣服,镶金秀龙,他是皇帝。我刚才干什么了?顿了一会儿,认真道,“看来真是醉了,那我睡一会儿。”往桌上一趴,全身都懒了。 “不,你没醉。” 我睁开眼睛,看向皇帝,迎上他和煦的笑容。 “我们还要赏舞听乐畅饮。” 。 我坐起身,点点头道:“那好吧。” 一群歌姬,一群舞姬,蹁跹而来,在卧桥上奏乐起舞。 但闻琴声悠悠,箫声婉婉,钟声泠泠,满眼曼曼舞姿。 我半撑着头,边看边酌酒。 “瑾瑜还满意乎?” “嗯,很好,很美!” “美在何处?” “人美,舞美,音乐美!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什么新鲜的。”我撇撇嘴,实话实说。美得没什么特点就是最大的败笔啊! “原来如此。”对面的人做恍然大悟状,然后摆严脸色,声音威严道:“乐宫何在?” 一个模样清秀的中年女子上前跪地:“奴婢参见皇上。” 皇帝霸气凌然道:“教坊司几年如一日没有新意,朕养你们何用?” 中年女子诚惶诚恐道:“皇上,奴婢回去一定尽心尽力想出新意来。” “皇上,奴才听说最近京城出了一个唱曲弹琴好比仙乐的人。”一个小太监忽然上前说道。 皇帝露出好奇的神色道:“说来听听。” “是,皇上。此人是兰颜阁的小倌,在……” “兰颜阁?” 伍德上前:“回皇上,兰颜阁是个小倌馆,只怕里面出来的人并不如何,只是被外界夸大其词了而已。” 皇帝看向小太监,小太监立刻跪地,急切道:“皇上,奴才不敢隐瞒,奴才是亲耳听闻,传言半点不虚。” “你亲耳听到的?” “是,那天正好是奴才沐休的日子,于是有幸听到神音公子仙乐。当真是……当真是……皇上,奴才也不知如何形容。” “瑾瑜以为如何?”皇帝突然转向我。 我停住按太阳穴的手,回道:“听说很美妙,但是我无缘得闻。” “那真是遗憾。”皇帝对跪地的人淡淡道,“都退下吧。” 一众歌舞姬也悄无声息地款款而撤。 皇帝看向我,仿佛不经意道:“朕听说那一日,瑾瑜也去了,何以竟没听见。” 皇帝怎么会知道这个?我晃了晃脑袋,回道:“臣民那一日早早离开了现场不幸错过了,这也是臣民人生一大憾事。” “原来是这样啊!”皇帝若有所思,忽然问道,“朕听说那一日丞相也在,不知可有听到传说中的仙乐?” 我茫然:“父亲也去了,我怎么没听说?” “瑾瑜不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感觉面前的皇帝也一晃一晃的。于是伸出手去想定住他乱晃的身影。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传来:“大胆,竟敢对皇帝无礼。” 我吓了一跳,收回手。看向发声处,不悦道:“你鬼叫什么?” “呵呵,伍德退下。” “是,皇上。” “丞相在风月楼遇刺,瑾瑜也不知道吗?” “遇刺?”柳重域又遇刺了? “瑾瑜竟然不知道吗?” 我摇头,闷闷地端起酒壶往嘴里倒。感觉周围晃得更厉害了,难不成地震了?我迷迷糊糊地想。 看到对面的人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再无动静,齐政吩咐左右:“带柳公子去东暖阁歇息。”又面色冷沉道,“伍德,去查一下柳公子为何一个人误入了御花园?” “是,皇上。” “朕不是让你查柳公子,而是宫里。” “奴才明白。” “伍德,你看柳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皇上,恕奴才眼拙,一时瞧不出柳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柳公子似乎不同于常人。” “是吗?”齐政神色捉摸不透。 …… 第15章:他是高手 感觉有人在耳边嗡嗡地不停说话,我挥了挥手,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一股不大但是一直持续的力道硬是拉开了我头上的被子。 什么人这么讨厌,还让不让人睡觉。 一股清清凉凉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我嗅了嗅,睁开眼,看见一张美极的脸。 “阿九?”我不确定地擦了擦眼睛,再睁大。 梅九动动唇角,没说话。 我打了个哈欠,疑惑道:“阿九怎么没睡觉?找我有事吗?”坐起身,环顾四下,不由一愣,“咦,我的房间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是皇宫。” “皇宫?”我愣了愣,惊道,“我怎么会睡在皇宫?” “你喝醉了。” 皇帝、神仙酒,我果然是喝醉了。那个神仙酒还真是神仙才能喝的,人一喝就醉。不过……我猛然惊道:“阿九,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左右看了看,一片寂静,拍了拍胸口,放下惊跳的心。 我兴奋地看向梅九:“阿九,你还真的可以在皇宫来去自如啊!” “嘘,小声点。”阿九竖起一根中指靠近我唇边。 我点点头,两眼冒光:“阿九,你可真厉害。” 美人眼微挑,傲气流露,美丽霸气得一塌糊涂。 “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我有点不舍。 “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知道这是皇宫,我还能睡得着?但是我总不能拉着阿九陪我一起熬夜吧。 “我马上就睡了,你也回去睡吧。”我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张开眼,梅九依然在,神情柔和,我推推他,催促:“你快回去,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如有墨梅点缀的眼轻轻眨动,眼睫如扇,清润的声音传来:“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我挥手,“晚安,明天见。” 夜静悄悄,微弱的月光隔着窗纸布帘透进来少许,再次睁开眼,梅九的确已经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瞌睡虫袭来。 睡梦中,一个软软的像棉花糖一样的东西贴近我的嘴唇,我伸出舌头舔舔,不甜,但是软软的,还会动。用舌头卷了卷,总也控制不住,甚觉无趣,便顶了出去。 床上的人咂了咂嘴,再无动静,睡颜恬淡安静,带着丝丝甜笑,不知进入了何种梦境!那浅淡的肉白唇色经过酿造变得粉亮晶润…… 梅九伸出食指研磨了一阵那如莲瓣似的唇。不知不觉间,再次俯下了身,然而,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倏然顿住了…… 墨梅眼眸一闪,恢复成一派冰冷。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在一个太监四个宫女的服伺下洗漱用膳完毕后,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次领路的太监顺顺利利地领着我到了宫门。正准备给我备宫轿,一个轿夫立刻冒了出来:“大少爷,请上轿。” 仔细一看,还真是父亲那四大轿夫之一。 我有些犹疑道:“那父亲怎么回家?” “小的们先送大少爷回家再来接老爷。”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二刻。” “父亲几时下朝?” “不确定,一般都在午时之前。” “那再等等吧。” “是,大少爷。” 我转头看向领路太监,笑容和蔼道:“多谢这位公公领路。” “这都是老奴的本职,当不得柳公子谢。”太监公公笑眯眯道,“柳公子这里既没什么事了,那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 “公公慢走。” 大约是昨晚睡眠不足,一进轿子,我就瞌睡了,躺在垫子上却又睡不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皇帝说柳重域那天去了风月楼,并且遇刺了,不知道有没有受伤?那日早上醒来,我会安全地在他的房间里,也许不是因为他神通广大,无所不知,而是他也刚好在风月楼。那么大的厮杀事件,一般人可能不会知道,他肯定是会发现的。 我得庆幸那天他在,然后又救了我。 却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刺杀他? 思索间,一袭锦袍映入,然后对上了一张冷峻的脸。 “父亲。” 柳重域特淡然地“嗯”一声,转身在厢榻软垫上坐下。 轿子适时动了。 我转头看向他:“听说你遇刺了,可有受伤?” 柳重域看了过来,半晌吐出两个字:“没有。”深沉的眼里划过一丝不明微波。 我眼一眨,他又冷峻如初了。 “怎么知道的?” 我顿了一瞬,才回道“听皇帝说的。” “在皇宫遇到了何事?” “呃?”我愣了愣。 “怎会遇到皇帝?”语气平淡,眼中却暗藏锋锐。 我正了正色道:“领路的太监被人叫走,走错路了。” “被谁叫走了。” “那个宫女称是贤妃娘娘有急事召见。”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劲,我不由问道,“父亲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不必管这些。” “哦。”我撇撇嘴,心里犹豫是否要把听到的那个不是很明白的皇家秘辛告诉他。 “还遇到了何事?”在我多次欲言又止后,柳重域主动发问了。 想了想,我郑重地将在那座倒霉的假山后听到的秘密一五一十告诉了他。瞄了瞄他的神色,毫无波动。 一路无话,直到回府,各回各院。 华容居里,多宝、多贝、梅兰竹菊四位俊小厮以及三个洒扫、端茶、送饭、送水的全能型小厮都在,在多宝多贝两人的组织下又对我进行了一次热烈的回归欢迎。 我都快怀疑他们是不是察觉到我有离开的心思,但仔细思索,又觉得不可能,我可是完全没有表露出丁点离家的倾向。 到处看了看,不见梅九。 “少爷,你是不是在找梅公子?” “他人呢?” “梅公子说是有事要办,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复又问,“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曾说。……少爷……” “什么事?” “少爷未免太过重视梅公子。” 我疑惑地看向多宝:“这有什么不好吗?梅公子人好,心好,武功又好,许多人想结交还没机会呢。本少爷能结识他自当珍惜这种缘分和友谊。” 多宝犹犹豫豫道“少爷,也不是说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梅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加之年纪轻轻,武功深不可测,其人又叫人看不清深浅,少爷万不可太过信任。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皱眉瞪多宝一眼:“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少爷。” “我知道了,你不必杞人忧天。日久见人心。” …… 我趴在阁楼上看话本,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大门,这样梅九回来的时候,我就可以立马看到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我的话本只看了不足十页。忽然觉得很没趣,以前也觉得不是很有趣,但是现在觉得更加没趣了。古人的想象力就是不够神展开,写个江湖佚事都写不出新颖。真是无趣,无趣之极。 又过了半个时辰,我突发奇想,叫来竹书,研磨铺纸。 蘸了蘸墨,我开始下笔。竹书好奇地看着我写字,结果我一落笔,他就愕然了,还不敢置信似的闭了闭眼再看。 我停下笔,看着他,微笑:“你不知道你家少爷我在写字上面没什么天赋吗?” 竹书讪讪地缩回头,道:“大少爷的字很有特点。” 我翻翻白眼:“还用你说。”遂不再管他,自顾自开始写。 我写的是话本,关于才子佳人江湖奇侠的话本。 写了个开头,我便写不下去了。毛笔写字,写不了几个字就得蘸一下墨,麻烦得要死。而且一张纸写不了几个字就得换。搁下笔,将纸张揉成一团丢在垃圾篓里,吩咐竹书清理了笔墨和垃圾。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梅九一袭紫衣出现了。我立刻站了起来,倾身探出窗外朝他招手:“阿九。” 梅九抬头准确地望向我的位置。然后,那个飘逸的身影飞到了空中,再飞进了我的窗。这场景跟在梦里遇到仙人下凡入窗来似的。不同的是梦是朦胧飘忽的,现实是清晰的,也更加令人惊叹。 第16章:断袖传闻 阿九话不多,我跟个话唠似的说了很多,反应过来后去看阿九的神色,见他并无不耐,我立刻欣喜道:“阿九真是一个好的倾听者。” “因为说的人是你。” 我一把拍在他肩上,顺势勾着他的脖子,嘿嘿笑道:“阿九真是会说话,够哥们儿。” “哥们儿?”阿九一脸疑惑。 我解释道:“哥们儿就是好兄弟。” “原来如此。”阿九若有所思。 我趁着气氛好,上赶着道:“阿九,兄弟我有一个忙需要你帮。” “说说看。” 我顿了顿,道:“你只管说你要不要帮我。” 梅九神情淡然地看了我一阵,看得我都以为没希望了,才慢悠悠道:“帮。” 我落下的心又高涨,笑眯眯地对梅九道:“那就先多谢阿九了。” 我正与梅九相谈愉快,竹书忽然禀报说四小姐来了。我疑惑不已,柳玉卿从来不到我这里,今日来是为何? 正要下楼去大厅接待,却听竹书说她已经径直上楼来了。没一秒,门外传来黄莺般清脆的女子声音。 “大哥,玉卿有事求见。” 我正色道:“四妹妹有什……?” 不待我问完话,她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打扮得十二分美丽。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已经发育良好,窈窕有姿了。 水水媚媚的眼神先四处扫视,看到了梅九后一亮一羞,低头,再微微抬头,摇摇曳曳地走到我面前道:“妹妹给大哥请安。” 我淡淡道:“妹妹客气了,不知四妹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妹妹前几日新谱了一首曲子,想弹给大哥鉴听指教。” 我为难道:“妹妹也知道,哥哥于琴道方面不甚精通,三弟比我强多了,妹妹不妨去找三弟。” “这……” “再者,哥哥这里有男客。妹妹久留于此怕是对妹妹闺誉有碍。” “大哥多虑了,这位公子既是大哥的朋友,想来君子端方,人品出众,他人又岂能误会。”听柳玉卿说话,一派端庄文雅之态,但难掩玉面飞霞,眼神时不时瞟梅九一下,女儿家的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我看了看梅九又看了看我这四妹,有点为难。梅九若是也有意思,我倒也不好阻拦。 正纠结,梅九看了我一眼,起身走到窗边眼望外景。 这难道是表示他对我家妹妹没意思? 我撇撇嘴,看向四妹,却见她一脸迷恋地盯着梅九的背影。 这可如何是好,既不能打击少女的纯纯春心,又无力真的促成他们。 不好强行赶走玉卿,只好给她一个展示的机会。 我清了清喉咙,道:“四妹既然有心,便弹来听听。虽然大哥不太精通乐理,但居处自有精通的人足可品评一二。——竹书,去取琴来,顺便叫来梅琴。” 竹书应声而去。屋子里剩下梅九、柳玉卿和我。柳玉卿的全副注意力都在梅九身上,不知不觉她轻移莲步向梅九走去。 我张口欲叫,她却停了下来。 我摇摇头,深感深闺少女也很大胆。不过稍微一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当年的柳夫人不就是脸皮够厚,硬是等到了嫁给柳重域。 “梅公子好。” 我再看向柳玉卿,她已经走到梅九身旁斜后一拳头距离的地方了。 梅九微微侧头道:“柳小姐。”声音冷漠得与之前判若两人。 柳玉卿咬着唇,眼圈都红了。 我看看两人,不知咋办好。幸好,此时,竹书取琴来了,后面跟着梅琴。 “四妹,快过来试试琴音如何。” 玉卿立刻敛了委屈的表情,高兴地跑到琴前,用手摸了摸,赞叹道:“大哥这琴可真好。” “四妹觉得在什么地方弹比较好?” “这里就好。” 悠悠扬扬的琴声到也悦耳动听,若不是情况不那么对,我一定会很享受。 柳夫人曾经是冠盖满京华的才女,其中又最以琴艺最是为人称道。柳玉卿在她的教导下,确实琴艺颇为高超。 看向坐在我左手边的梅九,脸上清冷得和寒雪有的一拼,神情中完全看不出他对此曲的感受如何。 我皱皱眉,正欲转回头,他又看了过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 我挑眉道:“你不觉得很好吗?” “还不错。”冷淡之极,毫无感情。 我问了也白问。 一曲终了,柳玉卿用期待地眼神瞟了梅九一眼,复又硬生生转而看向我:“大哥觉得怎么样?” 我点点头,真心赞道:“四妹琴艺高超,乐声动人!”转头看向梅琴道,“梅琴,你来说说你对四小姐这首曲子有什么看法。” “是,大少爷。”梅琴不亢不卑道,“如大少爷所说,四小姐的琴艺十分高超,谱的这首曲子很是动听,当属上品之乐。” 柳玉卿全然不看梅琴,固执地看着梅九道:“不知梅公子觉得呢?” 梅九神色不动,清冷道:“很好。”冷脸上的寒气大约方圆十米都能侵袭到。 柳玉卿顿了一阵,最后似乎没招了,终于还是依依不舍地走了。 我看向梅九,责备道:“对小女孩儿,就不能友善一点吗,也太不玲香惜玉了。况且还是我妹妹,也太不给面子了。” 梅九收了冷气,淡然地突出三个字:“习惯了。” 我愕然,他对女孩子一向都那样?难道是太招蜂引蝶,于是习惯了以冷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什么呢?” 我正了正戏谑的神情,道:“没什么。” 傍晚,余晖洒满园,我正和梅九一道下棋——不是围棋,而是扔股子寻宝藏的跳棋,负责端茶送水做糕点的小厮阿农急急忙忙跑来,气都没喘匀,就咋呼道:“少爷,不好了。” 我阁下棋子,疑惑道:“怎么不好了?” “外面都传遍了,说是……”阿农看了梅九一眼,眼神一闪,吞吞吐吐说不出。 我急道:“梅公子不是外人,你只管说。” 阿农犹豫再三,我都快没耐心了才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道:“大少爷,现在满京城都疯传你是断袖,还……还带了一个美男子回家,天天同桌而食,同床而眠。” 我惊愕地瞪大了眼,好半天才回神道:“你说现在满京城都疯传开了我是断袖?” “差不多。”阿农点点头,“各大酒肆茶馆都在碎嘴这件事。” 看向梅九,他一脸淡然,我激动的心情稍缓。整理了一下思绪,我疑惑道:“知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 阿农看了看我和梅九,脸上闪过古怪之色。我皱眉斥道:“想什么呢?” 阿农神色一正,立刻道:“回大少爷,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忽然间,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此事。” “忽然之间?都是什么时候开始传的?” “昨日还不曾听闻,今日就传开了。” “少爷,看来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却不知意欲何为?”多宝神色郑重。 “少爷,现在要怎么做?”阿农一脸积极,似乎准备着我一声令下,他就去辟谣。 我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什么都不用做。” “少爷……”多宝一脸不赞同。 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须理会。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大概就是散布谣言者的目的。” 将此事抛到脑后,我继续和梅九下棋。 多盘下来,我总算是明白了。梅九完全可以每次都扔到他想走的那一点,但偏偏吊着我不紧不慢地挪动,到最后赢的总是他。一开始我惋惜差一点就赢了的这种想法是多么幼稚啊。 一扔棋子,我瞪着梅九道:“我有什么一定能赢过你的吗?” “有。”梅九一副十分肯定的样子。 “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 梅九笑而不语。 我撇撇嘴,只当他是安慰我,遂也不追问了。看看天色,太阳已经下山好一会儿了。 “多宝,吩咐人上晚膳。” “是,少爷。”多宝的声音远远传来,中气十足。 这就是高手的厉害之处,耳朵听得远,声音传得远。 第17章: 去兰颜阁 要用餐的时候,多宝来禀报宫里又来人了。 我放下筷子,郁闷道:“这次是太后还是皇上?” “是皇上。” “是圣旨,还是口谕。” “那位公公说是口谕。” “阿九,你自便,不要客气。我去去就来。” 梅九笑容温和道:“去吧。” 看到皇帝身边总管太监,伍德公公,我很惊讶。是什么事情居然劳烦总管太监来传。 “伍公公。” “柳大公子,皇上让老奴来宣你进宫。” “进宫?”我不由疑惑,“皇上有说是什么事吗?” “这老奴也不甚清楚,公子见到皇上自然会知道。” 再次见到皇帝,他的眼神特别……呃,意味不明。 “朕今日听到一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传闻,断袖的传闻?我看着皇帝,不接话。只听他继续道:“想必柳卿也知道这个传闻了吧。” 我恭恭敬敬地垂着头,语气平板道:“臣民不是断袖。” “是吗?” 我继续恭敬道:“是。” 安静少顷,皇帝忽然哈哈大笑道:“瑾瑜不必紧张,既然传闻只是传闻,朕便放心了。” 我努力牵起嘴角,微笑。 “瑾瑜,坐到朕身边来。” 我看向皇帝龙屁旁边的座位,默默地走过去坐下,满面感激道:“臣民多谢皇上赐座。” “瑾瑜昨晚睡得可好?” “很好。臣民昨日失态了,望皇上恕罪。” “说来是朕之过,不知瑾瑜一喝酒即醉。” “大约是神仙酒太好了,臣民一时激动就喝多了。” “瑾瑜既然喜好神仙酒,不如今日与朕再醉一回。” 我看向皇帝,他一脸兴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我诚恳道:“今日天色已晚,皇上日理万机,当早些歇息才是,臣民不敢打扰皇上。” 皇帝看着我,脸上似笑非笑,神情莫测。这大概就是标准的帝王式装逼表情。看着还真是让人别扭,恶寒加厌烦一起涌来。 “瑾瑜这么急着回家,难道真如传闻所说……”皇帝眯起了眼,看我的神情变得严肃。 幸亏我没有做官,没有成为皇帝的下属,不然肯定得天天难受。面对一个看似和蔼,实则心思难测的人实在太恐怖了。前一秒还和和气气的,下一秒就阴阳怪气了。果然,皇帝都是变态。 我木着脸直视皇帝,语气也木然:“陛下乃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即使日理万机,依然身强体健、精神抖擞。臣民乃众生一小人,体魄不强,魂魄不壮,昨日饮了神仙佳酿,虚体不堪受,今日头昏昏眼花花体虚乏力,是以不能再与陛下同乐。” 皇帝看了我半晌,威严冷酷道:“朕看柳卿不像头昏昏眼花花浑身乏力的样子。” “还能勉强忍着。” “既然如此,朕让御医给你瞧瞧。” 我立刻阻止道:“不必了,臣民回家睡个觉就好了,多谢陛下好意。” “柳卿似乎很不耐烦?”皇帝的脸色已经变了,变得矜贵无比,高高在上,霸气外放。 我扯着嘴角笑道:“怎么会?臣民只是身体不适。” “是吗?朕也略通岐黄,既然柳卿不愿看御医,那就由朕代劳了。” 我愕然之下,皇帝拉过我的手,似模似样地把起脉来。我挣了挣,皇帝瞥我一眼,扣着脉门不放。 过了一会儿,他探身靠了过来,凑到我耳边,道:“瑾瑜脉象正常。” 一股热气喷在脸上,我偏开头。 皇帝拉长声音道:“只是……确实体虚乏力,瑾瑜当注意锻炼才是。” 我扯着笑:“臣民自知四体不勤,今后定当多加注意。” 皇帝终于收回了龙爪,脸上再次露出和蔼的笑。对我亲切道:“瑾瑜回去好好休息,朕来日再与瑾瑜同饮听曲。” 离开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谢绝了皇帝安排的宫轿相送。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路过一个人少的混沌摊子,顺便吃了一碗。结账的时候发现摊子上人一下子多了好几倍,我费力地退出人圈,继续迈步走向回家的路。 京城的夜晚,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和白天一样繁华。我边踱着步子,边思考我是不是应该快点实行离家出走的大计。皇宫那种地方,我实在不想去第三次了,皇帝那种人物吧,也实在不希望再次看到了。 我不紧不慢地走着,忽然听到两个男子笑声猥亵地大谈特谈本公子。 “喂,你听说没,柳丞相家的大公子一直神神秘秘的,其人甚少为世人所知。这一朝倒是名声响亮了。” “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 “没错,今日方知柳大公子居然有断袖之癖,难怪不爱女人。” “你怎知他不爱女人?” “嘿嘿,我有一兄弟在柳相府当职,听他说,柳相多次送女人给柳大公子,均被他拒绝了。最后送了四个水嫩嫩的美少年,二话不说就收了。嘿嘿,你说,这还不明显是……” “果然如此?” “千正万确。” 我默默地走到那两人身旁,冷嗖嗖道:“两位如此好道他人是非,小心死了下地狱受拔舌之刑。” “谁?你小子少管……”那两人凶神恶煞的表情马上变得傻愣兮兮的。 我皱了皱眉,一拂衣袖,转身快步离去。 两人不可置信互看一眼。 “你看到什么了?” “一个特别特别好看的人!” “原来是真的。他到底是男是女?” “男的。” “你怎么确定?” “女的都摇摇曳曳的,他不是女的。” “呀,不见了。” “我不会是眼花了吧。世上怎么会有那样,那样好看的人?”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的气蹭蹭地往上涨,心情真是糟糕透了。断袖断袖去他的断袖,本公子英俊潇洒、雄姿伟岸,哪点像断袖?要是让我知道是那个小人散布谣言,我一定把他扒光了衣服吊在城墙上,让路人围观。 我闷头往前走,不小心撞到了人,便立刻道歉,也不等对方回话,又继续闷头走。再次撞到了人,连忙道歉,再继续走。 “瑾瑜兄。” 瑾瑜兄?叫我吗?心里这样想着,我却没有回头,埋头继续走。 “瑾瑜兄。” “瑾瑜兄。” “寓衍兄。” 我顿住脚步回头看去。王采襄、阮柏修、齐原,还有一个没见过的男子。想来是京城五少之一的李易安,字仲融。 王采襄道:“瑾瑜兄这是……” “我正要回家,没想到会与四位兄台相遇。王兄,阮兄,齐兄好。”最后看向那位陌生的男子道,“想必这位就是李兄了,李兄好。” “李某前几日听王兄等说起瑾瑜兄赞不绝口。李某早就想认识瑾瑜兄,可惜没有机会,之前听到大家对瑾瑜盛赞还以为言过其实,不想今日见到瑾瑜兄,方知什么叫做言语不能描述其一二风华。”李易安露出一个微笑,顿时打破了看上去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 我拱手:“久仰李兄大名,今日得见,甚感荣幸。不知李兄几位这是要去往何处?” 李易安道:“兰颜阁。” “兰颜阁?”我惊讶。 “瑾瑜可愿与我们一道去逛逛?”齐原邀请道。 我蹙眉摇了摇头:“我得回家了。” “时间尚早,瑾瑜何必急着回去。那次在风月楼,瑾瑜早早离场,不曾与你把酒尽兴。今日难得遇到你,瑾瑜就不要推辞了。” 我看了看齐原和其他三人,沉默不语。 “瑾瑜兄别误会,我等是听说那位神音公子又回到了兰颜阁,是以想去聆听仙乐。”王采襄解释道,“那日花魁大赛,仲融兄未能到场,不曾亲耳听到神音公子仙曲,始终对我等的形容有所怀疑。今日听说那神音公子回了兰颜阁便迫不及待想带仲融兄去一证虚假。” 我想了想,不好拒绝,再者也想去一探究竟,遂点头同意了。 要步入兰颜阁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最近的断袖传闻,这要是进去了,岂不是更加为那个传言添油加醋。 “瑾瑜兄怎不进去?” 我看了齐原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薄纱布蒙到了脸上。 “瑾瑜这样倒是很有必要。”阮柏修笑道。 我正正神色,道:“脂粉过敏。” “原来如此。” 我们一行一踏进五光十色,花花绿绿的兰颜阁,一个穿红戴金的男鸨儿妖妖娆娆地迎了上来,雪白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睛烁烁发亮,仿佛能看到金光在里面闪。 “欢迎几位公子光临,楼上请。” 无须我们多说,老鸨自动带着我们进了一间貌似挺高档的雅间。 “几位客官,我们兰颜阁品色繁多,不知几位公子想点什么样的。” “听说神音公子回阁了。那日得闻仙乐,今日特来重温。就叫神音公子出来见见吧。”齐原财大气粗地丢出一千两银票。 老鸨眉开眼笑,但随即苦着脸道:“几位爷,这却有些困难。” “为何?” “神音公子暂时并不见外客。” “为何不见。” “这?”老鸨犹犹豫豫道,“几位公子爷,奴家就实话实说了。那神音公子虽说是在我们兰颜阁,但却不归我们管。” “这是为什么?”齐原不悦道。 “不知道公子听没听说过那传闻。” “什么传闻?我却不知道。”李易安疑惑道。 “公子说笑了。” “说来听听。” 老鸨儿见不是说笑,立刻笑着解释:“神音公子的卖身契并不在我们兰颜阁里。” “难道他挂名在此处自由接客不成?”李易安挑眉道。 老鸨犹犹豫豫道:“也可以这么说,若是神音公子自愿接待客人倒是没问题的。只是,这神音公子却是卖艺不卖身的,而那艺也不是随便就能听到的。” “不是随便能听到,却不是不能听到,你就说要怎么样才能听到神音公子的曲。”王采襄斜睨老鸨,神色已然不悦。 老鸨笑眯眯地道:“公子说的是,若是有可能,奴家是怎么样都得帮公子听到神音公子的曲子的,只是……”老鸨面露难色。 “只是什么?”王采襄皱眉道。 老鸨一声叹息:“只是各位来得不凑巧,现在神音公子嗓子受伤了不能唱曲。这非是奴家不愿帮助公子。”哀叹一番后,神情一转,乐呵呵道,“不过,我们阁里各种各样的美人俱有,各位公子不妨看一看。说不定能遇到可心的。里面也有曲子唱得好的。虽不及神音公子,倒也是听得的。” 我有些不耐烦听老鸨的柔里柔气的雄性声音了,便转到他面前道:“既然见不到神音公子,更听不到他的曲,你是不是应该把那一千两银票还回来。”我紧紧盯着老鸨那厚粉包裹的脸。只见那跟僵尸有的一拼的脸神色一僵,下意识按在揣银票的怀里。 “拿出来吧。”无视其他几人看着我面露愕然的眼神,我伸出手。老鸨一脸肉疼地掏出银票。我一把抢了过来,从中抽出一张递还给他,“呐,一百两足够多了。” 老鸨翘着兰花指接过银票,脸上立刻又堆满热情的笑容。 我回身坐下,看了齐原一眼,又看了看银票,果断揣进自己怀里,然后对齐原笑道:“借齐兄的银票用用。” 齐原愣了一愣,动了动唇,最后道:“那钱给出去了就不算是我的了,瑾瑜自便。” 我看向老鸨,他一脸肉痛。而我的心情略微舒畅。 王采襄对那老鸨道:“既然神音公子不能唱曲,那就不必叫人了,你出去吧,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 老鸨张了张嘴,大家或坐,或卧,一派闲适,一副不想在多听任何事的样子,老鸨识趣地退了出去。 第18章:品茶论酒 “瑾瑜很缺钱?”阮柏修好奇道。 我叠着二郎腿,心情很好地喝了几杯茶,微笑地看了看所有人,一本正经道:“虽然家有恒产,却不曾怀揣巨款。” “瑾瑜这莫非是想试试怀揣巨款的感觉?”王采襄语气怪异道。 我觑他一眼,并不回答。我能告诉他我就是不爽别人随便大把地撒出去千两巨款吗,我能让他知道我此刻敛财心起吗?遂转移话题道:“几位今日见不到神音公子,听不成神音仙曲,想来颇为遗憾,接下来不知要如何消遣?” 李易安豪爽一笑,道:“今日能见到瑾瑜,便不虚此行。至于如何消遣?”看向其他几人,“各位有何建议。” “煮茶论酒,吟诗作对如何?”王采襄提议道。 “好,今日便实现与瑾瑜抒怀畅饮的心愿。”齐原积极附和。 “咳咳,齐兄,王兄,阮兄,李兄,你们是京城五少,才名绝代,我自小不学无术,文采不丰,思维不达。恐怕要让各位兄台见笑。”我还是有自知之名的,很清楚自己除了能喝茶,酒量浅薄,吟诗作对又只能剽窃,还是不要瞎掺合的好。于是,我继续认真道,“几位吟诗作对,兄弟我就煮煮茶,给几位樽樽酒即可。” “瑾瑜兄何以妄自菲薄,柳相才华卓绝,文可治国,武可安邦,当世无人可匹敌,廷波也是小小年纪就才华横溢。想来瑾瑜定然也是腹有乾坤。”阮柏修挑眉看着我。 李易安接口道:“柏修说得对,瑾瑜就不要谦虚了。” “你们觉得我是谦虚吗?”我大惑不解。 大家看着我,我看着大家,诚恳道:“愚兄弟我是真的不善文辞。” “那瑾瑜所擅者为何?” “吃喝玩乐算吗?” 大家静默半晌,王采襄忽然哈哈大笑道:“人生当浮一大白,瑾瑜兄年纪轻轻便通达吃喝玩乐四样,果然有见地。” 我叹息一声,道:“采襄这样说岂不是让我误以为自己很崇高。” 又一阵安静后,李易安笑道:“瑾瑜真是有趣得很。” 齐原呵呵而笑:“既然如此,瑾瑜便煮煮茶,樽樽酒。” “多谢几位兄台雅量宽容。”我拱手致谢。 不过三两盏茶功夫,齐原便吩咐手下备好了名茶名酒,置好了高档泡茶樽酒的工具。碧螺春、百花酿,黑瓷青竹茶盏、白玉莲花高脚杯、银质云纹酒鼎杯,样样精品。 我摸了摸杯盏,突然很有收藏的欲望。 “瑾瑜若是喜欢,我送瑾瑜一套。” 我不舍地拿开手,看向齐原:“多谢齐兄好意,但我这人大多附庸风雅,这等高雅物事还是配给真正喜爱之深爱之并心爱之的人。” “呵呵,我看瑾瑜就是心爱之的人,何必客气。” “我只是看它好看罢了。”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齐原洒然而笑道,“今日我等就静待瑾瑜的茶了。” “你们先吟诗作对,我泡好了叫你们。” “今日主要饮茶喝酒,我们不妨以茶酒为题。”阮柏修提议。 “甚好。”李易安附和。 于是,京城五少之四开始诗兴大发。李易安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木椅两边的扶手上,表情严肃端凝地思考了片刻,随即展眉而吟,语声朗朗,文思才绝。其他三人眼放光芒,赞赏不已。 齐原一拍几凳,大赞一声“好”。自己也立即作了一首,随后自叹不及仲融文采意境深远。李易安笑称其谬赞,言说盖因题目之固,并道柏修与采襄文采更甚,他不及,于是率先作诗以免落后更显失色。 王采襄懒卧椅中,闻听仲融此言,哈哈大笑,直言仲融看起来无趣又严肃却最是会夸赞人。然后也不矫情,摇着折扇便开吟。 我先摆好了茶具,分好了茶叶量,侧耳倾听几大当世才子吟诗,只觉个个文思敏捷,才华横溢,诗句都妙极,虽然我根本记不住他们的诗句内容,但以我经过了二十来年熏陶出来的鉴赏力还是足可听出好歹来的。 我边感叹,边提起茶盏往茶杯里冲水。 五杯茶水泡好,每一杯里面的茶叶都呈现出了不同的景色,我甚感满意。暗自得意自己这手绝妙的泡茶功夫。也许以后没饭吃了,可以当个泡茶先生。 再次看向四人,却发现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看看水雾缭绕的热茶,对几人道:“稍后即可品尝。” 几人仿佛定格的身体终于动了。忽听阮柏修叹息一声,语气幽幽道:“墨盏流泉轻雾绕,浮光仙客入画来。” 我笑眯眯地赞道:“好美的诗!” 几人又目光一致地看着我,我眨了眨眼,疑惑地看了看了大家。 “哈哈哈哈……瑾瑜竟不自知。” 我看向笑得不可抑制的王采襄,疑惑更甚。 李易安跟着叹息一声,道:“墨盏流泉轻雾绕,浮光仙客入画来!美极,美极!此诗确可赞瑾瑜。” 然后大家都用一种赞赏的眼光看着我。 我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见桌上茶已刚好,便对几人道:“茶水正好,几位兄台请。” 四人接过茶杯,看了一眼后,整齐划一地看向我,又一副定格的样子。我催促道:“此时茶水色香正好,各位尽快品饮。” 齐原率先小心翼翼地品了一口,面露陶然之意,叹息般道:“今始方知茶真正的色香味俱全是何种色,何种香,何种味。茶中飞入绿萼,妙极妙极!” “齐兄杯中是绿萼花?让我瞧瞧。”王采襄探头道。 于是,四人围作一堆,互相观赏各自杯中图景。 王采襄杯里是兰草,阮柏修是迎客松,李仲融是重重青山 我坐在桌子边,端起自己那杯有五角星图景的茶一口喝干,吐掉茶叶沫。摸摸腹部,略感尿急,看了看还在盯着图案看的几人,我道:“各位兄台,我去方便一下,稍后回来为各位樽酒。” 几人看了过来。王采襄道:“这青楼楚馆之处怕是鱼龙混杂,我与瑾瑜一道去。” “多谢采襄兄好意,但这大可不必,我去去就来。”说完不等他们讲话转身出门而去。 王采襄只得作罢,又看了几人杯中写意的图画,闭目吟道:“妙手点茶山川纳,清极绝代不可绘!” 我覆上面巾,急匆匆地抓过一个娘气兮兮的男子,问道:“这位朋友,请问茅厕在何处?” 那人偏头看向我,面露愕然之色,我又问了一遍,他才说:“在后院西侧。” 我看了看周围,分不清东南西北。遂对他道:“兄弟,我不识路,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一下。” 解放后果然舒服多了。我长出一口气,出了茅厕。看了看四周,灯火暗淡。偶有人影走过,一般都是嫖客和小倌,黏黏糊糊亲亲我我。 看一眼,我就起一身鸡皮疙瘩。长头发,长袍衣,走路还学女人扭扭捏捏的,真是雷死个人了。我抖抖身体,别过脸,尽量不去看这些奇葩人类。哎,说来他们也算可怜人。好好的男人都被训练成什么样了。 我迅速往回走,忽然一只手掌抓住了我,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一个粗嘎的声音传进耳朵。“你,今晚陪爷。”说着,手掌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反应过来,一把搬开那只手。拔腿就跑,屏蔽掉那人骂骂咧咧的话语。 第19章:两面具男 直到看不见一个人后,我才停了下来。环顾四周,清清冷冷,连一点人语声都没有,只有月光照下来。勉强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小院,格局看似简单,绕了好几圈却也没走出去。 我烦躁地继续绕,忽然撞上了一堵墙。抬头一看,是一个人,一个很奇异的人。银色长袍,银色披风,银色的头发,银色的面具,唯有面具背后的眼睛是黑色的,黑沉沉的,让人一看就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我不由自主倒退两步。 “你不是裴钰,你是谁?” 声音仿若普化众生的佛主,和他本身释放的压力是两个极端。 只是他说什么?裴钰,哪个裴钰?我疑惑地看向他。 “假扮他有何目的?” 声音的佛性依旧,却让人莫名胆寒。 虽然不解其话中之意,但我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我没有假扮谁?也不认识裴钰。”我用真诚的眼神看着他。 他显然不能信任我的真诚,迈动脚步向我逼近,眼神始终黑沉沉地盯着我。 我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危险! 这个念头才闪过,我脸上的蒙面布就被揭了下来。 这个危险的人居高临下地盯着我,他不动,我也不敢动。 这种僵持直到脚麻得定不住了,我不得不壮着胆子,对他友好和善地笑道:“大侠,这都是误会,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我轻轻移动脚步,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准备立刻溜之大吉,但是刚走出几步就被拉住了。我正要说话,整个人便被围困住了,冰冷的手沿着脖子下滑,瞬间便扯掉了我的衣服,毫无温度的唇顺着肩甲一路向下滑到胸部处…… 我一个激灵,全身战栗,但身体仿佛被控制住,半分也动不了。 冰冷的面具,冰冷的手划在身上,冷到了骨子里。这种冷从身体传到了心底。我张着嘴,半晌才发出声音道:“放开。” 黑沉沉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里面有金光一闪而逝,我眨了眨眼,终是不确定那是真实还是幻觉。这就好比我看到柳重域眼里闪过绿光一样。根据实际逻辑,人的眼睛是不可能自动发出别样的光芒的。而我还连番看到不同的人眼里出现彩光。也许真的是我的眼神出了问题吧。 他停顿了一秒,又开始动作,我忍着寒意,用平静的语气道:“大侠,我刚才上茅厕拉屎了。” 已经滑进我大腿根处的手停住了。我趁机大力推去,纹丝不动。我急了,开始狠命扳他的手,明明玉一样的手,却跟钢铁一样硬。 “大侠,我皮粗肉厚,三天没洗澡,七天没洗头了。” 上帝,让这个变态死断袖放了我吧。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来男欢馆了。 断袖男面具下的嘴唇牵起一个讽笑的弧度,手上的动作继续了下去。 我腿一抖,心里凉全了,这下怎么办? 哗啦……一阵风卷过,我脱离了断袖男的魔爪,晕晕乎乎地被人披上了一件袍子,搂着飘到了空中。 一个黑衣人飞身而出,正要向那两人飞走的方向追去,银发男子阻止道:“不必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黑衣人回身道:“教主可有看出那人是谁?” 银发男子眯眯眼睛,看了一眼手中的面纱道:“去查一查这个人。” “教主说的是哪一个?” “那位高人不是你能查到的。”银发男子道。 “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等等,裴钰人呢?” “属下立刻去问。” “算了。”银发男子看了眼地上的衣服,道“他既然不想来就随其意。” 跃过一排排屋檐,穿过条条小道,掠过几堆树丛。我实在晕眩地受不了了,有气无力地对身边的人道:“大侠,先停一停。” 落地后,我扒着道边的一棵树大吐特吐,但是什么也没吐出来。我靠在树上缓气。感觉好受多了后,我抬眼看向那人。炫黑衣袍加身,身材高大修长,脸上戴了面具,青铜打造,刻有飞鱼纹,遮挡住了整张脸。整个人气息冷凝,却并不让我感到担惊害怕。 我对他抱了抱拳道:“多谢大侠施以援手。” 他沉默不言,走过来揽着我的腰又开始飞跃。这次慢了很多,我也不觉得晕眩了。 大约是莫名觉得此人不像坏人的缘故,我并不担心他会对我不利。 没一会儿,他在一处郊外的别院停了下来。 “里面有房间,你可以随便找一处。” 我愣了愣,回神,急忙拉着他道:“在下十分感激大侠相助之恩,却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幽暗的眼看了过来,半晌道:“孤冥。” “孤冥,独孤的孤,冥府的冥吗?” 他为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疑惑道:“总觉得孤冥很熟悉,我们曾经认识吗?” 他顿了顿,却不回话,只道:“夜深了,去睡吧。”说完这句,自己大踏步走了。 我看了一眼黑影重重的小院,不知为何顿生毛骨悚然之感,甩了甩头,我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他进了一间屋子,转过身来问道:“跟着我做什么?” 我看了看屋里,有一张床,有一张楠木圆桌,有一张棋桌,两张木椅,两张小凳。再别无他物了。 我看着那张床道:“孤冥的床很宽的样子,睡三四个人都不是问题吧。” 看了看他,戴着面具真心看不到表情。但是半天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大概他很不乐意我占用他的床却不好直说吧。想了想,我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灿烂又如沐春风的笑意,道:“天貌似也快亮了,我就不打算睡了。孤冥睡吧,我随便坐坐,天一亮就走。” 我走到椅子上坐下,背对着他。 半晌没见他有什么动静,我转头看去,他已经和衣睡下了,脸上的面具没有摘。 又过了一会儿,我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床边蹲下。再过了小会儿,确定他已经睡着了后,我伸手去摘面具。手刚碰到,就被握住了手腕,我一惊,对上面具下幽深的眼。 我尴尬地解释道:“我只是好奇。” 他坐了起来,眼神沉沉的,我移开目光,小声道:“抱歉,我不应该放任自己的好奇心。” “很好奇?” “呃,嗯。”我点点头,真诚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你困了?” 我点头,反应过来后摇摇头道:“我不困,不打扰你休息了。” 我扯扯手,他还抓着不放,我再扯了扯,还不放。我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他抓着的手。眼睛扫过他的手,忽然觉得这双手很熟悉,回头正要仔细看,却忽然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一个翻转,下一刻,我已经躺在了床上。 “睡吧。”低沉的的声音隔着青铜面具传来,似近似远。 看着上方那双深幽的眼,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他移开脸,我才呼出了一口气,心跳咚咚的响,摸了摸脸,烫的。 平静了一会儿后,我侧头看去。他仰面躺着,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下颚的弧线坚毅如雕塑,手随意地搭在腹部。我盯着那只手细细端详,但因角度和光线问题,不能完全看清楚,只能得出那双手修长有力,充满了男性的优雅与力度。 我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还不错,同样修长,但是——,和那双手一对比总觉得缺乏了力度和态度呢。撇撇嘴,忽觉自己很无聊,和人比手干什么,摇摇头,将双手搭在腹部,闭上眼。脑子里却老晃过他的眼睛,很熟悉的眼,很熟悉的感觉,他是谁呢? 第20章:救人杀人 当太阳高照的时候,我醒了。看向床左边,没人。我一跃而起,打开门,阳光一下子射来,我抬手挡了挡,眯着眼睛走了出去。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试探着叫了几声孤冥,没人回应。摸摸肚子,扁的。 走出大门,满眼都是绿意。青翠的竹子连绵一片,风一吹,沙沙作响。 沿着竹林小道往前走,绿树环绕。扫过棵棵高大的树,终于被我看到一棵结了果子的树——梨树。 我抱着树干勉强爬了上去,踩在枝桠上,一手抱住树干,一手伸出去摘梨。看了看下面,是厚厚的草丛。于是,我将梨子扔了下去。 兜起梨子,正准备回去,忽然听到一阵打斗声。没按捺住心里的好奇,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悄悄移去。 躲在一块山石后面探头看去,只见一群黑衣蒙面人正在围攻一个女子,招招致命,那女子奋力反击,虽然凌厉,但是显然已经是在勉强支撑,整个人狼狈不堪。头发凌乱,湖蓝衫裙上满是泥土草屑还有刀剑的划痕,肩背处明显有血迹。 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正渐渐地缩小包围圈。其中一个黑衣人忽然威胁道:“孩子在哪里?”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追杀我和我孩儿。”女子手里紧紧抓着一根木棒,警惕地游走。她转过了脸来。面容十分秀美。标准的瓜子美人脸,杏仁眼,弯月眉,唇红齿白,好看极了。眼神清逸,绝不是邪魔歪道派的女子。 “去阴曹地府问原因吧。上。” 那群黑衣人显然没什么玲香惜玉爱美之心,手中的刺刀挥出,招招狠毒。女子身上又添新伤,神情却坚执。手中的木棍使出的应该是剑术。连我这个门外汉也看得出她的剑术是精妙的。大约是没什么对敌经验,再加上对方人多,又貌似是专职杀手,所以她才处于下风。 看着现场对女子越来越不乐观的形式。我急得不行,再次悔恨自己武力不济。然而人命观天,肯定是不能见死不救的,何况是一个女人,看起来又很良善美丽。我焦急地四处看了看,要是孤冥在就好了。然而来不及想那么多,那女子已经很危险了。 我急到嗓子眼了,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小心翼翼地放下衣兜里的梨子。摘了一片叶子,深吸一口气,放到唇边,开始吹。 低沉黑暗的声音传了出去。 我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直到听到一个人说“撤”,又再过了一会儿,确定那些人应该走了后,我边继续吹暗黑的音律,边从大石后面探头看了一眼,黑衣人都走光了。 我扔了叶子,跑了出去,扶起半跪在地上的女子,道:“姑娘没事吧?” 她看向我,神情一愣,恍然道:“原来是这位公子相救,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你认识我?”我疑惑不已,这么美丽的姑娘,我应该印像深刻才对。 “几日前在京城南街的槐树巷,我有幸见过公子一面。” 我仔细端详她,感觉是有些面熟,仔细一想,那日我就只遇到了一位女子,那就是一个小团子的娘。 “公子可是想起来了?” “你是那个小娃娃的娘?” “正是,咳咳……” “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公子,我的孩子还在……咳咳……我得去找他。” “你把他放在那里的,可安全?”想到那个小团团,我不仅有些担心。 “公子,求公子再帮我一个帮?我将感激不尽,赴汤蹈火必报公子大恩。” “你说。” “求公子随我去接我孩儿。” 她要跪下去,我急忙扶起她道:“姑娘就别多礼了,我们快去找孩子吧。” “多谢公子。” “不客气。”我摆摆手道,“姑娘如何称呼。” “我名叫甘愿。” “甘姑娘,那些人为何追杀与你?”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点点头,问道:“姑娘可有得罪什么人?”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来京城不过月余,在这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更没有与人结怨。” “姑娘既然在京城无相识之人,却不知是为何要来此地。” “这……”女子咬了咬唇,似是难以说出口。 “姑娘不方便讲那就算了。” “不瞒公子,我是为了寻找我孩儿的父亲才来京城的。” “找孩子的父亲?”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却来不及捕捉。再想也没想出什么来。我继续道,“姑娘孩子的父亲是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只从信物知道他应该是京城人士。” 我蹙眉深思,各种猜测闪过。或许是那个男子是个负心汉,对女子始乱终弃,还派人刺杀。也或许是那男人是有妻室的,正室太太得知老公有小三野种找上门来,于是狠下毒手。不管是那种情况,都说明那个男人家世不简单。要么是权贵,要么是江湖上有地位的人。 一处陈旧的四合院。 院子大门敞开,里面一片凌乱,显然被人席卷过。 女子一脸惊慌,推开我扶着的手,踉踉跄跄地跑了进去。 “恒儿,恒儿,恒儿,你在哪里,不要吓娘。恒儿……” 我顿了一下,跟了进去,安慰道:“姑娘,你别急,你想想看,他会躲在何处。” 她一听,急急忙忙跑进一间屋子——厨房,对着灶台大喊:“恒儿。” 我正疑惑,却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灶台处传来。 “娘亲,娘亲。”声音依赖带着委屈。 女子破涕为笑,跑到灶台前面,伸手搬开挡在灶台下洞处的木板。一个灰溜溜的小人儿爬了出来,瘪着嘴撞进女子的怀里,依赖地叫着:“娘亲。” 我走过去,摸了摸小孩儿软软的头发。埋在母亲怀里的小脑袋抬了起来,花猫似的脸上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泪光泫然地看着我,一眨眼掉下一滴泪珠儿来。我笨拙地又拍了拍他的脑袋:“乖乖,别哭,别哭。” “漂漂,漂漂,娘亲,漂漂。”小屁孩儿忽然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我心里一松,感叹小孩儿情绪转换就是快,真是无忧无虑的可爱童年啊。 “恒儿真是聪明,还记得这位叔叔。”女子紧紧抱着孩子,满脸宠溺。 我不由想,要是我老娘没死,我小时候是不是也有个美丽的女子这样宠溺我。呸呸,我可是成年人,居然还想这么幼稚的事情。说起来,那会儿,虽然没美美的老娘,倒是有个英俊高大的老爹,对我也还不错,但就可惜在娶了个后娘,还是我老娘的情敌,真是添堵得很。 甩掉无聊的思绪,我对女子道:“甘姑娘,我看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女子脸色一凌:“公子说得极是。” “来,把孩子给我吧。你身上有伤。” “麻烦公子了。” 我伸出手,小团子立刻把手搭了过来。我接过来,小孩儿格格直笑,花猫脸往我身上蹭,附了我一身灰。看到女子歉意的眼神,我摆摆手,道:“不碍事,我们走吧。” 小团子大概是早就累了,困了,却一直没敢睡,这会儿一下子就睡熟了。我抱着他急忙赶往孤冥处。 唰唰……风声,树叶声,刀锋声……那群黑衣人去而复返,将我们团团围住。我手一紧,小团子皱了皱可爱的眉,嘴砸吧了一下,我赶紧松开力道。 定了定心神,我面无表情地走到女子面前,学着柳重域霸气的模样露出蔑视众生的眼神。黑衣人果然忌惮,但没过多久,随着一个领头人物的手势,人群毫不犹豫动了。 我抱着小团子一动不动地站着,随手摘了一片草叶,闭上眼,放在唇边就开吹。 激烈暗黑到我自己都深陷的声音低低地传出。 据说这首曲子能够使人在几秒类心智受蛊惑,深陷在幻境中。 我从来没有对人吹过这首曲子,不曾鉴定它的效果。希望这次它能发挥出传说中的威力。 吹到低迷处。我的耳边忽然听到哗啦,噗啦几声,然后再无动静。 怀里的小团子不安地动了动,我立刻止了音,拍着小团子,睁开眼睛。 一片死人! 一个炫黑衣袍,脸戴青铜飞鱼面具的男人当中站立,衣襟翻飞,不动如山,仿佛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我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正要跑过去,发现旁边的女子脸色惨白惨白的,我拍拍她的肩:“你没事吧。” 她晃神地看向我,呐呐道:“公子高妙。” 我浑不在意地道:“雕虫小技而已。”安抚地对她笑了笑。我跑到孤冥面前,感激地对他道:“幸亏孤冥来得及时,不然等他们醒过神来,我们就完了。” 青铜面具后面的眼睛瞥向我,露出深思之色,声音低沉道:“曲子高妙,不知师出何人?” 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我耸了耸肩,胡诌道:“授我此曲之人的确是高人,所以高人都高来高去的,我也不知道其人到底是谁。” “是吗?”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我连连点头:“当然。” 他刷地收起看起来暗淡无光仿佛废铁一样的长剑,转身就走。 看了他的剑鞘一眼,毫无特色,难道这是名器藏于拙? 他已经走出老远,忽然回头看过来。我立刻回过神来,赶紧叫上甘姑娘跟了上去。 天雷小剧场:自恋二十年来,我从来没有清楚地意识到我是如此的美貌,这样的容颜可以说已经美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天下之人,莫能匹敌!我感到十分的忧伤,恨不能日日对月落泪,对花流露。苍天啊,大地啊,这个世上再也无人可及的高度是多么滴孤独啊!“衍儿。”听到这个称呼,我鸡皮疙瘩抖了一地,望日出叹怀的情绪碎成了渣渣。我回转身,再次纠正道:“爹爹,我已经是大人了,而且还是个男人,不要这么恶心巴拉地叫我。”“衍儿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晚不累吗?”我腿一抖,一软,面上微笑如春风:“爹爹,我看我们还是修养一段时间再战江湖。”“衍儿累了,那就休息一日,晚上再说。”“爹爹,会不会时间太短了点。”“那今晚延长时间。”“……”我转身望着日出在心里默默叹息。我霸气酷帅的爹爹怎么变成了流氓。唉,都是美丽惹滴祸! 第21章:梅九杀人 路过那块石头,看到那一地的梨,我有些纠结。看了看怀里的小团团,再看了眼孤冥,让他捡梨?还是算了吧。 一进院子,就看到一个中年妇人恭恭敬敬地对孤冥行礼。孤冥一句吩咐,她利落地接过我手中的小孩儿,自带着那位女子去安置。 我想了想,跟了上去。见那妇人放置好安睡的小团团,对那位女子也照顾得十分周到。我遂放了心。对那女子道:“甘姑娘,你就先安心待在这里。” “甘愿多谢公子大恩。还不曾请教公子贵姓?” “我姓柳。姑娘不必多礼。” 我又安慰了她几句,看了眼睡得直流口水的小团团,转身走了出去。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挠挠头,跑去了孤冥的房间。 他坐在桌边,面前是满桌饭菜。我一进来,他抬眼看过来,声音沉沉道:“用饭吧。” 我愣了愣,然后一喜,立刻蹦跶到他对面坐下,笑眯眯道:“其实孤冥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呢。” 他瞥我一眼,并不说话。我盯着他覆盖了整张脸的面具,想着等下吃饭的时候他是不是要摘了。我刚这么一想,就见他伸手在下巴处的面具上一按,一小半面具自动往上一滑,露出了下颚和嘴唇部分。 我目瞪口呆。 这样也行! 没愣多久,我就被饭菜的香味勾回了神。肚子适时地唱起了空城计。尴尬地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无甚情绪变化,便觉自在了。 我拿起筷子:“孤冥,我不客气了。” 一阵风卷残云的扫荡过后,我的胃总算是饱了。看了看孤冥,他似乎没有怎么吃的样子。 桌子上的菜虽然被我席卷了不少,但所剩还多,而且由于我的夹菜技术之好,摆放依然整齐,菜色品相依然上佳。 我飞快地夹了一朵自认为最好吃的糯米莲花丸子放到他碗里:“我吃饱了,你多吃点。” 面具后面的眼睛瞥了一下那朵显眼的莲花,却不动筷,而是看了过来,视线落在我的筷子上。 我一拍脑袋,急忙道:“抱歉,不知道你那么……”讲究。 我话未说完,就见他吃了那朵莲花丸子。 看来是我理解错误。 吃完饭,孤冥又不见了人影。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睡了个午觉,跑去看甘姑娘和她的宝贝儿子。 刚走到南厢房院外,就看见那个中年妇人倒在地上。我一惊,以最快的速度奔了过去,推开门。 一人当风而立,紫衣翩然,凌然若寒梅——梅九。 他在这里干什么? “柳公子。” 我看向甘愿,她满脸都是慌乱之色,手里紧紧地抱着孩子。小团子睁着大大的黑眼珠,茫然无措的样子,小肉指头紧紧地抓住他母亲的衣襟。看到我了也不再喊漂漂,只是嘴一瘪,眼里马上掉下泪珠来。 我快步走过去挡在她们面前,不解地看向梅九:“你刚才是要杀她们?”我的视线移到他手中的剑上。 他是真的要杀人。 他的眼神冷漠,里面并无杀气,但是整个人都透着摄人的气息。这样的他对我来说是不熟悉的。他皱眉看着我,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我盯着他的眼睛,疑惑道:“你和她们有何仇怨吗?” 他动动唇,又闭上了,只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 我皱眉看着他,平静道:“那就不要杀她们。” 他盯着我,神情很冷很淡,语气冷漠道:“这不关你的事,不要插手。” “我无法不管。” “听我的话,她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管这件事。”梅九语气放软了。 我盯着他,大惑不解:“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你一定要救?” 我缓慢而坚定地点头。 梅九神色复杂地看了我许久,倏然转身,消失不见了。 我走到门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怔了许久。直到听见甘愿叫我才回神。我转身看向她们,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安抚道:“没事了,别怕啊。” “柳公子又救了我们母子一次。大恩大德,甘愿没齿难忘。” “甘姑娘快别这么说,这都是应该的。” 甘愿面容姣好的脸上褪去恐慌之色,一脸坚毅,固执地说道:“我和公子非亲非故,能得公子一再相救,实在是公子心善。” “漂漂。”小团子毛绒绒的脑袋靠在她胸前,嘟着小嘴,委委屈屈地叫了我一声。 我伸出双手轻轻掐着他肉嘟嘟的脸蛋扯了扯,语气温柔道:“恒儿,叫叔叔。” “漂漂。” “叔叔。” “漂漂。” “是叔叔。” “漂漂。” …… 无论我怎么说,小团子就是不改口,好像觉得这很好玩,眼睛都笑眯了,趴在他妈怀里像个跳蚤似的跳来扭去的。全没了刚才恹恹的样子。 甘愿好笑不已,佯怒道:“恒儿,别调皮,叫叔叔。” 小团子扭扭屁股,还真叫了。 我揪揪他的嫩脸,笑眯眯道:“这么听娘的话,看来恒儿以后会是个孝顺娘亲的好孩子呢。” “漂漂。” 这死孩子就跟对着干是吧。我使劲揪他的脸,直到看见那咕噜噜的眼睛里泪眼花花直转才罢手,并面无表情,故作凶狠道:“要叫叔叔知道吗?” “呜哇……”小团子立刻哭了,还特伤心的那种。 甘愿紧张地拍着小团子的背:“恒儿不哭,恒儿不哭,叔叔逗你玩儿呢。” 我赶紧拍着小团子,直说好话,不想小屁孩儿气性倒大,哭得不依不挠。 我讪讪地看向甘愿。 “柳公子不用担心,恒儿哭哭就好了。” 果然,没一会儿,小团子哭声渐渐小了,呜呜咽咽地睡着了。 甘愿转头看着我道:“恒儿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记性特别好。今天这件事怕是会记得。我就怕会给他留下阴影。经公子这么一闹,恒儿一笑一哭,大约不会一直记着这件事了。” 我笑道:“甘姑娘倒是会安慰人。谁娶了姑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她这个情况有点复杂,立刻道:“希望姑娘早日找到孩子的父亲。” “谢柳公子吉言。”甘愿倒是满脸大方坦然。 我摸摸鼻子,道:“姑娘自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出去的时候,昏迷的中年妇人醒了,看到我,脸色一松。我走过去,想要扶她起来,她立刻自己站了起来,恭恭敬敬道:“不敢劳烦公子。” 我收回手,问道:“大娘如何称呼。” “鄙人姓吴,公子随意称呼即可。” “吴大娘可知道孤冥去了何处。” “鄙人不知。” 我皱眉,他人到底去了哪里? “主人若是回来,公子自然会知道。” 我点点头,对她道:“刚才甘姑娘母子受惊了,麻烦吴大娘去照顾一二。” “公子放心,这是鄙人份内的事。” 闲听竹林风最是逍遥自在不过,但是此时听着那沙沙的声音,不由便想到杀杀。 杀人,实在是一件残酷的事情。上辈子从没见过杀人,连激烈一点的打架斗殴的场面都不曾见过。这辈子二十年也顺风顺水,再不和谐也没见过杀人的阵仗。最近短短几日怎么老是遇到杀人这种危险恐怖的事情呢? 尤其是刚才居然看到梅九要杀人。 唉,我叹息一声,从石阶上站了起来,拍拍衣服后面的灰,再望一眼竹林小径,正要转身回屋去。梅九忽然飘落在我面前。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直到我腿麻了,于是我先说话。 我道:“初见阿九,便觉阿九是神仙似的人物。知道阿九武功卓绝,更是崇拜不已。今日见到阿九要杀人。蓦然发现我对阿九其实并不了解,不知道阿九是什么人,干什么工作。”我看着他,感觉有点复杂,这个朋友忽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还真是有点纠结啊。 “如果我杀人,你会怎么样?”半晌,梅九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我怔了怔,道:“这却不好说,要看阿九杀什么人。”顿了顿,我犹豫道:“阿九不可以不杀人吗?若非生仇大恨,何必要杀人。” 他定定地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温润一笑,抬起玉一般的手抚了抚我的头发,柔声说:“瑾瑜的世界太美好,我还真怕被瑾瑜讨厌呢。” 我皱眉不解地看着他。何来我的世界太美好一说。 他舒展眉眼,朗然而笑:“呵呵,既然瑾瑜不喜欢我杀人,那我就不杀了。” 我看着他梅花朵朵开一样的笑容,心里一松,也伸出手,对着他的肩膀拍了拍,轻快地笑道:“阿九,这就对了嘛?杀人什么的,多不好。不管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既然你现在不杀了,那我也就不问了。” “瑾瑜相信我就好。”梅九笑眯眯的,眼睛里的神采十分迷惑人。 我捅捅他的胸膛,道:“不要随便放电。要是女孩子,你这么对她一笑,还不被你误了终身。” “那瑾瑜呢?” “我什么?” “呵呵,没什么。” …… 我和梅九热热络络地聊了起来。当然我说得多,他听得多。 “瑾瑜怎么没回家?”梅九忽然问道。 我拔了跟狗尾巴草放在手里把玩,郁闷道:“别提了,昨天倒霉,在兰颜阁遇到了一个变态。” “兰颜阁?”梅九挑起了眉。 我立刻摆摆手道:“你可别误会,我去兰颜阁可不是寻欢的,我可对男人不感兴趣。” “所以……” “唉,说来话长。”我扔掉狗尾巴草,索性整个人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我平静地陈述道,“昨天不是被皇帝叫去宫里敲打了吗。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京城五少之四,经不住他们相邀便跟着去了兰颜阁。他们想去听那个什么神音公子唱歌,结果没听成,就煮茶论酒,吟诗作对。我当时喝多了茶水,去了躺茅厕。回去的时候遇到一个醉酒的客人误把我当作小倌调戏,吓得我慌不择路乱跑,误入了一个大约是摆有阵法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全身银色的面具男。那人是个变态的断袖,差点被他那啥了,幸好遇到一个大侠出手相助,才得以摆脱那人。说来还真是晦气。大概都是那个传闻的蝴蝶效应,使得我往那方面倒霉。” 我抬眼偏头看向梅九,发现他面罩寒霜,整个冷飕飕的。我心里顿感宽慰,拍着他的肩道:“你不用替我生气,正所谓祸福相依,祸去福来。我不是遇到了大侠吗。我告诉你,那个大侠武功也是可高了。人还很好,外冷内热,古道热肠。” “哦,他是什么样的人。”梅九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我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是个让人感觉很安心的人。” 我开始说我对那人的感受。 梅九忽然打断我道:“不要轻易相信人,何况是一个不露真面目的人。” 我拍拍他的手臂,解释道:“他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放心,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就像有人觉得我不应该相信你,我不还是一样相信你吗。” “谁这样说?”梅九眯起了眼睛,一副暗含危险的样子。 我赶紧说道:“没谁,也就随便说说,都是为我好,你别放在心上了啊。你是我的朋友,我信任你不就好了。”见他神色淡淡的,我笑眯眯地继续宽解道,“我这人一向有主见,不会被别人几句话挑动自己的想法的。你瞧,看到你要杀人我都没怎么样。” “那是因为我没杀人。”梅九一挑眉头道。 我懒洋洋地闭上眼,慢悠悠地说:“难不成你还真要杀人。” 半晌没听见梅九的声音。我半睁开眼睛,瞥向他。他随意地半躺在我左手边的草地上,墨发流泻,面容含笑,姿态风流! 真是一举一动皆逸然! 第22章:月黑风高 躺地上就是凉爽啊,闭上眼,感觉特别享受。这不就是我希望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闲生活吗。 话说,我昨晚没回家,也不知道柳重域有没有找我。也许我不用回去了,这正是离家出走的好机会。而且不会让人联想到我是离家出走。皇帝那边也不算抗旨不尊了。越想越觉得这个时机不错。 我猛然睁开眼。吓了一跳,梅九放大的脸就在我眼前。 我眨了眨眼,推开梅九的脸,没好气道:“你吓人呢?” 梅九温温和和一笑,说:“看你睡着没。” “我又不是睡神,能这么快睡着。”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转头看向梅九,“我们去其它地方转转吧。” 我边走,边装着不经意地问道:“阿九,昨晚我没回去,我父亲知不知道。” 梅九笑道:“瑾瑜不必担心。我马上带你回去即可。”说着手伸到了我头上。 我啪地拍开他的爪子,斜眼瞪他:“男人的头怎能随便摸?” 梅九一愣,疑惑道:“为何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我翻翻白眼道:“这不有损男子汉气概嘛。” 言犹未尽,梅九的爪子又扑腾到我头上了,还使劲揉了揉。 我拔腿跑开,边跑边理顺被扑乱的头发,自认为跑远了回头看去,却见梅九就在眼前。他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的样子。我沉着脸盯着他,他的笑容慢慢没了,语气忐忑道:“瑾瑜。” 我笑眯眯地靠近他,手搭到他的肩上,趁他一脸迷惑的时刻,倏地伸出右手在他脑袋上胡乱扑腾了几把,然后飞快地蹦出老远。 梅九愕然地看着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我走到他面前挥了挥手:“傻站着干嘛。”伸手理好他的头发,然后道,“走了走了。” 路过那块石头,我看了看地上,梨子没有了。难道被野狗吃了?梨子核都没留下一个。 “你找什么?”梅九好奇道。 我摇摇头:“没找什么。”顿了顿,我提醒他道,“阿九,你可别告诉任何人我的行踪。包括我家里的任何人” 梅九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 我边往回走,边说:“你也知道皇帝把公主赐给了我。我不打算娶个金枝玉叶,所以决定不回去了。” “瑾瑜这是要……” “离家出走。” “……” “喂,我只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出卖我啊。” “瑾瑜高兴就好。”梅九笑得极其温柔。整个人好看得一塌糊涂。 我移开视线,大踏步往前走,对身后的梅九道:“我去看看那位姑娘和小团子,你就别跟着我去了,免得吓坏小孩儿。你该干嘛干嘛去,我也是借住在别人家里,也不好留你住宿。” “瑾瑜,等一下。” 我回头道:“什么事?” “这个给你。” 我接过梅九手里的瓷瓶,好奇道:“这是什么?” “易容丸。” “易容丸?” “嗯,瑾瑜不是要离家出走吗。也许有用到它的时候。” 我把瓷瓶宝贝似地揣进怀里,抓过梅九的手紧紧握住,激动道:“阿九真是及时雨。这可是我最想要的东西之一。” “瑾瑜还想要什么?” “暂时想不起来。”我放开他的手,拿出瓷瓶打开瓶塞闻了闻,香的。倒出来看了看,圆的,暗红的。 “这个吃下去就可以改变容貌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 “一月之后会自动恢复原貌,不但没有后遗症,还可以美容养颜。” “这么神奇。”我盯着手上圆圆的黄豆大小的小药丸惊叹不已。 “我是不会骗瑾瑜的。” “我相信你。拜拜。”收好药丸,我潇洒挥别梅九。 走出老远,方想起,梅九没告诉我,我父亲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一整晚没回家,到底有没有派人找我。 那个死老头,每天忙得要死,说不定根本以为我去哪里玩儿去了,不知道我是人不见了。 我郁闷地踏死了一堆蚂蚁,撇撇嘴,告诉自己他不找我正好,方便我溜之大吉。 回到孤冥的居处,我先去看了看甘愿姑娘和小团团,和小团团闹了一阵,被他弄得筋疲力尽了之后才离开。 天都黑了,也不见孤冥回来。吴大娘做好了晚饭送了来,我问她,她也不知道孤冥去向。 深夜,没见着孤冥的影儿。我琢磨着等他回来后,把小团团母子托付给他,他武艺高强,一定可以护她们周全,然后我就可以赶紧跑路了。免得夜长梦多。时间长了,柳重域说不定就找到我了。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没一会儿,口渴了,爬起来找茶水,视线落在东边的小几案上,青灵灵的梨子整齐地摆放在那里,还放了一把小刀。 我愕然了良久,才走过去,拿起一个梨子,削了皮,一口咬下去,又水又脆又甜! 孤冥果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还很细心,居然把我的梨子捡了回来。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银光皎皎,橙红烛火摇曳,夏虫鸣叫,草叶摇响。我躺回床上,笑着入了梦乡。 梦里,我去摘孤冥飞鱼雕文的青铜面具,已经成功了,就要看到我好奇的庐山真面目了,却忽然一阵烟雾飘来,雾气散去后,他的青铜飞鱼面具又戴在了脸上。 我在郁闷中醒来。 早上,吃了吴大娘准备的早饭之后,去看了小团子。然后四处闲逛。吃午饭,看小团子,吃晚饭,睡觉。 一连三天,我都是这么过的。其间不见孤冥人影,竹林小居里除了甘愿母子,只有个吴大娘,她除了负责我们的吃食。其他的一概不知不问。 我等得不耐烦了,琢磨着是不是吃了易容丸去帮小团团找到爸爸后再走。然而,没等我想清楚。当天晚上,一大群黑衣人包围了竹林小舍。我还来不及去确定小团团的他们的安全,就被一个黑衣人盯上了。 眨眼间就被他一个手刀砍在颈后。 我恨武林高手!这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夜黑风高,杀气弥漫。 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俊秀的少年注视着院子里的情况。 中年男子:“我们必须去救大少爷。” 俊秀少年冷哼一声道:“什么大少爷,就是一个废物。” 对少年的言论,中年男子一副并无不赞同表情,只是道:“但是主人吩咐我们保护他。” 少年轻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他,主人的功力早就更进一层了。依我看他就是主人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没了他才是对主人最好的。” 眼见着那个除了美貌过甚,便一无是处的少年被一黑衣人打晕抗走,中年男子并未出手救人,而是对身旁的少年道:“主人若是怪罪,该怎么办。” 少年冷眼看着院子里两拨黑衣人穿梭过。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就说万佛教双使亲临,我等不是对手。” “主人怎肯相信?” “所以,我们必须身受重伤。”青年冷酷地吐出这句话。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道:“寒潭剑和火焰神功的伤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比起主人,寒潭剑和火焰神功都不够看。”少年傲然道。 中年男子看了少年一眼,提醒道:“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重伤于万佛教双使之手。” 少年眉一蹙,道:“确实需要抓紧时间。” 不到盏茶时间,竹林小舍人去楼空。静悄悄一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第23章:银发教主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我身上拱来拱去的,恼人得很,我烦得不行,一掌拍了过去。靠,是什么东钳住了我的手,怎么挣也挣不脱。我一怒,蓦地睁开了眼睛。 银色太耀眼,我闭了闭眼,再睁开。 一个银色长发的人正俯身在我上方,额上一万字佛印,金光闪闪,不知是用何种东西纹上去的。 我再次眨了眨眼,才看清了他的容颜。 凤目金眸,佛光万千,俊美到了极致,真的就像是慈悲的天神。 但是他在干什么? 我蓦地低头,全身裸露,只剩一条裤衩。我几乎腾地起身,一把揪住面前之人的衣襟,大吼“你这个死变态断袖”。 但这只是几乎。事实上是,我缓缓坐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兄台可否起身让一让。” 金眸眨了一下,我潜藏的怒气差点就被他眨没了。真是很难想象长着这样神圣容颜的人居然做这种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僵持半晌,他忽然问道。 我拿开他放在我身上慢慢游移的手,回道:“我姓金名鱼,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他微笑地看着我,完全慈爱众生的模样。语气都是带着普渡众生的空远涤荡。他说:“吾名空渊。” 名字都这么有水准,怎么人品就出问题了。 我点点头,和气万分道:“空兄台有礼。” 他笑意越浓,忽然抬起手来,轻轻扣住我的脖子。我动了动,却没有摆脱。他力道加重,我被迫往前靠。 他再一用力,我整个身体就被迫依在了他怀里。他缓缓低下头来,双唇不断凑近。 额上的佛印闪闪发亮,圣洁美好极了。 我又一次被迷惑,开始愣神。那两片唇就要贴近,但是此时,“咚”的一声大响传来。 阳光刺入房间,一个蒙着面纱的人迎着光走了进来。 那人看了过来,眼神清冷,随即冷哼一声,转身快步走了。刚才还抱着我的银发男子推开我,瞬间不见了踪影。 这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这佛貌鄙心的男子想偷腥,被正牌给逮着了? 摇摇头,我迅速起身找到自己的衣服穿好了。 正准备打理一下头发。一群彩衣女子鱼贯而入,为首一女子,鹅蛋脸,飞燕眉,挺鼻,粉唇,容色极为出众。整个人高贵凌然。 她走到我面前,双眼盯着我,发出探照灯一样的光。 我眯起眼作面无表情状。 半晌,她开口道:“这位公子,既然成了教主的人,以后就要安安分分,谨守教规,尽心伺候教主。” 成了教主的人?她在说什么? “给公子更衣。”她一声令下,后面的七八个女子立刻围了上来。 娇花环绕,本是人生乐事。但情不对,景不对,地点也大大地错了。 我赶紧道:“等等,这位姑娘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成了教主的人?” “你不知道?”她神情颇为意外,又对我一阵扫视,然后冷着脸问,“公子姓名?” 我皱着眉,虽然不耐烦,还是平静地回道:“金鱼。” “金鱼?真是和公子的长相不搭。不过,既然教主没说赐名,那就还是这个名字吧。我叫凤姿,乃万佛教首席侍女之一。负责管理西苑所有公子。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当然,我很忙,不一定每次都有空。”她指着她左手边一个圆脸的可爱女子,“所以有什么事,最好先反映给温馨。” 圆脸女子对我一笑,脆声道:“公子有事尽管吩咐温馨。” 我面无表情道:“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我不是你们教主的人。”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凤姿说完,直接吩咐手下人开始扒我的衣服。 我抬手欲挡,不料这些娇滴滴的女子个个身手了得,脱别人衣服的功力大约是练得出神入化了。没几下子就扒掉了我的衣服,再没几下子就给我穿上了。 然后是头发,被一个侍女束了起来,还插上了玉簪。 我任由她们摆布,心里快速地思考着脱身之计。 第一步,考察环境。 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做无谓的反抗。这几个女人看起来不是省油的灯。 彩云居。我现在就是在这么栋楼里。身边被安排了两个贴身侍女,露草和绒花,看起来是一动一静的性子。我挥挥手,让他们出去,半晌,发现她们还在门口处,我皱眉看去。她们脸一红,低着头退了出去。 我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脑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用过午膳。我换了一个地方,坐到床上盘腿继续发呆。 傍晚,我走出了房间。进到园子里就见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子围在一起。中间两女赫然就是露草和绒花。之前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大家神情各异,兴奋的、神秘的、不可置信的…… 我轻手轻脚走了过去,面无表情地道:“你们在说什么?” 人群齐齐看向我。 一张张脸上跟排练了一样,露出统一的表情,目瞪口呆,神思不属。露草和绒花最先回神。小碎步跑到我跟前,行了个礼:“金公子。” 我看她们一眼,淡淡道:“带我去各处看看。” “金公子想去何处看?”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我摘了一片树叶笼在衣袖里。 “那公子请随奴婢来。” 走了几步,我回头看向那群还在发愣的小婢:“你们很闲。” 一群人互相看看,然后作鸟兽散。 露草和绒花大约是被我的冷脸吓着了。都垂头噤声不说话了。 我也懒得理会她们少女脆弱的心,只想快点了解清楚这个地方的建筑结构。 一座石桥搭在一条流动的溪流上。 我抬步就要往上走。露草忽然阻止道:“金公子不可。” 我看向她道:“为何不可?” 露草犹犹豫豫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看向绒花。她立刻利落地答道:“金公子,对面是钰公子的地方。钰公子不喜别人随便踏入。” “钰公子是谁?他在你们教很有地位吗?” “回金公子,钰公子是教主最宠爱的人。” 最宠爱的人,原来是男宠。不过,若真是最宠爱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把他发展成盟友,然后借助他脱身。只是不知道这个男宠对他家教主找回一个新欢会不会妒忌。若是妒忌那就好办多了。 想清楚这点,我果断踏了上去。 露草似乎想要阻止我,我立刻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亭台楼阁,繁花似锦,精美得跟女子的小楼差不多。我暗自撇嘴,不是很欣赏这个主人的品味。假山流水倒是引起了我一点兴趣。没想到古代也能做出喷泉来。 我不由走过去,仔细瞧了瞧。 转过背面山体,便见一个大大的池子,两条赤裸裸的男性躯体映入眼帘。其中一个便是那银发教主。另一个,不用想,肯定是那个什么钰公子。白白的身体软若无骨似地靠在银发教主宽阔有匀称肌肉的胸膛上。下面的身体在水中一起一伏的。我被冲击得差点立刻转身。但是那双金眸几乎在我出现的同时立刻盯了过来。我强忍着画面对大脑的冲击,面无表情地盯回去。 他轻轻一笑,忽然伸手扣住怀里人的腰,然后便听到他怀中的男子仰头发出一声妩媚的呻吟,余音绵长。 我一抖,全身鸡皮疙瘩直抽抽。这到底是男人还是人妖。声音媚成那样。能享受这种声音的人爱好也真是够奇特啊。 所以,断袖是不可理喻的。 唉,可惜了那天神一样完美绝伦的皮相。内里居然是个断袖,还是个诡异的断袖。 我再也呆不下去了,转身就走。刚走出几步,就见露草和绒花一脸安慰地看着我。我感到莫名其妙,疑惑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两人对视一眼,露草道:“金公子,虽然此前教主最宠爱钰公子,但是相信以公子的姿颜,定然能很快夺得教主宠爱。” 我一咽,感觉如鲠在喉。 “我想你们误会了什么。”我尽量平声静气地说。 却不想他们互看一眼,齐声对我道:“公子不必难过,教主既然把公子安排到彩云居,就表明对公子是极为重视的。” 我…… 我还欲再说,但看他们那表情,大约我说什么都是百搭。又想到刚才那画面,我抖抖身体,快步走了。 懒得跟她们解释,大概在她们眼中,那个银发教主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人不拜倒在他的裤衩下。我就不要告诉他们我十分之,极其之恶寒那人了。免得犯了众怒。 第24章:奏催眠曲 我总结,刚才一无所获。那个什么钰公子能不接触最好还是不接触了,感觉怪怪的。 天黑了,我都准备睡觉了,却被露草通知让我洗干净了躺在床上等待她们教主的临幸。我感觉脑袋里轰隆隆一阵响。响完之后,我顺从地沐浴更衣半卧于床。平静地接收了露草和绒花欢欣鼓舞的眼神。 确定她们不会再进来后,我伸手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树叶。待会儿,要是实在没辙了,就来一支催眠曲。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那个银发教主顶着星月进来了。 “鱼儿久等了。” 我抖落一身鸡皮圪塔,在心里竖起一根中指,但依然面色平静道:“请教主大人换一个称呼。” “为何?”他坐到了我旁边,身体自然地倾了过来。 我改躺为坐,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神样英俊伟岸的男子:“教主的称呼有点恶心到我了。” 他金眸流光,忽然抬手撩起我的一缕头发,放在鼻下嗅了嗅:“真香。” 我轻轻将头发从他手里拉走。 他眯起了眼,神色不明地瞧着我:“金儿的想法是否不同于他人。” 金儿? 我恶心的就是那个儿字。 我扯着嘴笑道:“教主,我恶心的就是儿——字。” 他看着我忽而轻轻一笑:“那你想本座怎么叫你?” “你可以叫我金鱼。也可以叫我阿金、阿鱼、小金、小鱼。但千万不要带儿字。” 他顿了良久,道:“不如本座赐你一个新的名字。” “……” “就叫瑾瑜如何?良质美玉,瑾瑜何当配此名。” 难道他知道我是谁?他抓我来说不定别有目的。 我压下心里的怀疑。面色淡定地迎视着他的目光:“天色已晚教主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瑾瑜说得是。”话落,他翻身压到了我身上,手指一动就剥开了我的衣服。 我忍着各种恶寒,神情泰然道:“不知教主从何时开始发现自己好男?”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我的腰间,我伸出手抓住:“教主不知道五谷轮回之地是很脏的吗?” “……” “我看教主也不是非做不可,不如我们盖着被子聊聊天。” “我猜教主平时定然缺少说话的对象。我这人呢,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善于与人沟通。” “对了,怎么教主的头发是银色的,眼睛是金色的?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因为什么原因才这样的?” 他挪开了身体在我右手边躺了下来,虽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似乎正饶有兴趣地听我说话。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毫不吝啬地对他露出友好的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空教主,不是我说,其实还是妹子好,又香又软。听说男儿是泥做的,女儿是水做了。所以女子才柔柔软软香香甜甜,男子都一股汗臭味,抱起来还硬邦邦的,有什么趣味。” “瑾瑜这理论从何而来?” “这是上古圣贤说的。” “是哪位圣贤,本座为何不知?” “女娲娘娘说的。” “……” “我开玩笑的。” “……” “空兄台,天色不早了,我就先睡了。”我打了个哈欠,拉上被子躺了下来。 正要进入梦乡,忽然一只手在我腰间摸来摸去一直摸到了臀部。我的瞌睡立刻飞散了。我翻身看向他,蹙眉道:“你干什么呀,还让不让人睡了。” 一说完,我就后悔了。面前的人可不能轻易激怒,我立刻打了个哈欠,笑眯眯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睡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睡不着。” 我笑容更大了:“那我吹首曲子给你助眠。” 不等他回答,我拿出那片叶子放在唇边开始吹。 低低迷迷的声音绵绵密密地传了出来。这种声音的特点就是幽远,时隐时现,仿佛不曾闻,却又实实在在存在,很容易就让人恍惚间入了梦境。 我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一副入迷的样子,却没看到丝毫睡意。我心里焦急,于是暗自加上了几个音节。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人总算是躺下闭上了眼。 我又吹了一阵,才停了下来。轻轻躺下,我立刻就睡了。吹曲也是一件十分累人的活。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看来昨晚用脑过度,才睡得这么久。 露草和绒花直冲我笑,笑容十分暧昧,我也懒得解释。她们收床单的时候,不断向我飘来疑惑的眼神。我依然不理会。 吃完早膳或者已经是午膳了。我继续溜去观察建筑格局。 这次我没兴趣去那座桥对面的飞仙居了,便选择了左边的路进行探索。 走过一条小径,里面似乎是个花园,我看向露草绒花二人:“前面是什么地方?” “是西苑的百花园。” 百花园?名字可真俗气。我在心里撇嘴,面上冷冷淡淡的,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两步,但闻人语声传来。 “听说教主新收了一个男宠,你们听说没有。” “这不全教都知道的事嘛。” “那三位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教主不都是宠着那个钰公子吗,怎么忽然就……” “哼,钰公子,他能再得教主宠爱还不是故弄弦虚之故。” “那你们说那钰公子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唱那什么神仙似的乐曲?” “现在神音公子大名都传遍了,那还有假。” “这可说不准。就算真有那么个人弹琴高若仙,唱曲仿若神,那也不一定是他程裴钰。” “董公子说得不无道理。毕竟,到现在那钰公子都没有开过嗓。他以前弹琴什么样,大家也听过,虽然还不错,倒也不至于被赞得天上有地下无。” “人家不都说了,那歌唱法奇特,嗓子受伤了,怎么能唱呢?” “呵呵,依我看呀,他根本不会唱。” “快别说那位了。你们倒是说说新来的那位公子。我听人说他跟程裴钰很像,说不得就是模仿人家的冒牌货。” “那位公子被安排在了飞仙居对面的彩云居。这下两两对峙,倒不知道谁胜谁负了。至于说模仿,说不得是教主喜欢程裴钰那一型的。” …… 我默默退回了彩云居。细细分析了一番听到了信息。 那位程裴钰公子就是那个本应该上台参加花魁大赛的无花公子。 根据刚才听到的结合那位教主在兰颜阁的话,我和那位程裴钰公子似乎有点像,而这种像大概是气质。想到这里我就不明白了。据我昨天看到的那位公子,整一个人妖,我会和他像?这也太恶寒了。难道那位公子穿上衣服和脱了衣服是两个样? “金公子?” 我看向露草和绒花,两人一脸担忧。我挑挑眉:“我和那位钰公子有何相似之处?” 两人对视一眼,绒花开口道:“公子殊美甚,无人可及。” 我在心里翻了了白眼,面上无甚表情道:“到底有没有相似之处。” 绒花看了我一眼,我学着柳重域摆出严肃冷峻的表情。 绒花忽然抿嘴一笑,我眉头一皱,我的表情难道很搞笑?不但绒花笑了,露草也笑眯眯的。我更加疑惑了,越发板起了脸色。两人居然对视嬉笑一声。我茫然了。 终于,绒花敛了笑,道:“乍一见到公子,公子气质高邈似仙,面无表情,给人一种清冷高贵的感觉。然则,稍一相处便觉公子可亲得很。” “对对,虽然公子不苟言笑,但是我与绒花就是莫名觉得公子亲近得很。那位钰公子平时也是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咋一看,倒的确是和公子你有点相像,但是再一看却不觉得了。” “私以为公子您独一无二,无人可及。他人安能与公子相提并论。” “没错,绒花说得对极了。” 两人的表情不可谓不虔诚。 我应该为这种赞美高兴不是吗?但是,我很低落很低落,因为总结她们的话,我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无论我怎么摆出冷酷高深的表情,她们都体会不到我的威严霸气。 第25章:教主何意 当晚,空教主又光临了,但是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人报说钰公子生病了。 “瑾瑜稍等,本座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不用来了。 那位报信的女子侧头瞄了我一眼。我冷瞥了回去。 等人走了后,露草和绒花立刻开始为我抱不平了。 露草“哼”一声:“生病?我看是装病吧。” 绒花:“生病是真,但怎么生病了大概不好说。” “那位公子贯会装模作样。长得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偏偏每日里戴着个面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美得跟什么似的。”露草看向我,笑容妍妍道,“我们公子才是天上地下无人能及。” 我淡淡然道:“不过一副臭皮囊。再怎么好看,还不是要吃喝拉撒。这一五谷轮回,是人都得鄙俗。” 我话刚落,露草和绒花就噗嗤一声笑开了。 我端着淡定的脸,心里疑惑自己没说什么搞笑的话吧。 两人显然没听到我心里的疑惑,都只笑却啥都不说。我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我倒床就睡。计划着明天一定要早起,好好探查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黎明醒来,我惊得差点没来一式蹬腿神功。旁边睡着一个人,我一醒,他也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眼睛清醒得仿佛没有睡过。 我们眼对眼地瞪着。他忽然靠近,伸手在我脸上抚了一下,没等我出手就收了回去。脸上露出一个涤荡红尘的笑:“瑾瑜今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放松了紧张的心。镇定道:“昨晚睡得早,自然醒得早。” “天色还早,瑾瑜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用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对面的人掀开被子,优雅地翻身下了床。一群婢女立刻推门而入。 我顿了顿,也起身下了床。自己三两下穿好了衣服,束好了头发。然后坐到一边看那些女子精心打扮她们教主。 “瑾瑜昨晚吹的什么曲子?似乎有助于睡眠。” 我心里一咯噔,他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稳了稳心神,我状似随意道:“确实是有助于睡眠。曲子名宝贝。小孩子若是睡不着,听这个曲子保证睡眠好。” “宝贝?”金眸中流露出丝丝碎光,仿若佛前的圣光。 我一眨眼,他已经走远了。 我摇摇头,这样的人怎能是……那种节操碎了一地的人呢? 经过两番小探索,我开始了第三次勘察地形。 走出彩云居,右边是一条宽阔的大道。走了老长一段,一扇石门,上题字:西门。我正要走过去,蹦出两青衣黑带的人。 “这位公子,请出示教主手令。” 我看向露草和绒花。 绒花上前,对两人道:“这位是教主新纳的金公子。”递出一块黑色的牌子,“这是通行令。” 两个刚才神气的小青年立刻恭恭敬敬地让开了。 根据刚才绒花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个一般的婢女。难道这二人都深藏不漏。说不得还真是这样。别看她们娇娇弱弱的,也许是高手。就像多宝一样,看起来傻傻的孩子,其实厉害得不得了。 这又一次应证了真人不露相的至理名言。 踏进西门,我有一种进了了不得的地方的感觉。 那气势恢宏的建筑,那时不时走过的煞气重重的人都令人胆颤心惊。看一眼露草和绒花,一副很平静的样子。 我默默地捡着大路走。默默地观察各处格局和名字。见到有人看来,就清清冷冷地看回去。看到有人不自在地低头或是移开目光,我不由得意,看来我还是有点威慑人的气势的。也不想想,就柳重域那气势,我熏陶了这么多年,随便展示个一二分也能让人浑身冷一冷。 我昂着头,继续走。 忽然一个红衣女子挽着一条银鞭堵在了我面前。女子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浓眉大眼,英气十足。形容潇洒,一副恣意豪爽之态。 我端着脸,露出淡淡的笑容:“姑娘有何指教?” 她盯着我看了一阵,浓眉一挑,大眼一眨,语气傲然道:“美貌尚可,希望不是徒有其表。” 这时,一个额角纹蝎子的男子走了过来,站在女子身侧,用泛着火光一样的灼人眼神盯着我看了看,然后说:“原来是长成这样。” “喂,火云使,你那什么眼神,不会也被男人迷住了吧。” 男子冷“哼”一声,走远了。女子看向我,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我看公子更应该带个面纱。” 我始终淡淡微笑,直到红衣姑娘也微笑着走了,才收起笑容。看向露草和绒花:“这两位是……” “是左使和朱雀堂副堂主。” “他们叫什么名字?” “左使名火云。朱雀副堂主名红粉。” “公子若能得这两位的帮助,在教中就基本可以高枕无忧了。” 得他们相助?说笑呢?那两人一看就不像很待见我的样子,尤其那位傲娇的红衣姑娘。再说,我又不会在这个什么教呆太久。 我脑子一顿,暗道自己粗心,居然忘了问该教到底是什么教了。 我转头对绒花笑笑,随意道:“你们教教名为何?” “公子,现在你也是我们教中人了。”露草一脸不赞同道。 我立刻纠正:“那我们教到底叫什么叫教?” “公子以前肯定不是江湖中人吧。” 我挑挑眉,并不答话。 绒花继续道:“我们教名万佛教。江湖上无人不知万佛教,无人不知万佛教主少年成名,武功盖世。” “我从不闻江湖事,所知甚少。” 露草脆声一笑,道:“依我看,公子这样的人,居然不为外界所知,定然是公子不曾显露于世。公子以前是干什么的?难道是隐居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转身继续走。露草一脸好奇,几度欲开口继续追问,被稳重的绒花拦住了。 走到一个气派的门前十米处,我又被人拦住了。那人准备说什么,却听到屋里传来声音:“让他进来。” 我真的很想说:我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但是,教主都发话了,我只得无聊地进去了。 入眼所见,大约是个议事厅,华贵得跟皇帝的金銮殿有得一拼。屋里除了最显眼的银发教主。还有一群人,其中就包括刚才遇到的那一男一女。大家似乎在谈很严肃的话题,我一进来就感觉浑身不对。正想着是不是应该退出去。那位坐在中央的教主就对我招了招手。 想了想,我还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教主大人的座位十分宽敞,他挪了挪身体,说:“坐。” 我瞥一眼他的豪华座椅,转过身,一掀衣摆,在地上的阶梯上坐下了。 下面的人齐刷刷盯向我。眼神倒不凌厉,好奇者居多。 我迎着他们的目光一一看了回去。然后就演变成了我和多人的眼神大战。我眼睛都酸了,终于听到教主开口了。 “红粉,刚才要说何事?继续。” 那位红衣姑娘立刻摆正了脸色,抱拳道:“回禀教主,半个月前,碧玉山庄忽然不断与我教势力冲突。近日来,我教的生意多受碧玉山庄打压。” “白虎堂堂主招架不住了。”语气毫无凌厉之色。但是下面的人神色却变得紧张了。 “回教主,催堂主正在采取措施,只是听说这次出手的是碧玉山庄庄主。” “碧玉山庄庄主?”语气有了起伏。 “那位庄主一直潜藏于幕后,我们都以为并不存在那位传说中的庄主,不想竟然真的有这么一个人。”说话的是那位额角纹蝎子的男子。 “白虎堂主都不是对手吗?” “这……京城周围的产业损失严重。” “火云使,你是否很想会会那位庄主。” “但听教主安排。” “那就去试试吧。” “是,教主。” 那位火云使一脸兴奋,声音都是激动的。看来那位庄主大人是个让人很想挑战的角色。 “彩衣有何要事?” 一个梳着流云髻,身穿蝴蝶碎花长裙的女子站起身道:“教主,紫云宫宫主送了一封信来。” “呈上来看看。” 名叫彩衣的女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封面精美的信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教主手中。 教主打开信看了,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然后是久久的沉默。再然后,他抬眼瞥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趁他不注意翻了个白眼,不想他眼睛一转又看了过来。我默默移开了视线。 “彩衣派几个人去接待一下紫云宫的少宫主。” 彩衣明显愣了一下神,才领命而去。 第26章:疑似情乱 散会之后,空教主说:“瑾瑜想去什么地方,本座陪你?” 我道:“教主事忙,我自去走走,就不劳烦教主了。” “暂时无事。走吧。”率先走了出去。 上位者果然都是喜欢自作主张的。我在心里比了一个中指,默默跟了上去。 对于露草和绒花各种兴奋,各种使眼色,我已经理解不能了。这个世界对断袖已经淡定到如此境界了吗?还是说这个教里的人都在教主的熏陶下习以为常了。 “瑾瑜住得可还习惯?”空教主忽然问。 我拖着步子,慢慢晃悠,顿了一会儿才回道:“如果空教主能够让我离开万佛教,我会比较习惯。” “瑾瑜会慢慢习惯的。” “空教主不是我,安知我会习惯。” “瑾瑜口才好,本座说不过你。” “……”所以不用说的,直接用武力威慑。 我蜗牛似地漫步走,空教主脚步不慢,只是不知为何每次都刚刚好在我前面两步之遥。 我暗自皱眉,唰地跑到他前面去了。 刚一上前,我就听到了别人的谈话声。我很怀疑,是万佛教的人都太大意随意了,还是我人品太好了,怎么老是出现不经意听墙角这种事呢? 我探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那里有个小亭子,周围花红柳绿。亭子里有一张石桌,石桌旁坐着一个带着面纱的男子,身边跟着两个小厮。 小厮一号说:“公子,听灵玟说,那位新来的金鱼公子生得美貌,跟公子有几分像。” 小厮二号道:“跟公子像,开什么玩笑,这个世上除了那位喜欢模仿我家公子的人还能有人像我家公子?” 小厮一号说:“我不曾亲眼见过,不知是否属实。你说有人模仿公子,是谁?” 小厮二号“哼”道:“那位公子可就厉害了。” 小厮一号好奇追问:“到底是谁?” 小厮二号终于说:“不知你可曾听说京城柳丞相大人家有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大公子?” 小厮一号接口:“略有耳闻,最近听说那位公子是断袖。” 小厮二号冷哼一声:“那位是不是断袖,我不清楚,记得我家公子那时候还是程家大少爷的时候,和那位公子有过几面之缘。我家公子少时就才名显赫,气质无双,不想那位公子自从见了我家公子,便学着我家公子走路穿衣打扮,处处模仿我家公子的风采姿态。” 我感觉天雷在头顶滚滚滚,轰隆隆炸响了。 我什么时候模仿别人了?那位程公子又是谁? 无视空教主投来的莫名视线。我盯着那位坐着的公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没看出来我那里模仿他了。 等那两小厮说得差不多了,那位蒙面公子用他衿贵的声音清冷地道:“路书,不许胡说。” 小厮二号:“公子,这是事实。何况公子的父亲就是被柳相陷害的。” 我悚然而惊,柳重域陷害人了?不可能,他那样的人只会抓住敌人真实的把柄证据吧。陷害这种把戏,他会屑吗? 那个二号小厮还在愤愤不平地继续说。 我平复了一下心绪,慢悠悠地走了过去。三人齐齐看向了我,我首先冷瞥了小厮一号和二号一眼,淡淡然道:“作为男人,怎么跟个八婆似的。”然后不再理会他们,看向蒙面公子。 我双手环胸把他仔仔细细地扫描了一遍。只见他对我露出一个疑似惊讶万分的眼神,冷声冷气道:“是你?” “我是谁?你认识我?” “当然。”语气透着隐忍的深仇大恨。 我淡然道:“可是我不认识你。” “……”冷眼看着我,里面是各种不屑。 我也昂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我猜猜看,你就是那位钰公子,兼传说中的神音公子。你最好管束一下你的小厮,不要信口开河。” “你此话何意。” “据我所知,柳丞相大人扳倒的人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那种。且说你还是有罪之身。一个罪人就应该有罪人的悔悟,最好不要到处散布谣言,胡乱咬人。” 唯一露在面纱外的眼睛很冷很冷地盯着我。但是这种没有杀伤力的眼神跟柳重域根本不在一个档次,能让我害怕那就是个笑话了。 半晌,见他无话可说,我高傲地转身走了。 露草和绒花对我露出既担忧又崇拜的眼神,时不时瞟向她们的教主大人。 我看向空渊,他眼里无波无澜。 我不确定刚才得罪了他的宠男,他是否不高兴。 冷静一想,我刚才是有点冲动了,这样贸贸然跑出去辩论其实无甚意义。柳重域位高权重,有人说他是能臣,有人说他是奸相。其实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个人污蔑了。至于那自以为是的家伙说我模仿他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 不过,话说回来…… 我微笑道:“空教主看人的眼光似乎不怎么好。” 我话未尽,便看见那个蒙面的钰公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当然他只看得见教主大人。冷冷的眼神一见教主就露出了忧郁还有疑似受了委屈却倔强的神情。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知道他会说什么。忽然觉得这个场景特别像电视里演的那种争宠的把戏。我的心里立刻感到极其不舒服。有一种降低了我高尚高洁高贵的人品格局情操的感觉。 忍着各种不适,我淡然而观。 然则,蒙面钰公子只用他的眼神传情就是不说话。教主大人半晌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不是病了吗,怎么还到处走?” 那位钰公子一副摇摇欲坠却强自撑着的样子。 我暗自摇头,觉得十分无聊无趣,遂转身便走。 那位教主大人被人绊住了正好。 走了一段路后,我停了下来,对露草和绒花道:“带路,去没去过的地方。” 两人看了看我,直往后回顾。 我挑眉道:“你们在看什么?” “公子,教主他……” “他不在,我们才能自由自在地玩。”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我心想:该无奈的是我吧。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个鬼地方,还被人当作男宠。 一路穿小路走大道,经过了好几个堂门。看到一条极宽的主道,我立刻踏了上去。露草和绒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 我一直前行,走了大约半小时,看到了我想要看到的疑似大门的地方。门边有人把守。我走到门口立刻被拦住了。要求出示手令。 我看向露草和绒花。两人齐摇头。 我只得退回几步。往门外看去,一块平地,周围是山峰绿林,看来这里位于山中。 我瞄了一眼就转身准备走了,却看到一群窈窕女子旖旎而来。粉衣飘飘,彩带飞扬。 一顶宽敞的纱帘轿子被至少八个人抬着,上面坐着一个女子。朦朦胧胧间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应该是个美女。 前面带路的人正是那位彩衣姑娘。 见到我,她瞥来一眼。我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就退到了边上。 轿子从我面前晃过。 忽然里面传来声音:“停。”一只纤纤素手伸了出来撩起轿帘,一张我平生所见最美最丽的脸探了出来。一双美目直直地看向我。 我对她温和一笑。 轿帘立刻从她手中滑落了,挡住了那张美颜。 我有些遗憾。 轿子缓缓而起,慢悠悠走远了。 我伸伸麻痹的腿。招呼露草和绒花跟上。 路过一个广场一样宽阔的地方时,再次看到了那群粉衣姑娘。她们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地站一边。包括彩衣及其一干手下也都远远站在一旁。中央赫然站着两位主角。一男一女。男的是空教主,女的就是刚才轿子里的那位美丽绝伦的姑娘。两人站在一起,飘飘然,清风过,衣带飞扬,发丝轻舞。画面美得仿佛神仙眷侣。 我对露草和绒花嘘一声,悄悄躲在远处看。 这可是现实版的神仙眷侣配。赏心悦目极了。 半晌,只听见那女子空谷幽兰一般的声音隐隐传来。 “渊哥哥。” “……”空教主无声。 “渊哥哥不想见到我。” “……”还是无声。 “渊哥哥何时娶我?” “……” “呵,刚才我看见了。他很……很美。” 她看见什么了? 我竖着耳朵继续听。空教主一直没说话。表情,太远了看不见。 “你来有事吗?” “渊哥哥难道不知道我为何而来吗?” “……” “渊哥哥曾经不也说过要娶我的吗?那时候是我母亲反对,现在她不反对了,渊哥哥却不愿意了吗? “难道你真的爱上男人了。” “不要胡思乱想。” “那渊哥哥娶我吧。” 一阵沉默,空教主发话:“彩衣,带琉绾姑娘下去安置。” “是,教主。琉绾姑娘,请随我来。” 那位姑娘顿了一会儿,转身跟着彩衣走了。 我皱眉深思:难道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或者是教主大人只爱须眉不爱娥眉? 断袖要不得。害得人家天仙一样的姑娘芳心许下却得不到回报。 “肚子饿了吗?” 呃?我回神,空教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身边。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远去的那群人。再看向他:“那位姑娘倾国倾城,世间少有。教主何意辜负美人芳心?”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眉锋挑起。神情略怪。 我顿了顿,道:“女人其实比男人可爱多了。” “是吗?”不明意味地一笑。他再次问道,“可要用膳?” 我看看天色,太阳当头照,正午时分。行路太多,腿软体乏,肚子也立刻感觉到饿了。 第27章:差点失身 谢绝了教主大人一起用膳的邀请。我走回了彩云居。 晚上,教主大人没来。一夜好眠。 早上继续探索万佛教的人员守卫安排。 很多地方是看似没人,其实很可能立马跳出一个人来。说明万佛教的防务看起来松实则很紧。这是个很棘手的事情。 我蹲在一池边乘凉,遇到了那位有倾国之貌的女子。她聘聘婷婷地向我这边走来,后面跟着两个粉衣女子。 我把脚从水里伸出来,草草擦干了水快速穿上了鞋子,潇洒地站了起来,对已经站到我面前的女子微笑拱手一礼:“见过姑娘。” 她定定地看着我,眼里缓缓流露出忧郁感伤。 我不解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不言不语,只用那双美目盯着我。 我蹙眉继续道:“不知姑娘因为何事伤心。”顿了顿想到昨日所见,便道,“若是情伤,大可不必,姑娘天人之姿。天涯何处无好男儿。姑娘定会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位郎君。” 她终于出声了。幽幽然道:“公子真这么觉得?” “那是当然。”我用十分真诚的眼神看着她。 “可是天下好男儿虽多,我却只想要那么一个。” “这,姑娘若实在喜欢得不行,大胆争取也未尝不可。” 她眼睛一亮,我差点就想怂恿她坚持到底,但是对一个断袖坚持到底,真的会有结果吗?于是我不得不打破她的幻想。 我道:“只是也要看值不值得。要看坚持下去的几率到底是多大。如果是零,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她眼里立刻泪水光盈盈却又倔强无比,喃喃道:“不会的。我很清楚,他曾经是爱我的。只是……” “只是什么?” “没有只是,我相信他。” 我疑惑了。难道空教主以前是爱女人的,断袖的毛病也并非天生而是后天形成的。如果是这样倒确实有扳正的可能。想了想,我安慰她:“若果真如姑娘所说,他曾经爱你,那倒不妨坚持试试。” 毕竟这么美的姑娘,会移情别恋的人真的是傻了。 她美眸流转,抬高头,傲然道:“我会坚持的,我绝对不会放弃。” 我点点头,笑道:“那姑娘加油。” 她神情怪异地看着我,动动唇,欲言又止,最后眼神坚定地转身走了。 我耸耸肩,感叹道:“真是人间自古有情痴,此情无关风与月。” “公子,我看你还是离琉绾远点。”绒花忽然犹犹豫豫道。 我奇怪道:“这是为何?”想到一个可能,我立刻笑了,“放心,知道她爱的是你们教主大人,我不会打她主意的。” 露草怪异地瞧着我,说:“公子你是教主的人,怎能说这种话。” 我一咽,所有好心情烟消云散。更坚定了快速离开的心情。怀着这个决心,我在烈烈日光下,继续闲逛,实则探索守卫调动情况。 不想,遇到了三位衣着华丽鲜亮的公子。几人看到我便走了过来。 露草悄声告诉我,那三人是教主的三个男宠,名字分别是清湖、迷魅、董柳。人如其名,清湖,清透如湖,迷魅艳丽妩媚似狐,董柳似柳摇曳。几人虽不至于是娘娘腔,但真的缺少一种雄性的荷尔蒙啊。 我正想着要不要躲开他们,几人便已经到了我面前。 三人看了我一阵,清湖开口:“这位就是金公子吧?” 我拱拱手:“姓金名鱼。金钱的金,红烧鲤鱼的鱼。” “金鱼公子真幽默。” “过奖。” “金公子这是要去哪里,不如和我等一起。” “不必了。我随便走走,运动筋骨,有助于身体健康。” 赶紧辞别了那几位,我迅速地跑远了。 靠,我不是男宠,不是男宠,不是男宠。 怎么搞得我好像真成了那断袖教主的男宠似的。膈应死人了。 回到彩云居,我挥退露草和绒花。一个人坐在屋里生闷气。 坐了一会,我起身在屋里直转圈。到底要怎么出去,怎么出去,怎么出去? 上帝保佑,快让我出去,这个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呆了。 我正烦得不行,那个空教主忽然出现了。而且是从窗子进来的。 我皱眉道:“教主果真爱好奇特。” “瑾瑜心情不好?” “……” “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还来不及回答就被揽着腰飞檐登树而去。 然后落在一个瀑布下。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面前的瀑布就是那么个气势。我心情稍好,但是一看到那张脸,就又好不起来了。 他指着瀑布:“想不想上去。”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心情。” 他沉默半晌,忽然道:“你想离开?” 我想否认,又顿住了。我当然想离开,从睁开眼的那一刻我就想离开了好吧。谁没事喜欢呆在陌生的地方,谁傻缺了,喜欢当人男宠。 我恹恹地看他一眼,转过身去,盯着瀑布发呆。忽然有点想柳重域了。我都失踪这么久了,他到底找没找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我捞出去。这鬼地方,我一个怎么出去。到处都是高手。我吹曲子吹断气了也不能把所有人都灭了吧。 靠,靠,靠!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我揪了一把草,无意识地编成了麻花,随手扔到瀑布里。武功盖世的空教主忽然一个青龙入水捡了起来。 只见一阵白雾飘过,他全身的水滴都干了。银发飞扬,英俊无匹。高大的身影处处展现出男人的绝顶魅力。 靠,这样的人怎么能是断袖呢? 若非那日亲眼所见,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他拿着那圈麻花走到我面前,很自然地侧身牵起我的手。我跟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不对,立刻甩开他的手,木着脸,尽量平声静气道:“空教主很闲?” “怎么了?”他一副迷惑的样子。 我真想大吼回去:我不是断袖,不要跟我亲亲我我的。 他显然不能领悟我的心声,还变本加厉,环住了我的肩。我怎么移动,就是摆脱不开。最后无法,我催眠自己,只要他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我都不需要激动。 脱离自我催眠后,我愕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山洞里。里面摆设齐全。只是怎么看都有点清冷阴森。 我回头看去,一片水帘。 难道这是水帘洞? “这里很凉快,是消暑的好地方。”他面带笑容,神态仿若圣人。 看着这个样子的他,其实很难不心生好感,但是一想到他是个断袖…… 纠结了半天,我鼓起勇气问道:“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说。” “你是天生就喜欢男人还是后天才开始的。 “……” “当然,我不歧视天生的同性恋者,但是吧,个人的性向还是弄清楚点比较好,你说是吗?” “先天后天有何区别?” “这个先天当然是没办法扭转了,但如果是后天可能和心理疾病有关。当然我不是说你有病。一个人后天扭转了性向一般都是有原因的。你觉得自己是什么情况?” “男人女人又有何区别?” “对你来说男女都无所谓。”我尽量淡定地问。 “没错。” “……” “男人不会怀孕,没有女人那么娇弱。” 我能说什么?这个人根本就不在乎男女。女人太娇弱居然成了他选择男人的理由。 “你可以选择不娇弱的女人。” “太丑了。” 不娇柔就太丑了,这什么逻辑。 “其实女人中有既美丽又不娇弱的。” “没见到过。” “你可以去寻找” “浪费时间。” “你相信爱情吗?” “不知道。” “我看你选的那些个男宠也挺弱的。跟女人也没差多少。” “是吗?那我把他们都遣散了。” 我惊愕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道:“你这是祸害人。” “他们都是自愿的。” “我不是自愿的。”说出这句话,我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这不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是他男宠吗。 靠,不要露出那种怪怪的眼神。 “当然我不是你那啥。”我补充道。 他笑了起来。眼睛里金光灿烂。 我转身跑到水帘边去了,盯着瀑布铺就的帘幕出神。那个西游记里面的水帘洞大概和这个差不多吧。 “喜欢这里吗?” 我瞥了一眼空渊,他笑得佛光万千,似乎心情很好。 我面无表情道:“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半晌没再听到他说话。我转头看去。 一张放大的脸逼近,眼里金光似要喷薄而出,前一刻佛光万千,此刻却似要魔化一般。 “你……”没事吧? 他瞬间凑近,我的话语消失在他粗暴的吻里。 水声哗哗,白帘如雾。 瞬息间便被抵在石壁上,衣服哗啦被撕开。钢铁似的手臂擒住我的身体,腿被轻易抵开,灼热的男性体温和气息向我扑来。仿佛被拉进了一个炼狱。 我惊得全身血液倒流,却动弹不了分毫。隔了几秒,我冷静下来,悄然挣脱开右手,将一片叶子抖落到手中。 我紧紧捏着手里的叶子,等着他稍一放松,就准备吹一个秒绝人神经的曲音。 然而,没等到他松口,我就差点气绝了。那种窒息的感觉甚至让我忘了被男人拥抱的极度憋屈。 当我以为这次就要去见阎王爷了,还默默忏悔没有报答柳重域的养育之恩时,火热的钳制立刻松开了,呼吸也瞬间畅通了。 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缓了过来后,立刻看向空渊。 一看之下,我瞬间又屏住了呼吸。 他站在几步之遥,侧身对着我,整个人都透着摄人魂魄一样的气息。 我捏着那片叶子,放到唇边吹了起来。 出口的音却不是我之前想好的,而是一首据说有净化人心魔力量的曲子。很久远的曲子,我已经不记得名字,不记得怎么吹奏,只是吹出口就是那个样子了。 第28章:他是神医 闭上眼睛,觉得周围一片安静,曲子流音舒缓,飘飘然有入了仙境之感。 我正自陶醉,忽然感到有热气靠近。我立刻脱离神游,张开眼。 金色的眼睛看着我,里面褪去了喷薄的犹如实质的金光。恢复到一派平和的样子。 我止住曲音,放下叶片,犹疑道:“你刚才……” “这是什么曲子?” 我顿了顿道:“不记得了。” 他忽然拿过我手上的叶子看了看,然后放回我手里:“继续。” 我指指喉咙:“需要休息。” 他伸出手忽然触到我的脖子。我一惊,啪地拍开他的手。他看了一眼被我拍掉的手,看着我不语。 我想我错了,即使现在是正常的空教主,我也不应该放松警惕。 就在我暗自担心的时候,洞外忽然传来人语声。 他拉过我,几步走到洞口,然后轻轻一跃,飞过了一个深潭,又一个漂移,到了瀑布前。 一群人严整地站在那里,为首之人,黑衣紫腰带,面容英武,身材魁梧。 方一落地,那人就皱眉瞥了我一眼。 空渊负手而立,神圣庄严,语气平常道:“寒右使。” 黑衣紫腰带的男子立刻恭敬道:“教主没事,属下就放心了。” 我竖起耳朵听,暗自分析,紫腰带男是担心他们教主有什么事?也就是说刚才那种情况对空渊教主肯定不是第一次。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有那个时候的空渊除了危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弱点。 我不动声色地瞥向空渊。只见他神色淡然道:“恩,走吧。” 黑衣紫腰带男:“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教主。” “何事?” 黑衣紫腰带男寒眸瞥向我。空渊看我一眼,不以为意地对他道:“说。” 那人顿了一下,道:“火云被碧玉山庄庄主重伤,被其一招击败。” 空渊神色微动,眼里愕然之色一闪而过。眯起眼道:“一招吗?” “是,若非恰逢寒露谷的神医相救,只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寒露谷?” “是,那位公子自陈姓段。只用一根梅花针瞬间为左使续命,堪称神乎其技。” “那人现在何处?” “正在教中。” 一路上,那位寒右使不断皱眉看我,我只当没看见。空教主既然没叫我退下,我当然要趁此机会去看看那人是何许人。认得一个这么牛逼,可以一针救人于垂危的神医不仅是一件很神气的事情,而起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需要人家帮忙呢。 走进一间摆设雅致的厅堂。我的眼里立刻映入了一个人。 我眨了眨眼睛,他是神医? 紫衣飘逸,容颜似雪中梅,他分明是梅九。 我怔怔地盯着他,他只随意瞥了我一眼,就看向了空教主,清清冷冷道:“寒露谷段九梅。” 梅九?段九梅? “感谢段公子对我教火云使出手相救。”空渊转身做到了堂前中央的座椅。指了指左边的座椅,对我道,“坐。” 我默默坐下,无视那些教主手下人,尤其是那位黑衣紫腰带男的异样目光。 梅九就坐在我下手处。我看过去,他脸上神色清清冷冷,语气平常道:“顺手而已。” 空渊端着神圣庄严的姿态,道:“近几年不闻寒露谷有人外出,不知寒露谷谷主可还好。” “家父一切安好,多谢教主挂怀。” “段公子原来是寒露谷主之子。外界却不曾听闻寒露谷主有个儿子。” “家中私事,无须外扬。”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聊得投机。我一直朝梅九看,他终于把目光投了过来。瞥我一眼后,对空渊道:“教主身边这位公子是?” 空渊看我一眼,我瞪着他,暗示他不要乱说话。他顿了顿,道:“吾之贵人。” 我表情略松。虽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贵人。但只要不是男宠什么的,一切好说。 两人又继续滔滔不绝,说的都是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大约是说寒露谷谷主和万佛教前教主关系甚好。然后基于这个关系互相探知对方现在的情况。 这倒有点像两个商人谈判互利合作的生意时先拉近关系,然后知己知彼,再释放友好合作的意向。 我打了一个哈欠。 空渊看我一眼,道:“困了?” 我正欲摇头,他已经吩咐人带我下去。 我好不容易遇到梅九,怎么能就这样走了。我看向梅九,他看了我一眼,神情柔和,似有稍安勿躁之意。 我想了想,随着那位空渊指派的女子走了。 走到彩云居门口。那女子忽然道:“金公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愣了愣,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姑娘,一身杏色长裙,身姿窈窕,眉目清秀,透着一股子沉稳大气。她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盯着我。 我略一思索,正色道:“姑娘想说什么?” 她一副鼓起勇气的模样,道:“公子姿颜,奴婢平生仅见。” 我默然静待她的下文。 果然,顿了一会儿,她话风一转:“虽然如此,还请公子看清现实。教主他不过一时迷惑于公子容颜。教主始终还是会娶紫云宫的琉绾少宫主的。” 我按下皱眉的冲动,平静道:“却不知姑娘对我说这话是何意?” 她微微衿傲道:“公子自知,何故问我。” 我不知才问好吧。于是我沉默不语。 她道:“在教主心中,你们都不过玩物尔。” 我微笑。 “想必你也知道那位钰公子之前很是得宠。但是那又怎样,还不是曾被教主弃若敝屣。若不是又整出个神音公子的名堂来。教主岂会再看他一眼。金公子再美,也是男人。总有一天是要被教主厌弃的。” 我现在特别心平气和。因为教中貌似还是有正常的人,不是所有人都和露草绒花一样俨然是断袖的支持与拥护者。这很好。 我道:“姑娘多虑了。吾乃堂堂八尺男儿,志存高远,只恋美娇娘,不爱伟男儿。” 她一愣,愕然地盯着我,脸上红云片片升,却依然固执道:“那公子怎么还……” 我打断她的话:“这得问你家教主。” 她盯着我看了一阵,说:“教主一向不会强迫别人。” “是吗?”我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公子,你回来了。”露草和绒花忽然从院子里冒了出来。一下子站到我身边,怒瞪着对面的姑娘。 露草道:“秀云,是你。你对我们公子说些什么呢?教主早就和琉绾没什么关系了。就你老是以为教主最后会娶紫云宫的那个琉绾,不要说笑了。教主说一不二,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露草,我也奉劝你,不要以为教主宠了几个男人就真的会爱上男人,那是不可能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教主。”露草脸上现出怒容。 那位叫秀云的姑娘一脸笃定。 绒花忽然道:“无论教主怎样,那都不是我等可以随便议论的,教主自有决断。” 秀云不屑地看了我们一眼,道:“教主是一定会娶琉绾姑娘的,你们强辩又有何用,到时候自有分晓。” “你这么希望教主娶琉绾,对你有何好处?”露草一副怀疑的模样。 秀云反驳:“我只是觉得琉绾姑娘与教主相配,何来对我自己有好处一说。” “是吗,但愿你确实只是这么想的。” “我不与你们争辩。不久后你们就知道了。”丢下这么一句,秀云自信傲然地走了。 露草气愤难平道:“公子,你看她那什么态度。” “露草,她说的挺有道理。”我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做你们教主的男宠。” 两人愕然地看着我。 我转身进了院子。 天色已晚,用过膳后,遣退露草和绒花。 我在院子里焦急得直转圈。 直到天色全黑了,等了许久,一个人影都没有,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无法,我只好回屋。 刚一躺下,一个黑色的人头冒了出来。 我唬了一跳。定睛一看,不由又是一愣。 “大哥。” 我回神,讶然道:“柳寓澜?” “大哥,是我。” “你怎么混进来的。”我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他眼睛晶晶亮地看着我:“那日,大哥进宫后没有回来。弟弟还以为大哥在宫里。不想大哥竟失踪了。弟弟找遍了京城,不见大哥踪影。近日听说万佛教主新得了一位冠世绝伦的美人。弟弟猜那人或许是大哥。果然如此。” “外界传闻我成了万佛教主的男宠?” “大哥放心。别人只知道是个美人,却不知道其人姓谁名何。” 我提起的心略微放下。继续追问:“你还没说你怎么混进来的。” 柳寓澜不自在地顿了顿,语气淡漠道:“说来倒要感谢哥哥那位姓梅或者是姓段的朋友。” 我眨眨眼,疑惑。 “他救了被碧玉山庄庄主重伤的万佛教左使,借着救人的名头,我们方进了来。” 我点了点头,立刻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柳寓澜蹙眉不答。 我疑惑道:“怎么了?” 柳寓澜又猛然点头道:“好,我们立刻就走。” 我顿了顿,犹疑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大哥不必担心,弟弟自会护着大哥安全离开。” 我看柳寓澜坚定的眼神,思绪复杂。想了想,暗自决定忘了那次的不愉快,还是拿他当亲弟弟。其实小时候的他很可爱呢。我枯燥的生活因他倒也添了不少趣味。 第29章:弟弟很好 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平常一副翩翩读书人气质的柳寓澜于武道方面确实是比我想象中要高深的。飞檐走壁,悄然无声。 我们穿过彩云居,又过了几处重要的建筑,眼看就要混出大门了,一个黑衣人忽然就拦在了前面。 我定睛一看,是白天见到过的那个黑衣紫腰带男。他拔剑拦在前面,冷着一张脸,眼神寒冷。很符合他的名字――寒冷。 万佛教左右二使分别名火云、寒冷。两人倒是真的人如其名,一热一冷。 他盯着我道:“金公子这是要去何处?” 我看了一眼柳寓澜,他拿着折扇,站到我前面,面色镇定。我略微放心,看向对面的寒右使:“自然是要离开万佛教。” “没有教主的允许,金公子还是留下的好。” 这句话充分表达了什么叫强权就是真理。 我朝天翻了一个白眼,道:“没有征求我的意愿,贵教强行拘我在此,好生没道理。” 我话未落,柳寓澜和寒冷就交上了手。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一剑一扇,你来我往,翻腾交互,发出剑扇碰撞的刺耳声。 我盯着飘忽来去的两人,看得眼花缭乱。两人久战,胜负难分。我紧紧盯着两人的战况,丝毫不敢分神。 忽然,正在和寒冷交手的柳寓澜转身向我扑来,而寒冷的剑划过他的肩背,他居然不回挡。下一瞬,他紧紧抱着我,气息不稳地说了句:“小心。” 一根银针赫然插在他的扇面上。针身泛黑,有剧毒。我呆了呆,来不及后怕,摸向他的背,满手的血。我赶紧掏出一块帕子,按在他的伤口处。抬头看向对面站着的寒右使,他手中的剑寒光闪闪。 听露草说他的剑是名剑。名曰:寒潭。乃是万佛教百年前的某个铸剑奇才所锻造。剑本无毒,但若被此剑所伤,势必有寒气入侵肺腑。 我摸了摸柳寓澜的额头:“你有没有感觉到寒气逼入肺腑?” 柳寓澜居然咧嘴一笑,傻气兮兮地说道:“大哥,你好久没有关心过我了。” 我心里一堵,半晌道:“不是你自己不理我的吗?” “我不理大哥,大哥就不能主动理我吗?” “你大哥我什么时候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过。” “呵呵,说得也是。连父亲你都敢忤逆。” “我什么时候忤逆他了?” “哥哥不记得了。一不顺心,就对父亲爱答不理的。呵呵,不过那时候的哥哥真的很可爱呢。” “可爱你个头,这是弟弟应该对哥哥说的话吗,不像样。” “哥,我有点冷。” 我抱紧他,柔声说:“你先忍忍。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 他下巴磕在我肩上,身体开始发冷发抖。 我看向还站在对面的寒冷,定了定神,道:“寒右使,贵教真是好样的,暗算人的本事很大呢,手段也卑鄙得很。” 刚才那一针若是落在我身上,估计离去西天也不远了。 寒冷眉头皱起,并不答话。 我盯着他,语气低缓道:“我弟若是因为你这一剑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动动唇,正要说话。忽然间,四面八方亮起了火把,一群人围了上来。 东边的包围自动分开,银发玄衣的空教主在众人簇拥下走了出来。 我心里一沉。 他的目光扫过我,落在柳寓澜身上,道:“他是何人?” 我看他一眼,说:“我的家人。” 空教主眉头微蹙道:“瑾瑜这是……” 我看着他,语气平静:“我与教主无冤无仇,希望教主能让我离开贵教。” “若本座不同意呢?”空渊语气淡然却表达出一种无容置疑的权威。 我瞪着他的金眸,尽量平声静气道:“为何不同意?我并非万佛教的人,也没有得罪万佛教。和教主您可谓井水不犯河水。” 他金眸一眨,盯着我:“你很想离开?” 我皱眉道:“那是当然。” 他眼眸神色变幻,半晌道:“过段时间,本座陪你。” “什么?” 他重复道:“过段时间,本座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奇怪地看着他,对他的言语很是不解。但那不重要,不是我现在需要思考的。我道:“不必了,我有家有亲人,希望早日回去。” 比起在万佛教,我还是回家去吧。 空教主的神情一下子似乎透着冷气。下一瞬,我感到一个晕眩,人就落到了他面前。 我赶紧转头去看柳寓澜,他强撑着身体站着。有两个人上前去押他,我立刻出声道:“不许动他。” 那两人看向空渊。 我转头道:“空教主,我弟若有什么事,吾必与教主不两立” 空渊看了我半晌,终是挥退了那两人。 正僵持之时,梅九飘飘然落到中央。 他双手负于背后,遗然独立,清冷道:“空教主,段某忽然想起,你身边这位公子甚是面熟。他家人似乎以为他失踪了,正到处找人,不想竟是在教主此处。” 空渊箍着我的腰,面色如常:“天下相似之人不少。段公子大约是认错人了。” 梅九一笑:“段某有没有认错人,教主问问你身边这位公子不就知道了。” 空渊看向我。 我立刻点头道:“他确实认识我。” 空渊眯起眼道:“瑾瑜想何时回家,本座自当陪护。” “我现在就要回去。” “那……” “教主,浮缘寺来信。”那位红粉姑娘忽然匆匆跑了来,递上一封草纸包装的信。 空渊皱起了眉,接过了信,打开看了之后,眼神变得有些冷。 明月高悬,虫鸣啾啾,灯笼火把一片。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不知围了多少人。 少时,人群一水儿退出一条通道来。一位盛装打扮的绝色女子聘婷而来,是紫云宫少宫主琉绾。 所有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眼中赞叹之色尽显。 我看着她,也在心中暗赞:好一个美丽的女人。 只是她这样而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仿佛让人感到一股隐隐约约的盛气凌人。 她的目光扫过我,停驻在空渊身上,幽幽然开口:“听说前任史教主来信了。” 空渊略微点了下头。 琉绾眼中露出惊喜,声音略带激动地道:“他可有提到……我们的事?” 空渊皱起了眉头:“紫云少宫主?” “绾绾。叫我绾绾。” 我望天,感觉这个场面很无聊。就像是一对偶像剧男女主角谈情说爱。我们这些人都是布景板,充当他们浪漫的背景。 我正自恶寒,梅九忽然拉起我,飞身而去。 空渊转身欲追,被琉绾一句话喊停了。 她说:“渊哥哥,你难道要违抗史教主的意愿吗?” 人群欲追,只听空渊一声令下,都止了步,停了手。 “阿九,我弟弟还在那里。” “放心,他就在后面。” 我扭头往后看,梅九放慢了速度。过了几秒,一个黑影朝我们飞来,渐渐进了。见真的是柳寓澜,我遂放了心。 穿过重重树影,我们停在了一条溪边。 一着地,我就迫不及待地拉过柳寓澜,借着月光看向他的背。一条长长的剑伤从左肩斜划而下直到腰上。伤痕处血红一片,还在继续流血。 我倒抽一口冷气,转头对梅九道:“阿九,快来给他看看。” “大哥,一点小伤,不碍事。” “小伤,这还是小伤。”我抬头对上柳寓澜苍白但是笑意盈盈的脸。 我摸摸他的头,无视他郁闷的眼神,和蔼道:“让神医给你看看,保证不会留后遗症,好了之后才能像以前一样生龙活虎。” 柳寓澜一脸郁卒的样子。我好笑地又摸了摸他的头。 想他小时候多可爱。头发软软,眼睛亮亮。现在的头发,呃,也还不错,乌黑发亮,眼睛也依然明亮有神。不错不错。 我终于看到了梅九那根神乎其技的针,针尖端极其细小,约莫跟发丝差不多,针身到针尾渐粗,上面刻有精细的梅花纹路。整根针精美得不可思议。不得不让人赞叹这个时代雕工之精湛! 只见梅九用哪根针在柳寓澜身上扎了几下,那不停流动的血就止了。 我瞪大眼,叹道:“真神!” 梅九笑看我一眼,针不知收到哪里去了,拿出一个瓷瓶在柳寓澜伤处抖了药粉,道:“好了,七日可愈八层,十五日痊愈。” 我点点头,正要问柳寓澜感觉如何。却见他靠着大树闭上了眼,呼吸平稳。 我眨了眨眼,犹疑道:“他不会是睡着了吧?” “这种药里有麻醉催眠的成分,有助于减轻痛楚。” 我点点头,又不放心地道:“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放心,没有任何副作用。” “那就好。” 借着月光,我捧了溪水给柳寓澜擦了擦脸和手。然后自己也洗漱了一下。 我看向全身清爽的梅九,不由问道:“阿九不叫梅九,而是叫段九梅?” 他一愣,笑道:“我比较喜欢梅九这个名字。” 我笑了笑,说:“那好,阿九还是叫梅九。” “瑾瑜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 “那位教主没有对你……” 我愣了一愣,醒悟过来他的意思,立刻道:“没有,绝对没有。” 梅九哈哈一笑:“那就好。” 我对着溪水照了照,感觉自己完全是很男人的样子,却不知为何让男人起了非分之想。我疑惑地看着梅九道:“阿九,我看起来应该不像被压的那种吧?” 梅九一愣,脸上浅浅地绽出笑意:“瑾瑜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胡思乱想。只是奇怪而已。”我眨眼道。 梅九挑眉道:“谁说断袖就只喜欢像姑娘一样的男子。” 我点点头,道:“说得也是。” 第二日一早,我们到了城门。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一回去,再跑路就要难得多了。 “瑾瑜想什么呢?” 我看着他道:“阿九,我想去南山寺上柱香,你送我三弟回去怎么样?” 柳寓澜从昨晚到现在还在睡梦中。梅九说他大约是很久没有睡好了。 我不由感动,柳寓澜肯定是忙于找我。 “瑾瑜不想回家。” 我顿了顿,道:“阿九可是答应过我,要帮我一个忙的。”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瑾瑜这样怕是要惹人注意。” 我愣了愣,虽然不大喜欢别人赞我貌美。但梅九都这样说了。我能忽视吗?我拿出那个他之前给我的瓶子:“有阿九的易容丸。” 梅九思忖片刻,点头道:“那好吧。我先把他送回你家,然后去找你。”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等梅九走了,我服下易容丸。摸了摸怀里的千两银票,顿觉满足。那时候揣走齐原的票子果然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跑路最需要的就是钱。有了钱,不说万事不愁,那也肯定是千事情不愁了。 第30章:与美同行 我买了一匹马,骑着马儿晃晃悠悠地踏上了官道。 没错,我没有去南山寺,而是踏上了离开京城的官道。 我要真正地离家出走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颇为自在。 一两豪华的马车从我身边擦过。周围骏马数匹,马上之人个个鲜衣怒马,背负武器。全身清一色的蓝衣。 我好奇不已,稍稍加快速度,堕在他们后面。 “小姐,我们要去何处?” 轿子里传来清脆的声音:“去武城看武林大会。” “小姐,武林大会鱼龙混杂,怕是不安全。” “不是有你们吗?” “我等自当全力保护小姐安全,只是老爷再三嘱咐不能让小姐去武林大会。” “当时是因为只我一个人要去,他才不同意。现在不同了,大哥也去了,到时候和他汇合,自然无忧矣。” “这……” “小查,你这人那都好,就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胆子小。” “小姐。” “好了好了,知道你这是顾全大局,为我的安全着想。” 武林大会啊。应该有很多高手云集吧。江湖侠客,群英荟萃,美人豪杰。很诱人的场面。我要不要去看看呢?有点纠结。 我正自思考。几个青衣人不知何时将我围了起来。我茫然地看着他们。 “小查,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颇为帅气俊朗的青年对着轿帘道:“小姐,有个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我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居心。” 我立刻醒悟过来,这是被人误会成跟踪的了。我赶忙大声道:“各位大侠,在下并非有意跟在各位后面。之前在下在各位前面,后来见各位神采不凡,想是武林中人。在下好奇不已,便不由多注意了一下。” “你不是武林中人?”那位帅气的护卫皱眉而问。 我抱拳道:“小生本乃一介书生,只是学问不精。就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于是踏上了追求真知的道路。今日得遇各位大侠,见之不由豁然开朗。各位神采盎然,乃是真正的英雄男儿,小生不禁心生向往。” 我话未尽,轿子里传来银铃般的的笑声,随后轿帘被拉开,探出一个头来。 忽如一瞬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一张芙蓉面,桃花颜。 “小子,不许无礼。” 我立刻回神,对那位姑娘拱手一礼:“姑娘仙姿,小生平生仅见,是以惊艳而忘乎所以,请姑娘勿怪。” “公子不必多礼。我们江湖中人,随意即可。我看公子很是会说话,确实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 我微笑道:“今日得见各位豪杰,更是见到了小姐天颜。小生荣幸之至。” “观公子应当不会武功。” “小姐锐眼。” “江湖危险,又有那蛮不讲理之人,公子不妨与我们一道同行。”说到此处,她方顿了顿,问道,“却不知公子与我等可是同路。” 我欣喜道:“多谢小姐,在下正不知去往何处。今日听得各位提及武林大会,小生正心向往。能与小姐同行,自是再好不过。” 那位被称作小查的帅青年又皱眉道:“小姐,此人来历不明,怎能与之同行。” 我立刻道:“这位大侠尽管放心。小生绝不是那等阴险腹有恶意之人。” 他用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我,我微笑看着他。他动了动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拍脑袋:“竟是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木瑾瑜。树木的木,有美玉之意的那个瑾瑜。外号木鱼脑袋。” “呵呵呵呵,公子真是有趣得紧。” 我微笑道:“小姐一笑,犹如春风拂面,梨花盛开。” “还很会称赞人,本小姐对你的称赞很是受用。” “小生只是实话实说。” 我忽略掉那个小查的瞪视,骑着马儿到了轿子旁边。一路上和轿里的姑娘相谈甚欢。终于在我的妙语连珠下,知道了她的芳名。伊凤诗。 我不由赞叹:“姑娘之名,每一个字都特别好。” “呵呵,那你说,好在何处?” “凤姿绝代,诗情画意。明眸善睐间便是万千意境” “呵呵,这下你可说错了。本小姐不喜那些诗情画意的东西,就爱舞刀弄棒。” 我顿了顿,道:“那感情好,姑娘高来高去,仿若神仙中人。再则,诗情画意也并非要姑娘会诗会画,只要姑娘随意一个回眸,自有无数诗人才子吟出诗情画意来。” 伊凤诗又是一阵银铃笑声,道:“公子果然好会说话呢。读书人都这样会会说的吗?” “姑娘有所不知,木某我是读书人当中那不循规蹈矩的分子,常被先生指着鼻子骂。”我学曾经某位教我的先生的样子,板脸瞪眼道,“竖子,竖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我一说完,伊凤诗姑娘笑得前仰后合,不可抑止。 我微笑端立于马上,尽量展现出不凡的气度。暗自想,幸好没被断袖影响,我男性的魅力依旧,还是一样受姑娘欢迎。 车霖霖,马萧萧。一路欢声笑语中,在傍晚十分行到了一个有客栈的地方。 这家客栈名泰安。里面人满为患。且大多数都是江湖中人。带刀佩剑,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热汗淋漓,热火朝天。 那位小查大侠自去掌柜处交涉好后。回来说,上等房还余下一间,已为小姐订下。中等房无,下等房还剩数间,全被订下。 伊凤诗点点头道:“嗯,就这样吧。给木公子的房间好好安整一下。” 我拱手道:“麻烦小查大侠了。” 小查皱眉道:“某名东方查。” 我赶紧作揖道:“东方大侠。” 他哼一声别过脸去。我暗自耸肩。 伊凤诗对我道:“他就那个脾气,你别理他。” 我道:“东方大侠气度不凡,我很是景仰呢。” 伊凤诗抿嘴一笑,对东方查道:“瞧瞧,也不对景仰你的木公子友好一点。” 东方查神色尴尬。 我暗自观察,这位东方大侠貌似只对伊姑娘俯首帖耳,毕恭毕敬。其它时候一副凌然不近人情的样子。 不知道他是因为身为护卫,对小姐忠诚,还是因为对小姐动心了才这么服服帖帖的。 伊凤诗甫一出场,泰安客栈里的人全都静了。 然后各种惊艳的目光投来。东方查冷眼扫过那些人,便有人眼睛一缩,收敛了眼中邪欲银思。 我暗自猜测东方查定然是个不一般的高手。不然不可能仅凭眼神就震慑了许多人。 下等房本来简陋肮脏,被伊姑娘的护卫们一收拾,顿时变得亮眼整洁了。 我捶了捶酸疼的大腿和腰背,一把躺倒床上,大大地舒了口气。我一口气没舒展完,门“嘎吱”一声开了。那位板着脸的东方大侠走了进来。 我愣了愣,爬了起来,微笑:“东方大哥有事吗?” “少套近乎。”他冷冷道。 我一僵,道:“东方大侠应该看得出来我并不会武功。真的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 “不要打小姐的主意。” 呃?我眨了眨眼,一不小心出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东方大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对你家小姐心生爱慕却不敢表白,就阻止别人追求你家小姐?” 哗啦! 我眼一眨,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我脖子上。我看了眼刀,再看了眼东方大侠,复又看了一眼刀,最后看着东方查,不解道:“东方大侠这是恼羞成怒。” “哼,满嘴胡说八道。听着,不要在小姐面前花言巧语。” 我愕然,我什么时候花言巧语了。我皱眉盯着他,语气也有点怒道:“东方大侠不善言辞,就说我这种口才了得的人是花言巧语。” “强词夺理,巧舌如簧。” 肩上的刀一重。 我看了眼刀。语气软了下来:“东方大侠,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也知道我不会武功,这一受伤肯定也没你们好得快,到时候只怕更要给大侠添麻烦。” “你这是威胁我。” 我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错。我干脆闭嘴不言了,只用真诚无比的眼睛看着他。 叮当,我眼前一阵白光划过,然后有什么断了。 睁开眼。 两人对峙,气氛冷凌。那把前一刻还架在我肩上的刀已经断成了两截,一半在地上,一般在东方查手中。 那个与东方查对峙的人是梅九。他神情冰冷,再看对面的东方查,神情高度严板。空气中弥漫着一促即发的杀气。 我马上醒神,站到两人中间:“这都是误会。” 梅九收敛了杀气,看向我。 我对他道:“这位东方大侠只是跟我开玩笑,并非要怎么样。阿九你不要误会。” 梅九把眼神投向了东方查,似乎是要他亲口说。我看向东方查,微笑道:“东方大侠,之前都是小生呈口舌,惹您生气。请您别介意。”我指指梅九,“这位公子是我朋友,名叫梅九,是一位大夫。医术了得,东方大侠以后有需要尽管找他。”我拉拉梅九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看我一眼,对东方查不冷不热道:“既是误会,那就算了。”然后转头对我微笑,“瑾瑜累了吧,快些休息。我去吩咐人打水来。” 我皱着眉,瞪他一眼,转头看向东方查,却见他别有深意地看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我挠挠头,看向梅九,疑惑道:“你怎么找到我的。”顿了顿,我怀疑道,“你不会是在我身上放了什么跟踪的药吧。” 他一笑:“瑾瑜想多了。” “不对呀,我服了你给我的易容丸,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我扫了一圈屋里,没看见镜子。摸了摸脸,我疑惑道,“难道你的易容丸改变很微小,所以还是能认出来?” 梅九又是一笑,伸出玉爪摸了摸我的头发。我躲开。 他道:“瑾瑜就算是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我也能认出来呢。” “……” “瑾瑜除了脸变了,其他的都没变。” 我恍然大悟:“你是说气质吧。” “对。” “我气质很特别吗?”我抖了抖衣服,抬头挺胸。 梅九眨了一下眼,说:“是的,很特别。” 我暗自点头,颇为得意。 过了一会儿,我反应过来,继续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这么快找到我的。” “去南山寺,不见瑾瑜。想来,瑾瑜定然没有进城,那一定是走了另外一条道。城外只有这一条官道,我就找了来,果然让我找到了瑾瑜。”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瑾瑜居然骗我。”梅九露出一个疑似伤心的表情。 我不好意道:“阿九,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这不是想一个人到处走走看看嘛。” 梅九挑眉:“现在还要一个人?” 我嘿嘿一笑:“如果阿九没有其他事情,那我们就同行去看武林大会如何?” “你想去看武林大会?” 我点点头,眼放光芒:“没错。我还从来没看过武林大会,也没有见过很多武林中人。这次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梅九点点头,道:“那我就陪瑾瑜同去。” 我一拍他的肩:“阿九,够意思。” 第31章:刺杀来着 翌日一早,我和梅九跟随伊凤诗姑娘的马车一同向武城进发。 对于忽然多了梅九这么一个不容人忽视的人物。伊姑娘表示出了很大的好奇。 我便给她介绍道:“他叫梅九,是我的好朋友,职业是大夫。” “他是大夫?”伊姑娘一副好奇不已的模样。 我点头:“没错。他的医术十分厉害。” 伊凤诗姑娘一路不断瞧梅九,我笑着对她道:“姑娘可是对他有意?” “别瞎说。”伊凤诗脸一红,斥了我一句,眉目一瞪,放下了轿帘。 我耸耸肩,打马跑到梅九面前道:“有没有发现伊姑娘特别美?” 梅九瞥我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眨眨眼:“你们很般配哦。” 梅九冷淡道:“不要瞎说。” 我撇撇嘴:“无趣。” 正午天热。我们停在一处林荫道上歇息。我坐在一棵大树下,拿着一片芭蕉叶使劲扇风。东方查忽然走了过来。我看向他,问道:“东方大侠有事吗?” 他眼神特别有含义地盯着我看了一阵,板着脸,语气生冷道:“木公子真的只是个普通书生?” 我愣了愣,道:“东方大侠何出此言?难道怀疑我说谎。你放心我真的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目的,和你家小姐相遇绝对只是偶然。东方兄,不要随时疑神疑鬼的,碰到陌生人接近就怀疑其居心。这多没意思,多无聊啊。” “哼,一个普通的书生怎么可能和一个武功高深之人做了朋友。” 我又是一愣,眨眨眼道:“你是说梅九吗?说来我和他的认识就和我与你们认识一样是巧合呢,或者叫做缘分更恰当。” “看来木公子身上巧合的事情特别多。” 我摇摇头道:“也不是很多。” 他目光移到了别处,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梅九提着一个树叶包走了过来。 “给。”他递给我。 我好奇道:“里面是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 我打开一看,是梨。 “附近有梨?” 梅九点头。我拿出一个,上面还有水珠,显然清洗过了。我一口咬下去。水水甜甜特别爽口。 我起身,拿出一个递给东方查,他看了一眼,转身走开了。 我耸耸肩,把梨子递给梅九。他看了一眼,道:“重拿一个。” 我一顿,在心里翻白眼,重新拿出一个:“给。” 我重新包好梨子,走到了轿子边,对里面的伊凤诗道:“凤诗姑娘,我这里有梨子,你要吗?” 轿帘打开,伊凤诗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我把树叶包递给她。 “全给我了。” “恩,分给你的护卫们吧。” 她静静地笑开了,脆声道:“木公子真是心善呢。” 我瞥东方查一眼。暗道:瞧,你家小姐多会看人呀。 东方查眉头一皱,哼一声。 我回去坐在树下继续啃梨,和梅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遇到山贼,没有遇到抢美人的。我一边欣慰,一边又觉得无聊。但总算是到了召开武林大会的武城。 一到武城便感觉是真正入了江湖。各色人物聚集。我瞪大眼睛,好奇地观望。惹来东方查的注意。我对他笑笑,道:“从不曾见过这等场面,让东方大侠见笑了。” 他皱皱眉头,转开了眼。 我本打算继续和伊姑娘住在一个客栈,但是梅九似乎不大愿意。我便只好告别了美人。和梅九重新找了住处。 因为武林大会,武城的客栈都人满为患。最后我和梅九住进了一个不错的四合院。 能找到这么一个住处,算是运气好。那院子据说是主人家打算卖出去,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借着武林大会的时候租客多,主人家便想在此期间零租。 武林大会在半个月后才开始。要开七天。 我有足够的时间到武城各处去逛。怀着晚上就去武城逛一逛的想法。我决定先去补个眠。 和梅九说了一声,我正要去睡觉。却看到一只白鸽飞来,梅九从鸽子腿上取下了一个字条,看了之后,神情一肃。 我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我一眼,忽然递给我一个瓷瓶:“若遇到歹徒,就用这个。” “这是什么?” “迷药。” 我收下后,问道:“你这是……” “我有点事,先离开一段时间。你住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后再带你去游玩。” 我点点头,没有多问。 梅九走了,忽然之间觉得很无聊。我无聊得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然后草草吃了主人家提供的饭,就躺床上睡觉了。 晚上,一股凉意袭来。 我猛然睁开眼,一个蒙面女子提剑站在我面前。我一凌,挥手就将梅九给我的迷药洒了出去。 我屏住呼吸,快步出了房间。余光见到那个女人摇摇晃晃倒下了。我正要进去看看她的脸,又一个黑衣蒙面的人杀了出来。我转身就跑,跑了没几步就被她拦住了。 我停住脚步,疑惑道:“是谁要杀我。” “去问阎王爷吧。”冷沉的女子声音一落,拔剑向我冲来。 我顺着直觉往右边躲去,堪堪躲过了致命一击。我扭头就跑,绝对跑出了我最快的速度。感官也在致命的危险下变得灵敏,她越来越接近,剑锋正从我背后刺来。 我直接一个扑地动作。 完了,这次得破相。 然而,我最终没有破相。我的身体在即将扑地的时候被一只手搂着身体转了几个圈。我抬起晕晃晃的头看去。刚才杀气弥漫地追杀我的黑衣女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鲜血缓缓流开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姑娘,走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还是你先去吧。 我自我安慰了一番后,转头看向我的救命恩人。青铜飞鱼纹面具,玄衣长袍。静静一站,便觉伟岸无比,气势万千。 我惊喜地看着他,道:“孤冥又救了我一次。” 墨眸透过面具看了我一眼,声音似近还远。 “你可以自己杀了她。” 我不明所以。 他道:“你可以用乐曲杀人。” 他说的是陈述句。 我正了正神色,半晌道:“我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 印象中的确是有杀人的乐曲,但是我记不起来是什么曲子,我隐隐感觉那大概并不妨碍我吹奏出来。只是我从未动过杀心,便一时想不到。不过,孤冥他为何如此笃定? 我看着他,疑惑不已。 他却不多说。只对我说了一个字:“走。” 我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忽然疑惑道:“孤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点很奇怪。 他看我一眼,没有回答。径直往外走。 我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你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吗?” “杀手。” 杀手?我冥思苦想,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人,居然招来了杀手。想来想去没想出来到底会是什么人。 我转念一想,心道:不会是柳重域的仇人,奈何不了他。于是找我下手。不是吧,我都易容了,居然还能被人查到。 咦,对了,我易容了,孤冥怎么会认得我? 我小跑到孤冥身侧,摸着脸,疑惑道:“我易容了,孤冥怎么还认得我?” 他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走,完全不答我话。 我跑到前面道:“难道也是因为气质?” 他又顿了一下,眼神终于落在我脸上,似有若无地“恩”了一声。 我眨眨眼,暗道:看来得改变一下气质才行。 第32章:被和尚掳 孤冥安排的住处离之前的地方不远。也是一个小院。 就跟那次一样,他自去自己的房间,让我随便。我想了想,跟着他后面进去了。他也不多说。 桌子上有茶水,我连饮了几大杯。然后看向孤冥。他已经放下了他那把剑鞘破旧疑似废铁的剑。人站在窗边,望着有月光花草树木的院子。 我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仔细打量这间屋子,发现和在竹林小舍的那间基本一模一样。床,桌子一张,椅子一把,窗边案几一个,窗户对着后院。似乎连方位都一样。只有屋外的景色不一样。竹林小舍是一片茂竹,这里没有竹。不过,看出去都是绿色植物就是了。 我走到他旁边并肩而立,看着月色皎洁的窗外。 站了一会儿,我挪步到窗子边靠着,双手环抱。 孤冥一动不动。只有发丝和衣袍在微风吹过的时候扬起。那任风飘摇我自不动的样子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崇拜之情。 我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他那深远的眼神看了过来,我才移开了目光。 月已上中天。我盯着星子满天的夜空看了一会,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看向孤冥,开口道:“孤冥不睡吗?” 他瞥我一眼,走到床边坐下,然后对我道:“睡吧。” 我打着呵欠,快步走了过去。三两下脱了外衣和鞋,翻身上了床,窝到里侧,打开薄被,盖上,躺好。 在心里稍微感叹了一下武城夏天的凉爽,一闭眼,我就会周公去了。 青铜面具后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平时冷峻的眼神柔和下来。修长有力的手伸出,在已经安睡的人脑袋上揉了揉。 月色明媚,树影摇动,风从窗来。 床里侧的少年睡得十分安稳。床边的人一直保持着半卧的姿势。面具后的眼神清明。大多时候看着少年,露出若有所思不可琢磨的情绪。 明月西转,夜浓深。忽然间,一阵大风刮过,掀帘拂被。平躺直卧的少年皱了皱眉,扯着被角微微蜷缩。 床边的男人手一挥,开着的窗子瞬间紧闭。大风被挡。 俄而,明月暗藏,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只听屋外大风呼啸,少顷,骤雨落下,嘀嗒声声。 少年翻了个身,拉高被子。脑袋滚到了男人身边紧挨着。没一会儿,整个身体翻滚到了男人身旁,还不断往他身边挤。 面具后面的眼露出无奈的表情,伸手解开衣袍搭在了少年身上。果然,这下少年安静了。 如果少年醒着,就会看到面具后面的眼有碧绿的光闪过,在漆黑的夜里十分明确。 一夜好眠。起床时不见孤冥。倒是在屋外看到了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年。 中年人男子面容刚毅,少年十分俊秀。但是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冰冷。 我看着他们,疑惑道:“你们是……” 中年男子立刻答道:“主人吩咐我们跟随在公子左右,保护公子安全。” 我心中大惑不解。孤冥干嘛派人保护我安全?我和他并无甚关系。 他到底是谁? 再看到他,一定要再问问。 我按下心里的疑惑,问道:“两位如何称呼?” 中年男子:“我叫严胡。” 少年:“我叫严明。” 我点点头,道:“你们主人去了何处?” “我等不知。”两人异口同声道。 看来这个孤冥还真真是神出鬼没。却不知道他又要何时才出现。 我望着院子的景象,发现花草树叶间水色盈光。再仔细一看,今日天空明镜如刚被洗涤过,房檐如是,地上亦然。细闻,一股泥土的芬芳飘荡,空气清新极了。 我看向两人:“昨晚下过雨?” 少年冷道:“公子好眠,竟不知昨晚大雨倾盆。” 我奇怪地看了少年一眼,他面色一直冷冷的,也许他说话一向如此吧。我遂不以为意。只点点头道:“难怪昨晚仿佛听到雨滴的声音。” 草草用完早膳。我立刻去之前的那个四合院看了看。那一死一昏死的蒙面女都不在了。院子和屋子都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而梅九还没回来。我转了一圈,给他留了张字条,便又离开了。 我在那位中年男子和少年的陪护下,走进了武城的茶楼,顺耳听到了不少关于武林大会的事情。 原来那武林大会是五年举行一次。 所有武林人士都期望在大会上扬名立万,从此江湖闻名。 上一次在武林大会上拔得头筹的是万佛教教主空渊。以弱冠之龄力挫群雄,震惊武林。那时候他还不是万佛教教主,而是万佛教大弟子。在武林大会上成名后便继承了万佛教主之位。而前教主则不知去向。于是又引出了无数传闻。有说前教主携佳人隐居了,有说他已经死了,有人说他出家了。 我打探了一下,得知前教主姓史。记得离开万佛教那晚,那位琉绾姑娘说什么史教主。那个史教主应该就万佛教的前任教主。她是在空渊收到了一封浮缘寺的信后才说了那些话。那么那之间有何联系呢?会不会是前任万佛教主正如其中一个传闻所说的那样,出家了? 这个英雄自然是和美人有说不清的关系的。人们谈着谈着便说起了武林双姝的琉绾和伊凤诗。 我方想起来,为何初听到那位姑娘名叫伊凤诗感到耳熟,原来是早就听到过她的名字。 人群又说到了伊家堡。说是伊家堡的那位大公子英雄出少年,定能在本次武林大会上脱颖而出。然后又列出了一串少年英雄的名字,以及已经成名的老年中年英雄们。 从大家的话语中可以看出本次武林大会人才辈出,尤其是新一代的才俊不少。 而随着才俊的出现,无数美人也纷纷冒出名头。据说某某公子新列了一个武林美人榜。此榜上伊凤诗名列第一。琉绾名列第二。许多人不服这个排名。那位编排的公子便举出了充分的理由,最后多数人服了。 我一思索。要说容貌,那琉绾和伊凤诗的确不相上下。但若要我选一个,那的确是伊凤诗更为可爱一些。 路过一个街道,看到一位神韵内敛气度非凡的和尚在化缘。我掏出一张银票放到他的钵里。和尚睁开半眯着的眼睛。看了银票一眼,无波无澜道:“多谢公子。” 我笑着走了。 走到路口居然又看到了那位和尚。他站在路口朝我微笑,即使光头也绝不减损他一丝一毫的英俊,简陋的袈裟不能掩盖他超绝的风度神采。 我擦擦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没有,那位和尚就是刚才遇到的那个。他走到了我面前,双手合十道:“观公子面相,与我佛有缘。公子可愿随老衲遁入空门,潜心修习?” 我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幻听了,不想那和尚又重复了一遍。 我讶然半晌,道:“大师恐怕看走眼了,我于佛道一窍不通。” 和尚慈祥地笑曰:“公子此时不通,入了佛门自然便通。” “多谢大师赏识。只是我并无遁入空门的想法。” 和尚继续慈祥地笑,我转身准备离去。却忽然被他提着领子就穿巷过街,飞檐走壁而去。 我暗道:那两个保镖去了哪里? 随后,我在这个高速的飞行过程中晕了过去。我不知道是不是和尚动了什么手脚。 一醒来,我就看到了那位和尚。他慈祥无比地看着我,我却感到十分惊悚。这个和尚看似和蔼又慈祥,但是说不定有强迫症,不然也不会强行把我劫来。 我烦恼地揪了揪头发。哭丧着脸道:“大师,你说你观我面相与佛门有缘,其实大师不知道,这并非我的真容。” 和尚一笑,道:“与佛门有缘的正是公子真容。” “大师这是……” “公子服用了易容之物吧。” “你怎么知道?” 和尚淡笑不语。我更加惊悚了。翻身下了床就往外面跑。跑到院子门口,只见那个和尚就站在门前,仿佛他一直都在那里。 我揉了揉眼睛,怀疑是不是眼花了,或者我其实在做梦。 我不由在胳膊上掐了一把。痛死了,我甩了甩胳膊。不得不承认这是现实不是梦。而面前的大师也是活生生的,不是我眼花。之前在屋里看到他也不是眼花。 他像会法术一样从屋里瞬移到了这里。 我瞪着眼瞅着他:“大师,我真的不想出家。” 他高深莫测地看我一眼,唱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公子天生属于我佛。” 我真想对天喊一声:嚓! 有句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想说女子和小人都不及和尚难缠,而且是个神秘又厉害的和尚。 我只得退了回去,在后院四处闲逛,遇到几个小沙弥,询问出了那位大师的名号,叫住空相。 从小沙弥的神情可以看出那位大师应该非常了不得。又向几位小和尚,中年和尚,还有老和尚询问了关于空相大师的事情。他们的脸上都露出如出一撤的表情――高山仰止似的尊崇。 到了下午,我待不住了。四处观察了一翻后,我悄悄走到了寺庙前院。前院香客甚多,香火鼎盛。抬头看寺庙名,醒目的三个大字飘逸地横在庙宇的大门中央――浮缘寺。 浮缘寺?有点耳熟。对了,就是在万佛教听到过。空渊收到的信就是来自浮缘寺。那个史教主说不定就是在这里。 我被掳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内情?苦思冥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遂抛开不提。 我仔细观察了一阵,没人盯着我,那些小沙弥都一副虔诚木呆的模样。于是,我大摇大摆走到了佛堂前,充着香客上了一炷香。然后跟在几个看打扮应该挺有身份的人后面,想随着他们一起离开这寺庙。 我顺利地走出了大门。正要松一口气。却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和尚。他双手合十,笑得十分慈祥:“公子,请回。” 我郁卒不已。 好不容易脱离了万佛教,居然又被困和尚庙。又是与佛有关。难道我与佛反冲,遇佛不吉? 第33章:这位皇后 通过几番试探,我算是明白了,那位大师总是神出鬼没,一旦我要溜走,他就神秘地出现了。更重要的是他神清气爽,我狼狈不已。无奈,我只得暂时放弃了。 我躺在床上独自惆怅。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人喊道:“施主,该用晚膳了。” 我一摸肚子,咕噜一阵响。我翻身下了床,开了门。 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和尚提着饭篮,见到我就单手合十:“施主有礼。” 我接过篮子,回了一礼,关门进房,吃饭。 庙里的饭菜都是素食,不过,米饭香喷喷,青菜绿油油,品相十分好,口感也不错,味道略淡,但是细细品味,就会回味无穷。我狼吞虎咽了几口就禁不住慢慢细嚼慢咽了起来。 吃饱喝足,我的情绪也安定下来。 离武林大会还有半月之久。我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如何应对那个神神秘秘的和尚。 饭后,没多久,那个小和尚抱着一垒经书来说是空相大师吩咐的。我抬眼一扫,《八大人觉经》,随手一翻,下面还有《佛遗教经》、《阿弥陀经》、《十善业道经》。全是佛家入门必读。 那个和尚来真的? 我随手将经书扔在案几上。 那个和尚到底是要干什么?不会真的觉得我有慧根,要把我渡进空门吧。当和尚,整天敲木鱼,吃斋念佛? 我使劲摇了摇头,绝对不行。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没有黑。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安安静静的,我这个地方貌似人很少。倒是能听到隔壁院子里有人语声。听谈话语气方式像是一群书生。说的都是国家大事。大家似乎对当今皇帝很有期待,而对我父亲柳丞相似乎各持不同的观点。有人十分推崇,有那清高自以为是的人似乎就认定我爹是个奸佞的权相。 我望天,忽然觉得柳重域那样的人即使做权倾朝野的丞相也配不起他那霸气横溢的威势。他那样的人怎么能被人压在头上呢。即使他是被皇帝免了跪的。 我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那是他的事情。我无须去想那么多。 大凡寺庙这种地方都有后山,而且风景美丽。浮缘寺的后山高大的树木林立,疏朗有致。石板小路铺得极为平整。我踏出门,走进后山,频频回头,那个和尚没有忽然出现。也许后山没有能溜走的通道吧。 我眼观四方,生机勃勃的树木草叶很是喜人,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路过一片平坦草地,只见中央唯有一颗独立的仿似绵延万顷的古老大树。放眼一望,一岩壁根脚,忽然一丛特别的花映入我的眼帘。 茎三花,红绿黄色。丰姿绰约,娇艳欲滴。风舞如风族扶摇青天。若有雨沐,大约真的会似鲛人翻滚白浪。[1] 若我记得不错,那该是三生花。三生花,量极少,不易得。 我怀着梦一般的心情,轻轻走了过去,蹲下身,正要仔细观察,忽然听到细细的说话声。像是一男一女,男声有点熟悉。 我面前是一丛丛灌木,右边是一座山丘,峭壁上凹进去一人可藏的部分。我轻手轻脚爬了上去。缓缓移动,小心翼翼探出头,看向灌木丛那一边。 一块十分宽大的石头上,两个人相对而站,确实是一男一女。女子穿着一身白衣,侧脸轮廓精美,长发飘飘,仿若仙女。男子紫衣翩然,玉树临风,优雅绝伦。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再睁大,确信没看花眼,那人的确就是梅九。他这莫非是幽会佳人?难怪当时收到字条表情那么严肃,匆忙间就走了。还真是有异性没人性。我暗自翻了个白眼。准备转身走人。却听到两人一阵沉默后说话了。而且说话内容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以你的能力,怎么可能没有杀死她们?”那女子幽冷道。 “你已经是皇后,杀不杀她们都不会动摇你的地位。” 她是皇后? “我要的不是地位。” “那你要什么?要当今皇帝散尽后宫,独宠你一个?” “……” “你应该知道皇帝注定是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的。只要他最重视的人是你不就够了。” “最重视又有什么用,你让我每天看着他宠幸别的女人,看着他跟别人的孩子吗,我做不到。” “这是你的选择。”顿了一会儿,又听到他说,“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个皇帝是怎么回事,三年前不正好是你和他相遇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又怎么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那好,以后都不要再送信来了。” “段大哥,连你也不帮我了吗?” “你的事我已经管不了了。” “你是恨我选择了皇帝吗?” “……” “我一直拿你当大哥。” “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我的要求你从来没拒绝过。但是,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我知道,我对不起谷主。他一直期望我好好学医,可惜我天赋有限。我一直觉得有大哥你就好了。还有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爱。还以为我对大哥的感情就是爱,希望段大哥能明白。” “你不用多说了。我一直当你是妹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段大哥你……你果然恨我吗?” “我恨你做什么?” “你不恨我却为何不杀了那对母子?” “杀人对你来说已经是一件如此轻易说出口的事情了吗?” “你觉得我变冷血了吗?”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好了,我还有事,要走了。” “你站住。” 梅九顿了一下,继续走。 女子上前两步激动道:“别以为我不知,你最近都和什么人在一起。” 梅九顿住了。 “那个男人长得很美对不对。但是你别忘了,再美他也是男人。” 梅九倏然转身,眼神锐利地盯着女子:“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他可是韶华公主的驸马呢。” 嘎!那个女人说的人是我?我一惊之下差点没掉下去。我扒着石壁勉强站稳。 不对,就在刚才,有什么冷气一样的东西从我耳边擦了过去。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身体忽然离开了原地。 落地后,我看向梅九。他惊讶地看着我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忽然一阵凉意又袭来。梅九迅速地拉着我转了个身。一支细小的银针夹在他的手上。 “段大哥,他听到了我们谈话,必须死。” “你以为柳丞相查不出来是谁做的吗。” “只要你帮我。” “我为何要帮你。” “你,你果然对他……” “住口。赵婵,你变了。” “我没变,变的人是你,居然会看上男人。” “你不要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从来对别人不屑一顾的你,会对他关怀备至。他除了有一张脸,有什么值得你注意的。” 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不得不出声道:“皇后娘娘,不要以你龌龊的心思揣度别人的内心。” “大胆,你有什么资格对本宫如此说话。” 我第一次知道了一个美丽的女人的嘴脸可以这么让人厌恶。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用高高在上,蔑视蝼蚁一样的眼神看我。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紧不慢道:“你现在是皇后,谁知道会不会一直都是呢。” “放肆。” “我看是皇后娘娘你不要再放肆了。残害皇家血脉这种事情若是让皇帝知道了,就算他再宠爱你,也会心生不满吧。” “你以为自己是谁,居然敢揣测皇帝的心思。” “这天下的人最最敢揣测皇帝心思的就是后妃和大臣。我不过以一个男人,以一个父亲的角度试想皇帝的心情而已。还谈不上揣测皇帝的心思。再说你管得了我的嘴,还能管住我的思想不成。不,你连我的嘴也是管不住的。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哼,柳寓衍,你抗旨不尊,欺君罔上,这是大罪,是死罪。”对面的女人昂着高傲的头颅,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我。 我皱起了眉,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或者她的地位助长了她的不可理喻。如果这样的女人一直蹲在皇后位置上,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抓住机会给柳重域重重一击。这下可怎么办?我已经得罪她了,还知道她要杀皇帝血脉的秘密,这不是有话好说能够解决的。 思忖良久,我看向梅九。他面色严肃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见我看去,便抬头看了过来。用眼神询问我。 我转头看向赵皇后,他也看去。赵婵一声冷笑:“段大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杀他吗,等着瞧吧。”话落,飞身而去。 原来当今皇后也是武林高手! 我盯着梅九,他对我温和一笑:“瑾瑜怎会在这里?” 我看着他明朗的笑容,回道:“一言难尽。阿九居然认识当今皇后。” 梅九收敛了笑,眼神认真地看着我:“瑾瑜相信我吗?” 我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他便又笑了,如墨梅花开。 我便轻松地笑道:“阿九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女人。” 他一副无奈的样子道:“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我点点头:“大约一入宫门,人就变了吧。看来皇宫还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第34章:不知为何 走了一段后,我忽然想到我已经易了容,那女人怎会认出我来了?我顿住脚步。 “怎么了?” 我严肃地盯着梅九:“我不是已经易容了吗?那女人怎么会认出我来。”想了想,我道,“奇怪,我以前从没有见过她,她应该也就没见过我。那为何知道我长什么样?” 梅九也皱起了眉,半晌道:“瑾瑜如此人物,恐怕只要见过的人就绝不会忘记。” “我确定皇后是没机会见到我的。” “瑾瑜怎忘了,这个世上除了见到本人,还可以见到画像。” “画像?” “没错。” “那我易容了,她认得,怎么解释?” 梅九也一副疑惑的模样。我猜测:“她也懂医,难道能看出什么来?” “并非懂医就能看出来。” “那是为什么?” 梅九忽然转移话题道:“瑾瑜怎会在这里?” 我边走边道:“昨天晚上遇到了刺客,今天遇到一个怪和尚,说我与佛门有缘。” “昨晚遇到了刺客?” “恩。” “那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遇到了孤冥,被他救了。” “他怎么会那么巧出现?” “不知道。” “不要太信任他。” 我瞥了梅九一眼,道:“我觉得他值得信任。” “是吗?” “恩。” “你去哪里?” “去前面看花。”我向之前看到的三生花所在的地方走去。 “什么花?” “很稀有的花。” “瑾瑜很喜欢。” “应该很多人都喜欢那种花。” “是什么花?” “等下你就看到了……呐,就是它。”我指着三色同茎的三花,“很美吧!” “这是……” “三生花。”我着迷地看着微微摇曳的三朵花儿,叹息道,“还是稀有的三色同茎。” 梅九伸手欲摘,我赶忙阻止道:“一摘就死了。” “你不想要吗?” “想,但是又不能一直保证它的生命力,摘来何用。” 三生花,情系三生。不想竟能看到传说中的三生花。这是预示着我此生能与爱人终成眷属? 但是我的爱人在何处? 听说刻骨铭心的爱容易飞灰湮灭,平淡温和的爱才能细水长流。我的爱会是什么样的呢? 靠,文艺了。我一甩头,转身,对梅九道:“我们走吧。” 我几乎就要踏进浮缘寺后院的门了,猛然收回脚,转身看向梅九:“阿九可知道这后山有没有离开浮缘寺的路?” “瑾瑜要离开吗?” “当然,我可是被那怪和尚强行带来的。” “这简单,我带瑾瑜离开便是。” “那我们快走吧。那和尚神出鬼没的,说不得是个罕见的高手。” 我忽然特别恨自己乌鸦嘴,说曹操曹操到,那和尚悄没声息地就出现了。满面慈祥地看着我:“公子何以一心恋着红尘?” 我正要开口,梅九道:“大师怎可强迫他人出家。” 空相和尚看着梅九,一副关爱后辈的模样道:“这位施主有所不知,你身边这位公子与我佛有缘,遁入我佛再好不过了。” “我有一事请教大师?” “公子请说。” “依大师看,三生花有何寓意?” “自然是情定三生。” “若是梦见三生花,是否意味着要再续前缘?” “确有此一说,但也有一说是红尘情劫将至,当避开此劫方好。” “既是劫,要如何避,当应劫才是。” “阿弥陀佛!公子慧根极深。” “大师,你就不要阿弥陀佛了。告诉你吧,我三根未尽,七情未断,六欲尚存。实在是与佛门无缘,大师另择有缘人吧。” “公子便是那最有缘之人。” 我有一种自己无论说什么,和尚他就是不动摇的感觉。我轻声问梅九道:“你可有把握助我脱离那和尚?” “尽力而为?” “怎么,有难度?” “深不可测。” 我看那和尚一眼,他慈祥又慈悲,一副仿佛我怎么折腾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的模样。从这一刻开始我讨厌和尚。 梅九拉过我踏叶飞花而去。穿过丛丛树木,穿过后山,到了寺庙前门石梯上。我以为这次成功在望,不想那和尚就站在庙门前的莲花石像前,真真一副宝相庄严的神态。宁静和颜,一派早已等候多时的样子。见着我们就是一句“阿弥陀佛”。 我吓了一跳,镇定下来后看向梅九。他面色肃冷地看着和尚。瞬间,我感到一股强力蔓延开来。我忍着不适,全神贯注地盯着两人。 不到半刻钟,周围飞沙落叶,风萧萧而过。和尚表情泰然,而梅九神情愈发严肃。 我明白了,和尚技高,梅九不敌。我担心看着梅九。这样下去受了内伤怎么办。 忽然,风止叶落定。和尚双手合十:“施主后生可畏。” 梅九镇定了两秒,忽然身体一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阿九。”我扶着他的胳膊,“你没事吧。” “不用担心。” 我瞪了那和尚一眼。扶着梅九往庙里走去,梅九顿了顿,还是跟着我走了。 回到那间屋,一眼就看到了那垒经书。我眉一皱,转开眼,扶着梅九坐到床上。 梅九安抚地看了我一眼,闭上眼就开始打坐。 我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来。遂转身在桌子旁边坐下了。又过了一会儿,实在困得不行了。天色已完全黑暗了,唯有月光透进来。 我看向梅九,他老僧入定一样,没有动静。 我趴在桌子上睡下了。 迷迷糊糊感觉有些冷,但随即有热源靠近。我伸手抱在怀里,全身回暖,舒服极了。 忽然,一个热热硬硬的东西贴近了我的身体。我往后躲了躲,那东西跟着前进,抵在我腿间,我伸手去拨,一只手忽然拉过我的手抓住那热热的东西。隐隐感到那东西在膨胀。我十分好奇,想睁开眼看看是什么,却怎么也睁不开。手里的东西越长越大,越来越烫,我使劲抽出了手,翻了个身。然而,没一会儿,那东西又靠近了我,在我身后摩来擦去的。我感觉很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不对在何处。 一个晚上没睡好,偏又仿佛被梦魇住了醒不过来,难受得要命。睁开眼,只觉浑身不得力,懒懒地扫视了一眼,梅九坐在床边。我闭眼又懒了一会儿,再睁开,慢腾腾爬了起来,边穿衣穿鞋,边道:“阿九这么早就起了?内伤好了吗?” 听到梅九“嗯”了一声,我点着头,打着哈欠,打开门。昨日送饭送经书的那个小和尚踩着点到了门口。 “施主,空相师尊有请。” 那和尚找我干啥?准没好事吧。我皱眉看着小和尚:“现在?” 小和尚摸摸光光的脑门,犹豫了一下,道:“师尊不曾说。” 原来小和尚不只是长得傻气,其实真的很傻气。 我和小和尚大眼瞪小眼。顿了半晌,我道:“小师傅法号是?” “小僧法号天呆。” 天呆?天然呆吗?我无语望天,真是其名如人。那位给他起这法号的大师是看透了这小和尚的本质吧。不然怎能取出这么贴切的名字来。我暗自好笑,面上平静道:“小师傅稍等。” 我转身回屋,向梅九说明了情况,拒绝了他陪同的好意,自跟着小和尚去了。 走到半路,我顿住了脚步。小和尚走出老远才发现我落在了后面,忙又折了回来,疑惑地看向我:“施主怎停下了?” 我挠了挠头发,道:“小师傅,我没洗脸冠发,贸然前去怕是对大师不敬。” 小和尚看了看我,笑眯眯道:“原来是这样,施主请随我来。” 小和尚带着我到了一口井边,打起一桶水来。我捧起水洗了脸,清凉的水浇在脸上,仅剩的睡意全没了,顿时清醒无比。用手随意理了理头发,绑了一个飞马流风式的发型。对着水照了照,感觉还不错。水里的模样和以前看到的差不多,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看来,梅九那个易容丸并没有改变太多。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能认出我来了。大概那易容丸最多就是暗淡了一下气色,五官没有改变。 我正了正衣襟,顿感有气势多了。 甫一走进一个叫浮空居的地方,我就感到了一种所谓的佛气。我好奇的四处张望,树是再普通不过的树,花是不知名的野花,建筑格局很平常。 我左看右看,不明就理,于是耸耸肩,跟着小和尚走进了屋子。 一四方小棋桌,两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人无疑是空相大师,另外一人竟然是孤冥。他一如既往戴着青铜面具,玄衣黑袍,坐在那里,凌然如险峰。 他转头瞥了我一眼,然后看向对面的空相大师。那和尚手捻佛珠,慈眉善目地看向我,说:“公子随这位施主走吧。”语气带着无尽惋惜之意。 我惊讶地看向孤冥,和他面具后的眼神相遇。那黑深的眼里仿佛有一圈漩涡流转而过,转瞬又消失不见了。 他走了过来,说了一句:“走吧。” 我看向空相和尚,很是疑惑他怎么就让我走了? “公子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老衲。” 我转身就走,对那个傻气的天呆小和尚挥了挥手,急忙跟上了孤冥。 我小跑到他前面,好奇道:“你对那和尚做了什么?” 他投来无情绪的一眼,我道:“那和尚厉害得很,你怎么说服他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孤冥动动唇,却没有回话。我继续念叨:“你到底是谁,我认识你吗?你为什么要不断帮我?” 依然没有回答。 我闭上嘴,跟在他后面走。猛然想起梅九还在寺里。我赶忙道:“你等我一下,我有一个朋友还在寺里。他因为我受了内伤。我去……”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孤冥揽着腰飞了起来。 风声呼啸而过,我说了好几遍,他仿佛不闻,完全不搭理我。无法,我只得先放下这件事。想来,梅九不会有危险就是了。 没一会儿,孤冥就停了下来。我惊讶地发现这个地方分明就是浮缘寺的后山,而且就是那个绵延覆盖了极大面积的那颗古树下,我下意识看向那三生花生长的地方,却惊讶地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了,只余下明显翻挖过的泥土。 正自惊诧间,猛然发现孤冥踉跄了几下,我一惊,赶紧扶着他:“你怎么了?” 他一剑拄地,看了我一眼,终于说出了这次遇到他的第二句话:“无事。”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绝对不是无事的样子。我稳了稳情绪,镇定下来。 “你和那和尚比斗过了?” “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你,就担心自己又被那和尚盯上。” 孤冥深暗的眼盯着我道:“不会再让你被带走。” 一股暖流在心底直冒。我眨了眨眼,避开他仿佛有电流的眼神,平淡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我盯着石洞口发呆。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孤冥的情况。他吩咐过我不能靠近,所以我不敢过去打扰他,怕一不小心妨碍了他运功。 太阳西下,孤冥似乎进入了运功的紧要阶段,全身有气流升腾,一股热气散发开来。我紧张地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猛然间,孤冥闭了一整天的眼忽然睁开了,里面是绿光。 我瞪大眼,惊愣当场。脑袋仿佛糨糊一样黏糊了。 时间仿佛缓慢了,只见他一手挥出,一阵“噗噗”声响过。我缓缓向左扭头――血肉模糊的一团,仔细辨认方发现那是一条蛇,粗大得吓人。 我愣了几秒,慌忙起身,往孤冥处跑去。跑了几步后,我顿住了,抬头看向他――全身气息凌然,眼里绿光流转。绿光,真的是绿光,我没有眼花。他,他究竟是谁?会是他吗?我不敢想象他就是他,但是那个答案却似乎呼之欲出。 我愣然间,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猛地将我拉走。晕乎一瞬后,发现自己被他箍在怀里。我张张嘴,正要说话,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一般,竟是开不了口。全身仿佛置入了一个漩涡中。周围狂风肆虐。 我的头脑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犹如在另一维空间里,看着他抱着我,几下撕开了我的衣物。我像个愣子一样看着,任由他摆布。很快全身裸露,一只修长有力曾让我嫉妒的手轻易地分开我的腿。然后那个火热坚硬代表着男性的许多东西的玩意毫无阻碍地捅进了我的身体。 利刃划过也不会比那一刻更痛苦了。 我的呼吸一窒,差点就以为自己要去见如来佛了。他眼里的绿光忽尔炽盛忽尔润泽,每一次抽动都会交互变幻一次。我像个溺水的人攀着他起起伏伏。身体的痛楚使我暂时无法思考更多的事情。 热,非常热,痛淹没在热烈之下。我快要失焦的眼看到他的眼眸变回了墨色,黑漆漆一片,深邃遥远,仿佛整片宇宙星空都纳入了其中。 就是有这样眼睛的人对我做了这种事? 我的身体像死鱼一样被他翻来覆去,折叠来去。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柔韧度这么好。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复杂的情绪:惊、愣、呆、傻……恨却不起,爱不存,感激已无似犹在,某种羁绊不断提醒我,最后闪现出两个字――完了。 第35章:梦回前生 我坐在大学的桃园中,身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闲聊着一些无聊的话题,最后我说我新交了一个女朋友,非常漂亮,也许毕业后会和她结婚。我的朋友忽然就沉默了,然后一直问我那个女孩子怎么样,并举出了一大堆我不应该这么早考虑结婚的事情的理由。 我们后来说毛了,我生气,转身欲走。他忽然把我推倒在地,我以为他要打架,却不想他翻身压在我身上,捧着我的脑袋,贴上我的唇开始了一个漫长的法式热吻。 我惊愕得呆掉了,不知道作何反应。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围观了,相机咔嚓咔嚓地响起。 然后流言四起,我污黑的人生从这里开始,还没有结束。 我的父亲是一个神秘的人,我不知道他究竟从事什么工作。他没有结婚,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有了我。我不知道我母亲是谁,小时候问过几次,他不回答,我便不再问了。他和其他父亲不一样,仿佛对我没有父爱那种东西。我后来习惯了。 从我有记忆以来,他都神出鬼没,几个月才能见到他一次。见到了也就问个安,然后各回各房,各干各事。 直到有一次,我回家看到他和一个男人在做那种事。我忽然觉得全世界都暗淡了。虽然他不是一个有爱的父亲,但是不可否认,在我心中,他的形象是高大的,是神秘的。可是那一下的冲击比灭顶之灾差不了多少。有什么幻灭了。 从那以后,只要他回来,那个男人就出现在我家。那是一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子,对我关怀备至。但是,我不喜欢他。他破坏了我对父亲所有神秘高大的幻想。 我离开了家,离开了那个我从小就住着的地方。父亲他什么也没说。 除了不愿看到他们之外,我其实还有一个秘密。我生出了杀死那人的想法。 我在音乐方面似乎天赋异禀,能够用任何乐器演奏任何音乐,能够唱出常人无法唱出的曲音。我的尝试和练习都在梦里。现实中,自从有一次,我弹了一支曲,引发了和梦中一模一样的效果之后,我再也不敢在现实里随便弹唱那些非一般的音律了。甚至是音乐都很少碰了。也就在追求女孩子的时候才卖弄一番,果然百试不爽。我最喜爱的女朋友珠珠就是被我的音乐征服了。 而那时,我就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那个男人。这个念头冒出来,让我吓了一跳。我不得不离开以阻止自己的犯罪行为。 那以后,我两年没见到我的父亲。再见面是我同性恋的视频、照片和流言都满天飞的时候。 他用很微妙的眼神看着我。我在他诡异的目光下,有一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连我不是同性恋那那句话都没说出口。因为他根本没有问我那方面的问题。我若自己解释倒显得欲盖弥彰了似的。 …… 我蓦地睁开眼,山洞空寂。一个男人盘腿坐在旁边,周身笼罩着一圈光。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很久,混沌的脑袋才想起他是谁。前一晚的遭遇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闪过而过。 我一动不动地靠着石壁,昨晚梦里和现实的画面交错。我感觉大脑里有一个窟窿。 我一直以为自己死于那次和珠珠的华山旅行。却原来,那次我并没有死,只是受了点伤,住了几天院。真正令让我见阎王的是那个男人,那个和父亲在一起的男人。 他说他知道我讨厌他,他也讨厌我。说我不应该存在。说我的父亲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依然一派温文尔雅。 他说我的父亲不会知道我死亡的真相。他所知道的就是我被和我有肉体关系的人杀了。潜台词就是我乱搞男男关系,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那时候,我居然一点也不愤怒,只是想,世上最毒的不是妇人心,而是变态的男人。 于是,我在被同性恋绯闻缠身之时,见了父亲几次后就被他的情人给搞死了。而且死法不光彩,死状凄惨。死后,我才想到,我完全可以先搞死他。 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想起这些污秽的事情。 如果可以,我不应该对父亲这个角色抱有期望。 我掀开身上的黑袍,捡起自己已经破烂了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 我看了他一眼,还没醒来,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恢复意识。我伸出手,想摘下他的面具,但是最终放弃了。 我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走出山洞,清新的空气扑鼻,方知洞里的气味多么怪异。 天朗气清已极,和往日一样。可总有一种日月已换,天地已不是原来的天地的感觉。心一下子苍老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一颗苍老的心,往前走。走走停停,看看风景。倒也开朗不少。 我琢磨着找个三清水秀的地方,养花植草。等过个几年忘了这些糟心的事,再娶个媳妇传宗接代,也好为全人类的发展贡献一点力量。 我一路经过浮缘寺的后院,再到前院,然后下了寺庙门前那条路。很轻易地踏上了下山的道路,走了很长一段,我才恍然自己走得居然如此顺利。 走到山脚,看到了吃饭住宿的地方。顿觉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只想吃一顿饱饭,然后睡一觉。 我摸摸衣兜,没钱。我居然忘了捡回银票。 我看看天,太阳高照。店里热闹非凡,吃住客人众多。我眼巴巴地看了半天。直到被人挤了一个踉跄,骂骂咧咧叨咕了一句“走开,走开”,我才恋恋不舍地从店门前走开了。 我坐在一棵槐树下。看着别人吃饱喝足从店里走出来,我的肚子越发饿了。我盯着槐树叶,暗想,我不会要被饿死吧。听说饿死鬼死后会一直处于饥饿状态,怎么吃多吃不饱,那感觉有点恐怖啊。 我无力地靠着槐树,迟钝地思考着怎么弄点吃的东西。一张美丽的脸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擦了擦眼睛。那张脸还在面前,不是幻觉。我立刻来了精神,笑道:“凤诗姑娘。” “木公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唉,一言难尽。”我打起精神,站了起来,拱手道,“凤诗姑娘可愿慷慨解囊,赐小生一顿饭食?” “此乃小事一桩,木公子请随我来。” 我心里一喜,马上跟了上去。走了没几步,我眼前一黑,身体直往下栽,以为要摔个狗啃泥,没想到被人接住了。 恍恍惚惚中,听到凤诗姑娘在和一个男人说话。 “大哥,他怎么了?” “大概是饿着累着了,有些体虚,不必担心。” “还是赶紧找个大夫来看看。” “诗诗,他是谁?” “来武城的路上遇到的,他是读书人,不会武功。” “诗诗,不要什么人都结交。” “大哥,这位木公子才不是那些好色下流不堪之辈。他风度翩翩,妙语连珠,绝对是个好人。” “好人,你能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们脸上可没有写着好人坏人二字。” “大哥,我辩不过你,不与你说了。” “等这位木公子醒了,给他些盘缠,不要再和他搅和了。” “大哥……” “若是不听,就送你回去。小查,你怎么不劝劝小姐,让她和不三不四的人结交。” “属下知错,望公子恕罪。” 靠,我像不三不四的人?一股怒气从丹田升腾。我费劲地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道:“这位大侠,注意你的言辞。” “你醒了?”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因为我醒来而激动不已的凤诗姑娘。然后扫过东方查,直直地盯着刚才说我不三不四的那位。龙章凤姿,一副少年英雄的模样。可惜了好皮囊。内里冷心冷血冷酷无情。 “木公子,我大哥他其实就是关心我,并不是对公子有任何芥蒂。”凤诗姑娘急忙解释道。 我微笑道:“凤诗姑娘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木某得凤诗姑娘帮助,感激不尽。也明白这位公子有口无心。木某并不介意。” “那就好。”伊凤诗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然后笑盈盈地转身对那位公子道,“大哥,我先出去了,你代我照看一下木公子。”说着,还眨了眨眼,使眼色。 看来凤诗姑娘很希望我和大哥好好相处,但是我的怒气还没消,所以她带着那个东方护卫走了之后,我脸色冷了下来。 而那位伊大侠脸色垮得比我还难看。我皱眉不解,我怎么得罪他了? “木公子是吧。刚才小妹在,我方没有戳破。” “戳破什么?”我更加疑惑了。我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他上上下下看了我一阵,看得我莫名其妙后,忽然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道:“公子这副模样,相信有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说不三不四还是轻的了。” 我脑袋轰地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我看着他,半晌答不上话来。 “我奉劝木公子还是少做那些勾当。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木公子心里清楚。既然木公子喜欢男人,还是不要去惹我家小妹。” 我一跃而起,稳住摇晃的身体,压着满腔的怒气,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男子道:“伊大侠还是不要胡说八道,胡乱联想的好,小心有一天变断袖。”不理他冷气直冒的脸,我继续道,“凤诗姑娘天仙似的人,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她是什么心思,你可管不着。不过,你放心,我对你家妹妹没有君子好逑之心。” “哼,但愿木公子言行一致。” 我一手背在身后,捏紧拳头,好想一拳砸在他欠扁的脸上。忍了忍,我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本人一向言行一致。” “木公子还是躺着的好,万一伤口开裂太甚,只怕以后留下隐患。” 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听得我火大无比,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气愤,淡然道:“不劳伊公子费心。” 他又用鄙视的眼神睥睨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出门而去。 我一下子坐在床上,按着跳动的太阳穴。思绪混乱地像万马奔腾。 第36章:一画千金 浑浑噩噩间,似乎有个大夫在说什么。听不大清楚,只听到几个词,发烧,清洗什么的。 又过了一会儿,好像有人把我放进了水里。然后一把刷子在我身上使劲刷,仿佛要刷掉我一层皮似的。我费尽地挣了挣,怎么也挣不开那把刷子,不过,那力度忽然小了,而且触在身上的也不再是刷子。我放下心来。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感到不对劲。一只手在我身上摸来掐去的,最后居然伸到了我臀部。 …… 我这一生的耻辱就在这两天经历了。先是被男人上,后又被人鄙视成兔儿爷,再又被人肆无忌惮地摸,清洗身体。这和前世流言满天飞,遭人侮辱迫害也差不了多少了。 大概是我的精神太激动了,居然能够控制肉体了。我推了推身边的人,豁然睁开了眼。 东方查!怎么是他? 他的眼中愕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往我身上搓。真的就像他只是在给我洗澡,其它的什么都没有。我忽然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也许之前的那些被非礼的感觉只是错觉或是敏感过度。但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都不想让一个男人给我洗澡了。我立刻阻止了他,说:“我自己来。” 他看了我一眼,将一条帕子递给我,他自己转身走了。 我以为自己思维完全清晰了,身体也一样,却不料,我一站起来,就眩晕得不行,砰的一下就摔进了水里。咕噜噜被灌了几大口洗澡水后,被人提着胳膊拖出了水面。 我趴在浴桶边深吸了几口气才抬头看向来人。居然是那位伊公子。他挑着眉道:“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这么弱不禁风。” 我狠狠地瞪着他,冷声冷气道:“你才是女人。” “哼,有眼睛的都知道本公子究竟是男是女。” “哼,难道有眼睛的人就不知道本公子是男是女了。” “你――”他拉长声音,眼睛盯着我道,“细皮嫩肉的,哪一点像男人。” 我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皮肤,白的,光滑的,不见一个毛孔。这一直是我不满意,于是一直忽略的一个事情。但是现在居然被人拿来说自己不够男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怎么,自己也觉得自己像女人了。”讥讽的语气。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诅咒你有一天被人爆菊花。” 那张脸一下子扭曲了,伸出手猛然掐着我的下巴,冷笑:“你在说你自己吧。” 我双手扳着他铁似的手,狠狠地盯着他。下巴痛得要掉了,不过事关男人的尊严,我是怎么都不能示弱的。 时间似乎变得特别慢,每一个刹那都在延长。我忍不住眨了一下酸涩的眼睛。下巴上的手忽然松开了。 “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哈,真是搞笑,我做怎么事了,需要被人警告好自为之。 我愣了好一阵。然后冷静了下来。我做了一件事。我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控制着大概真的有些虚的身体稳稳地步出了浴桶。 在男人面前裸个身体,遛个鸟真的不算什么。所以,我很淡然淡定。我就要看看这个男人怎么看他所以为的我这个断袖。 我大摇大摆地在他眼前走过,走到室内的床边坐了下来。然后,抬眼去看他的表情。他忽然移开了视线,侧着头冷哼一声。 我半卧到床上,撑着沉重的头,淡眼瞥着一脸孤清孤傲的伊公子。皮笑肉不笑道:“公子既是男人,怎的看男人也能尴尬脸红。” “哼,无耻。”一甩衣袖,转瞬走出了房间。房门碰的一声响。 我整个身体一下子躺倒在床上,迅速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打了好一阵冷战才缓过来。 我思绪不定地思考着生财之道。本来想多蹭蹭伊凤诗,现在看来那简直是自找罪受。我还是快快赚了钱离开的好。 曾经有人问我此生有何志向。我说结婚生子养老,然后死去。这个理想被人大笑特笑。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也不知道这个理想哪里不对了。人生若是不偏,大多数人大体上不就是这么一个过程吗。我又不是神仙,圣人,和普通人一样,自然也得那么过。 我一直以为那个理想很容易就实现了。却不想,居然会那么那么难。前世难,今生难。也不知道老天爷给我一个新生的机会是什么个意思。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感觉好了很多。我揉揉额头,找到了自己那身破烂的衣服穿上。 我低着头往客栈门口走。走了好一阵,我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集市的繁华热闹。我有一种自己和他们相隔很远很远不在同一个世界的感觉。 靠,不就是被男人上了,被别人鄙视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振了振精神。观察了一阵后,我向一个字画店走了进去。 店里的人很热情,没有因为我穿着破烂而怠慢。 “我想看看你们店里最好的字画。” 一个一脸福相的中年男子领着我到东南面看。那一排的画全是名家作品。当然我是不知道那些名人是何许人的,不过那些画都各有特色,算得上名家之作。 我看了一圈,对那中年男子道:“贵店收字画有什么规定吗?”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这倒也没有特别的规定,本店收购各种档次的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最近店里主要收购上等画作。” “可有人坚定?” “自然有鉴定师。” “掌柜的,可否借我纸笔一用。” 店家犹豫了片刻,便道:“公子请。” 看来这个掌柜的还挺有主见的。我跟着他到了一间屋子,屋里正中央,一张画桌,笔墨纸砚俱全。 我也不客气,走过去,拿起笔就开画。我以为我会很生疏,没想到居然很流畅地完成了。画完之后,我才仔细看了看自己到底画了一副怎样的画。 三生花一株,开在若有似无的虚无空间。每变幻一个角度都会若有若无地看到不一样的空间。 空间的神秘加上奇异的三生花。这幅画该是价值不低了吧。 等墨迹干了后,我卷好画,走了出去。 老板看到我一副惊讶的样子,大概是惊讶于我这么快就画好了。 “掌柜的,看一看,估个价吧。” 他接过我手中的画,打开看了一眼之后,神情一下子肃然起敬了,又上下左右看了半天,脸上一直惊喜不断。然后对我道:“公子此画甚妙,我这就找人鉴定。” “我在这里等着。”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那个老板还没出来。只有一个看店的小童服务了几批客人后好奇地看着我。我抬头对他温和一笑。 他对我道:“公子的画肯定很棒。” 我疑惑:“何以见得。” “因为这么久都没鉴定完毕,说明公子的画引起了师傅的兴趣。” “原来如此。” “公子究竟画了什么?” “一朵花。” “一朵花?什么花。” “稀有的花。”我道。 小童显然很好奇,但是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道:“公子这是遇到打劫的?” 我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眼,笑道:“差不多。” 小童一脸同情地看着我。 终于,掌柜的出来了,后面跟着一位蓄长胡子的中年人。模样清矍,诗书之气很浓。那人一见我就大方不失礼貌地打量了我一番。这时,掌柜地开口道:“公子觉得此画当价值几何?” 我看向掌柜,随意道:“掌柜的随便给个价就是了。” “公子真乃大度之人。”那中年胡子道。 我也微笑:“不过信任先生和掌柜人品罢了。” 我就不信,我都这样说了,还不给我一个公道点的价格。 那位胡子先生摸着胡子,拿着那画又看了一阵子,边看边笑着点头,道:“变幻不定,意境深远,公子的画,老夫也说不出个价值来。当属无价之宝也。” 瞧,掌握华夏古画的精髓就是好。画个花儿,加点让人看起来充满联想的东西,这画就无价了。这下子,饭碗不愁了。 我心中喜悦不露,只淡然道:“大师谬赞。小生专为卖画而来,不管是否无价都是要卖出去的。” 掌柜笑容满面地看着我道:“黄金一千两如何。” 黄金!要是能拿金子就好了。可惜不方便,只能揣银票。我暗叹一声,面上淡然道:“可以。” “公子是要金票,银票还是金条?” “金票九百两,其余换成银票即可。” “好呢,公子稍等。” “这位公子贵姓,可方便告知一二?”长胡子先生忽然道。 “小生姓木。” “公子是读书人?” “算是吧。” “那可有意向考取功名?” “小生性好游山玩水,不善政事。” “可惜了。” “先生为何言可惜?” “读书人当考取功名,报效国家才是。老夫观公子才气不凡。” “先生谬赞,小生不通四书五经,专好旁门左道,并无博取功名的能耐。 “是吗?” “不敢欺瞒先生。” 等那掌柜的拿了票子出来,我收了钱,迅速地走出了此店。出门后回望了一眼店名――翰墨斋。有些熟悉。貌似京城也有这么个地方。看来这韩墨斋开得比较多,后面的老板要么是有后台的,要么本身就很有权势。这种地方,以后还是少来比较好。 我转回头准备走人,忽然一对男女从我身边走过。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没看错。那一男一女再熟悉不过了。男的是当今圣上,女的是甘愿。她们走进了翰墨斋,那成双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情侣。 看来那小团团果然是皇帝的儿子。 看不出来这齐政居然是这么风流倜傥的人。那个关于他独宠赵皇后的传言还当真是传言。不过,话说回来,就那日所见的赵婵,除了模样好看点,还真让人喜欢不起来。 要是我也会更喜欢甘愿姑娘。只是这个皇帝嘛……唉,居然祸害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感叹一番后转身欲走,却发现拥挤的人群自发地隔出一条道来。 难道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还有人比皇帝还牛逼吗?我伸长脖子看去。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去看皇帝和甘愿这对情人儿,更不会站在这里感叹半天,更加不会伸长脖子去看是何人如此气场强大,居然让人群自动让道。 青铜面具上,飞鱼纹似真欲跃出。深邃暗沉的眼隔着面具直直盯着我。一种落入无限深渊的感觉顿生。理智告诉我快点走,但是我的身体迟钝地定格在那里。眨眼间,他已经走到我的面前。 他不言不语,只是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路过的人的头来好奇的视线,但是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停下来围观,只作路过随意瞥来的样子。 我的思维终于在被人围观的压力下转动了,身体也终于能按照大脑的指示反应了。我转身就跑。还差点撞到了已经从翰墨书斋出来了的皇帝齐政。我忽略他皱眉的不满情绪,转个身继续跑。 只听见后面甘愿出声道:“那位公子有些眼熟。” 皇帝声音冷淡道:“看错了吧,像这样莽莽撞撞,落魄糟糕的人,怎么可能是你所熟悉的人。” “大概是看错了吧。不过,你怎么能这么说。那公子大约是有急事。” “恐怕是做了坏事被人追杀吧。” “你何以如此说?” “你没看见他是见了一个戴面具的人才惊慌而逃的吗?” …… 皇帝这种人就是格外遭人厌恶。 我卯足了劲往前冲。身体灵敏地避开了周围的人。 我有一种我可以一直一直跑下去,直到穿越人海到到一个未知的安全安乐的地方。但是理性的意识告诉我,他就在我身后,随时可以抓住我,我完全不能脱出他的手掌心。这感觉十分的糟糕。也许我不应该做无用功,但是除了跑,我想不出第二个方法。所以,我只能闷头奔跑。 第37章:神出鬼没 人群在我眼边一晃而过。有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跑出好长一段后回头。伊凤诗、伊凤诗的大哥、东方查,外加不认识的两小厮。我刷的转开头,继续跑。 直到上气不接下气,肺部快炸了,我才停下了脚步。 我气还没踹匀,就听到一个讥讽的声音响起。 “怎么,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追杀了。” 我皱眉看向这个已经列在我最讨厌的人名单上的伊家大哥。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才做了亏心事。” “没做亏心事,你跑什么?”他抱着剑,懒洋洋地站着,拉长语气。 我靠在巷子里的墙边,也懒洋洋道:“我乐……”意。 鬼神一样出现在我面前真的是一件非常抹杀人自信的事情。 我看着孤冥的眼,平静地说:“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也不管他回不回答,我转身就走。发现他跟在我后面,我转身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听到他说:“你一个人太危险。” 我转身叉腰偏头盯着他,嗤笑一声:“我一个人危险?我看跟你两个人才危险呢。” 说完,我就后悔了。那种事最好是能不提起就不提起,我居然傻到自己提。看到他眼中变幻的神色,我越发后悔了。我闭眼深吸气,特别认真特别认真地对他道:“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说让你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伊家大哥忽然凑了过来。 孤冥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看着我。 我道:“谢谢你几次的救命之恩,但我希望以后我们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我转身走了。这次他没有跟上来。我松了一口气。走出巷子,又是人潮如梭。我站在巷口望着外面,一时茫然。脑海里忽然想到,皇帝不在朝,丞相也不在朝,国家谁管?难道柳重域他其实在朝?也许孤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虽然眼里都放碧光。 我想了想,越来越觉得应该是这样。我顿时感觉轻松多了。 “刚才那人是谁呀,你怎么会惹那样的人?” 我豁然转头,只见伊家那位大哥抱着剑站在我旁边。我皱了皱眉,没有理他。 他眉毛一挑,冷哼一声,出口道:“莫非那就是你的姘夫?” 我心中的怒气一下子被点燃了。我牙咬切齿道:“麻烦你嘴巴放干净点。” “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我冷哼一声:“伊大侠,我们并不同路。麻烦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本公子自走自己的路,木公子不要与本人同道才是。” 我鄙视他一眼,扭头就走。没走几步,就见伊凤诗一行人从大街上过来,见到我就高兴地挥手。我忍着跑路的冲动,对伊凤诗笑了笑:“凤诗姑娘好。” “木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偷偷走了。” “小生之前遇到点急事,不及与姑娘说,便先自走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的事都解决了吗?” “已经无事了。多谢凤诗姑娘挂怀。” “哪里的话,木公子既然无事了,就随我们一道去看武林大会怎么样?” 我顿了顿,为难道:“恐怕不能与姑娘同行了。” “为何?” “在下不打算去看武林大会了。” “你不去了?为什么?难得都已经到武城了。为何不去?” “也许人家不是不去,而是不愿与我们一道去。”伊家大哥插话道。 “是这样吗?木公子不想与我们同路而去?” 我瞥他一眼,笑着对伊凤诗道:“非也。只是忽然觉得我还是少涉足武林的好。再则,看到他人潇洒江湖,难免感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所以还是不去的好。凤诗姑娘,小生先行一步,有缘再会。” 伊凤诗犹豫道:“既然如此,那木公子好走,后会有期。” 我点点头,转身快步走了。 我终于是换下了那身破烂的衣服。离开服装店,我去仙品楼吃了一碗美味的莲子羹,然后陆续问了好几家客栈都被告知已经客满了。 我无奈了,难道晚上要夜宿街头? 唉,本想马上蒙头大睡一场,没想到沦落到有钱也没地方住的地步。 我蹲在街口,望着那一排排的屋檐出神。忽然就觉得所谓的自由自在的浪迹江湖是多么悲催,多么不美好的一件事。 面前一波一波的人走过。平民百姓,小家碧玉,小家公子,大家闺秀,大家公子,武林汉子,武林豪杰,武林公子,武林美眉,长着胡子的中年老头,老年老头。提剑、背剑、抱剑的剑客,提刀、背刀、抱刀的刀客,鞭子兄、鞭子妹,奇奇怪怪的武器,千奇百怪的人。这就是江湖人。 我揉了揉模糊的眼睛。睁开,怎么还是花花绿绿,晃晃悠悠的?我靠在墙壁上,闭着眼。 靠,我一千零一次后悔没有习武。哪怕真的不是那块材料,只要坚持不懈也能混成个一般高手吧。就算不是高手,也能强身健体,不至于这么经不起伤,病病歪歪的。 忽然感觉有人站在我面前,我立刻张开了眼。 怎么又是他?不是都和他说清楚了吗,他怎么还在这里? 我皱眉。懒得跟他说话,起身准备离开。他忽然揽着我的腰就飞了起来。 我忍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尽量心平气和道:“我不都和你说清楚了吗,你怎么还出现?” “你发烧了。” “你才发烧了。”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反应过来他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后,我顿了顿,忽然更气了。要不是被他那啥,我能这样体虚吗。 又回到了那个四合院。又是那间屋,那张床。不久前我还很喜欢这个地方。但是现在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他将我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还给我喂了一颗药。我转了个身,不去看他。 老实说,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可是偏偏地点和人不对。我闭着眼,根本睡不着。脑袋晕晕乎乎地,没个着落的感觉。 他似乎就坐在床边。我越想忽略越是心烦意乱。 过了一会儿,我实在憋不住了。一下子坐了起来。转头,果然看到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我一转过来,他就看了过来,眼神柔和。 看到他这样,我的气一下子泄了,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 我揉揉太阳穴,无力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忽然叹息一声,伸手摸我脑袋,我微微偏头,没躲开。只听见他道:“那天的事情吾很抱歉。” 抱歉有屁用。 “吾会负责的。” 负责?我没听错吧。呵,我又不是女人,他要怎么负责。还自称吾,凸显自己的特殊吗。 我耐着性子,盯着他的眼睛,挑眉道:“你要怎么负责。” “你希望吾怎么做?” 我无语地看了他半晌,无力道:“孤冥大侠,我是男人,不需要你负责。” 又过了半晌,他开口:“你想要什么?” 我木然道:“我没什么想要的,麻烦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就好。” 我话落,他忽然靠近,眼睛盯着我,语气听不出情绪地道:“那不可能。” 我闭眼,按太阳穴,睁开眼,道:“你是谁,为什么老出现在我面前,你有什么目的?我没有什么东西是可让人图谋的。” “你想多了。好好休息一下。你不是想看武林大会吗,等你身体好了,带你去。” “我已经不想看了。” “那你想去干什么?” “如果你非要做点事情来弥补自己犯的错误的话,那就给我弄本可以让我成为高手的武功秘籍。” 他看着我,眼一眯,道:“你不需要。” “我怎么不需要,你不能弄来就算了,不要说我不需要。” “你不适合练武。” “不适合和不能是不能划等号的。” 记得曾经年少无知,柳重域说一句不适合,我还高兴得不行,觉得以后都不用辛苦练那劳什子的武功了。 唉,现在才知道那是多么错误的认知啊。 “如果不能做这件事就算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我说完,就听见他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道:“你若执着于此,倒是有一本心经可能适合你。” 我本只是刁难他,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的话。我立刻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心经。练了有何效果。” “万法心经。” 万法心经,一听就感觉很了不起的样子。我继续道:“这心经可配有外加功夫?” “此心经可配任何外加功夫。” “既然如此,就拿来我试一试。” “此经消失已久,现不知在何处,需要花些时日寻找。” 我刚升起的精神,一下子焉了。这和空头支票有什么区别。 “不过,最近倒是听说了此经消息。” 我不是很有劲道:“什么消息。” “本届武林大会的最后胜利者能得此经书。” 武林大会。 我有些犹豫,本来决定不去凑那个热闹。但是现在…… “你有把握夺得武林大会魁首?” 他投给我一个蔑视的眼神。 武林大会这么盛大的江湖峰会他都能不放在眼里,到底是有多牛叉。 我思索了很久,终于没抵挡住万法心经的诱惑,遂点头同意了。 这一同意,我就暗悔。怎么能跟他一同去武林大会。我想我是糊涂了。 第38章:番外一:前世父亲篇 他有了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孩子。一开始,他并未打算亲自养他。只是当他看见他的时候,他晶莹剔透的眼睛朝他一笑,他便忽然觉得有一个孩子也不错。 那孩子在他眼皮底下逐渐长大。也越来越不亲近他了。那曾经对他充满濡慕之情的眼神渐渐失去了。他开始没太在意。而等他已经完全用淡然地眼神看来时,他却发现自己有些不大适应。 那孩子似乎谈恋爱了。但是他觉得那些女孩子都配不上他。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他在最初就已经决定任他自由成长,他不会干预他的人生轨迹。 然而,最近,他似乎越来越多的去关注那孩子的事情了,甚至在他工作的时候都能想到他。这对他来说是一件烦恼的事情。因为他不能控制时不时在脑海里冒出那孩子的身影。那孩子看起来比同龄人要懂事成熟,而事实上也更单纯。 他似乎在音乐和绘画方面很有天赋,但他却没有选择任何一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一个时时不受控制的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人,这让事事都操控在手的他感到十分的不习惯。他决定转移一下视线和思绪。 池扬是他交往时间最久的情人,他是一个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男子,一向懂进退,他对他很满意,五年了,他也没打算换一个。一天,他忽然对他提出想去他家看看。他看出他的忐忑和期待。他思索了一番,不知当时为何竟同意了。 那孩子看到了他和池扬亲密的那一幕后,十分震惊。已经淡然很久的表情终于变了。他说不出来那时候是什么感觉,很复杂。 那孩子似乎很不喜欢池扬。没几天,他就向他提出搬出去住的要求。 那时候,他忽然有些后悔带池扬来这里。这个地方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们FZ二人。而从有了那孩子开始。他也在不知不觉间把这个地方当成了家。而形成这个家的最重要的那个孩子却说要离开。他的情绪从来没有那么复杂过。 那孩子走出了他居住了十八年的地方。他也带着池扬住到了其他地方。他知道他真的后悔带人到那里去了。 一别两年,他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去见那孩子。因为他遇到了麻烦,陷入了同性恋的流言中。 事实的真相,他很容易就查清楚了。有男孩子对他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他早该知道,那个孩子能轻易引起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的关注。 当传来那孩子因为乱搞关系,被人杀害的消息时,他以为听错了。那个孩子怎么可能死去。确定那是事实后,他忽然觉得世界都暗淡了。从幼儿到儿童到少年的二十年,他每个时期的样子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想杀人。池扬在他身边安慰他。他完全听不进去,甚至有些烦。 他调动了最大的力量去查那孩子的死因。其间有人阻挠,甚至制造虚假的证据。但正是这些多余的举动让他查出了事实。 真相是再一次令他后悔莫及。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后悔过任何事,唯一后悔的就是带池扬回家,甚至是和他交往。 当他把抢抵在池扬的头上时。池扬终于不在是温文尔雅的了。他扭曲了脸色,疯狂地大笑了起来。他本不欲听他多说。但是他却说他果然对那孩子有超出人伦的情感。 这句话像惊雷一样在他心中炸开。 那孩子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存在,他从未仔细地思考过。 他改变了直接杀死池扬的决定,他将他送进了13号监狱。那里是同行恋罪犯集中营。 池扬恐惧了,甚至想自杀,但他怎么能让轻易自杀呢。他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凡是要救池扬的人,都被他消灭了。那一刻,他们说他是魔鬼。 都说时间可以淡忘一切。然而,于他而言,时间只会一点一点地刻骨铭心。他甚至开始幻想,如果那孩子活着,他们现在该是怎么样的。 他的世界已不需要太多的东西,有那个孩子便足以。 某一天,他忽然记起来,曾经有个道家的人言说他会命逢情劫,避不开当悔一生。 他这一生当真要应此言? 千万世界,也许他该去找那孩子,只是他在何处? 也许他该去须弥山间找答案。 池扬篇: 当他第一眼看到西临城,就深深沦陷了。为了能接近他,他花了三年的时间。为了能成为他的枕边人,他花了五年时间,他观察了他的没一任情人。然后将自己变成了他应该最喜欢的那一类人。他顺利成了他的情人。也是时间最久的那一个。五年过去了。他以为他可以再往前走一步了。只要迈过那一步,也许他们的关系就可以变成他希望的那样了。他们会相伴一生。然而,那一步却是万丈深渊。 那一步跨出,让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西临城的心已经落在了一个孩子身上。他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亲身儿子。但是他知道再也没有人能在他心中占据超过那个孩子的分量。 他的脑海第一时间就反射出:那孩子必须死! 只有他死了。一切才会在还没有发生质变的时候结束。 杀死那个孩子后,他告诉自己太美的东西都是遭天妒的,他只是代表天道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而已。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听说那孩子死了之后,西临城整个人都变了。他疯狂地杀死了一切伤害那孩子的人。最后,轮到了他。 一切都结束了。 他被他无情地送进了13号监狱。 在那里,他连选择死亡的机会都没有。苟延馋喘地活在那些魔鬼群中。他的恨意却越来越浓烈。他恨他如此牺牲却换不来西临城的心。 一切都只因为西临瑾。那个美丽太甚的人。 主角前世母亲篇: 她一直是天之骄女,拥有财富,美貌,甚至智慧。他骄傲的生活着。直到17岁那年看到了他。他叫西临城。背景很神秘,即使她们家有军政高官也查不出他真实的背景。家里人告诫他不要去招惹他。她并不放在心上。开始主动接近他。他接纳她后,她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了。他却告诉他,她只是他的情人,而不是女朋友。她一向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觉得总有一天,他会承认她的地位。于是即使是情人,她也在愿意他身边。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身边就只有她一个,没有其她人。她以为他是爱她的。为了逼他承认他对她的感情,她假意提出分手。她期待的挽留和真情告白都没有。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然后,很快他的身边有了别人。她难以置信,还以为他只是气她。但是他的表情和行为都告诉他,他是真的和她分了。 那时候她完全疯狂了,于是对他身边的女人下手。然而,她才一动手,就传来家里父亲生意遇到危机的消息。她知道他出手了。她也第一次意识到他的背景比想象中还强大。 她还爱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后悔当时的任性了。她一天一天绝望,忽然一天却发现怀孕了。她欣喜若狂。她那次的在套上刺了个针眼,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10个月后,她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孩。她带着孩子满怀信心地去找他。然而,她又错了。他没有因为孩子接纳她。他甚至一度不想要孩子。 最后,他带着孩子走了。 她再也没有看见过他。她总以为他那么了不起的人,将来定然是要大放异彩,成为名人的。但是,没有。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没有他丁点的消息。 再次又他消息的时候,她听说他的孩子死了。他在为他孩子报仇。 他的孩子是谁?是她的那个孩子吗? 她只见过那孩子一个月大的时候的样子。那是全世界最最可爱漂亮的孩子。他长大了不知是何种样子。他死了吗? 朋友篇: 他很确定自己喜欢的是女人,没有任何同性恋的倾向。他们那群人里不乏有人不是同性恋却玩漂亮男孩的,但他完全接受不了触碰同性的身体,不管那个男孩有多么漂亮。 而可笑的是,他最后居然爱上了一个同性。最初,他告诉自己,他只是迷恋于他那世间少有的美貌。 于是,他找了极美的女子交往。只是实践证明,无论多美的女子都无法将他从那条偏离的轨道上拉回来了。 再次去青楼,他点了男孩。其他人都恨惊讶。他什么也没说。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接受同性。可是实践又证明,他依然接受不了男人的身体。 所以,他知道了,他真的爱上他了。 他看着他弹吉他奏钢琴追求女孩子。所有听到他演奏的女孩都仿佛陷入了梦幻之中。他很顺利地追到了他的女友。 他想,他对任何人奏响音乐,别人都无法拒绝他吧。无论那人是男是女。 他听过的世界上最棒的钢琴家,小提琴家,吉他手都比不上他。他的音乐就和他的美貌一样,时间少有。 他一日日为一个名叫西临瑾的少年深陷。 当他谈及毕业要和女朋友结婚时,他终于忍不住一直以来的心情了。他不受控制地亲吻了他。吻上他没有丝毫排斥,只有更多的欲念奔涌而出。 他没想到,他一时冲动,竟然使他陷入了同性恋的流言蜚语中。他知道有人恶意中伤。想要插手却发现无能为力。家里的人发现了他的行为后,大为震怒。他一旦有什么行动,他们可能会不惜除掉他吧。这个可能一出现在他脑海,他觉得寝室难安,不得已,他只好表现出他对他只是玩玩的那样。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只不过短短不足一月,他就听说他死去了。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不闻不问远离他,他应该一直站在他身边才对。 全世界都灰暗了。他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兴趣在任何事情上了。唯有替他报仇而已。只是连这个他似乎都晚了。已经有人扫荡了一切伤害他的人事。他的家族甚至被波及到了。 他差一点就死在了一个神秘的男人手里。然而,他却放过了他。 他有些遗憾,也许死了就可以见到他了。 他感到悲哀,那个男人是他什么人?他身后居然有那样厉害的人物。 第39章 这一觉睡醒,我全身汗湿,衣服黏在身上,但大脑却清晰无比了。整个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视网里,身上充满了劲。 我下床活动了一下胳膊腿。 “醒了?” 我吓了一跳,往发声出看去,孤冥站在窗角。 我赶紧收回乱舞的胳膊腿,皱眉道:“你站在那里干嘛,吓人呢。” 他一下子就到了我面前,手搭在我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后,道:“已经好了。” 我躲开他的手,退后一步,道:“以后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之前那次的事情,就忘了。我也不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忽然那样。” 事情已经发生,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能洗刷掉事实。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就当舍身行善了。这样一想,忽然觉得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受了点皮肉之苦,再加上个男性尊严的问题。但有时候尊严这种东西不能看得太过了。该忽略的时候还是得忽略。不然,就没法活了。 “可要沐浴?” 我一翻白眼:“我这个样子,需要沐浴不是显然的吗。” 等他出去后,我坐在桌边,拿过茶壶就往嘴里灌水。我还以是冷的,没想到温温热热,温度刚好。 我看着门叹气。要是没有那件糟心事,和孤冥这样的人做朋友真心不错。现在,我也只能这么感叹了。 不一会儿,两个青年搬着浴桶,担着水进来了。 我看了看他们,怎么看怎么不像干粗使活的人。 等他们弄好水要出去的时候,我叫住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两人抬头看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其中一人回道:“我们是主人的手下。” “你们主人是什么人?” 两人对视一眼,又瞟我一眼,道:“我等不敢随意泄露主人身份。” 见他们为难,我也不好再问。便道:“之前有两人,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年。他们去哪里了。” 我本只是随便一问,不想二人忽然脸色大变,俱露出恐惧之色。 我疑惑道:“怎么了?” 二人正要说话,忽然传来孤冥冷冷的声音:“他们未尽到职责,自当领罚。” “主人。” “都退下。” “是。” 两人转瞬消失无影了。 我看向全身冷气直冒的孤冥,皱眉道:“那两人……” “他们的事情,你不必多问。” 我立刻住了嘴。的确,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回神后,我道:“你出去,我要沐浴了。” 他看我一眼,转身出去了。我关上门,走到屏风后,几下子扒掉身上的衣物,钻进了水里。 洗完澡,全身舒爽,精神也为之一振。 武林大会举行的确切地点在西陇山庄,西陇山庄位于武城西郊外,庄主是白延蔺。白延蔺此人乃是武林老一辈当中泰斗一般的人物。从年少成名开始,就一直长青不衰,武功位列顶尖高手,十年前当选武林盟主,至今稳坐盟主之位。 这些事情,我自然是不知晓的,全是听来的。 据说那万法心经本为盟主机缘巧合下得到,本次武林大会居然要拿出来。许多人赞叹白盟主胸襟宽广,德高望重,人品高洁,居然愿与宝予人。 我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看。马匹飞扬而过,马车辚辚不断,行人络绎不绝。忽然,一辆眼熟的马车从我面前驶过。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伊凤诗的大哥,东方查。两人本已飞马而过。伊大侠却去而复返,出现在我的马车旁。我要放下帘子当没看见已经来不及了,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道:“木公子不是说不去看武林大会吗,这是要去往何处?” 我木着脸道:“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呵,果然是和你的那位一起去。” “干你何事。” “的确不干本公子什么事,只要你不在我小妹面前乱晃,本公子自然懒得管你。” 我冷哼一声,放下车帘。 转头就对上孤冥的面具脸。我暗道,没事戴个面具也不嫌热。大夏天这打扮也真够奇葩的。 外面是炽热的太阳,马车里热气翻涌,我摇着衣袖扇风。忽然,一股凉起升腾。 我顿了几秒,看向孤冥。他稳坐如山,姿势从头到尾没有挪动一丝一毫。 我只能说武林高手就是好,动动内功就制造出了冷气。那之前我对他戴面具会不会热的考虑完全是不必要的。 这人造冷气倒是比空调冷气舒服多了。 一想到也许有一天,我自己就可以释放冷气,夏不惧热,冬不惧冷。这简直就是一件大妙的事情。只是,我不由担心,一路听说有不少高手冲着那万法心经而来。不知道孤冥能不能力挫群雄夺得那经书。而我最担心的不是他能否取得魁首,而是万一有那神偷大盗盗走了经书该如何是好。要知道无数的小说,以及事实告诉我们,大凡宝贝都不是那么好得到的,最后说不定谁也得不到。 唉,我这是想多了。得之我幸,不得之,我也没办法。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执着过甚要不得。 车行了半日,我无聊之极,又掀开帘子往外张望。这一看,又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火云、寒冷。万佛教两大护法随行左右,不用想就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 我赶紧放下帘子,打算再也不往外探了。 然而,这次,我不欲惹人眼。偏偏有人主动找了过来。 “车里的这位公子,我家教主有请。” 我只当没听见,外面的人又重复了一遍。我看了孤冥一眼,他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我继续不理会外面的人。 下一刻,马车停了下来。 我看向孤冥。他一拂衣袖,面前的轿帘打开。 之前帮我担洗澡水的青年之一忐忑地道:“主人。” 孤冥一个手势,那青年立刻闪开了。 面前一辆豪华的马车,车轿门缓缓打开。 紫衣银发,果然是万佛教主。 金眸看了我一眼,就和孤冥对上了。两人一对上眼,周围的气息顿时为之一变。 果然是高手遇见高手,惺惺相惜了。 我往后一靠,双手环抱,准备看一看,这两人会撞出怎样的火花来。 “瑾瑜,到本座这里来。” 我放松下来的情绪一紧,狠眼瞪了过去。不要用那种我是你什么人的语气说话。可恶。 忽然周围冷气极升,我打了一个冷战,看向孤冥。他瞥我一眼,周围的冷气忽然又降了下来。 烈日当空,两辆马车对立在官道上。一批一批的江湖人士走过。有人不满,却没人敢冒然出来说什么。只匆匆打马而过。或有那天真的江湖菜鸟,好奇地围观,被寒冷、火云二使冷眼一瞪,便匆匆离开了。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我干眼看着。好几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忽然一声轰隆的响动。两顶车轿同时四分五裂。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人已经被孤冥揽着飞到了半空。然后,他没有停下来,而是一路飞掠而去。 热风刮过,脸燥,眼涩。我只好闭着眼,忍着刮脸的不适。 忽然我感觉光线弱了,风力小了。睁开眼,我身上笼着孤冥的袍子,从头上一直罩下来,却并不感到热。看来这件衣服很有门道。 一片密林中,一处庞大的建筑群绵延数百亩。那就是西陇山庄。鼎沸的人语声从里面传来。 我们停在大门前。待客的门使道:“请二位出示请帖。” 原来去里面需要请帖吗? 我看向孤冥,他拿出一张红帖子。那门使看了,脸上神情骤然惊诧肃穆,然后恭恭敬敬地迎我们进去了。 我不由好奇道:“没帖子就看不到武林大会吗?” “只是不能进庄内住宿。” “哦。”我点点头,道,“难道武林大会不是在庄里开吗?” “届时自然有场地可以供所有人参观。” “原来如此。” “没帖子的人住哪里?”刚才一眼看去,这里就只有这么一处建筑,再没有别的住户了。 “江湖人,餐风露宿是常事。” “……”是我糊涂了,居然忘了这是江湖。小说中不都写了嘛,江湖中的人夜宿野外那是常态。 我决定闭嘴不言了,不然显得自己很无知。 那接待使亲自领着我们进了一个面积极大,环境幽静的院子,安排好了房间,指派了一小厮和丫鬟才又离去了。 看来孤冥面子很大呢。 那小厮一看就机灵得很,那丫头长得憨憨的,包子脸,有几分可爱。 我对他们笑了笑,道:“可否麻烦二位弄些热水来。” “公子可是要沐浴。”小厮立刻道。 “没错。” “公子稍等。”那小厮丫鬟奔跑着去了。 我在沉香木四方桌旁坐下了。看着孤冥道:“你有几分把握取得那万法心经?” “志在必得。” 我看了他半晌,不是很有信心道:“不要自信过头了,到时候没准会出现意外情况。” “只要你想要,吾总是会拿来给你的。” “你就不能不自称吾嘛。”我撇撇嘴,“凸显自己地位特别还是怎么的。” “但愿吧。” “你不相信我。” “你是很厉害,但是武林大会可是云集了武林所有的高手高高手们。你是天下第一高手吗?就算是,人家所有高手万一联起手来,你还能赢不成。” “人心不齐,合在一起也不过乌合之众尔。” 这样自大自负的人,我能跟他说什么呀。说运气吗?可能运气不好,任你再厉害,就是得不到那经书。 我转开头,懒得再和他较真。 热水一来,我就赶紧洗去了一身的汗水和尘土。 再出门,便发现院子里其它房间多了客人。基于总是遇到不想看到的人,我赶紧退回了房间。 孤冥被我赶出去了,不知去向。大概去探听消息去了吧。 表现得那么自负,还不是要实践知己知彼的策略。我刚一这么想,转眼的瞬间就看到孤冥坐在屋子里。 看来是我想多了。 第40章:西陇山庄 住在人家地盘上,自然是要去和主人家打个招呼的。孤冥似乎本不欲去,我说想去看看,他也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晚宴的时候,大多住进了庄里的客人都出席了。能住进来的人大概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我跟在孤冥后面,大着胆子打量众人。 不知怎么回事,我一看过去就会与别人四目相对,我开始有些尴尬,后来便大大方方回以微笑,对方倒忽然尴尬地移开了视线。连续好几个人都那样,我不由心生疑惑。难道他们也在偷偷打量我不成。 我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蓝布长衫,头发本来被我随意弄了个马尾,后来孤冥给我梳了个标准的翩翩公子发型。我对水而照,非常有气质。 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那么一定出在孤冥身上了。我看了一眼在众多人中特别不一样的孤冥。大概人们都好奇我为什么会跟在他后面吧。 我昂着头,从容走过。孤冥坐下,我坐下。我们这一桌本来有两少侠坐在这里。不知为何,我们坐下后,他们坐立难安,我对他们友好微笑,他们俱都脸一红,低下了头。我疑惑不已,难道我很可怕?不一会儿,那两人就离了桌,自去了别的地方。 我反应过来,这大概都是孤冥气场太强的原因。我看一眼孤冥,暗想,也许有一天,我也能虎躯都不震,就能威慑群伦。 之前都顾着看人了。这会儿,我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极大的一客厅,一眼望去都看不清楚尽头处的人的模样。一屋子的桌子,满屋的人。虽然人多却一点也不喧哗,甚至是有些安静。这样安静的场合,我也不好贸然开口说话了。 我垂着头喝茶,忽然,感到一股视线,一直盯着我。我猛然抬头,伊凤诗和她家大哥站在不远处盯着我猛瞧,一副奇怪的表情。 我放下茶杯,对伊凤诗微笑:“凤诗姑娘好。” 她张着嘴,一副愕然的样子,好半天才道:“你是木公子?”语气似乎不敢置信。 我奇怪地看着她:“凤诗姑娘,几日不见,你居然都不认识小生了吗?” 我话落,她几步走到我面前,美眸盯着我道:“这才是你的真容?” 我愣了愣,摸了下脸。难道易容已经消失了。难怪别人都不认识我了。 “凤诗姑娘,先前木某并非有意隐瞒真容。还望凤诗姑娘不要生气。” 半晌,她忽然一叹,道:“木公子确实需要易容出行。” 我忽略她奇怪的语气,只高兴道:“凤诗姑娘不介意木某不算欺骗的欺骗就好。” “能认识木公子这样的人是我的荣幸。”伊凤诗忽然对我俏皮地眨了眨眼:“今日公子出现,江湖怕是又添新闻。” “……”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嘻嘻一笑,却不解释。眼睛瞄向孤冥,小声问:“这位是?” “武林高手。”我顺口道。 伊凤诗眨眨眼:“木公子不介绍一下这位朋友吗?” 我眨眨眼,说:“他不是我朋友,我们只是勉强认识而已。” 我话落,伊家大哥忽然冒出一声冷哼。我不屑地瞥他一眼,移开视线看向凤诗姑娘道:“凤诗姑娘坐下说话吧。” 她犹犹豫豫地看了看孤冥。我道:“你不用管他。” “小妹,男女授受不清。”伊姑娘那碍眼的大哥说。 伊凤诗嗔道:“大哥,江湖儿女,什么时候讲究这个了。” 伊大哥无法,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我无意中往周围扫了一眼,发现全场绝大多数目光汇聚在这里。我不由在心里叹息,美人的魅力就是大啊。 茶香缭绕,宾客如云,就是不见主人家出现。我和伊凤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孤冥坐着一动不动,一语不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伊家大哥也也端坐有范,看上起倒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有为青年一枚。 终于,夜幕降临的时候,开始上菜了。 各色佳肴看得我眼花缭乱,口水直冒。最近几日都吃得相当清淡,今日终于可以大吃一顿了。我差点就笑裂了嘴。 这时候,主人家终于是姗姗来迟。 白延蔺五十左右的年纪,看得出年轻的时候颇为英俊,现在也还是老帅哥一枚。精神矍铄,气度不凡,最重要的是给人一种君子端方的感觉,见之让人心生好感。他后面跟着一男一女,十几岁的模样,男孩帅气,女孩漂亮,好似金童玉女一般,惹喜得很。 我正看着她们微笑,那两人竟是一下子就看到了我,同时露出同样惊愕的表情。我差点笑了出来。那两人果然是兄妹,默契度真好。 那位盟主走到大厅中央对着周围一抱拳:“各位江湖朋友们,幸会。白某能继续主持本届武林大会,甚感荣幸,在此谢过各位朋友的信任。” 声音一如人一样君子端方。 “白盟主,听说您要拿万法心经当本届武林大会的彩头,此话可是当真?” “千真万确。” “白盟主的胸襟广阔,我等佩服。” 我悄声问伊凤诗:“那问话的人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大哥,你知道吗?” 伊家大哥道:“江湖一支笔。” “江湖一支笔?怎么说。”我疑惑道。 “他专门撰写江湖佚事,记录江湖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是不是好比朝廷的史官?” “差不多吧。” “我瞧他年纪不大,写出来的东西在江湖上认可度高吗?” 伊家大哥鄙视我一眼,道:“他是年纪不大,但是他的家族已经传承了数百年了。” 我讶然道:“他们家写江湖轶事也已经几百年了?” “没错。” “那他们家岂不是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江湖事。” “这还用说。” 我惊叹惊讶地看向那位秀秀气气的青年公子,他居然这么牛逼吗。不料,他的眼睛精明得很,我才看去,他就看了过来。我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他充满别有深意的眼神令我莫名其妙感到背脊一凉。我赶紧收回了视线。 没想到那么斯斯文文的模样,居然有那么锐利的眼神。不过,照说他的眼神再厉害也比不上……呃,例如孤冥,但是为什么我不怕孤冥的眼神,却对那个眼神感到浑身冒冷汗。靠,真是诡异了。 接下来,就是白盟主和一些颇有名气和名望的人的寒暄。我听着无趣,便懒得再听。菜一上齐,我随口招呼了凤诗一句,就拿起筷子开动了。 我第一口菜还没送进嘴里。忽然感觉大厅气氛变了。我抬头一扫。 银发金眸的空教主在左右二使的相随下步入了大厅。全场在他到来后都变得噤若寒蝉。我皱眉看了他一眼,无视他若有似无投来的眼神,低下头继续用餐。 耳边传来他和白盟主说话的声音,重语气可以听出,他们关系挺好的样子。那白盟主似乎很欣赏他。一直不急不缓平常的语气带上了赞赏的意味。 我想白盟主大约是被空渊那佛一样神圣的外貌给迷惑了,而不知道他内里的邪恶。 “可否在此坐。” 这个声音…… 我抬头,果然,空渊和他座下二使就站我们桌边。我看看其他三人,当没听见,继续夹菜吃饭。 下一刻,那对金童玉女中的女孩子过来了,对空渊三人道:“空教主,家父请三位上座。” 去吧去吧,不要来碍我的眼。 “多谢盟主好意,本座与这位公子相识,希望可以一起聊聊。” 白姑娘犹犹豫豫半晌,最后,转身走了。 我暗道:真是太不给力了。 那三人被伊凤诗邀请落座。 我闷头吃饭,并不理会他们。他们倒也没找我麻烦,我略微放了心。 只是中途,又来了不速之客。那位江湖一支笔走来,不问孤冥,不问空渊,不问凤诗美女,直接笑眯眯地看着我道:“这位公子眼生得紧,不知是出自何门何派?” 我一抱拳,笑道:“在下并无门派,也非江湖中人,只不过来见识见识江湖盛事。” “原来如此。”江湖一支笔笔说完这句就走了。 我提起的心放了下来。还以为他要如何难缠呢。 “瑾瑜打算何时随本座回教?”空渊半天没说话,这时候忽然发话了。 我放下才拿起的碗,瞪着他道:“我又不是你教中人,去你们教干嘛。” “瑾瑜自然不是我教中人,只是我的人而已。” 我感觉一口气哽在咽喉。瞄了瞄其他几人。孤冥情绪不显,伊凤诗疑惑地看着我,伊家大哥本来眯眼看着空渊,见我看去,立刻投来鄙视的一眼。 我眉一皱,这家伙估计是彻底认为我死那什么了。 再一看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我无视之,最后冷着脸看向空渊,压低声音道:“空教主最好斟酌一下用词的准确性,不要说出导致他人误会的话来。” “瑾瑜认为他人会误会什么呢?” 我正要开口,孤冥忽然道:“吃饱了吗?” 我看他一眼,点点头。没吃饱也气饱了。 “那我们走吧。” 我犹豫了一下,其他人都在,我们贸然就走了好吗 。 “走吧。”孤冥已经站了起来。 我对伊凤诗拱手道:“凤诗姑娘,你慢慢用膳,我先走一步。” “我相信木公子。” 我有些感动,对他又一拱手,走了。 这一顿餐虽然丰盛,我却吃得并不香。回到院子,我糟蹋了无数院中花草,对着天空挥了无数拳头,最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西厢的一道门忽然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皇帝齐政! 他似慢实快地走到我面前站定:“那日竟未认出瑾瑜来。” 我站了起来,免得让他居高临下地看我。 “听说瑾瑜失踪了。不想竟在这里遇见,不知瑾瑜打算何时回去与天凤完婚。” 我拂拂衣袖,不甚在意道:“我配不上公主,皇公子另选他人吧。” “瑾瑜果然不愿当驸马,不知天凤哪一点不得你心?”他危险地眯起了眼。 装逼谁不会,我也眯起眼,挑眉道:“皇公子高高在上,定然是不会明白我的心情的。我也没必要多解释。” “你这是欺君。” 我鄙视地看着他道:“不要以为自己是皇帝就了不起,动不动就欺君,杀头。” “你大胆。” “我不仅大胆,我还胆大呢。”我又鄙视他一眼。靠,不要以为爷是汤圆,任你揉圆搓扁,叫干什么干什么。 齐政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语气忽然温和了,道:“既然不愿,为何当初不说。” 我懒洋洋道:“那你为何不先问了我的意见再下旨?” 他冷哼一声:“竟然敢质问朕。” 我撤下一把树叶,一片一片往空中抛,边抛边心不在焉地回道:“麻烦皇帝陛下您不要在我面前来耍皇帝的威风。” 然后是一阵沉默,半晌没听见他讲话,我转头看去,差点和他放大的脸撞车了。我后退一步:“你干嘛,吓人呢。” “你心情不好?” 我瞥他一眼,并不答话。 “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喂,我说皇帝陛下,你出现在在这里妥当吗?” “瑾瑜不必担心朕。” “我什么时候担心你了。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瑾瑜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现在成了江湖中人,在这里没什么好奇怪的。” 皇帝又不说话了。我看他一眼,打算回屋了。一转身,就见孤冥站在门前的回廊上。我看了看齐政又看了看孤冥。两人对视而立。 我摇摇头,从孤冥身边走过,推开门。正要步入房间,却听到一个女子声音:“柳公子?” 我回头看去。甘愿姑娘不知何时站在皇帝身边,看向我。我对她笑了笑,道:“甘姑娘可是找到要找的人了?” 甘愿看了皇帝一眼,语气怅然道:“找倒是找到了。” “听姑娘语气,可是有什么不妥。” 甘愿又看了皇帝一眼,道:“柳公子多虑了,并无不妥。” 我点点头道:“恒儿可还好?” 甘愿忽然愁容满面,眼中担忧之色一览无遗。我一顿,追问道:“恒儿怎么了?” “没什么?”甘愿摇摇头道:“多谢柳公子关心。” 我张张嘴,差点就脱口问是不是那个赵皇后又做了什么。我看向齐政,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扶着甘愿走进了西厢房。 孤冥看我一眼,走过来,把我拉进屋里,关上了门。 我在屋里转来转去,想着那小孩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皇帝到底为什么跑来武林大会? “他们的目的是万法心经。” 我愕然,看向孤冥:“你怎么知道?” “……” “他们要万法心经干什么?”我不解。 “赵皇后因陷害皇家血脉被软禁,大皇子齐恒因落水落下病根,若有万法心经当可无后遗症。” 我皱眉,原来是这样。不过短短时日,宫里就发生了这么大变化。 “我们若得了那经书,就抄一份给他们吧。” “随你。”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孤冥站在窗边,他似乎特别喜欢站那个位置。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让他来睡,我有心里障碍,不让他来睡,我又过意不去。唉,怎么办好呢。让他睡床,我去趴桌子?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想着,我就睡过去了。 翌日,我发现一个糟心的事实,空渊一行人居然也住在这个院子。一出门就碰到他和孤冥在比武。 他们很久不动,而一动,周围就好似被卷入了漩涡。 我冒着刀锋一样硌人的风,缓缓挪出了院子。远离那个漩涡后,顿时轻松。 一出门,就见到了不想见到的一个人,伊凤诗的大哥。他看到我,就冷哼一声。我也彻底来气了。同样冷哼一声,道:“伊大侠,我和你无冤无仇,每次见到我就冷哼不屑是什么意思?” 他眉头一皱,神情微怔,随即道:“木公子好本事,很会招惹男人。” 我的怒气瞬间冲到了头顶。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控制住怒吼的冲动。我盯着他一直鄙视的眼神,忽然计上心来。 我看了看左右,无人,很好。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一把搭在他肩上,脸凑近他,笑容暧昧地看着他,道:“伊大侠其实我对你比较感兴趣,可惜大侠你似乎不能接受断袖啊。” 我成功地看到了他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我再接再厉,靠近他耳边吹了口气,拉长声音道:“我对伊大侠一片心慕之情,却总是招来伊大侠的厌恶,唉,伊大哥就这么厌恶我……这个断袖吗。” “你,你胡说什么?”伊家大哥的脸上闪过慌乱之色,连说话都结巴了。 我在心里笑翻了。原来逗人玩也挺有意思。我佯作伤感地轻声说:“是啊,我在胡说些什么呢。” “你……” 我眨了眨眼,发生什么事了?我的脑子一下子懵了。这个傻蛋说话就说话,转什么头。 我和一个男人接吻了。 “瑾瑜?” 我一惊回神,正要推开面前的人,却被人一把拉开了。 我抬头一看,孤冥。而之前出声叫我的却是空渊。我看了看他们,恨不得遁地而逃。这个玩笑开大发了。 两人看着我的神情十分怪异。对面的伊大侠同样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张嘴正要解释,伊大侠忽然一个飞身走了。 而另外两人,我有必要解释吗?而且有一句话叫做解释就是掩饰。 于是,我若无其事地瞥了两人一眼,转身回了院子,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我就抓狂了。疯了疯了,我在干什么。现在好了,当事人以为我真的对他有意思,某两旁观者以为我真的是断袖。被断袖认为是断袖,将是多么万劫不复的一件事情。 我跟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真想对天狂吼。而我没转几圈,就发现孤冥靠在窗边,深暗的眼神看着我露出捉摸不定的神色。 我顿住脚步,皱眉看着他道:“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好吧。” 他走了过来,我警惕地看着他,他越过我到桌子边倒了一杯茶,然后递给我。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杯,顿感口渴,就要一饮而尽。孤冥忽然道:“先漱口。” 漱口干啥?我疑惑。但是下意识就真的漱了口。他又倒了一杯茶给我,我方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我猛然反应过来。他刚才的意思莫非是因为――我和那个姓伊的接吻了。 我看向孤冥,他神色不显,完全无法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难道是我想多了? 不过,那个吻确实挺让人膈应的。 第41章: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的场地在西陇山庄附近的一个矿野中。那处地方十分广阔辽远,北东两面高山环抱,西南面一马平川。 我们去的时候,周围搭建了许多帐篷,还有好几处茶寮。各门各派的人似乎都划分了位置。井井有序地聚集在自己的地盘处。一些无门无派的游侠们分布在全场各处。一些小贩在各处奔跑来去。 中央一个十来米高的大圆台。 武林盟主白延蔺一个纵身落在擂台上,对所有人介绍了一番比武规则。 武林大会会连比七天。所有人均可自由上擂比试。第一日,所有人自由切磋。当然这个自由是有规矩和前提的。首先必须是一对一,当然在双方认可的情况下,可以多对一。再一个不能伤人性命。总之,一些武林比武的规矩都是要守的。 通常来说,第一天都是菜鸟,或是武功平平的人玩玩的时间。那些上去的人都还只是不入流的水平。 我坐在一座小山包上,看得直打瞌睡。昨晚太兴奋,没睡好。再加上这个位置实在好,有几棵不大不小的树苗挡住火辣的太阳,树下青草融融。我昨日就瞄准了这个地方,然后孤冥把这里包了,其他人通通退散。 将一块布往地上一铺,我直接躺上面睡了。我打着哈欠,看一眼孤冥:“精彩的时候叫我。” 这一睡,再醒来午时已过。 孤冥盘腿坐在旁边,姿势没变动分毫的样子。见我醒来,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拿出一个梨子递给我。 “你哪里来的梨子?”我接过来,啃了一口,顿时口舌生津。 “买的。” “有人卖梨?”我往山包下看去。果然有人提着水果篮四处兜售。 下面人潮拥挤,摩肩接踵,嘈杂无比。人群议论纷纷,或猜测这次武林大会谁能胜出或谈论美人。 台子上两个少年打得难分难解。我顿时来了精神。那两人看起来应该是新一代的佼佼者。 我正看得劲起,山包下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男子,都着短衣青布褂打扮,手里似模似样地拿着一把刀。矮个子道:“听说今年万佛教主又来了。” “听说空教主武功又精进了,只怕那万法心经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却说不准,今年冲着万法心经来的绝顶高手可不少。除了万佛教,紫云宫、伊家堡、丐帮、青阳门都来了。武林四公子也全到齐了。” 武林四公子?我竖起耳朵听。 “听说伊家堡的伊凤诀公子是专门陪他那武林第一美人的妹妹来观看武林大会的。” “说不定这次那伊大美人是来相看夫婿来了。” “也不知谁能抱得美人归。” 原来那位伊大侠全名伊凤诀。我来了兴趣,仔细听那两人谈话,却听他们貌似转移了话题。 “我说,你听说没?” “听说什么?” “美人啊!” “什么美人?” “冠世美人!” “你是说江湖一支笔放出来的那个消息?是真是假?” “是真的,听说住进西陇山庄的不少人都看见了。” “难道比伊凤诗、琉绾还美?我真想象不出那究竟是有多美。” “昨日,听说有人画了一幅那人的画,被炒到了天价。最后听说被人盗了。” 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比伊凤诗还美的美女,貌似还出现在了盟主家,我怎么没看见? “这天气可真热。”那高个子抬起衣袖抹了把汗,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我正趴在地上,伸出头瞧着他们,正好与之四目相对。我眨眨眼,礼貌一笑。那人忽然瞪着眼睛,张着嘴,模样傻得很。 我缩回头,噗嗤一声笑了。 只听见下面那矮个子说:“你看啥呢?” “真好看。” “什么真好看?” “神仙。” “神仙你个鬼,走了,走了。” …… 神仙?我吗?我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一身蓝布衣。完全不是飘逸似仙的着装。看来我长得就是一副很有仙气的好人面孔。 再次看向擂台,那两位少年居然还在斗。这样打下去,不会要打到天黑吧。 望一眼场地周围,一水女人的那一堆肯定是紫云宫。那边聚集了很多人,大概都是冲着看美女凑过去的。 一直到太阳落山。结束了本日比赛。和以往一样,第一天没有大人物出场。 武林大会第二日。 比前一日精彩了。上场的人貌似都是武林名门的后起之秀。各种小有名气的少侠轮番上场。自此我明白武林大会虽然只有最后那位第一是最最大出风头的,但是其他人也会在大会上露面出名。让新秀们在大会上扬名也是武林大会的传统模式了。而真正的绝顶高手都会在后面出场。我仔细计算了一下,要轮到孤冥上场还有好几天。 我仔细一琢磨,这几天都不去看了。等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再去。那时候肯定就是顶尖高手的对决了。 然而,第三日,我还是去了。 这一天我终于知道了武林四公子分别都是谁。伊凤诀无疑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人分别是无门无派的萧梵隆,武林世家南宫家的少主南宫炀,据说这位公子家也有位如花似玉的妹妹,叫南宫花容,最后是白盟主的公子白修德。 武林中功夫俊的少侠不少,何以这四人被称为武林四公子呢?盖因这四人除了武功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在江湖颇有名气,另有外貌英俊不凡。他们是许多江湖乃至深闺女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样的人物。 于是武力值、名气值、外貌值、魅力值加在一起列出了武林四公子的谱。 这一日仿佛约好了一样,那四位公子先后上场与人切磋。且都轻松击败了对手。四人不仅默契地同一天上台,还都是打败了三个对手后,退下了。 也许可以猜测那四人互相之间武力值在伯仲之间。如果交手,不知谁胜谁负,于是默契的,或者是商量了之后,通过与他人交手来较量一番,分个胜负。 那四位的比赛倒是精彩得很。伊凤诀那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其他三人也是各有所长,赢得都很漂亮,人也确实都长得俊俏。 那些门派的老大都是稳坐不动,坐下弟子纷纷上场,各门派的精英对撞到了一起。你派胜了,我派再派人出场,打败你派。你派又派人和此派以及他派交手。门派间展开了激烈的比拼。 看来武林大会不只是个人的秀,还是团体门派的大秀。 在武林大会快结束的倒数第二天,孤冥忽然告诉我他有急事要离开。我立刻皱眉道:“那你不参加武林大会了?” 他看着我道:“在这里等我。” “你能赶回来?” “先去参加武林大会。” “呃,那我也要去。” 孤冥道:“不安全。” 我不解道:“有什么不安全的。这里才更不安全呢。” 我最终当然还是跟去了。 我们到的时候,雷台上有一个中年男子正好打败了一个对手。我以为孤冥会上去挑战他,没想到他直接向盟主发出了挑战。武林大会上一般来说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能挑战武林盟主。而他这行为显然是要被人诟病的。我皱眉看着场上的情形。周围吵吵嚷嚷的。说他破坏了规矩。 但是没一会儿,大家都消音了。因为一股摄人的气息正以擂台为中心扩展开来。那位白盟主飞身上了擂台。先前那位守擂者不知何时自动退下了。 风吹过,烈阳闪耀。 两人对立不动,周围却杀气布满。人群寂静寂静的。 我紧张地看着。眨眼间,两人同时动了。交错的身影看不清。站在擂台周围的人步步倒退。我仿佛看见了实质的杀气余波荡漾在空气中。 飞花舞,落叶飘,人人衣带翻飞。那两人在空中交手,倏忽换了方位。 一个回合后,两人落回了擂台上。 那位白盟主的表情从淡然从容变得严肃,只听见他开口说道:“阁下好身手。却不知尊姓大名。” “孤冥。” 瞬间,两人又交手了。我以为又将是一次激烈的对决,然后不分胜负。却见,孤冥拔剑一挥,剑气荡开,白盟主倒退至擂台边缘,堪堪站定后,就一抱拳道:“阁下神功,白某不敌。” 人群一阵骚动,开始有人小声嘀咕,猜测孤冥的身份。 孤冥低沉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白盟主既认输,还请拿出万法心经。” 白延蔺一顿,然后高声对众人道:“还有没有人要挑战,若无,万法心经就归这位侠士了。” 话落,一个身影飞身上了擂台。我定睛一眼,居然是甘愿。我向她飞来的地方看去,不见皇帝的身影。貌似这几日都不他帝的影子,不知道他人去了哪里。 我思索片刻再回神,却见孤冥一挥袖子,甘愿姑娘就倒飞出了擂台。我一惊,从山包跳了下来,扒开人群就往那边跑。 等我跑过去,已经有人扶起了甘愿。那是一个冷冰冰的女子,正对甘愿说什么,而甘愿脸色苍白。除此之外,似乎没受什么重伤。我提起的心稍微放松。我走了过去,关切道:“甘姑娘没事吧?” 甘愿看到我眼睛一亮,立刻挣开扶着她的女子,一下子跪在我面前:“柳公子,请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一定要得到万法心经。恒儿不能一生都泡在药罐子里。” 我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我看了看周围,目光都汇聚了过来。我赶紧拉起她,走到一边,道:“甘姑娘别急。我早就跟孤冥说了,得到那心经就抄一份给你。” “多谢柳公子。”甘愿欣喜道。 我四处看了看,完全没看到皇帝的影子。 “甘姑娘,你身边那位皇公子怎么没在?” 甘愿的脸上露出忧愁,道:“他有急事离开了。” 我点点头,正欲再问。擂台上似乎有了什么情况。我转头看去,空渊上去了。那两人对峙着,一场顶尖高手的对决一触即发。 而寒冷火云二使不在万佛教的规划地待着,居然跑到我面前来了,说是教主有请。我看向擂台。银发的空教主居然适时看了过来,脸上带着丝丝的笑意。 我眉一皱,看向孤冥,他投给我一个安抚的眼神,我遂放了心,对二使抱拳道:“此处,视野甚好,我就不随二位去了。” 两人回头看向他们的教主,只见空渊微微摇了下头,他们便又走了。 “柳公子?”甘愿疑惑地看向我。 我对她笑了笑,道:“无事。” 擂台上的两人对峙依旧,神情自若,仿佛真的只是站着互看,但是有眼力的都知道两人在斗争,甚至可以说是本次武林大会最高形式的斗争。没有精彩的招式,但却没有人闲无聊,都瞪大了眼睛看着。 一盏茶过去了。 两盏茶过去了。 三盏茶过去…… 哗啦,擂台塌了。 两人飘飘然飞上空,然后不见了人影。 这届武林大会以双雄争霸结束。然后胜负未分。其原因是两人对阵过城中忽然传出消息,万法心经失窃了。 听到那白盟主宣布这个消息时,我瞬间默了。居然真的应证了我猜想中的桥段之一。 第42章:思绪烦乱 万法心经失窃,人群议论纷纷。各种猜测不断。 “万法心经失窃了。” “不知是何人居然能从白盟主府邸盗得此书?” “那么多高手聚在西陇山庄,谁都有嫌疑。” “哼,秘笈失窃了。没准是某些人不想拿出宝贝与人,便说失窃了。” “白盟主一向德高望重,岂会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说的是,不知道是何如此厉害居然从盟主府盗走了秘笈。” …… 另有人不是很在意秘笈失窃的事情,反而对台上两人的比武比较感兴趣。纷纷起哄让两人继续。 好像是有人已经对两人下注了。 孤冥和空渊二人似乎也想一决胜负的样子。我十分急切地想知道那万法心经的下落,便跑到擂台边对那两人比了比暂停的手势。那两人一直不动。我又对他们比了比手势。两人终于是动了。 然而,下一刻,我被他们一左一右拽着胳膊升到了半空。 我不明所以:“你们这是干什么?” “有暗器。” 落地后,两人摊开手,里面都是一把银针, 天,这么多的针是想把我刺成马蜂窝吗? 我伸手想要拿针来看。孤冥立刻移开了手:“有毒。” 我惊讶道:“那你怎么用手拿?” “雕虫小技而已。”空渊接口道。 我瞥他一眼,道:“上次在你教被人放暗器,这次又被人放暗器。这事肯定是你教中的人干的。” “在教里有人对你放暗器?”空渊一脸惊讶。 我皱眉道:“不就是离开的那天晚上吗,那位寒右使亲眼所见,我还能污蔑你教中人。” 空渊的神情立刻严肃了。 我一翻白眼道:“你不会想撇清干系吧。据我观察,今天这针跟那天那个一模一样。” 空渊:“本座自当查清楚此事。” 这时,传来白盟主的声音。他正高声对众人道:“各位,白某看管不利导致秘笈丢失,自当全力寻回。我在此向大家承诺,一个月内若寻不回秘笈,自当辞去盟主之位。” “白盟主的的为人,大家都是信得过的。今日秘笈失窃,都是那宵小之辈卑鄙无耻。白盟主何必以盟主之位担干系。”一个听起来比较年长的声音道。 “多谢南宫前辈体谅,但白某一言九鼎,自是不能食言的。”忽然他放大声音道,“空教主和孤侠士乃是本次武林大会的决胜者。不知二位可要继续一决胜负,到时,白某若找回万法心经,也自当送还本届武林大会魁首。” 我看两人一眼,问:“你们要继续分出胜负?” 两人对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同时道:“不必了。” 我苦恼道:“那到时候找到万法心经后归谁?不如你们一人复制一份。”我往台子上看了一眼,“盟主还等着你们回话呢。” 孤冥不动,空渊看我一眼,飞身落到台子上,对白盟主道:“等找到秘笈,我再与碧玉山庄庄主一决高下即可。或者我们就以谁先找到秘笈一决胜负。” 白盟主愕然道:“碧玉山庄庄主?那位侠士竟然是……” “那位侠士自然是那传说中的碧玉山庄庄主。” 人群哗然一片。 “碧玉山庄传说中深不可测的那位庄主?” “我说江湖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位绝顶高手,原来是那位。 “一直以来还以为碧玉山庄故弄玄虚,却不想竟真有那么一位庄主。” “也不想想,碧玉山庄自二十年前建立至今可是一直屹立不倒的,虽然没人参加武林大会,但是在江湖上的地位显而易见。若是没有一位厉害的人物掌着能如日中天到现在。” “兄台说得是。” “只是你们说那位公子到底是谁?” “哪位?” “不就是刚才被空教主和碧玉山庄庄主……的那位。” “刚才那位公子就从我身边走过。我就看了一眼,那模样……” “怎么?” “唉,如果我没猜错,江湖一支笔说的那位美人就是指的那位。” “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就没看到过那么好看的人,你是没看见,我旁边好多人都看到了。” “没错,我刚才就站在那边,得以见到了那位公子全貌。真真是……是,我却不知怎么形容,总之……唉,那样的人,男子见了怕也是……” “你难道……嘿嘿……” “别瞎想,那样的人岂容玷污。” “刚才我见那边的人都盯着一处发呆,莫非就是在看那位美人?却不知究竟怎么个美法,难道真比武林第一美人还有过之?” “我说你这比喻可不恰当,武林第一美人那是女人。你们说的那位可是男人。这男人和女人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这位兄台说得对却也不对,那位公子啊,任你是男是女在他面前都是要失色的。” …… 是我听力太好,还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呢。还有他们说的这人应该不是我吧。我不是很确定地想。 但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碧玉山庄庄主。孤冥居然是碧玉山庄庄主,就是那个将火云使打得差点上西天的那位。而且从人们的反应和话语中可以看出那是很牛逼的一位人士。而那个神秘又牛叉的人就是我身边这位。 我盯着他看了又看,疑惑道:“你真的是那个什么碧玉山庄的庄主?” 他轻飘飘的回道:“是。” 我看他半晌,心里忽然觉得有一块石头落下了。碧玉山庄庄主和柳重域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 这次武林大会因为孤冥提早挑战,导致一部分高手还没来得及在大会上一展身手。而孤冥和空渊上场后,没人敢去挑战了。 本次武林大会就这样万法心经失窃,万佛教主和碧玉山庄庄主未分胜负的对决下落下了帷幕。 孤冥急着去办事。武林大会一结束,我们就直接走了。甚至没去和白盟主打一声招呼。回到城里后,我就对他道:“我们就此别过吧。你若找到了万法心经就拿来给我,若是没找到就算了。” “你一个人上路不安全,去碧玉山庄。” “不必了。我与庄主非亲非故,不好叨扰。”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道:“你可知道最近发生了何事?”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却不说了。一伸手就将我从自己的马上拉到了他的马上。我扭头不悦地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 他面具后面的眼神一眯,语气忽然带点别样意味地道:“你还介意那日浮缘寺后山的事情?”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我浑身上下都感觉不字自在了。我拉着脸,木然道:“放我下去。” 他拉起缰绳,双手正挡在我两边。我僵了一秒,压着声音重复道:“放我下去。” 我话未落,只听见一声马嘶,我侧头一眼,我的那匹马已经飞奔而去,转瞬不见影儿了。我又惊又气,正要强行下马。他一抖缰绳,胯下坐骑立刻飞奔起来。 我一个后倾倒在他怀里,急忙抓住马脖子想直起身,身体却在马儿快速奔跑中调整不过来。耳边传来低沉暧昧的两个字:“别动。”然后一只手环在我腰上固定住我颠簸摇摆的身体。 我全身僵硬,几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那日的情景在脑海里闪现,我立刻摇头甩去那些画面。 马匹飞奔过郊野。我的思绪像坐过山车一样颠来倒去,烦乱之极。 炎热的夏天,孤冥的身体是凉爽的。但是我却有一种被烫着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孤冥一打马绳,停了下来。我迟钝地反应过来后,立刻翻身要下马,然而一动,才发现腿全僵麻了。我坐着不敢动。忽然一股暖里从脚底传来,腿部瞬间有了知觉。 我抬眼一眼,孤冥的手正按在我的脚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脱了我的鞋袜,我竟没注意。感觉到差不多了后,我挪开了脚。看了看地上,鞋不在。咦,难道途中掉了不成? 我正困惑,孤冥拿出袜子套到我脚上,然后给我穿上了鞋。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瞪着马鞍下了马。 我一下来,马儿吁地一声,甩着尾巴跑到了前面的小溪出饮水去了。我顿了一下跟了过去,在马儿饮水处的上游小溪边蹲下身,捧着水往脸上浇。凉水敷在脸上,我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我侧头看去,孤冥站在西边,玄衣墨发,青铜面具泛着冷光。修长伟岸的身姿完美无缺。一切男性的魅力都体现了。 我看看自己的身板,修长足够,伟岸不足。我叹息一声。 “怎么了?”孤冥一向深暗的眼神在斜阳的辉光中闪着柔碎的光。 我摇摇头,移开视线,又捧了水洒在脸上。我盯着水中的倒影,看了很久,转头对孤冥道:“我长相如何?” 他愣了一下,说:“极好。” 我“哦”了一声,也不在追问。在他眼中,我这长相似乎很平常很正常。看来那些人说的人大概不是我吧。 第43章:雨夜眠宿 我懒在溪边不想走,和孤冥共乘一骑实在有障碍。 孤冥看了我好几眼了,我装没看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忽然一声雷声响起,乌云密布,天色瞬间黯了。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孤冥立刻拉着我上了马。 磅礴的大雨瞬间将地面浸湿。马蹄踏过,扬起水花。风吹树摇,草伏地。暗沉沉的天让心情也跟着灰暗。 我眯着眼睛盯着前方,一片片绿林从眼前划过。雨水随风飘到脸上,然后滑落到我脖子衣襟里,痒痒的,不是很舒服。我抬手拉了拉顶在头上的披风,马儿正好奔过一处斜坡,我身体立刻向左后方倒,被孤冥伸手挡住倒下的势头,后仰的身体立刻贴近了他。我赶紧抓住缰绳,往前坐。 孤冥抬手将我按进他怀里,严肃道:“不要乱动。” 我正要反驳。忽然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传入耳中,随即一阵箭失射来。 孤冥拔剑阻挡,但是箭雨陆续不断,从四面八方射来。我被孤冥揽着飞离马背。 一声马嘶,我低头看,几只箭扎在马腿、马腹和马脖子上。 一群黑衣人骑马冒了出来,人人手中一柄明晃晃的刀。他们不断缩小包围圈。 所有黑人都没有蒙面,不像是杀手,那训练有素的姿态倒像是军队。 我心下疑惑,我们什么时候招上了这么一群人? 瞬间,人群围攻上来。孤冥一手挥剑,剑气荡开,将所有人震慑在外。那些人正要继续冲过来。忽然一个声音从他们后面传来:“住手。” 人群分开,一个男子骑马而出,身材高大,五官深刻刚毅,浑身透着一股杀伐之气。看到此人我脑中立刻冒出了两个字:将军。 我撩开差点盖住眼睛的披风。那人看着我,眼神一闪,道:“沐侍君与人私奔乃是大罪,还是跟下官回去向陛下请罪。” 我皱眉看了看他,又看向孤冥,无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眼神不动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直接剑指马上那人。那人眉一皱,道:“林家世代忠良,林公子作出这等事就不怕有辱门风。” 我顿时糊涂了。如果说我长得像了某个人,被人误认还可以理解,但是孤冥带着面具也能有人叫出名来?这事情蹊跷得很。 我按住孤冥拿剑的手,思索片刻,开口道:“这位官爷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人盯着我们看了看,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打开看了看,那大概是画像。他看了半天才道:“可否取下面具一观?” 我看向孤冥,他完全没有听从那人话的意思。我拉了拉他,阻止他动武力。能说清楚最好。我再次开口道:“这位官爷,难道我和画像中一人很像?” 那人看了看画又看向我,抿抿唇道:“画像拙劣,不及公子真人,但下官奉命寻回沐公子,宁可错一,不可放。” 搞半天,这位没见过他要抓的人的样貌。 我无语地看着他道:“官爷,看你这样不像是齐国人,本公子乃齐国公民,不归你国管辖,恕本人不能服从这位官爷。” 我对孤冥使了个眼色,他横剑扫荡开黑衣人,揽着我的腰飞身而去。而那位长相很像将军的男子追了来。一剑和孤冥对上。 两人长剑相交,发出刺耳的冷兵器声音。 我被孤冥揽着转来转去,眼花缭乱,时不时寒光罩面。 终于,我听到剑断的声音。那位一副将军相的男子倒退数步,手里的剑寸寸断开,直到只剩下剑柄。 那人看着手中长剑寸短的情形,眼里露出震惊的神色。其余黑衣人又围了过来,似乎只要那人一声令下,他们就冲上来。那人比了一个手势,那些人又退了开去。 将军相的男子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孤冥瞥他一眼,并不言语,揽着我就离开了。 没有人追来,我松了口气。 雷鸣阵阵,闪电划过越来越暗沉的天空。 我和孤冥躲在一个山凹处避雨。雨下了很久不见停。大风刮过便是阵阵凉意。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孤冥忽然伸手拉过我,我挣开他的手。他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对我道:“不要乱走。”然后眨眼间没影儿了。 我蹲在山凹根脚,避免被雨水飘到。 孤冥没出去多久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剁柴薪。我看着他,感激道:“麻烦你了。”以他的体质根本不需要生火。 我盘腿坐在火堆边,看着孤冥手中正在炙烤的山鸡。就这么一会儿,他居然不但拾到了柴还打了只鸡。这就是高手的能耐吗? 我正盯着鸡流口水,忽然发现孤冥顿住了翻烤的动作。我正要提醒他,却见他眼神严肃地盯着某个方向。而下一刻,两名男子出现在我的视野。 那两人分别穿着玄黑衣袍和蓝布衣衫。黑衣服的那个人抱着蓝衣服的那位正向我们这里走来。 那位黑袍男子站在山凹外,出声道:“两位,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二人暂时在此处一避?” 我看孤冥一眼,他早已经转回了头,继续烤手中鸡。于是我开口道:“此地并非我们所有,两位请便。” “多谢。” 我猛然想起,这二人的衣着貌似与我和孤冥的十分相似,他们一黑一蓝,我们也是一黑一蓝。我不由怀疑,之前误认我们的那人要找的人不会就是他们吧。我转头看去。 那位黑袍男子将怀里的人放下了后,脱了黑袍,用内力烘干后铺在了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到衣服上坐下。他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我细细看了看,那黑衣人高大魁梧,面容俊朗。就凭他刚才用内里烘干衣服的那一手,想来武功十分高强。而那位蓝衫公子,身形略瘦,纤细高挑,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模样极其好看。 看那黑袍男子对他无微不至,再联想之前那位官爷说什么陛下,侍君,私奔之类的,莫非此二人…… 我睁大眼仔细看了看二人。那黑袍男子搂着蓝衫公子的身体,蓝衫公子很自然地依靠在他怀里。嚓,还真是一对断袖子的恋人! 那蓝衫公子忽然向我看来,眼神柔柔润润。我愣了愣,对他微笑了一下。他柔润的眼神一眯,也对我回了微微一笑。那个一直把眼睛放在他身上的黑袍男子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视线又回到了蓝衫公子身上,仿佛片刻不愿移开。 他们处处传递出缠绵浓厚的情意。 我移开视线,孤冥手中的烤鸡正好熟了,我接过他给我的鸡腿就啃了起来。 雨一直不停,天已经黑了。我们不得不在这山凹过夜了。我靠着石壁刚要睡着就被一个闪电加炸雷给震醒了。 借着闪电的照亮,我看见那对情人依偎着抱在一起。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违和感的样子,反而让人看了就生出一种感动的情绪来。 这两人敢违抗皇帝私奔看来是爱得不浅。却不知这种无论如何要相守的感情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 我回头对上孤冥的视线。他的脸近咫尺。青铜面具后的眼神幽暗深邃。和柳重域一样让人看不透。我忽然很想摘掉他的面具。我的手不知不觉就伸了出去,但是被他的手抓住了。我打算抽回手,他抓着不放。伸手一拉把我按在他怀里,耳边传来他沉稳的声音:“睡吧。” 我挣了挣,没挣开。后来我真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旁边那对恋人中的蓝衫公子还在睡梦中,那位黑袍男子眼神清醒。我看过去,他便转头对我点了下头。我没忍住,脱口问道:“你们是恋人关系吗?” 他看我一眼,回头看着怀里的那位公子,很久没出声,我就快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居然语气干脆道:“是。” 我愣了愣,道:“祝二位百年好合。” 他一直冷淡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忽然侧头看了看我和孤冥,道:“二位也是吧。” “是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理解过来后,我立刻摆手道,“你误会了,我跟他可不是那种关系。” 他看我一眼,道:“是吗?”瞟了孤冥一眼又看着我,“公子何不珍惜眼前人。人生苦短,不必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世俗约束上。” 我木着脸道:“这位公子,你误会了。不要以为自己是断袖,看到别人两个一起就自动脑补过头。” 那人看我一眼,闭嘴不言了。我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便歉然道:“我对二位这种关系没有任何偏见。” “这位公子都能支持他人,却不承认自己的心,岂不是自欺欺人。”那位蓝衫公子醒来了,微笑看着我来了这么一句。 我扯扯孤冥的衣服:“你说。” 孤冥看我一眼,侧头看向那二人,我期待的看着他,却听到他说:“二位说得是。” 我瞬间垮下脸:“你说什么呢?” “这位公子还不明白吗。”那个蓝衫公子语带笑意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不明白,我要明白什么呢? 我不悦地盯着孤冥,对上他暗沉如漩涡一样的眼神,感觉心里一跳。我一惊,立刻移开了视线。 我对着朦胧的天色独自惆怅,却不知道惆怅些什么。 第44章:身体失控 我们和那两人告别后走了,然而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了刀剑声。我顺着声音看去,正是我们离开的方向。 隐隐有对话声传来。 “沐侍君和林公子若是迷途知返,陛下还能从轻发落。” “顾将军不必多说了,我们既然走出这一步就绝不会回头。”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随后,打杀声大作。 我停下脚步,看向孤冥:“那位林公子能是那个顾将军的对手吗?” 这么经典的私奔桥段,我是很不愿意看到悲剧的。 孤冥没回答,直接揽着我飞上一棵高树全方位观看打斗场面。那林公子一边护着那个沐侍君,一边迎战一群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看来真的是武艺高强。但是骑在马上的那位顾将军动手了。林公子要一边迎战顾将军,一边保护他的那位沐公子,所以开始力不从心。 唉,那皇帝也真够小气的,一个侍君跑了就跑了呗,放人家一马又怎么了,偏要来逮人。 据我所知好男风好得这么明目张胆的皇帝是与齐国相邻的东云国。那位皇帝十五岁就登基了,在位二十年了,其间将东云国本来开始衰败的趋势一下子扭转了。可以说是以强力将东云腐败的政治和凋敝的民生力挽狂澜。 在那位皇帝初登基之时,还遭遇了东云北方的北原国的趁祸入侵。结果那位当时才十几岁的少年天子以弱兵战胜了北原强兵利器。那一战十分之有名,民间称那是奇迹之战。周边各国几乎无人不知。那位皇帝从此扬名天下。其后,励精图治,使得东云国比过去强大了十倍不止。国力一下子和齐国相差无几。而那位皇帝的事迹也始终不断。在他当皇帝的第五年,开始纳男子入后宫。据说当时朝野一片反对声,但是那些声音最后都消失了。而皇帝纳男侍的行为直接导致了东云国从此男风盛行。 那位皇帝是个枭雄!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那位男宠无数的皇帝的事迹。现在他的男侍之一和别人私奔了。这对他来说大概是一件不可容忍的事情吧。 我看着下面对那对鸳鸳来说已经无法逃脱的场景,心生帮助他们的想法。看了孤冥一眼。他传音到我耳中:“不要多管闲事。” 我又看向现场,林公子全力对抗那位顾将军,沐侍君被几个人抓住了,林公子回身救护,身上就挂了彩。 那位沐公子急了,出声道:“顾将军,我跟你回去,放了林琮。” “沐侍君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林公子胆大包天,欺君犯上,这是大罪。不过沐侍君放心,若是他能知错,顾某自当在陛下面前替他求情。” 林公子立刻道:“沐儿,我们不是说好同生共死的吗,你别求他。”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我暗自一叹,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 “什么人?”那位顾将军厉声道。 我会回答吗,那是不可能的。我继续吹。 “将军,这声音不对劲。” “堵上耳朵,押着他们,撤!” 堵住耳朵有毛用。我这音律可不是堵耳朵就能听不见的。那些人意识到这点后,见一时无法抓住人,终于放弃了对付林沐二人,迅速骑马撤退了。林公子拉着沐公子欲走,沐侍君忽然晕了过去。我赶忙消了音,对孤冥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林公子正焦急不已。看到我们后,眼神一亮,道:“刚才是二位相助吧。多谢。” 我走过去:“他怎么了?” 林公子面露郁色:“他病体未愈。” 我催促道:“那赶紧找大夫看看。走吧。” 孤冥带着我,林公子带着那位沐公子,一路用轻功飞回可武城。 大夫看了那位沐公子,开了药,说是没什么大碍,那林公子才放了心,终于肯打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了。 一回到武城,孤冥就急匆匆走了。走前给了我一支笛子,让我有危险就吹奏。我鉴定过了,那笛子材质特别,吹奏起来有增辐作用。我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至于他让我尽快远离那二人的话则被我无视了。 我站在院子里打太极,那位林公子路过见了后,居然说:“木公子这拳法精妙得很。” 我听了一愣,道:“是吗,我随便打打,权当锻炼身体,这拳法没什么杀伤力。” 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我也不多做解释,只问:“沐公子可大好了?” “已经好地差不多了,还要多谢木公子相助。” “不客气,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找个地方隐居。” 我点点头道:“祝你们能心想事成。” “木公子。”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 我循声看去,那位沐公子走了过来。我本打算叫他沐公子,但是这样岂不是与他称呼我一样了。 “你怎么出来了?”那位林公子急忙走过去扶住了沐公子。 沐公子对他柔和一笑:“我已经没事了。”转头看向我,道,“我姓杨,沐是我的名。” “杨公子大好了?” “已经好了,多谢木公子仗义相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对木公子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来说却是恩重如山。” 我笑了笑,不再反驳。 “木公子,我们打算今日就走。” “你们这就要走了。”我讶然,“这么急?” “我们打扰公子多时,现在我已病愈,就不再叨扰公子了。” “哪里的话。” “夜长梦多,我们想早日寻一个安稳之所。” 我思索片刻,诚恳道:“那我就不留二位了,祝二位一路顺风。” 我将两人送走了之后,回到院子里又练了一会儿太极,直到汗湿衣衫,我才停了下来。现在就当为以后练武打打基础吧。 我换了一身不显眼的灰衣长衫,然后出门去了。 走到街上,忽然发现气氛不对。所有人急急匆匆的,一脸焦灼之色。一人飞步从我身边走过,差点将我撞倒在地,我后退几步,被人拉住胳膊站稳了。我抬头正要道谢,发现眼前的人是梅九。我愣了一愣,欣喜地看着他,正要问话,他忽然揽住我的腰就飞到了屋檐上。 “阿九,是你。”我惊喜不已,侧头看了一眼下面拥挤吵嚷的人群,回头问他:“你知道这是发生了何事吗?” 他却不回答我,而是说道:“我一直在浮缘寺等瑾瑜呢。” 我一愣,道:“阿九,那日出了点意外,我才没回去找你。” “出了什么意外?碧玉山庄庄主将你带走了是吗?” “是……” “瑾瑜最近都和他在一起?” “是,也不是。”我猛然发现梅九神情有些古怪,不由疑惑道,“阿九,你这是……” 他又打断我的话,语气清清冷冷道:“瑾瑜可知道那易容丸在何种情况下才会不到一月就失效?” 我愣了愣,问道:“什么情况?” 梅九却不直接回答我,而是道:“瑾瑜曾经说不喜欢男人,现在可是改变心意了?” 我皱着眉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改变心意喜欢男人了?” 梅九不回答,只用那墨梅雪冷的眸子深沉地盯着我。我愈加困惑了,不会就因为浮缘寺那次我一去没返就生我气了吧,或者他是有什么误会了。我张嘴正要问清楚,他忽然圈着我踏过重重屋檐而去,直到落在一间客栈的厢房。 他关上打开的窗子。然后转身就开始扒我身上的衣物。我吓了一跳,揪着衣带,生气道:“阿九你干什么?” 他顿了一下,忽然对我向以前一样温和一笑,我放松了下来,他却瞬间就将我的衣服剥开了。 我愕然不已,推开他的手,后退几步:“你这是干……” 我话没说完,一股香味飘进我的鼻子,我瞬间全身无力,身体软到在他怀里。 我瞪着他:“你做了什么?” 他温和一笑:“一点软筋散而已,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瞪大眼,不敢置信道:“你对我下药?” “不要担心,我只是想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 我眼睁睁看着梅九将我的衣物全部脱了,我想动一下,却跟得了软骨症似的,完全使不上劲,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 我只能用眼睛盯着他。他像看不到我眼里的剑光一样,很随意地在我身上扫视。 我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说是侵犯似乎算不上,他的眼里没有那种色彩。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梅九,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看着我,一眯眼,里面的光散了又聚。随后,他轻轻笑了,低头凑到我耳边:“我正在给瑾瑜检查身体。” 我看着他,只觉荒谬,检查身体需要全身脱光光?何况我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我闭了闭眼,费力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又笑了:“没有。”他的笑容越来越深。 我感到很不安。下一瞬,我僵了。 他的手缓缓从我的脖子开始抚摸,然后一路往下。我震惊地盯着他,他却对我轻松地笑,说:“别紧张。放松,会很舒服的。” 他在说什么? 我感觉全身发热,大脑晕乎乎的,无法思考任何东西。唯一反应在脑海里的就是热、麻,全身仿佛有火苗在串。只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在身上游走。我忍不住靠近那唯一清凉。 “有感觉了吗?”有人在说话。 我睁大眼睛看去,一张俊美的脸,笑容温柔地看着我。对了,他是梅九,他究竟要干什么? 他贴上了我的唇,舌头伸到了我嘴里,翻来覆去搅动。 我愣愣地睁着眼,头脑混乱一片。 这个吻在我窒息前结束了。我踹着气,思绪越发飘忽了。 我的腿被分开,抬了起来,然后有什么东西被抹在了后面,凉丝丝的,然而,下一刻忽然感觉很热,麻麻痒痒的,难受得很。我不由自主扭动起来。 “瑾瑜,我要进去了。” 剧痛传来,我头脑立刻一阵清明。我咬牙忍住脱口的吟,垂眼看向这个正在对我做这种事的人。他是梅九,我以为可以做好朋友好哥们的梅九。 不一会儿,疼痛感麻木后,一阵奇怪的感觉开始升腾。 我咬紧牙关,不让呻吟泄露出来。但是那越来越强烈的快感不断侵袭我的理智。后来,我便控制不住了。 “瑾瑜。”梅九低下头来吻我。 我任由他摆布,脑海空空一片,什么也思考不了。身体只随着每一次的抽动而摇摆。上下左右,我被翻来覆去折腾。思绪一会儿沉浸在难以控制的快感中,一会儿荒凉一片。 时间倒流,我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清楚这些人。 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不可无。我怎么就记不住呢。 在我成为武林高手之前,就应该远离所有武林高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拿到万法心经。 梅九和呆萌的H 第三人称版肉:他的身体如上好玉一样光滑温润,摸上去,仿佛有魔力一样吸附着他的手指。那殷红的两粒充血挺立起来,颤颤巍巍。他眼神一暗,垂头掩饰住欲望的花火,他缓慢地低下头含住其中一粒,细细地舔舐,一手按在另外一粒上研磨。身下之人那如梦似幻的容颜上染上了迷雾,黑亮明净的眼里流露出迷离之色,接近冰白的唇立刻迷艳起来。一股火苗在他体内越烧越烈,一个声音呐喊着,进入他。 他低头看着他的分身慢慢挺立起来,粉粉嫩嫩,形状优美。他低头含住,让他发泄了一番后,抬起他的腿,伸手进入了他的后庭,那里一张一缩,仿若雏菊。细细地涂抹上香膏后,他抬起自己的欲望插了进去。身下之人全身颤抖,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心疼地低头吻住他得唇。 那里面又软又热又紧,他的分身不断胀大,他等不及了。开始大力抽动起来。 “啊……嗯……”那低低的吟哦的声仿佛催情剂一样钻进他的耳,挑动他的欲念。…… 仿佛一头猛兽被释放了,他只想狠狠地贯穿他。想象着他哭泣求饶的模样。然而,他即使眼里蒙上了水雾也不吭一声。 他眼神眯了眯,一手揉着他挺翘的臀部,一手不断按揉他胸前的红珠,他低头吻住他的唇,舌头伸入与他交缠。银丝从他的唇角话落,在光下都透着银靡。他脸色绯红,身体开始迎合他。他不由放慢速度,开是缓慢地抽插。每一次进入都尽根没入。他看到他扭动着身体开始要更多。 他眼里的光一闪,盯着他迷离的眼睛道:“想要就说。” 他只用那欲求不满的眼神看着他啊,却不说话。他却忍不住了。抱着他就是一阵疾风骤雨一般的抽插。 他的声音高高低低地传来,低迷魅惑。比最好的催情剂还要厉害。那简直让人疯狂。 他将他翻过去,分开他的臀部。那一张一合的艳菊,透着媚人的色泽。他的经验和着他的媚水流了出来。 他眼神一暗,低头,对着那菊花儿细细地亲吻逗弄。然后他听见他摇着头说不要。只是断断续续的,仿佛欲拒还迎般。他搂着他的腰,扶着分下身一挺,将火热粗大的分身插了进去。 只听见身下之人发生长长绵绵的吟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