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有肉无虐小甜饼 一个先天性失明的男人(丹尼)和一个爱狗如命的男人(奥利弗),想在流浪狗收容所领养同一条狗,而他们恰好给那只小狗起了同样的名字——瑞兹。这两个男人之间,开始了一场争夺小狗的战斗。最后,奥利弗和丹尼领养了彼此,也领养了那只叫做瑞兹的白色小狗。 CP:奥利弗·凯兹/丹尼·科特 01. 奥利弗从后面抱着他,他的鼻息在他的耳朵后面,他的手握住他的手——像握住一只小狗的爪子。 瑞兹的鼻子则抵住他的鼻尖,它温暖并且湿漉漉。这只白色的小狗发出呜呜的声音,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他没有睁开眼睛,他准备再睡一会儿。他们昨天上床之后清洗过身体,所以除了瑞兹的鼻子之外,到处都是清清爽爽的。 即使他睁开眼睛他也看不见瑞兹和奥利弗,不过他知道他们都在那里。 三个月前 流浪狗收容所 丹尼坐在笼子前面,他听见那只小狗正趴在栏杆上喘气,他把手伸过去,那只小狗舔了舔他。 “瑞兹。”丹尼说,“我还有四天可以领养你。” 他非常想领养一只小狗,但他的哥哥劳瑞对他收养狗这件事不持支持态度。 “你就算领养也应该找一只导盲犬。”劳瑞说。 丹尼并不觉得他需要导盲犬,他的记忆力比很多人都要好,他也有着比常人强上好几倍的听力,他甚至很少用他的导盲杖,有的人在一开始见他时甚至意识不到他是个盲人。他只是想领养一只小狗,仅此而已。 一只小狗,他可以和它一起散步,并且和它一起玩球,他们会成为好朋友。 他不需要什么别的,只是一条小狗而已,并且他相信他有能力照顾好它——虽然清理小狗在街道上留下的粪便对他来说是件棘手的事,不过他可以找他的好朋友杰帮忙,看起来他并不介意这个。 丹尼握住小狗的爪子,捏了捏那柔软的肉垫,露出笑容。那感觉棒透了,一只属于他的小狗——他还从来没有拥有过一只只属于自己的小狗。 “瑞兹。”丹尼说,“等我领养你之后,你会被叫做这个名字,无论你以前叫什么。” 白色的小狗像是知道他的意思一样,用爪子挠了挠他的手心。 丹尼笑起来,眯起眼睛。 奥利弗又一次来到了流浪狗收容所。 又一次。 这个穿着衬衫、背心和西装的男人把那杯加了冰的咖啡推给管理员哈森太太。最近一周以来,他每天都要绕远路买一杯被知名美食博客赞为“超级美味”的咖啡给哈森太太,以便她能够稍微通融那么一小下。 哈森太太喝着咖啡,面无表情地看着奥利弗:“别抱希望,也别太亲近。” “我没有太亲近。”奥利弗说——他只是每天在笼子前面和那只小狗玩上一个小时而已。 很快他就可以领养那只小狗了,还需要四日而已。流浪犬管理中心会根据流浪小狗的身份芯片信息向原主人确认认归程序——只是个流程而已——他很快就将把这只小狗领回家了。 他一直想养一只小狗,在硕士生活结束前,他所居住的公寓都不能养狗。直到他开始工作,他有了属于的屋子,属于自己的院子,他有权利领养一只小狗了,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狗。 一周前,他遇到了一次失败的领养经验。流浪犬收容所规定,在有两个及以上认养人的情况下,将采取抽签决定小狗的归属权。一周前,奥利弗遇到了一个竞争人,一位八十岁的老人,老人找来了所有的朋友帮他进行抽签,奥利弗败给了概率——非常符合逻辑的。 奥利弗只有认输,重新选择一只小狗。 无论如何,他都准备给那只他领养的小狗起名为瑞兹——他已经准备好了瑞兹的狗盘、狗窝、一张(八岁的孩子睡也不会嫌小的)床、一堆各色的狗绳和项圈、各种缤纷的玩具。 奥利弗轻松地走向流浪狗收容所里的小狗中心,那里的笼子里关着一只只等待被领养的小狗。 当他推开走廊的门,他突然感到了一阵突然袭来的危机感——就像他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捶上了一圈。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和旧球鞋的男人坐在瑞兹的笼子前,而他的瑞兹——他的瑞兹正将它的爪子放在那个男人的手里。 奥利弗连忙走过去——他觉得自己太不幸了,这儿有这么多条小狗,但每次他都会遇上竞争者。上次他已经失败了一次,这次他决定不能把小狗拱手让人,介于他没有办法号召他的朋友来帮他进行抽签,他就只有说服这个男人,让他换条小狗领养。 “你好,”奥利弗走到男人身边,“你想领养这只小狗吗?这真是只可爱的小狗。” “是的。”男人回答,他没有转过头来看奥利弗,只是依旧看着笼子的方向,白色小狗的爪子正在他的手心中。 奥利弗也在笼子边坐下来。 白色的小狗转过头,看着奥利弗。奥利弗下意识抿着嘴露出了一个无法抑制的笑容——他喜欢这只小狗。 “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奥利弗说,“我想领养这只小狗,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换一只来领养。” “不,”男人立即回答,“我喜欢这只小狗。”他依旧没有看奥利弗。 奥利弗转过头,有点不高兴地看着男人动也不动的蓝眼睛——那像是游泳池底的色彩,像是广阔的浅海。 “听着,”奥利弗说,他决定让自己听上去强势些,虽然他一向是个过于平易近人的人,“如果你选择别的一只小狗,我可以为你支付领养的费用。” “我喜欢这只小狗,只是这只小狗。”男人说,“其他小狗都不是我的。或许你可以去选择一只别的小狗。当然我不会为你支付领养的费用。” “就算你现在不放弃,到抽签的时候你也不会有好运。” “不,我一直运气很好。”男人说。 “知道吗,我不会放弃,我会一直说服你。” “你当然可以试试看,我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男人终于转了过来,面对奥利弗。 他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家伙,面颊有几乎看不见的短胡渣,拥有一双蓝得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眼睛,像是星空摄影中才会出现的色彩,它们像是用矿石颜料调和出来的,不像一个生物可以拥有的。 奥利弗是个观察能力很好的人——同性恋和色彩设计师的观察力都很好,而他是两者的结合——他注意到面前的这个人没有转动过眼球。 奥利弗试探性地举起手,在男人眼前晃了两下。 “你不用尝试,我看不见。”男人说。 奥利弗立马将手放下来,抿着嘴露出了一个抱歉且尴尬的表情:“我很抱歉。”他顿了顿,说,“你想过领养一只导盲犬吗?” “我不需要导盲犬,”男人微微地皱起眉头,“我只需要领养一只小狗。” “你可以换一只小狗领养。” “为什么不是你换一只?”他问。 02. “因为它们应该把小狗给更合适的人,我认为那是我。”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举起手,又在他的眼前晃了两下——试探性的。这并不礼貌,但他只是很难想象一个拥有游泳池深处般蓝色眼睛的人是一个盲人。这时候,奥利弗想起了一些马上会发生的场景——他给他的朋友们打电话,他说,“我需要你们帮我抽签赢得小狗的领养权”,他们都会回答“你竟然和一个盲人抢小狗的领养权!” “我看不见,但并不表示我不知道你在试探我。”男人说。 奥利弗立马从想象中钻了出来,像做错事了一样把手放了下来:“我希望你没有生气。”他说,他凝视男人没有焦点的眼睛,“我是奥利弗。我上个星期就在领养小狗这件事情上失败过一次。” “丹尼,”拥有蓝色眼睛的人自我介绍说,“我一直想养一条小狗,并且我可以把它养好。我的听力让我能够独立维持我的生活,并且我的记忆力非常好。我比你更适合拥有一条小狗。” “我并不认为因为你看不见,所以不适合养狗。而是我觉得我能够更好地陪他散步并且陪他玩。” “我没有工作,我可以在任何它想出去玩的时候陪他一起。我做不到的事情,我的朋友和家人会帮助我。我可以和他一起玩飞镖,每天下午。”丹尼露出笑容,就像他正看到那幅画面。 “每只小狗对你来说都差不多,隔壁笼子里的小狗也许更适合你。” 丹尼转了一下头,微微朝向笼子:“我并不是看不见,”他说,“声音能够告诉你一个人或者一条小狗的样子。” “这听起来并不怎么可信,如果你说它们摸起来不一样更加符合逻辑。”奥利弗说,他看着丹尼的眼睛,微微抿了抿嘴,“你不可能通过我的声音知道我长什么样。” “你不会比我高很多,”丹尼说,“你可能没有刮干净胡子,你认为那样会显得更加优雅而不是更加邋遢。” 奥利弗看着丹尼,抑制住用手去摸脸颊上短胡渣的冲动。 “声音露出很多讯息。”丹尼说,“每条小狗都不一样,而我喜欢这一只。” “我不会放弃这条小狗,”奥利弗说,他看着丹尼。 丹尼此时已经转了过去,正握住瑞兹的爪子。 之前丹尼说过“我一直运气很好”,或许是在说他的坏运气都用在看不见的眼睛上了,而如果他能够看得见,他可能不会选择这条小狗,他看上去运动细胞很好,所以更可能选择大型犬。 奥利弗感到很抱歉,但问题是他不会放弃这条小狗,这和抱歉与否无关,他更适合成为这条小狗的主人。 “瑞兹。”丹尼说——他是在叫这条小狗。 “瑞兹?”奥利弗问,“那是我给他取的名字。” “我希望这样叫他。”丹尼说,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焦点,那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没有被打磨过的晶蓝色原生矿石。 奥利弗垂下眉毛,看着瑞兹。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希望收养这条小狗并且也希望把这条小狗叫做瑞兹的男人,表面上看起来,他应该将这条狗让给竞争者,因为他是个盲人。但奥利弗决定竞争到底,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是平等的,他们看中了同一只小狗。 “瑞兹,”奥利弗看着白色的小狗,“如果你会说话他们就会让你自己选择主人。” 丹尼没有回答,他没打算理睬奥利弗的自言自语。瑞兹的爪子在他的手心里,它们看起来小极了,丹尼的手掌能够完全将它们包裹。 奥利弗盘着腿在地上坐着,没过一会儿,瑞兹就摇着尾巴来了他这一边——在之前的一周里,他每天都要来陪这条小狗玩上一个多小时。 丹尼向奥利弗这边转了转头,奥利弗看了丹尼一眼——如果他们不是竞争关系的话,他会承认丹尼看起来不错。甚至可以说,他看起来好极了,虽然他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不过在领养小狗这件事情上,竞争者就是竞争者。 “再见,瑞兹。”丹尼说,他摸到小狗的爪子,捏了捏它们,“我明天会来看你。” 奥利弗不准备和丹尼打招呼说再见,看起来丹尼也不打算和他打招呼,他们现在可是竞争者。 丹尼扶着栅栏,从地上站起来:“再见,奥利弗。” 奥利弗抬起头,看着丹尼,愣了两秒:“再见,丹尼。” 丹尼顺着走廊往前走,奥利弗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丹尼看不见,也没有带导盲杖,看上去他好像要撞到门,但好在他在之前先伸出了手——他说他记忆力很好。 奥利弗想说“你需要我送送你吗”,但当他准备说出来的时候丹尼已经推开了门,向外面走。 奥利弗很清楚,从这儿到前面的管理处需要经过几道绕弯的走廊,并且走下一个有点儿积水的楼梯。 “抱歉,瑞兹,”奥利弗看着小狗,显得抱歉并且无奈,“我要离开一会儿。” 他站起来,走到走廊底,推开门,叫住刚准备转弯的丹尼。 “丹尼,我在想你要不要我送送你。”奥利弗说。 “我的记忆力很好。”丹尼说,“我记得我走过一次的路。” “我是说我正好也准备回去。”奥利弗回答。丹尼之前说他可以做到很多事,奥利弗并不想让他觉得他在可怜他,实际上他并没有可怜他,他只是觉得如果被那些积水弄脏了鞋子会觉得很恶心。 “楼梯上有不少积水。”奥利弗说。 “我今天穿的是一双旧球鞋。”丹尼说。 奥利弗还是走了过去,走到了丹尼的前面。丹尼也并没有拒绝,他把手放在奥利弗的肩膀上。 奥利弗感到他们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大型犬类和一个有导盲功能的人类。 丹尼闻起来非常没有装饰性,那是说他没有涂香水没有使用发蜡没有使用最近很流行的、带有混合草香的剃须液,他穿着柔软而普通的蓝色格子衬衫,像奥利弗大学时那样。 而奥利弗身上残留有轻微的香水味,他使用的发胶闻起来是薄荷味,并且他使用草香的剃须液。而他的西装外套单凭手的触感就会知道是什么料子的。 “你比我高不了多少。”丹尼说。 “你从我的声音中能听出我的身高?”奥利弗问,或许丹尼来说,他的味道和西装的料子并不在观察范围内——他看上去对这一切不感兴趣。 “我只是凭借声音进行想象。”丹尼说,他跟在奥利弗的身后,手搭在奥利弗的身上。 奥利弗带着丹尼走过走廊,带着丹尼避开楼梯上的积水,直到把丹尼送到门口。 “你准备怎么回去?”奥利弗问。宠物收容所的位置很偏,丹尼既不可能骑车也不可能开车。 “走到大道之后打车。”丹尼回答。 奥利弗皱了皱眉头,他有点儿后悔。他后悔的内容在于,他刚刚和瑞兹说,“待会儿见”,他不能对他就要领养的小狗食言。 “你能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吗?”奥利弗说,“我要去办一件事,很快。” 奥利弗把丹尼留在那儿,快速地上楼,穿过走廊,赶到小狗中心。他走到瑞兹的笼子前,有点难过地看着那只白色的小狗:“瑞兹,我今天要先走了。明天我会早点儿来看你。” 他依依不舍地放开瑞兹软绵绵的爪子,在不断的回头中离开了走廊。 奥利弗赶下楼,来到管理处大厅。 丹尼还在那儿。 一想到刚刚瑞兹爪子的触感和他亮晶晶的大眼睛,奥利弗就感到丹尼是个敌人。 “你可以搭我的车回家。”奥利弗说。 他意识到他正在帮助他的敌人。 奥利弗看着丹尼的蓝眼睛,安慰自己说,如果他认为我是个还不错的人,他搞不好有可能放弃瑞兹。 03. 奥利弗领着丹尼走到停车场,帮丹尼拉开车门。丹尼冲前面点点头(此时奥利弗在他的右侧),他笑了笑,坐进去。 奥利弗从另外一边坐进车里,他侧过身体帮丹尼弄好那根自动的安全带。丹尼一直看着前方,他和其他盲人一样,不怎么动眼球,不怎么动脑袋。奥利弗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这一天天气很好,阳光从欧洲山毛榉丛中透出来,晃眼的绿色像是能从叶子上滴下来。 奥利弗询问丹尼他家的地址,丹尼回答他。奥利弗发现他的家和他住的地方并不远,最多二十分钟车程而已。 绿色在道路的两旁蔓延,如同河水在流淌。阳光令空气变得温暖,春天正在接近。而等到布鲁克林樱花节的时候,那些来自太平洋彼岸的重瓣蔷薇科花朵就会盛开,虽然那不是奥利弗喜欢的活动也不是他喜欢的树形,但那种颜色还不错。 奥利弗打开音乐,那都是些老旧的民谣。 车行在宽敞的、空无一人的道路上。风声穿过山毛榉。 初春的颜色让奥利弗感到快乐,他稍微偏了一下头,看了一眼丹尼。丹尼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看向”前挡风玻璃偏下的地方。他看不到东西,这说明他也看不到色彩。不过他是个乐观向上的开朗小伙子。 虽然颜色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但他的眼睛却是最美的海一样的蓝——仿佛东南亚或者非洲东北部的浅海。他虹膜上的纹路和光斑如同海底的浅沙。 “你平时都干些什么来找乐子?”奥利弗问他。 “和街边篮球场的小伙子打赌,和他们比投篮。”刚刚还面无表情的丹尼笑了起来。 “投篮?”奥利弗反问,他没见过盲人可以投篮。实际上,他一个盲人朋友也没有。 “只要他们先投进一个,我就可以投得进。”丹尼说,“根据声音。” “你可以是个运动健将。”奥利弗说。 “我现在依旧是,”丹尼裂开嘴笑,他露出牙齿,眯起眼睛,“在街头比赛投篮,我几乎没有输过。” 奥利弗很快偏头,看了一眼丹尼。丹尼看起来像大学生,拥有几乎没有什么杂质的笑容。有人用同样的话说过奥利弗——关于没有杂质的笑容,但他们对奥利弗的笑容的评价大多是:你看起来像个中学生一样愚蠢。他们通常还补充道:因为你看起来太纯良,总给人感觉下一秒就会变身成变态。 虽然他们这么说,但所有人都知道奥利弗是个有点笨拙的好家伙,他是那种一心想养条小狗、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且充满色彩的男人。他在大学时就出柜了,但因为他总是执着地追求养一条小狗,总喜欢在草坪上看人们与小狗们玩耍的画面,所以他看起来有些愚蠢、有些不近人情。他交过好几个男朋友,他们都觉得他很不错,但问题是他不那么有趣。他既不去Gay吧也基本上不喝酒,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去公园,看看人们和他们的小狗。他甚至还会买鸽子粮去喂鸽子,还会在中央公园的热带雨林区里盯着维多利亚凤冠鸠看上半个小时——他喜欢蓝色。 “你是个大学生?”奥利弗问,他很好奇丹尼的年龄。 “当然不,”丹尼说,“我刚过完我的26岁生日。” 奥利弗有点儿惊讶,他抿了抿嘴,这么说来他和丹尼同年。 车行在午后的阳光中,金黄的日光洒在转弯后路边出现的河流里。 丹尼听见了,他向河水那边转过头:“它们美极了。” 奥利弗看了一眼河面上的闪光:“它们美极了。闪光是金黄色的,像黄金和麦穗。” 丹尼露出笑容,他听着水声,就像他看见了它们。 如果奥利弗这时有空回头看的话,他一定会用孟买蓝宝石去形容阳光照射下的丹尼的眼睛。 流水声陪伴了他们一路,最终它消失在森林深处。 风声还在耳边,丹尼跟着车里的音乐大声唱起了歌。 五音不全的奥利弗认为这是对车主的挑战,他哼了两句找不着调的旋律,最终放弃,专心开车。 那是首老到奥利弗同样五音不全的老爸都会唱的歌。丹尼并不是唱歌的好手,他仅仅是有调子,并且有勇气把它唱出来。 奥利弗把车开得更快。即使关了车窗,风声依旧是轰鸣的协奏。 “你在飙车吗?”丹尼问,“你至少有130码。” 奥利弗看了一眼仪表盘,慢慢把速度减下来。 “光听声音你就能判断车速?”奥利弗问。 “我还可以根据声音猜测走在我身边的女孩是长发还是短发,这取决于你听不听得到头发在风中的声音。” “为什么你以为我是个胡渣比你长的人?那没有声音。”奥利弗问。 “草味的剃须膏,它的味道很淡。我只是猜测。”丹尼回答。 车厢中的音乐依旧在继续,他们最终到达目的地。 车子停稳之后,丹尼将安全带解下——他学得很快,奥利弗之前用过一次那个按钮,现在他就知道如何取下自动的安全带。 丹尼打开车门,走下去。奥利弗发现他从腰后掏出了一根短短的导盲杖。 “多谢便车,”丹尼站在那里,眼神看着远方,“我不会因此放弃瑞兹的。”他把导盲杖一节一节地打开,直到那根杖子可以触及到地面。 “我会抽到瑞兹的领养权。”奥利弗说,他差点就忘记丹尼是他的竞争对手了。 “再见,奥利弗。”丹尼说,他用导盲杖点点地面,向前走去。他的步子有点迷茫,因为他似乎不知道现在具体面对哪个方向。 看起来他只要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他就会把导盲杖收起来。他并不依赖杖子,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我的记忆力很好。 “再见,丹尼。”奥利弗说,他发动车子。 傍晚,七点。 奥利弗坐在一家餐厅里,抿着嘴看着他面前的餐盘。 下午看过瑞兹之后,他回到家,把那件休闲款的西装换掉,换上正式的黑色西服,准备和朋友一起共度晚餐。他预定了位子,并且在指定的时间赶到了餐厅,就在他坐下来十分钟之后,他的朋友给他打电话,放了他的鸽子。 奥利弗决定一个人吃完饭再回家。 这种日子不会太久了,他想。等到他领养了瑞兹,他们可以一起在家吃晚饭,他上周帮瑞兹定做了专用狗盆。他的小狗会是个好伙伴。 奥利弗抬起头,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上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丹尼。 丹尼穿着奇怪配色的西装和领带,和他共度晚餐的是一个看上去比他年长至少十岁的女人。 上了主菜之后,女人毫无顾忌地将椅子搬到丹尼的旁边,用粗粗的嗓门说:“哦,让我来喂你。” 奥利弗有点惊讶地抿抿嘴,睁大眼睛。 丹尼看上去生气了,在那个女人用叉子插起盘子里的芝麻菜和生菜并且粗鲁地塞到丹尼的嘴里的时候。 奥利弗站起来,他走到丹尼的座位旁,几乎没有考虑就拉住丹尼的胳膊。(奥利弗是个常常干事不考虑的人,像是他的行动比大脑快上一拍——实际上他看起来慢吞吞并且还有点笨拙,源于那些糟糕的运动细胞。) “奥利弗?”丹尼站了起来,反问。 “丹尼和我约了晚餐。”奥利弗对女人说,坚定的。 这位小狗的忠实爱好者使用了他独有的“只要皱皱眉头就看起来像变态杀人狂”的特殊技能(他的万圣节拿手项目,只要别让他看见小狗,他就能够一直保持这种会吓到路人的状态),接着,他说了几个其实有点蠢的威胁句子(“如果你不离开丹尼,我就打开你的脑壳”什么的)。 女人最终带着惊讶和惊悚的表情离开了餐厅。 奥利弗自顾自地拉起丹尼的手,把丹尼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肩膀上:“我被朋友放了鸽子,你可以和我一起吃晚餐吗?” 丹尼少许有点不知所措,过了大约五秒钟,他露出了笑容,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多谢你的帮忙。我正巧没有人一起吃晚餐。” 奥利弗将丹尼带到他的位置上,他拖出椅子,让丹尼坐下。 奥利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着对面的丹尼。 现在的丹尼穿了一件黑色西装,里面是亮蓝色的衬衫和宝蓝色的领带,这种颜色搭配看上去非常愚蠢。奥利弗不知道他的这身搭配是谁的杰作,但丹尼看上去好极了,非常好,他显得年轻、充满活力、优雅、温柔——虽然他的长相并不是奥利弗喜欢的类型。 奥利弗用手支着下巴,露出了那种被形容为“因为太过纯良,所以感觉下一秒就会变成变态”的笑容。 “我的哥哥劳瑞,认为我应该是时候和女人约会。”丹尼说,“他给我安排了一堆这样的约会,扔给我一堆形形色色的人。” “听起来他很热情。”奥利弗说。 “他只是希望我快点找个人上床。”丹尼说。 奥利弗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他抿抿嘴,看着丹尼的眼睛。 听起来这像是丹尼从来没有和人上过床。 04. 奥利弗并不感到惊讶,他只有些轻微的抱歉。他左右转转眼睛,然后重新看向丹尼。丹尼当然不会注意到他在转眼睛,他依旧看着前方,眼球一动不动。 奥利弗善解人意——就像他们常说的那样。对于善解人意的奥利弗来说,这个世界上常发生的事实就是如果你在18岁之前没有和人上过床,如果你凑巧到了20岁还是这样,那就有可能你到了26岁依旧没有和人上过床。 无可厚非。“26岁适合去谈恋爱,”奥利弗说,善解人意地,“而不是养条狗。你觉得呢?” 丹尼笑出了声:“养狗和约会不矛盾。” “你不会想被整天追问‘你是更爱狗还是更爱我’的问题。” “很多人同时干养狗和约会的事。”丹尼说。 奥利弗抿抿嘴,他被问过这个问题不少次。 侍者递过菜单,奥利弗接过,看了几眼,问丹尼:“你准备吃什么?” 奥利弗并没有等待丹尼的回答,他自顾自地用慢吞吞的调子开始念菜谱了——不得不说他的阅读能力相当糟糕,菜名在他的嘴里变得支离破碎,成为了没有重点的原料,根本不知道那几个词应该是一组。 奥利弗认真并糟糕地念那些菜名,期间几次都停顿了整整两秒,来调整咬字上的问题。 丹尼终于打断了他:“我知道我要点什么。” “那太好了。”奥利弗看着菜单,他还没有想好自己好点些什么。 “三文鱼蔬菜色拉、面包、一杯柠檬苏打水。”丹尼对侍者说。 奥利弗继续看菜单,艰难得选了一款意大利面,一杯猕猴桃汁。侍者记下他们所点的东西,离开了餐桌。 “谈恋爱比养狗要重要。”奥利弗说,“大部分情况下来说,26岁应该发生点什么,约会很好。但狗大便很麻烦。” 丹尼笑出了声:“我以前是觉得养只导盲犬很麻烦,我处理不来狗的大便。现在我不这么想,如果只是单纯养条小狗就没问题。” 奥利弗露出了一个“为什么”的疑惑表情,微微张着嘴,看向丹尼:“为什么导盲犬反而很麻烦?我不明白。” 丹尼回答:“我不用盲杖,所以我也不用导盲犬。” 看样子丹尼并不认为他和别人不一样。 在这个一般人都会回答“你没有它们也能做得很好”的时候,保持一脸纳闷表情的奥利弗问:“它们的大便难道不一样?”“这和大便无关,”丹尼哈哈地笑起来,“伙计,我们不应该在吃饭时讨论这个问题吧。” 奥利弗没有笑,他依旧感到很纳闷:“导盲犬还有可能自己清理自己的大便——虽然也不太可能,普通小狗更没有办法清理自己的大便。” 隔壁座位的夫妻转过头,看着丹尼和奥利弗——他们持续在谈及“大便”,“大便”。 “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同。”奥利弗说,“你其实只要知道你要去谈恋爱,而不是去养狗就行了。” “养狗比约会更加令人愉快。我最近的约会一团糟,”丹尼说,“我见到不少女伴,她们有的一见到我是盲人就哭着对我表示抱歉,有的则要强迫喂我吃东西的——你刚才也看到了。” “养了一条狗会更加糟糕,我向你保证。”奥利弗说,“你有考虑过养蜥蜴吗?你不用为它们清理大便。我有朋友养它们,我能够帮你询问一下注意事项。如果你要找人陪你去买,我可以勉为其难陪你去。” 这时,侍者将三文鱼蔬菜色拉、果汁、苏打水、面包送上桌,分别摆在丹尼和奥利弗的面前。 丹尼朝桌上摸去,他先摸到盘子的里面,也摸到了盘子里的菜,他把手往旁边移了移,拿到了叉子,开始吃他的色拉。 他稍微前倾了一点身体,放低他的脑袋,插起蔬菜,塞进嘴里,他的每一叉子插到的蔬菜数目都不同,他吃得很认真。 奥利弗坐在那儿,喝着他的猕猴桃汁,凝视丹尼。他之所以看着丹尼不是因为丹尼是个盲人,而是因为丹尼吃得像个饿坏了的大男孩,这有点好笑又意外得有点迷人。 他的眼睛、长手指、薄嘴唇、脸颊上的青色的胡渣,以及手里的叉子和盆里的芝麻菜都很迷人。 奥利弗坐在那儿,把吸管放在嘴里,看着丹尼。 “我们在瑞兹的领养权上面是平等的,我会在四天后去抽签。”丹尼说。 奥利弗立马放开那根吸管,露出了一个“拜托”的表情,有点抱怨地说道:“丹尼,我才刚刚觉得你挺可爱。” “我们是竞争对手,”丹尼直起上半身,吞下嘴里的蔬菜,露出笑容,“我一定不会输。我会把瑞兹领回家。” 奥利弗皱了皱眉头,歪歪嘴,继续把吸管咬进了嘴里——看上去有点生气。 丹尼笑着,伸手摸到他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苏打水。 奥利弗的意面这个时候端了上来,他用叉子搅起一团面,狠狠地塞进嘴里——他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结束晚餐,奥利弗送丹尼回家。 车开到丹尼家没花多久的时间,丹尼从车上走下来。 “多谢,奥利弗。再见。”这是今天丹尼对奥利弗说的第三次再见。 奥利弗看着丹尼:“晚安,丹尼。” “晚安,奥利弗。” “明天你会去看瑞兹吗?”奥利弗问。 “是的,我会去看他。”丹尼露出笑容,“我下午没事,劳瑞只在晚上给我安排了晚餐。” “你准备几点去?我过来接你。”奥利弗说,他认为这顺理成章,他们去看同一条狗,去同一个地方,丹尼一定不会开车,所以他过来接丹尼一起。 “大约两点。”丹尼说,他站在那儿。 “我两点过来接你,”奥利弗说,“就在这儿。” “多谢,奥利弗,我会顺利抢走你的领养权。”丹尼笑着说,“明天见,伙计。” “明天见。”奥利弗说,“晚安,丹尼。” “晚安。”丹尼将塞在腰后的导盲杖取出来,试探地向前点了点——他又一次失去了方向。 “这里和下午的位置一模一样。”奥利弗说,他特意绕了一圈,把车停在马路的这边。 “那我就不需要导盲杖了。”丹尼收起导盲杖,故意做出动画片中的样子,迈着夸张的步子向前走。 奥利弗笑起来,他看着找到方向的丹尼,发动了汽车。 05. 丹尼穿着暗土黄色的灯芯绒外套和深蓝色的衬衫站在路口,他的导盲杖依旧塞在腰后面。如果他能够看得见的话,他能够看见春天到来的脚步是缓慢但光明的:日光穿过北美白蜡绿色新鲜的叶片,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对面的街道旁,墨西哥池杉笔直地冲向湛蓝到令人惊讶的天空,嫩绿的柔软新叶在阳光中闪着光。 丹尼把电子表举到耳边,按了一下报时的按钮。 1:45,离两点还差十五分钟,他似乎出来的太早了。 丹尼就站在那儿,听着年轻的女孩经过他的身旁,她有着淡淡的香水味,长发被风吹起的声音是安静温柔的;他听着踏滑板的孩子经过他的身旁,轮子在地上摩擦出充满活力的声音。丹尼随着声响,转动他的脑袋,追随孩子的轨迹。 阳光照在丹尼的脸上,他感到春天到来的温暖。 实际上,丹尼决定养一条小狗是不久前的事,他不喜欢狗的粪便(在他还是个男孩的时候,劳瑞用狗的大便捉弄过他),但如果那不是导盲犬而只是一条普通的宠物犬的话,丹尼认为没问题。就和他不太用导盲杖一样,他也不希望拥有一条导盲犬。虽然他的这些冒险行为危险、愚蠢,但他希望像其他人一样活着。 丹尼很多时候不记得他是个盲人,除非他身边的人提醒他,比如劳瑞找来和他约会的那些女人和女孩,她们让他想起他和大部分的人不一样。而当他一个人相处时,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他生下来就看不见,所以他习以为常——除了一件事(或者说许多让他感到不同的事情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件事):他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他可以触摸自己的脸,但那依旧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他不知道他自己的长相,不知道其他人的,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样子,不知道那些所谓的颜色是什么东西。丹尼想象中的世界只有轮廓,一件一件的东西,一个一个的人,但问题在于没有颜色,颜色无法通过嗅觉、触觉和听觉获得。 丹尼听到一辆车停在他的面前,他记得这个引擎的声音。 “丹尼。”他听到奥利弗的声音。 丹尼转向声音的来源,伸出手,摸到了奥利弗的车。他摸着车身从前面走过去,打开右边的车门,坐进车里。 “离抽签还有三天。”奥利弗对他说。 “是的,”丹尼裂开嘴,露出笑容,“还有三天都我就能得到瑞兹。” 老实说他不讨厌和奥利弗聊天(实际上他也很少讨厌别人),奥利弗不询问“你为什么看不见”,不对他是个盲人的事实表示抱歉,他并不像一般人。昨天的对话中,他的话题集中在瑞兹身上,他考虑的全部都是那条叫声软绵绵的小狗。而在他送丹尼下楼和念菜谱时,他并没有让丹尼觉得他在小看他或者别的,他只是在试图帮忙,试图让丹尼避开那些积水,试图让丹尼知道可以点什么菜(否则没有人愿意在公共场所展示自己糟糕成那样的拼读能力)。 “我后悔开车来接你了。”奥利弗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抱怨。“那在前面转弯,把我送回去?”丹尼笑着问,他能够这么问,因为奥利弗一定不会把他送回去。 “前面的路口不能掉头。”奥利弗说。 “那就再前面。”丹尼说。 “那太远了。”奥利弗说,他的语速很正常,但意外地让人感觉他总是慢吞吞的。 “你之前想要领养的那条狗是什么样的?”丹尼问。 他收到的回答是一个漫长的沉默——至少有四秒。 “你习惯提起别人的伤心事吗?”奥利弗问——听起来很明显的生气了。 他生气生得非常认真。 丹尼压抑想要笑出声的冲动,就算别人当面评价他是个盲人,他也不会这么认真地生气,但奥利弗因为小狗的事情一直闹脾气。 “我的小狗被抢走了,”奥利弗说,“现在你要来抢走我的另一只小狗。为什么你们总是对待一个应该拥有瑞兹的人?这非常过分,你不觉得吗?” 这之后奥利弗就不说话了,丹尼能够想象他一定皱着眉头,以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在开车。 “放首歌怎么样?”丹尼说,他笑得很开心——他实在没有办法不对奥利弗的表现露出笑容,看起来他真是太喜欢瑞兹了。 奥利弗没有回答,过了三秒钟之后,丹尼听见他把手伸向音乐开关时摩擦衣服的声音,他听见开关被拧动,音乐从音箱中传出。 奥利弗还是没说话。 “如果我抽签得到瑞兹,你可以常来找我们玩。”丹尼说。 “别那样谈论我的小狗,”奥利弗说,“你这是在诅咒我。” 丹尼笑出声,把手放在腿上,开始随着音乐打节拍。春日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腿上,他感到温暖、平静,这几乎让他忘掉参加眼科实验性手术志愿者的事。现在他不去想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他只要想着瑞兹就可以了。一只软绵绵的小狗。 06. 北部流浪犬中心门口,丹尼和奥利弗从车上下来。 奥利弗走在丹尼前面:“你可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他这么说着,在清楚丹尼是竞争者的情况下。 丹尼搭住奥利弗的肩膀。奥利弗领着丹尼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来到笼子前。 瑞兹正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激动地趴到了栅栏上。对这只小狗来说,它并不知道这两个人驱车大约十公里只是为了来见它一面。 奥利弗露出满足的笑容,他抿了抿嘴,坐下来。 “瑞兹。”他说,看着那只眼睛亮亮的白色小狗。 丹尼也盘腿坐下来,和奥利弗肩并肩。 奥利弗露出笑容,把手伸给瑞兹。瑞兹友好又温顺地给他它的爪子。 丹尼等待了一会儿,也将手伸过去。瑞兹配合地舔了他的手心,丹尼傻笑了一声。 奥利弗扭头看丹尼,丹尼的侧脸上挂着笑容。那笑容真的过于笨拙。 丹尼有时候看起来是个聪明并且敏感的小伙子,但只要他笑起来,就会让人觉得他有点傻,(也许这里的形容词应该是笨拙)。实际上奥利弗喜欢这种真诚、简单的家伙,他们就像小狗。 “你还在继续被安排约会?”奥利弗问。 “是的,今天晚上还有一个约会。”丹尼说,“实际上我不希望她们觉得她们是在和一个盲人约会,所以或许我能够和劳瑞一起做些准备,我能够数着步子走进餐厅,我会学得很快,这仅仅需要一次排练。她们不会发现我是盲人。” “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奥利弗回答。他转过头,将视线移回瑞兹身上。 作为一个标准的视觉动物,奥利弗很奇怪那些和丹尼约会的女人或者女孩到底在想什么。面对这样一个有着蓝色眼睛和迷人笑容的家伙,为什么她们会在意他是盲人? 虽然丹尼不是奥利弗喜欢的类型,但他的确非常可爱,当他笑起来一定会有人想吻他。没有性经验或许会给他减分,但他看起来真的好极了。如果他换一套衣服,穿上像样的西装和衬衫,又或者,就只穿普通的T恤,他也会受到人们的青睐。至少奥利弗会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他看起来好极了不是?虽然他可能缺少特色,但一定有人觉得他迷人、充满吸引力、热情、开朗,就连不迷恋这一型的奥利弗都不介意去亲吻他的嘴唇。 瑞兹向丹尼伸出爪子,丹尼用手指捏住小狗的爪子。他露出清爽并干净的笑容,这让奥利弗几乎忘记他身上那难看又老土的土黄色灯芯绒外套和深蓝色的衬衫。 奥利弗凝视丹尼的侧脸。 就在这时,色彩设计师突然感到丹尼仿佛山楂叶悬钩子丛中一头没有角的年轻公鹿(希望上帝原谅他总有点折腾的比喻句),他是非常普通但也好极了的——如同密布在灌木中,常见但依旧受人喜爱的鲜红色悬钩子。 Danny Boy——如果奥利弗和丹尼再熟一点的话,他会知道丹尼的朋友和哥哥劳瑞都这样叫他。因为看不见,所以丹尼如同永远停留在二十二岁的、无法长大的男孩。 “你再多去几次约会,就会找到不介意你是盲人的女孩。”奥利弗说,“你长得还不错。” 应该说很好——奥利弗心想。 “她们对我感到抱歉,这是问题所在。” “我很多时候也会同情心过甚,这是人类共同的感情。”奥利弗说。 “至少你的同情心不是针对我的。” “针对小狗,比如瑞兹。”奥利弗说,他盯着丹尼老土的外套,“丹尼,约会和骑车、玩滑板、开车一样……我是说,就算她们对你感到抱歉,但最终会有一些女孩爱上你。” “我不会骑车、玩滑板、开车,我对接吻和上床也一窍不通。” “为什么要为那些事担心,那几乎是本能。”奥利弗说,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在明天晚上之前,在劳瑞那些可笑的性教育课之前,丹尼还不知道避孕套需要勃起后才能戴得上去——他花了两个小时,尝试在他未勃起的柔软荫净上戴上避孕套。 丹尼耸耸肩,把手伸给瑞兹。瑞兹配合地将爪子搭在丹尼的手心里。 奥利弗依旧凝视丹尼的侧脸,凝视他鼻子的线条,他漂亮的嘴唇、他的眼睛和额头。奥利弗不得不承认丹尼很好看——就算他依旧认为他没有特色,依旧觉得他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有些事他必须承认。 “丹尼,没有谁刚开始谈恋爱很顺利。”奥利弗说,“这和你看不看得见没有关系。如果要说对谁感到抱歉,我见到那些长得奇怪的人都会感到抱歉。” 丹尼笑了起来,他动动脑袋:“我们能要求打开笼门吗,我想抱抱瑞兹。” “那是我的小狗。”奥利弗说,“别和它太亲近,别抱希望。” 即使这么回答,奥利弗还是找来了管理员哈森太太——倒不只是为了帮丹尼的忙,他也想抱抱瑞兹。 哈森太太皱着眉头,打开笼门,抱着手站在那里。 两个男人立马钻进笼子。 哈森太太把笼门关上,又抱着手站回去。 奥利弗理所应当地先抱住了瑞兹。小家伙很喜欢他,它舔奥利弗的鼻子和脸。奥利弗用手摸瑞兹的毛。瑞兹的爪子按在他的胸前——温顺也活泼的。 大约过了十分钟,奥利弗才将瑞兹交到丹尼的怀里——相当勉为其难。 丹尼抱着瑞兹。他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半张开嘴。他感到这只小狗趴在他的怀里并用舌头舔他的脸颊。 丹尼笑出声——他看起来笨拙极了——他甚至不会以正确的姿势抱小狗。每当瑞兹舔他的脸颊时,他都咧开嘴笑出声。 当这两个二十六岁的男人最终从笼子里钻出来时,奥利弗小心地提醒丹尼:“别太亲近,别抱希望。” 哈森太太拿着钥匙先去了管理处,奥利弗和丹尼在走廊里慢吞吞往前走。 “我想养瑞兹,”丹尼说,“他抱起来非常温暖,他也不会对我的眼睛感到抱歉。” 奥利弗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丹尼,任何一条小狗都抱起来很温暖,任何一条小狗都不会对你的眼睛感到抱歉。” “你不会遇到那些一直对你感到抱歉的人,所以你不明白这种感觉的重要性。” “丹尼,”奥利弗严肃地停下脚步,他转过身,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丹尼,“我就不会对你感到抱歉。重点根本不在感到抱歉上。这不是你需要瑞兹的理由。” “拜托,我不能饲养一个人。”丹尼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抱住奥利弗,拍拍奥利弗的后背——那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直男间的拥抱,毛毛躁躁,热情洋溢。 奥利弗紧张地呼出一口气。他定在原地,理了理衣服,转转眼睛,看向保持笑容的丹尼:“Danny Boy,我决定不和你讨论瑞兹的事,三天后我们等待抽签。” 07. 奥利弗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床头的时钟显示刚刚过了十一点半,这离他爬上床只有两个半小时。两个半小时中,他醒了两次,做了三个梦。 床边的垃圾桶里扔着沾有经验的纸巾。 奥利弗看着天花板,他连续做了三个梦:它们像连续的却又不是连续的。好吧,连续不连续没有区别,不是问题的重点。 他开始回忆他今天吃了什么——他没有喝酒,没有去酒吧,他和丹尼看过瑞兹之后就回了家,他给自己做了些华夫饼和咖喱汤,临睡之前又喝了一杯热牛奶。这一天非常普通,普通到他不可能接触到致幻的药物。但问题在于他的确做了那些梦。 奥利弗翻过身,将脸埋在枕头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个半小时,三个梦,它们栩栩如生,就像发生在几小时前。 第一个梦是在北部宠物救助站,只是走廊变成了砖墙。他站在走廊的深处,他正在吻丹尼。上帝知道那是怎么开始的,从他有印象的时候起他们已经开始接吻了。丹尼靠在墙上,奥利弗站在丹尼的面前,他不想弄伤丹尼,所以他没有用力把他压在墙上。他只是搂住他的腰并且不断地吻他。那个吻太过真实以及令人眩晕,以至于他在梦中给这个吻进行排序(和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吻相比)。认真地回顾了榜单三次之后,他发现没有什么比这个吻更加美好。 第二个梦是在他的卧室,墙壁的颜色起了微妙的变化。丹尼赤裸地躺在他的床上,而他正分开丹尼的腿。时间变成秋天,他窗口的北美枫香显出诱人的红色。他缓慢地进入丹尼,而他身下没有性经验的男人绷紧他的身体,呻吟着把奥利弗全部吞下去。奥利弗有一段时间没有和人上过床(他忙着收养小狗、买狗狼、试用狗玩具),他有更长一段时间没有试图在性爱中取得主动。现在,他为这个状况感到惊讶和无法压抑的兴奋。他陷入丹尼的身体中,享受丹尼用腿缠住他的腰的触感。他抚摸丹尼的身体,在用力操他的时候吻他的蓝眼睛,丹尼叫着他的名字颤抖着达到高朝。 第三个梦是在他的客厅,吊灯显出奇怪的水滴形状。这个梦里的一切都显得乱糟糟。丹尼靠在沙发上,而奥利弗坐在丹尼的腿上。丹尼刚进入奥利弗的身体,奥利弗就先射了一次。他无法抑制这次高朝,他叫出声并且夹住丹尼的腰——像丹尼在上个梦中对他做的那样。奥利弗觉得这不符合逻辑,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这关乎持久力以及尊严,也关乎他的性爱排行榜。但谁管什么该死的性爱排行榜,丹尼正在操他,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后面的事变得粘稠以及潮湿,润滑油和经验到处都是。他在这个梦中高朝了整整三次(对丹尼来说是两次),他累得脱力,无法去洗澡。他们抱在一起,在沙发上睡着了。在睡着前他觉得自己找不到任何一个形容词来描述这么棒的一个高朝。 这就是他的三个梦。 奥利弗醒来时处于彻底的勃起状态,对一个连续几个月做梦都是狗粮、狗饼干、狗罐头、狗玩具、狗项圈的男人来说,这相当奇怪。 他回顾他梦,回顾他们之间的吻,回顾当他吮吸丹尼的荫净时丹尼大叫着射在他的嘴里场景,回顾当他进入丹尼时丹尼眼睛的颜色,回顾他被丹尼操到高朝(或者反过来)的整个过程。 奥利弗最终射在自己的腹部。自慰结束之后,他抽出纸巾将经验擦掉,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他觉得这一切一定都是由抽签前的紧张所导致的。 这么安慰自己之后,他想着抱着瑞兹的丹尼,又一次睡着了。 08. 就在奥利弗做那三个梦的同时,丹尼正在专心致志地学习怎么戴避孕套。 专心致志是就上半场来说的,在他无数次的失败之后,下半场他开始一边学习使用这种特殊工具的使用方法,一边吃薯片。 丹尼今天晚上的约会可以用糟透了来形容,劳瑞非常“热情”地给他找了个应召女郎,并且介绍说她的职业是服务行业。她的腿还在餐厅桌子底下时,就伸到丹尼两腿之间了,她只是碰了那么一下,丹尼就已经仰着头呻吟出声——他无法控制,没有人碰过他的荫净,他至今为止唯一解决欲望的方式只有自慰。 他连忙让女人把脚拿下去,大大地喝了一口红酒。 一分钟之后,他从女人拨打的电话中得知自己的约会对象是个应召女郎。 “啊哦,拜托!”丹尼皱着眉头抱怨道,起身立马离开座位。 丹尼走出餐厅,将两只手握在一起,冲等在外面的劳瑞脸上来了一下。 劳瑞捂着鼻子呻吟起来,开始流鼻血。 “我说过什么?不要妓女!”丹尼冲劳瑞喊道。 看起来劳瑞的确是得了一种“如果我弟弟不能和女人上床,明天早晨太阳出来时我就会变成泡沫”的病。 “你应该面对现实,没有那么多女孩会喜欢和盲人在一起。” “这不是你用应召女郎来搪瓷的理由。” “丹尼,如果你还准备按正常恋爱的那一套来,你就会一辈子是个处男,你7岁之后就没碰过女人的手。我也给了你努力时间了不是,从你22岁开始,我和杰帮你介绍对象,希望你能够和别人一样,但四年来你依旧是单身。” 丹尼没有说话。 “我们也试过让你不像个盲人一样和女人约会,通过预先订座和数步伐,不断地排练。”劳瑞说,“但它们都失败了。” 丹尼并不希望回忆起它们,她们最终惊讶、抱歉,或者以为他是个Gay。他每次都在失败。因为无数次的失败,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过门。 “我决定去做那个实验性的实验了。”丹尼说。 “什么?”劳瑞问,“你前几天还说你需要考虑。” “我想看见东西,所以我只有冒险,我前几天都在做手术前的测试。” “那个手术的风险是你会因此失去行动能力,在看不见的同时还不能走路!” “失去行动能力的可能性不到5%,手术的风险因人而异,我有的是运气。所以我决定答应你的建议,明天给我找个新的应召女郎,她必须比你今天找来的要正常。” “你在一个句子中讨论的是一件事?应召女郎?你的手术?”劳瑞问,声音闷闷的,因为他的鼻子上塞着两团带血的餐巾纸。 “一个因为手术失败而下肢无法运动的处男听起来不是更惨吗?我连找应召女郎的机会都丧失了。” “你能找喜欢骑在你身上的那种。”劳瑞说,“就这么决定,明天我会为你找个素质高的应召女郎,我真高兴你竟然想通了。” “听着,条件是我不想她知道我是盲人。” “丹尼,这真是太疯狂了。我们还要用几年前用过的那一套?”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好吧。”得了“如果我弟弟不能和女人上床,明天早晨太阳出来时我就会变成泡沫”的病的哥哥回答道。 劳瑞带着丹尼驱车来到一个专门的私人爱情旅馆,他和老板打了招呼,上楼,带着丹尼熟悉那儿的CD播放器,那儿酒的摆放——明天他会安排应召女郎和丹尼来这儿。 “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用这个,”劳瑞递给丹尼一个避孕套,“安全套,它为你提供安全性交。” “它摸起来软绵绵。”丹尼说。 “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学习用它。”劳瑞说,他把至少装有70个避孕套的小盒子递到丹尼的手上。 劳瑞把丹尼送回家,出去继续工作。 丹尼到家的那一刻,是晚上九点整。当时,在离他不到二十分钟车程的屋子里,奥利弗正洗好澡、喝完牛奶、刷完牙,爬上床。 两个多小时之后,还在工作中的劳瑞突然接到了丹尼的电话。 “劳瑞,它们没有一个合适。我把它们带上,但它们都太大了。一直往下掉。”丹尼说。 “不可能,丹尼”他的哥哥在那边回应道,“你是姓凡达森柯的男人。” “我已经试了两个小时。”丹尼回答,他的脚下扔着成打的安全套。 “你勃起了两个小时?” “你说勃起是什么意思?”丹尼问。 “你不可能在没勃起的时候把安全套套上。” “你没告诉我这个。”丹尼开始把薯片塞进嘴里。 “那是什么声音?” “我打开了一个新的安全套。” “你在吃避孕套?” “兄弟,”丹尼笑着说,“它们尝起来像天堂。” 劳瑞几乎把电话给扔出去,在他准备扔出去之前,他听见了丹尼的声音。 “我决定放弃。” “放弃什么?戴安全套?” “放弃你要为我找的应召女郎。” “你刚刚学会了戴安全套,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和学会读盲文一样,生活必须技能,早晚要学会它。” “拜托,丹尼,你26岁了,还在以为上床需要拥有爱吗?” “我三天后会去领养一只小狗。” “那条狗不会把你变成非处男!” “晚安,我继续嚼安全套。”丹尼又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挂了劳瑞的电话。 丹尼把安全套收拾好,回到床上躺着。他睁着眼睛,面对天花板。 他想到了瑞兹,那条小狗。在抱着他的时候,他觉得非常温暖。他未体会过被除家人和朋友之外的人爱着的感觉,但他明白那种感情所带来的是一种温暖,就像瑞兹用舌头舔他的脸时的那种温暖一样。 他闭上眼睛,催促自己快点入睡。他今天傍晚和奥利弗说过,明天他要去医院做手术的前期测试,不会去流浪犬中心。现在他后悔了,他决定再去抱抱瑞兹。瑞兹非常温暖,他希望他能够领养那只小狗。他会陪在他身边,像个和杰一样要好的朋友,一个不会说话的家人。 丹尼用被子将自己盖起来。 如果人们都像他的好朋友杰和他的竞争对手奥利弗那样对待他是盲人这件事,或许他早已经有了一场恋爱。 他想着瑞兹,想着当他的爪子在他手心里时的那种触感。 他感到温暖。 09. 离收养瑞兹还有两天。 奥利弗从床上爬起来,刷牙、洗脸,小狗模型说早安。吃完早餐,他坐到电脑前,收邮件,顺便看看狗粮的评测。 他所在的工作室下下周才会开始接新的项目,在上一个大的项目完成之后,所有人都应该得到一个足够的休息。 今天丹尼不会去流浪犬救助中心,那意味着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瑞兹玩。不过有丹尼在也没有什么坏处,他不令人讨厌。 至于昨天的梦,奥利弗决定先别去想它们。 吃完中饭,他接到了一个电话,耽误了点时间。下午两点整,他从家出发。 今天是周日,路上有些堵,奥利弗到达流浪犬救助中心的时间是两点四十五分。他把车停在门口的广场上,走进去。 递给哈森太太一杯冰拿铁之后,他沿着熟悉的道路走过曲折的走廊,上楼,来到瑞兹和其他小狗的房间里。 瑞兹的笼子前坐着一个人,奥利弗发现那是丹尼。 “丹尼?”奥利弗纳闷地皱皱眉头。 “hi,奥利弗。”丹尼和他打招呼。 “我记得你昨天说你今天要去医院做检查。” “是手术前的测试,漏掉一次不是问题。” 奥利弗在丹尼身边坐下来:“你要去做手术?” “在大脑控制视觉的区域放进一个假体,再戴上一副特制的眼镜,就可能看见东西。” “要打开大脑?”奥利弗问,这听起来实在有点可怕,尤其是对他这样一个看牙医都要鼓足勇气的男人来说。 “是的,听起来很科幻?”丹尼哈哈地笑了起来。 “听起来很科幻。”奥利弗说,“意味着你可以自己打扫瑞兹的大便。” “哦,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奥利弗看了一眼瑞兹,他思考了一下,说:“管理员哈森太太说,明天确认程序就能够完成,明天早上我们就能够来通过抽签决定谁可以领养瑞兹。” “明天上午?我以为是后天。” “现在改到明天,早晨八点。”奥利弗非常奇怪他为什么要告诉丹尼这个事实,或许是为了公平竞争? 他下面说的话更加令他自己纳闷。 “明天是工作日,路上会很堵,如果你要转乘公共交通可能会非常麻烦。我可以去你家门口接你。”。 “多谢,伙计。”丹尼说,他笑起来,他给了坐在他身边的奥利弗一个拥抱,拍拍奥利弗的背。 奥利弗睁大眼睛,抿着嘴,看着天花板。 这感觉好极了——就像是被瑞兹这种温暖又可爱小狗抱住。丹尼比奥利弗矮上一点(就他们这种坐在地上的姿势来说,这一点看不出来),丹尼今天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绿色T恤和一件衬衫,所以奥利弗在抱住他的时候能明显感到丹尼比他瘦上一圈。他抱起来的感觉好极了,让人想吻他并且吮吸他的舌头,直到他呻吟出声,直到他打开身体。 “你赢不了瑞兹。”奥利弗说,他拍拍丹尼的背,放开丹尼——他只能这么说,只能这么做,因为他非常不幸地意识到,如果再多五秒钟,他就会因为某个部位出现变化而不得不用手捂着裤子出门。 “我们等着看。”丹尼说,他笑得非常快乐,就像瑞兹马上会和他回家。 奥利弗凝视丹尼的眼睛,他在脑海中把这种蓝色转化成了RGB和CMYK的数值——该死的职业病。 一般他的职业病发作,不是加班过头,就是他正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中。他简直可以把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词都拿来形容丹尼的眼睛。 这位和平主义者如今甚至认为他可以为了丹尼去和别人发生争吵(至于打架还是算了,奥利弗令人堪忧的运动细胞表明他只有被揍的份)。 奥利弗感到他自己现在说的每句话听起来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他因此拧了拧自己的耳朵。 “丹尼,你准备尝尝我给哈森太太买的那种咖啡吗?那是家不错的咖啡馆,如果你傍晚没有事,我们可以过去喝杯咖啡。” 丹尼转向奥利弗,眯起眼睛,裂开嘴露出笑容:“听起来不错。” 奥利弗的脑海真的快只剩下那些数字了。 丹尼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奥利弗把车开得非常稳,他的目的是不希望丹尼受伤,就好像只要他开快了一点、踩了线、多超了几个车,就会弄伤丹尼那样。 到达目的地时,奥利弗迅速从车上下来,去另一边给丹尼开门。他希望自己看起来更像个绅士——就算明天丹尼得到瑞兹,他也希望自己表现得稍微绅士那么一点儿(如果他能够做得到的话)。 咖啡馆有个小小的院子,里面种着各种香草。刚进院子,丹尼的腿就碰到的匍匐迷迭香的枝条。奥利弗走到丹尼前面,移动了几个花盆的位置。随后,他直起身体,让丹尼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走进咖啡馆,熟悉奥利弗的店员立刻和他打了招呼。 奥利弗领着丹尼在靠窗的座位坐下,他们身边的墙上挂着一些18世纪到20世纪初期的自然科学画作,下面写着它们来自亨利·沃尔特·贝茨的亚马逊笔记和苏里南昆虫变态图谱。一些鲜艳的虫子和鲜艳的植物。 丹尼要了一杯美式咖啡,奥利弗要了一杯热巧克力。 “手术什么时候开始?”奥利弗问,虽然有点不合适,但他想知道这个,在脑袋里放个东西听起来很危险,而他不希望丹尼受伤。 “大约一个月左右。帕金斯医生说,这个手术最终成功与否,并不是单纯建立在眼科的基础上,它很可能取决于个体应对手术成功或失败的能力。”丹尼喝了一口咖啡,皱皱眉头。 “你要加糖吗?”奥利弗问。 “是的。”丹尼说。 奥利弗把糖罐递给丹尼,说:“我没有听懂,关于手术的理论。” “那是指……”丹尼又喝了一口咖啡,他依旧皱起了眉头。 “你还是觉得它太苦了?”奥利弗问。 “我想是的,我不常喝咖啡。” 奥利弗突然觉得来到咖啡馆是个错误的决定,他们是两个不喜欢喝咖啡的人。 “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喝我的热巧克力。我还没有开始喝它。”奥利弗说,这个天生体贴的男人将热巧克力推到丹尼的面前,“我不介意喝你的咖啡。”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因紧张而僵硬了三秒钟,他抿了抿嘴,微微低下一点头,看着对面的丹尼。 直到丹尼决定交换,奥利弗才松了一口气——他感觉他的做法看起来像个变态。 “手术成功与否取决于我是否能适应假体和这种模式。安放假体的手术有5%的风险会让我失去两条腿的行动能力。” 奥利弗喝了一口咖啡,苦的里面添了糖让人感觉很诡异,他皱着眉头,问:“你不会担心那5%的可能性吗?” “我的父母并不支持我参加这个实验性的手术,如果我还表现得担心它,一定会被劝说放弃。我要学会不去想那些风险,我自己要先做到这一点。我希望能够看得见,哪怕只有一点。我从没看过东西,我连自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可以用手指摸我自己的脸,但那没有告诉我任何事。” “你有蓝眼睛和棕色的头发。”奥利弗说,他没办法再继续形容,他并不善于形容别人的长相,他只善于形容颜色。他感到很难过,因为他无法做任何事,因为他也不希望看到丹尼受伤。 丹尼露出了一个笑容:“结束这个话题,告诉我你长什么样。” “棕眼睛和棕色头发。”奥利弗说。 丹尼笑了笑:“我从没看过这个世界,我不知道怎么想象东西和人。如果你能够看到我脑中的世界,你可能会看到乱七八糟的颜色。” “我觉得那会很不错。我的工作就是使用颜色。”奥利弗说,“你没有先入为主的概念,所以我想那是艺术品。” “黑色、棕色对我来说很温暖,穿这样的T恤总是更热。对你们来说所有冷色调的深色,在我的脑中都是温暖的颜色。蓝色应该是不断变化的一种颜色,因为海水是蓝色。至于黄色,它没有形态,因为它是阳光。” 奥利弗垂下眉毛,转了转眼睛——他觉得难过极了:“我想给你一个拥抱,丹尼。” “你不用觉得抱歉。”丹尼笑了起来。 “不,我是觉得它们很美那我永远都没法看见它们。”奥利弗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蠢极了,像那种被欺负了的小学生。 “好吧,男孩,”丹尼说,“到这儿来。”他张开双臂。 奥利弗走过去,弯下腰,抱住坐在椅子上的丹尼。他吻了吻丹尼的脸颊:“我觉得那美极了,丹尼。” “可能还需要一些排序,因为它们在我的脑中乱七八糟。”丹尼说。 10. 收养瑞兹的当天,天气一如既往的晴好。 奥利弗用混合草香味的剃须液将胡子刮好(他必须保证自己摸上去好极了),他穿上他最喜欢的外套、最喜欢的绒线背心和最喜欢的衬衫(为了让自己感觉好极了),最后,他用了些周末男香(他得确保自己闻上去好极了,这非常重要)。 奥利弗开车到约好的地方,丹尼正站在街旁等他。 丹尼在阳光中,或许他就是阳光本身,他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他像山谷里跳跃的浅蓝溪流,像枝头上晶莹剔透的橙黄忍冬果实,像繁茂的枚红高山杜鹃,像弯下脖子吃草的马驹脖子上羊毛白的鬃毛,像沙漠里绛紫色的翠雀…… 奥利弗已经把他这辈子所有情书上句子集体背诵了一遍,当然还添上了新词。 丹尼正穿着海军蓝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深蓝色的薄线衫外套,这两种蓝与他孟买蓝宝石般的蓝眼睛相得益彰,奥利弗觉得他只有在充满精灵和魔法的大陆上,只有在信仰古神的森林中才能看到这种男人。 他想捧起丹尼的脸,给他一个属于早晨的吻,他会碰到他的舌头,但并不会刻意去吮吸它,但如果丹尼主动,他不介意将这个吻变得更加深入。他能够想象丹尼薄薄的胡子摩擦他稍微有些胡渣的脸颊时的触感…… “早上好,奥利弗。”丹尼说 他把奥利弗从无尽的想象中拽了出来。 “早上好,丹尼。”奥利弗说,“今天的天气非常好,你看起来也好极了。每个女孩都会爱上你。” 奥利弗尽量让这种句子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以提醒自己丹尼是个直男,他知道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一个直男。 丹尼坐进车里,绑上安全带,笑了起来:“在女孩爱上我之前我得先爱上女孩。我很少和年纪相仿的女孩接触,我见到的大部分女孩都是我妹妹玛瑞的朋友,她们只有14岁。” 奥利弗满意这个回答——丹尼并未爱上过女孩或者至少他现在并未爱上别人。 很快,奥利弗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满意”糟糕透了,为了掩饰紧张,他抿了抿嘴,小小地停顿了一下,问:“哦,那你的衣服都是玛瑞搭配的?” “大部分。”丹尼说,“玛瑞还陪我买过适合去热带穿的衬衫,最终它们在约会前都被劳瑞驳回。” “我很好奇有哪些衣服是劳瑞搭配的。” “我们第一次一起吃晚餐的那次。” 奥利弗想起丹尼那天穿的黑色西装、亮蓝色的衬衫和宝蓝色的领带——糟糕的配色。 “你今天的颜色非常好。”奥利弗说,他压抑着剧烈的心跳,“你迷人到我几乎要爱上你了。”他知道这句话听起来奇怪极了,于是他立马补救道,“不过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虽然是个同性恋,但你无须担心。” 丹尼很快接话:“我虽然是个盲人,但你也无须担心。” 奥利弗因这样的回答感到轻松:“多谢,丹尼。” 奥利弗遇到一个红灯,他转过头凝视丹尼。 丹尼的笑容让他感到什么都不重要,即使他们只是好朋友那也没什么大不了。那是丹尼,那是丹尼不是? 奥利弗喜欢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笑起来眼角边的皱纹,他有点乱糟糟的褐色头发,他甚至还喜欢他的导盲杖。 “你单身吗?”丹尼问。 “是的,因为我一直在想着养小狗。” “所以那天你说整天被追问‘你是更爱狗还是更爱我’的事,你是在说你自己?” “是的。”奥利弗承认了。他无法不承认,对方是丹尼,他无法隐瞒任何事——除了他觉得他离爱上他还有一步之遥这一点。 丹尼笑出了声,他眼角让奥利弗觉得很性感,就像世界上没有第二件东西比丹尼的眼角还要性感那样。 “在瑞兹之前我没有养过狗,我念书时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公寓不允许饲养宠物。工作之后,我花了一段时间稳定下来,现在准备领养一条小狗。” “说不定那是我的小狗。”丹尼说。 “好吧,没错。”奥利弗垂下眉毛,“如果你领养到了瑞兹,我就太难过了。” “你可以去谈个恋爱,忘掉瑞兹。你不可能和小狗生活一辈子。” “为什么不?” “因为你可以去恋爱和结婚,上个月底《联邦婚姻保护法》被判违宪了不是。” “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我喜欢小狗。它们不会问‘你是更爱狗还是更爱我’。” “那当然,它们就是小狗。” “你也能够去恋爱和结婚,你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丹尼笑了起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我10岁的时候和劳瑞还有他的朋友躲在家里看黄片,我根本没听懂那到底是在干什么。我昨天晚上第一次学会怎么使用安全套,我要学习的东西还非常多。”他顿了顿,“奥利弗,我第一天就在猜想你应该是个同性恋。” “为什么?” “因为你很细心,你送我下楼的理由是楼梯有积水、走廊弯弯绕绕。其他人不会说理由,因为他们心里的理由仅仅是‘你看不见’。我觉得很放松,和你在一起的任何时候,所以我都快要忘掉手术的事。劳瑞和杰——我最好的朋友,他们都对我非常好,但那不同。并且他们没有你的这种香味。” 奥利弗握紧方向盘,他尽量把车开得非常稳,这是缓解他紧张的唯一方法。他希望停下车,吻丹尼,抱住他直到他全身放松,放下所有的警惕。 无论何时丹尼都有干净的肥皂和洗衣液的味道,奥利弗无法不想念他的味道。 今天是领养瑞兹的一天,不管带走小狗的人是谁,他都要和丹尼说再见。他希望管理员能够对他们说,还需要走一周的流程,这样他就能继续接丹尼一起来流浪犬中心。 奥利弗抿了抿嘴唇,他觉得难过极了,无论能不能收养瑞兹他都难过极了。 11. 流浪犬中心的管理处,奥利弗和丹尼分别把名字投入哈森太太端过来的玻璃容器里,哈森太太形式化地摇了一下。 “祝你好运,奥利弗。”丹尼说。 “祝你好运,丹尼。”奥利弗说。 奥利弗非常矛盾,他希望丹尼得到瑞兹也不希望。如果丹尼得到瑞兹,丹尼会有个伴,瑞兹会陪他散步,会睡在他的床头,会对他摇尾巴(即使他看不见)……一只小狗总能给人力量与温暖。于此同时,他又不希望丹尼得到瑞兹——丹尼应该一个人呆着,这样他能够更好地注意他身边的人,那些人也会更加注意他。他会是个好的恋人,他拥有勇气、胆量,他笑得时候像五月的阳光。 哈森太太抽出了纸条,她打开,念道:“抽到这只小狗的饲养权的是——奥利弗·凯兹先生。” “恭喜你,奥利弗。”丹尼说。 奥利弗看着丹尼,丹尼依旧笑着,但却少见地抿了抿嘴。 他的蓝眼睛就像秋天的海洋。 “填完表格,你就能把你的小狗带走。”哈森太太说。 奥利弗走到桌子边上,填写表格——他马上就可以带瑞兹回家了。 无论与任何人恋爱,奥利弗都一直在想“我要领养一只小狗”,现在他有了一只他小狗,但他想的却都是丹尼。 奥利弗写好表格,去后面牵瑞兹。他在瑞兹的面前蹲下来,把带来的狗绳拴在瑞兹的脖子上。 “你好,瑞兹。”他看着瑞兹,露出笑容。 他确实喜欢瑞兹,喜欢瑞兹舔他的脸,喜欢瑞兹的爪子和瑞兹长长的毛,喜欢瑞兹湿漉漉的鼻子和整齐的牙齿。 他也确实喜欢丹尼,喜欢丹尼的一切,包括他了解和不了解的。 奥利弗把那只朝他开心地摇起尾巴的小狗抱起来(真不知道他带那根狗绳来到底起什么作用),他向外走,在踏出走廊的那一刻又不舍地回头看了看。 走廊非常安静。他第一次见到丹尼就在这里:那时丹尼盘腿坐在地上,瑞兹的爪子安安静静地放在他的手心里。 奥利弗回过头,他吻了一下瑞兹的后脑勺,朝外走。 瑞兹舔了舔他的手背。 奥利弗回到管理处前台,抱着瑞兹走向丹尼。 小狗的尾巴一直摇个不停——它喜欢丹尼(当然也喜欢奥利弗)。 “hi,瑞兹。”丹尼说,他伸手过去揉揉瑞兹的脑袋。 瑞兹舔丹尼的手心,直到丹尼痒得笑起来。 奥利弗和哈森太太道别,他抱着瑞兹,和丹尼一起往中心外面走。他们坐进车里,奥利弗让丹尼抱着小狗,他发动汽车。 “我认为这决定不错。”丹尼说,“你更适合拥有一只小狗,所以你现在拥有了它。” 奥利弗处在一阵沮丧中,他没有回答。 他得到了瑞兹,丹尼没有,他很沮丧。 他就要见不到丹尼,他很沮丧。 如果丹尼得到了小狗,他没有得到,他也会很沮丧…… 总而言之他很沮丧。 “你不用为我担心。”丹尼安慰道,“我可以和杰去打棒球,还有篮球。我有很多运动方式。” 奥利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工作室如果开始接项目,我就会忙得不可开交,我可能没法陪瑞兹散步,不能陪他玩飞镖。但我也不想把瑞兹送去宠物犬寄养中心,我能把他寄养你这里吗?” “当然可以,任何时候!”丹尼揉揉趴在他腿上的瑞兹的脑袋,“瑞兹会很乖,所以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在我没有接项目之前,我会带瑞兹去公园玩飞盘。我的体育成绩一直只拿D,你愿意一起来吗?” “我能把飞盘扔得非常远,我也能轻松接住自己投出回旋镖。” “投飞盘的任务交给你,我负责带硅胶狗盆、狗粮、铲子、封口袋、擦脚的布还有消毒液。” “你准备去哪个公园?” “你家门口的那块空地,我是说靠东南边的。” “那儿离体育场和篮球场都很近,我和杰常在那儿,你可以过来找我。” “我想我需要你留下你的电话号码。”奥利弗说。实际上,他在恋爱中不是个主动的人,他只对养小狗这事很主动,现在他很显然把这种主动用到了丹尼身上。 “你的车里有纸和笔吗?”丹尼问。 “在你左手边的笔帘里。” 丹尼摸到了奥利弗用得旧旧的笔帘。 这个色彩设计师的笔帘里整整装着十一只钢笔,其中四只是艺术笔尖。每一只钢笔的内胆里都装了不同颜色的墨水,奥利弗并不挑食,他从温莎牛顿、百利金的Edelstein系列、百乐的色彩雫系列、凌美、J.Herbin等等各个国家出产的各种墨水中挑选他喜欢的颜色,将这些颜色装进他的钢笔。当工作室的建筑设计师需要画图时,他会非常慷慨地借出自己的钢笔,让多彩的颜色变成一张设计图。 颜色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他喜欢展现它们、搭配它们、拥有它们。 丹尼从笔帘里抽出一只钢笔,又摸到奥利弗藏在笔帘里卷成像香烟那样的纸条。他展开纸条,脱下笔帽,在纸上写上他的名字——“丹尼·凡达森柯”,后面跟着他的电话号码。 奥利弗放慢车速,他很快看了一眼丹尼手上的纸:“我以为你习惯使用盲文,我是说,哦,你的字非常好看。” 丹尼拿的是一只平头尖的钢笔,墨水的颜色是蓝宝石。他写在纸上的字让奥利弗想起图书馆里老旧的书,它们温柔、隽永、安静。 奥利弗现在想让丹尼把他的笔都拿出来写一遍,写到墨水都用光。 “我没有进过盲校,我的父母认为我和别人没什么不同。我和其他人一样学习写字、学习物理和历史。” “我所在的工作室里,没有人能写出这样的字。” “我5岁开始学着写字。我爸爸用木头给我做了一个读写的工具。使用它,我不会把字写得挤在一起,也不会歪歪扭扭。我已经写了21年的字。至于我的盲文,那都是我自学的,我的家人看起来根本忘了要找人教我这个。” “真高兴你拥有这样的家人。”奥利弗说。 感谢凡达森柯先生,感谢凡达森柯太太,感谢劳瑞,感谢玛瑞,感谢他们所有的一切。因为他们的爱才有了这样的丹尼。 “谈谈你自己,奥利弗。”丹尼说。 “我对颜色很敏感,我10岁时把家里搞得像地狱——用我父母的话来说。我用各种植物和矿物来染色。我的父母觉得我与众不同,他们给我买了一堆量杯、试管还有显微镜,我根本不需要它们,我只是染色,没有做化学实验。我在21岁时向他们出柜,他们认为那没什么,或许是因为我10岁时就已经足够奇怪。我15岁前每天闻起来都充满了明矾味,因为我用它做固色剂。我的每件衣服都被分离出的染色剂弄得乱七八糟。” 奥利弗感到春天的风拂过他的耳朵,那像是瑞兹趴在他的耳边,那像是丹尼的吻。 “你用什么来染色?”丹尼问。 “各种矿物和植物,我喜欢收集水彩颜料,但我也喜欢用自然界的东西获得它们。你可以来我家参观我的瓶瓶罐罐,”奥利弗说,“天哪,”他突然惊呼起来,“丹尼,我想到了一个排序方式!” “排序方式?” “为你脑中的颜色排序。”奥利弗几乎听到他自己的心跳,“每种植物分离出的染色剂都有它不同的颜色,这些颜色与它们本身呈现出的颜色不同。闻到味道你就会知道颜色就在那里。丹尼,在墨西哥,有一种叫马棘的豆科植物,它开粉红色的小花,但我用它染出的颜色是你的眼睛。” 12. 丹尼露出笑容。从咧开嘴角到露出牙齿的过程中,阳光都照在他的脸上。漫长的冬天已经终结,他不用担心会在结冰的路面上摔倒,不用担心会一脚踩进街旁的脏水里。 他因阳光闻到奥利弗的味道。 不管那种香水是什么,总之现在奥利弗有点儿麝香味,接着是蜜糖。并不浓郁的香味在阳光的爱抚下如同一条山脚下的溪水,它流过村庄,带上点小镇特有的香味,紧接着又最钻进森林。 当他靠近奥利弗的时候(比如说他们的三次拥抱),他还能够闻到奥利弗脸颊边的青草香,那是在森林的地上躺了太久才会拥有的。 他喜欢奥利弗的味道,它干净、清透、让人放松。 丹尼将笔插回笔帘,又把纸卷起来,也放进去。最后,他卷起笔帘,用线捆起来,放到一边。 把这一切都干完,他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车速并不快,奥利弗开车非常稳——至少比劳瑞要稳。 丹尼喜欢现在这样。像现在这样瑞兹窝在他的腿上,把脑袋搁在他的手臂里;像现在这样奥利弗在开车,而他坐在旁边;像现在这样听到风声在车外攒动,感到阳光照在面颊上。 丹尼担心那场手术,也担心失败会令他失去双腿,同样担心他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一个人生活,但奥利弗在的时候他就不会考虑这些问题——他不会想起当他一个人坐在公园长凳上会想起的那些事,他不会意识到导盲杖正插在他的身后。奥利弗不会让人想起这些,他有趣、稍微有点儿孩子气,体贴得像羊羔。 奥利弗总有淡淡的香味,那不是洗衣粉和肥皂,不是烟草和啤酒,不是机油和皮料,不是燕麦和干草……他不是大部分人或者任何人,不像大部分人或者任何人的味道,他有着薄薄的、干净的香水味。他闻起来柔和得像猫,又老实得像狗;新的像没划过的火柴,旧得像园丁手里的桶。他像张叠得一丝不苟的纸,一块折得好好的餐布,却印着有点儿滑稽的花纹。 总之和奥利弗在一起很有趣,丹尼会心情很好,忘记所有的不愉快。 生活并非一帆风顺,尤其对他这样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但奥利弗会让他把这些都忘掉。 “你赶时间吗,丹尼?”奥利弗问。 “当然不。” “我的后备箱里有飞盘,从前面那个路口开下去,我们就能到达湖边。我们能和瑞兹玩一会儿再回去。” “听起来棒极了。”丹尼说。 奥利弗很快把车开下了高速路。车子颠簸了一会儿,停了下来。 奥利弗走下车,帮丹尼打开车门。 丹尼听到水声了,非常具体的水声。他踏出汽车,踩到一片沙地上。 丹尼把手里的瑞兹放到地上,小狗的脚步声传进他的耳朵。 之后他们开始玩飞盘,像要把精力都用光。没过十分钟,奥利弗和丹尼热得都把外套脱了,只穿衬衫。 丹尼在沙滩上奔跑,他知道前面没有什么伤害到他的东西(如果有奥利弗一定叫住他)。 他听到瑞兹的叫声,听到湖面传来的水声,听到奥利弗气喘吁吁。 最后他们在沙滩上坐下来,面对一望无际的湖面。 瑞兹趴在他的身边,奥利弗把水递到他的手上。 这儿有浓郁的植物味,有水声和十点的温暖阳光。奥利弗的味道开始变得更加有生活气息,他流了汗,于是麝香和蜜糖淡下去,皮肤的气味开始显露,那闻上去有点儿咸,是混合在一起无法言喻的浅薄香味,充斥着阳光照射皮肤的温暖。 丹尼喜欢这样的、人类的气味。 他感到轻松极了,他在沙滩上躺下来。 奥利弗正抱着腿坐在他的身边。 春日的早晨中几乎能听见植物抽芽的声音,丹尼想起奥利弗说的染色,如果所有的颜色都变成气味,那听上去就像个别的世界。 丹尼很久没有感到这样的轻松,他躺在那儿闭上眼睛,他知道就算这么睡着了也没关系。 湖面吹来的风依旧有些凉,阳光却把温暖硬塞进他的身体。他像一棵春天的树那样舒展躯干。 他闻到奥利弗的味道在他的身旁。 这个男人像一只和瑞兹似的没有攻击性的动物,马驹或者羊羔——属于牧场的。丹尼看过那些电影,他喜欢听到电影里牧场的声音,喜欢听人们说他们怎么帮羊羔接生或者怎么给马钉上马鞍,他们在冬天里喝得醉醺醺的,舒展身体躺在草垛里(就像他现在这样)。 奥利弗站起来,他采下一株野生薄荷的叶片,用两指将叶片捏碎,把手放到丹尼的鼻子前。 丹尼闻到了薄荷味。 “薄荷叶。”丹尼说,他坐起来,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 “你喜欢什么香草味?”奥利弗问。 “几乎每一种,它们闻起来各有不同。” “到了夏天,我所在的工作室里,弗雷会做香草包,用来驱蚊。如果你没有特别的要求,我就给你留混合的香草包。我打赌打蚊子对你来说是件麻烦事。” “没事。”丹尼露出笑容。奥利弗永远不同,没人会想得到盲人在夏天遇到的其中一个麻烦就是不能消灭咬他们的蚊子——谁会去想这些事? “让蚊子远离我们。”奥利弗说,他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扣好搭扣的小牛皮箱一样严肃。 丹尼对着湖面的方向微笑,他可以去尽情期待夏天了(虽然现在春天还没有完全到来),他可以去期待夏日傍晚的篮球场、期待玛瑞做的那些(其实并不怎么好吃的)冰激凌、期待汗水之后的冷水澡、期待蚊子以及香草包。 13. 丹尼躺在医疗台上——这是他本周进行的第二次头部CT,他穿着浅蓝色的病服,听到机器的响动。他接受过这样的测试不止一次,这对他来说习以为常。他闭上眼睛,等待扫描完毕。 还有六日的时间,他就要接受脑部的手术。 奥利弗收养瑞兹的这三周中,他每周有一到两次机会接触到那只小狗。奥利弗会把它带来,他们前往绿地或公园。瑞兹是只健康而活泼的五岁小狗,如果不是丹尼快要接受手术,奥利弗会将瑞兹寄养在丹尼这儿。奥利弗最近的工作忙到焦头烂额,据说他们在做一个包装设计。不过无论他怎么忙,他在周六的下午都会带着瑞兹来找丹尼。 春天变得更加清晰,这从街道上越来越多的温度的分界上能够知道——这意味着树荫越来越多。 风的气息也与初春不同,丹尼不用再穿外套,无需在衬衫中再穿T恤。 瑞兹的毛摸起来比之前更光滑,奥利弗每天都会帮它梳理毛发。丹尼抱起瑞兹时,会忘记他之后的手术,这里面当然也有奥利弗的原因,奥利弗和丹尼都让他感到轻松。奥利弗不太询问手术的事,他和丹尼聊一些让丹尼感到轻松的话题。而丹尼的生活一如既往,劳瑞还试图给他安排女孩,他每次约会都认真对待,但结果一如既往地不怎么样。丹尼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虽然他有时候因此感到孤单——因为与太多的人接触所以感到孤单。 丹尼做完头部的CT,又接受了几个说不出来由的测试。在全套的身体检查后,他被告知下周四直接过来进行手术。 丹尼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医院。他今天选择了一条没怎么走过的路,走了大约五分钟后,他略微有点儿迷路。丹尼在路边的一个长凳上坐下,将导盲杖靠在身边,把手放在膝盖上。 没人喜欢手术,丹尼同样不喜欢,但他希望看得见东西,所以他必须做出尝试。迈出危险的一步,换回可能性。如果他可以看得到一点儿,那么他能够去看看他的家人,看看杰、奥利弗、瑞兹;如果他依旧看不见,那么生活会和以前一样,他会继续去中心工作,过一个盲人的生活(即使他认为自己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如果他因此失去行动能力,他就必须要适应轮椅以及一种新的人生。 他听见行人经过他的身边,这条道路让他感到陌生,这感觉和下周要进行的手术一样。 丹尼希望在手术前能见见瑞兹还有奥利弗,他还没有告诉奥利弗他会在下周四做手术,而奥利弗明天应该没有空带瑞兹过来,他最近睡在工作室,而瑞兹也跟着他睡在工作室。 丹尼把手塞进口袋,摸到自己的电话,他停顿了一分钟,最终把它拿出。 他知道怎么按键可以拨打奥利弗的电话,他按下按键,把电话贴在耳边。 电话接通的声音很快响起来,但也只有电话接通的声音。 丹尼等待了四十多秒,挂断了电话,将电话重新塞进了口袋中。 他站起来,拿着导盲杖向前走。如果走下一个路口,他还没有找到方向,他就会去询问路人。 他走在这条陌生的街道上,就像他不知道他的人生会走到什么地方那样有点儿迟疑。不过他相信无论如何他都会生活下去,无论他看得见或者看不见,无论他是否因此失去了他的双腿。 春天的花已经开放,丹尼闻到花绽放的味道。非常好的一点在于他并没有花粉过敏症,而花朵的气味对人们来说代表不同的色彩,即使他看不见他也知道。 无论他变成怎样,世界都会这样转动,他头上繁盛的花会依旧盛开。 总而言之,这是个不错的世界,如果他也能变得更加不错,那就最好不过了。 丹尼向前走去,孩子们在他身边奔跑,他希望他自己能够充满希望,他深呼吸,让脚步轻松起来。 14. 询问路人之后,丹尼很快回到了熟悉的道路上。 五分钟之后,他经过和杰一起打球的篮球场。那儿现在有一场三对三的比赛,跑动的声音和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围绕在他的耳边。他在那儿停留了一会儿,继续向前走。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前往棒球场。 棒球场上,有父亲正带着孩子打棒球,还有一只业余的球队在训练。 丹尼在球场边站着,把导盲杖收起来插到身后。 那儿有棒球落入手套的声音、击球的声音,有嚷嚷和大笑。丹尼想起十几年前,他们的爸爸也像这样带他和劳瑞来到棒球场。当时凡达森柯先生已经是个胖子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瘦过),他投球给他的其中一个儿子,在投球给他的这个儿子时,他要先数数,因为他的这个儿子看不见。 丹尼的击球比劳瑞有力。这源于他有不错的运动细胞,并且棒球是他最喜欢的运动——棒球场能听见击球声,能闻到草味。即使看不见,他也能够在与家人或者好朋友的游戏中扮演一个击球手或者投手。 不过丹尼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棒球比赛,无论是伙伴间的还是正式的。上垒对他而言是件困难的事,他看不见内场手和外场手中谁接到了球,他不知道他击完球上一垒后要不要继续跑(即使他能够凭记忆准确地跑到每个垒上)。 如果他看得见的话,他会是个优秀的游击手,他有着良好的跑动能力、速度和非常快的反应力。当然这一切如果要在棒球比赛中发挥作用,必须建立在看得见的情况下。 他可以和别人上一所学校,但他没法成为一个能参加棒球比赛的人。 丹尼读书时,有时会因为新教室里的台阶把手里的书摔得到处都是。那儿当然也有喜欢捉弄他的学生,他们伸出脚绊倒他,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笨蛋。然而那毕竟不是多深的恶意(虽然丹尼在摔倒时很生气),他们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并且喜欢恶作剧和开玩笑——可能他是他们见过的第一个盲人。 毕业后,丹尼在一所盲校中教孩子们念书,他在那儿呆了两年多,直到学校搬去了城市的另一边。学校不提供老师住宿,而家人中也没有人能够送丹尼去那么远的地方上班。之后丹尼去了盲人中心,接待新来纽约的盲人,为他们登记信息,并更新之前的资料,再之后他还去过针对盲人的保护性工厂,在那里安排进度,处理日常事务…… 但这些工作都不如他的第一份工作来得那么长久。 去年年底,凡达森柯太太生了一场病。丹尼辞去工作,去医院里照顾她。她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而现在春天来到了,丹尼就快要接受脑部手术。 不是谁的生活都是励志片,丹尼不适合去政府工作,即使政府中有完全丧失视力的盲人负责重要的工作;他也不可能成为美国盲人基金会职业和技术信息库里所记载的核物理学家、教授、律师…… 他早已成长到知道马特·默多克只是美漫角色而已。 丹尼是个普通人,一个26岁的普通人,他不会穿红色紧身衣在夜晚出现于城市顶端(纽约也没有什么地狱厨房),他成为不了超级英雄或者与之类似的任何人。 丹尼是个普通人,而普通人拥有更为普通的故事——他的哥哥等不及给他找个对象,他的妹妹为他选择据说“很时尚”的衣服,他的妈妈和爸爸在担心他的脑部手术,他自己站在这儿听别人打棒球。 击中棒球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跑动和嚷嚷。如果丹尼能够看得见,他会发现球被击出的速度快到几乎看不见。他沉浸在击球和跑动的声音中。 奥利弗是被瑞兹舔醒的。他有了关于小狗湿漉漉的舌头的知觉,接着慢慢睁开眼睛。 时钟显示现在是下午三点,他发现他正睡在一大堆硬卡纸当中。他坐起来,揉揉脑袋。他忘记他是怎么睡着的了,他似乎正在折一个包装盒,接着他就睡着了。他们这次的客户来自欧洲,时差导致他们每天都以奇怪的作息在生活(其实只是一天不规则了之后,每天的作息都变得不规则,这于客户来自哪里无关)。 奥利弗站起来,眯着没睡醒的眼睛看向工作室。奈哲尔趴在电脑前面呼呼大睡,脑袋塞进圆状枕头里,唐恩像一具尸体似的,非常端正地躺在桌子上。 瑞兹很安静,它趴在地上看奥利弗。 奥利弗弯下腰摸摸瑞兹的脑袋:“等弄完这个项目我们就回家去。抱歉,瑞兹,因为一点意外我们最近一团糟。” 瑞兹舔舔奥利弗的手心。 奥利弗走进洗手间,脱下衣服,洗澡、刷牙、刮脸,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他换上清爽的白色T恤走出来。他查看了一下瑞兹的饮水器,在确认那儿还有超过一半的水之后,穿着湿漉漉的拖鞋,去冰箱里找东西吃。 奥利弗吃完一个三明治,喝掉一瓶胡萝卜鲜橙混合果汁,算是完全从睡梦中醒来了。 他走到那堆打印出来的包装盒展开图面前,继续他的活。 奥利弗的确是颜色设计师,负责设计中的颜色搭配,但他同样也干别的(在工作室中你什么都得干)。他也做平面设计和LOGO设计(后者简直是要他的命),他还因为拥有最好的空间感,在包装设计上担任设计盒子和折盒子的角色(奈哲尔称他为勤劳的手工艺人)。 奥利弗一边用剪刀剪开盒子展开图,一边思考是不是重新约定一下直径和高度的比会更加好。他折好盒子,用胶水沾好,拿着盒子走到电脑,他把投件箱里奈哲尔做好的设计大致地贴到一张新的展开图上,开始重新约定长与宽。 等到奥利弗有时间看一下孤零零地躺在打印机上的手机,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奈哲尔和唐恩早已起床,他们已连续干了三个小时的活。两个男人伸了个懒腰,蹲到地上陪瑞兹玩。 就在瑞兹把爪子伸给唐恩的时候,奥利弗握着他的电话,像一只发了疯的蝗虫般冲了过来。 唐恩以诡异的目光看着奥利弗:“你被警察发现是变态杀人犯了?” “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回来。”奥利弗简单回答,他一边往外跑一边脱下他的T恤扔到台子上,再把自己塞进衬衫里,最后以迟到的上班族的姿态把拖鞋换成皮鞋。 很难想象一个每天不喷香水就出不了门的家伙会这样穿衣服(他甚至还没穿袜子)。 奈哲尔看看像被发现了埋尸地址一样冲出门的奥利弗,转过头来抓着瑞兹的爪子,偏了偏头,露出一个笑容。 “小可怜,你爸爸看起来是彻底疯了。” 15. 奥利弗冲出去的一分钟之后,瓦伦丁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进工作室。 他刚游泳回来,和以往一样散发着十足的荷尔蒙。 瓦伦丁是奥利弗以外,这个工作中另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他是个高大的迈阿密人,总是穿得很少(这一点非常迈阿密)。他拥有一张菱角分明的脸,肌肉发达,身材匀称。他对自己对满意的地方是漂亮的小腿和迷人的腹肌——虽然工作室内的其他人对此不屑一顾。 瓦伦丁、弗雷、海曼,都是搞建筑出身的设计师,他们虽然和奥利弗他们呆在一间工作室内,但他们实际上是另外一个团队。这等于是两个设计团队合租一间大仓库的形式。除了工作,他们吃喝玩乐根本不分彼此。 瓦伦丁看看唐恩和奈哲尔面前的瑞兹,又看看那一堆摊在地上的包装。 “手工艺人呢?”他问。 “他刚刚冲了出去。”唐恩回答。 瓦伦丁走到沙发上坐下,把脚架在茶几上,他觉得奥利弗在这个时间消失不见,非常得——不合逻辑(没错,就是这个词),他问道:“奥利弗最近怎么了?” 瓦伦丁可不想问“奥利弗是不是恋爱了”。 对于能吸引八成以上同性恋男性的瓦伦丁来说,他唯一感到挫败的就是奥利弗对他不屑一顾。奥利弗似乎只对狗感兴趣,他其实很帅,瓦伦丁觉得他如果不提小狗,他就能拥有数都数不过来的艳遇,但问题就在于他是个喜欢小狗的笨蛋、勤劳的手工艺人、染色和实验爱好者,这让他看起来蠢极了(但并没有改变他长得很帅这一点)。 “谁知道他搞什么鬼。”唐恩说,“我只知道是个叫丹尼的家伙。” “奥利弗真的恋爱了?”瓦伦丁感到不可思议,他环视工作室——奥利弗放下了他的包装、他的瑞兹,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新闻。 奈哲尔和唐恩前后站起来,走到电脑前,继续他们的工作。 “别说话只说一半!”瓦伦丁表示抗议。 “小妞,没看见我们忙着吗?我们可没功夫和你讲述手工艺人的感情生活。”奈哲尔回答。 “忙着?你刚刚还在逗瑞兹。”瓦伦丁说。 “现在我们在工作,所以绝不是睡前故事时间。待会儿我们可以去吃点东西,那时候我们能聊聊这个话题。你也看出来了,我们焦头烂额。下周一一大早就要提交两个方案,之前已经改过六遍。如果这次没有问题,我们周三就会飞去德国,到下下周回来。” “你们要去这么久?”瓦伦丁问,“你们不能只把我们三个留在这里。” “确认用纸和方案大概要花上三天,之后我们准备在欧洲玩几天才回来。” “你们这是提早开始度假,把我们排除在外!”万伦丁抗议,他停顿了一会儿,念念不忘地问,“快来说说丹尼的事,真难以想象到底哪种奇怪的男人才能吸引奥利弗的目光,他长得像条小狗?” “奥利弗说他没有丹尼的照片,等我们忙完了,我们让海曼去拍他。反正海曼有着拍不完的摄影计划,多一个‘手工艺人的伴侣’也没什么问题。”唐恩说。 瓦伦丁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啃了起来,他在想到底怎样的男人能吸引奥利弗的注意,他想到了头发白花花的英国老头,想到了头发和衣着都让人感到奇怪的嬉皮士,想到了黑眼睛黑头发有犹太血统的漂亮年轻人,想到了西装革履的身体上面是小狗的头…… 哦……那真是太可怕了。 16. 丹尼接到奥利弗电话的时候,是七点零十分。 电话那头奥利弗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急:“真抱歉,丹尼,我刚看到你的电话,我下午睡着了,”他努力解释说,“我现在在你家附近,确切地说,我在你家楼下。” “给我一分钟,我穿完鞋就下来。”丹尼回答。他现在正穿着灰色T恤(他的睡衣)和一件松松垮垮的牛仔裤。今天他非常累,并且心情不是太好(他一直在想手术的事),所以他想早一点睡觉。于是七点十分时,他已经洗过澡,在床上摆好作为睡前读物的书,坐在床边用手指划过了五行文字。 接到奥利弗的电话后,丹尼穿好旧跑鞋,打开房间的后门,从户外楼梯直接下到草坪上——他没有带上导盲杖。他并不是压根觉得导盲杖不必要,而是根本没想到要带上它,他知道对方是奥利弗,而和奥利弗在一起,他从不需要导盲杖。 还没走下楼梯,丹尼就听到奥利弗跑过来的声音。 “丹尼。”奥利弗在草坪的不远处叫丹尼的名字。 “hi,奥利弗。”丹尼说,从楼梯上跑下来。 “你下午打我电话有什么事?我睡着了,最近我们有点焦头烂额,我对此表示抱歉。”奥利弗说。 “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最近这么忙,明天会不会和瑞兹一起过来。” “当然,”奥利弗立马回答,“我说好每周六带着瑞兹来找你,无论我有多么忙我都会这么做。明天我们还是在公园见,同样的时间。”奥利弗顿了顿,“丹尼,你现在愿意陪我去空地坐坐吗?” “没问题,作为你每周带瑞兹过来的回报。”丹尼笑着说,他把一只手搭在奥利弗的肩膀上。 奥利弗领着丹尼向空地走去——他太熟悉这个过程了——他已经学会在避开所有可能绊倒丹尼的障碍物的同时,保持路线不要太过曲折。他学会了专注地看着前方,仔细计算他的路线——他希望丹尼能走得更加平稳。 奥利弗的确听丹尼说起过手术的事,但奥利弗不是一个会相信奇迹的人。然而,即使那儿没有奇迹,他也可以一直领着丹尼向前走。他喜欢领着丹尼走,喜欢丹尼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丹尼有双大手,它们很温暖、有点儿笨拙但令人着迷。如果奥利弗要和丹尼击掌,他会接触到厚实的掌心、柔和的温度、让人感觉安全的手指。 奥利弗领着丹尼一路来到空地,他们在靠椅上坐下。 “不出意外的话,我下周三会飞去欧洲,和客户确认方案以及纸张,我想我能够在周六赶过来——如果算上时差的话,我会带着瑞兹来找你。丹尼,你的手术,它会在什么时候进行?” “更久之后。”丹尼模糊地表达,他不想告诉奥利弗他的手术是下周四,他不希望奥利弗为他担心。他是个成年人,他可以为自己担心,而奥利弗每周六带着瑞兹过来他已经很高兴。 丹尼不得不说,奥利弗是他遇到过的最为体贴的人:他注意到了无数细节,并且每个都处理得很好,好到像是他曾经也是个盲人。和他在一起时,丹尼永远感到舒适。 “你做手术时,我和瑞兹都希望我们能在那儿,我们会给你打气。” “如果瑞兹用小狗语说‘丹尼加油’,你们俩都会被护士扔出去。” “我们会很安静,闭上我们的嘴,呆在那儿不说话。” “医院不准小狗进入。” “瑞兹可以站在门口。”奥利弗说,“丹尼,我希望你告诉我你的手术时间,我希望我能够在那儿陪着你。” 丹尼笑了起来——他对下周四的手术感到恐惧,但他喜欢奥利弗的这句话。 奥利弗是张沙发,一旦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就窝到那儿去,盖条毯子,睡个觉,无论夏天冬天都舒服得要命。 “别担心,奥利弗。”丹尼说,“手术是再之后。” “那等我从欧洲回来再来问你吧。”奥利弗说,他小小地叹了一口气——他可怜极了,像低洼地里被雨水淹掉的一棵没成熟的白菜。 丹尼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别为我太担心,我会很好。” “我比相信任何人都相信你。”奥利弗抿了抿嘴回答。他看着丹尼的侧脸,而丹尼的温度正通过手臂传递进来,这让奥利弗有点儿心酸。他想吻丹尼,非常想吻丹尼,但他并不想对丹尼这么做,丹尼应该有他自己的人生,由他自己来决定方向。奥利弗可以在那儿陪着他,直到他找到他的道路——无论那条道路通往谷底还是通往森林。 奥利弗依旧凝视丹尼的侧脸——他依旧那么喜欢丹尼微笑时的眼角,依旧那么喜欢丹尼蓝色的眼睛,依旧那么喜欢丹尼的嘴唇和他的鼻子……他喜欢到即使让他这样陪在丹尼身边几千天他也不会觉得厌烦,也不会奢求更多。 “欧洲之行顺利。”丹尼拍拍奥利弗的肩膀。 “我周六能够赶回来,我们可以一起陪瑞兹玩。” “当然,我们约好了。你是不是该回工作室工作?你看起来是偷溜出来的。”丹尼笑着说,“你没有喷香水就出门了。” “你闻得出来?我充满汗味?”奥利弗赶紧低下头闻闻自己的领口。 “你的味道好极了。”丹尼说,“任何时候都好极了。” 奥利弗的呼吸声听起来依旧有一点儿蔫。 “我能抱抱你吗,丹尼。”蔫蔫的奥利弗说。他非常非常难过,但这没有来由,丹尼就在他的身边,丹尼正对他微笑,他没理由难过。 “到这儿来,小妞。”丹尼说,他伸手搂住奥利弗,拍拍奥利弗的背。 奥利弗把脑袋搁在丹尼的肩上,他尽量让这个拥抱看起来直一点。 他闻到丹尼的味道,那像是五月灌木丛一样温暖的味道传进他的身体。他渐渐放松下来,不再感到难过。 他也可以期待奇迹,期待更好的,但没有奇迹他还会在这里。 我爱你,丹尼。他想。 17. 周三,大西洋上空,一万两千米高度。 云层在机翼的下方,蓝色上铺有洁白,如同蓝色蛋糕与白色糖霜。 唐恩在靠窗的位置向外看,奥利弗戴着眼罩在靠外的座位上睡觉,隔着走廊的位子上坐着正喝红酒的奈哲尔。 唐恩要去洗手间,他把奥利弗摇醒。奥利弗扯下眼罩,睡得迷迷糊糊,起来让唐恩出去。 唐恩去完回来,站在走廊上,不急着坐回座位,将手撑在奥利弗的椅背上,问奥利弗和奈哲尔:“我们准备哪天回来?” “下周呆一周?我计划好了超棒的旅程,伙计们,你们会喜欢的。”奈哲尔说。 “我要在周六赶回纽约。”奥利弗说,他看起来依旧有点儿迷迷糊糊。 “你在想什么?自由女神对你如此有吸引力?”奈哲尔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因为丹尼?” “因为丹尼,”奥利弗肯定地回答,又补充道,“我也不放心弗雷带回家的瑞兹。” “你是不是是时候说说丹尼的事?”唐恩问。 “你爱上他了?”奈哲尔露出一副复杂的表情,“真不敢相信,我对你问出这话。” “是的。”奥利弗说,“我觉得我爱上他了。” “哦,天哪,我就应该猜到,”奈哲尔撇撇嘴,“虽然你之前总是说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要赶回去是因为周六和丹尼约好了?”唐恩问。 “这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丹尼马上要进行手术。” “手术?” “丹尼要接受一个可能让他的眼睛看见的手术,我不知道手术是什么时候,我得保证我能够在周六回到纽约,那天我要去问他具体的手术时间,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准备告诉我。” “丹尼是个盲人?”唐恩问。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奥利弗在第一次见到丹尼后,就在下午打电话给我和弗雷——哦,可能还有瓦伦丁——他说,他要我们帮他去进行瑞兹的抽签,而竞争方是个盲人。我们说他简直糟透了,和一个盲人抢小狗。所以谁也没答应他。” “似乎有这么一回事……然后你就爱上他了?但你爱上他,你还是把瑞兹抢来了,还是说你把瑞兹抢来之后发现你爱上他了?”唐恩说。 “我没有抢瑞兹,我只是正当抽签。” “一般人都会放弃抽签的机会,当你遇到一个盲人的时候。” “但是我喜欢瑞兹。” “你更喜欢你的小丹尼。昨天有个人丢下工作室中的瑞兹去找丹尼了,难道那个人不是你?” “那当然是我,”奥利弗不知道如何解释,“我想在丹尼手术前赶回去。他看起来不担心,但实际上我觉得他很担心那个实验性的手术。我希望陪在他身边。” “我们能够做的只有在欧洲好好度假,把你的那份都一起算上。”奈哲尔说,“你要做的就是去追他,别总是看起来像个笨蛋。” “丹尼不是同性恋。” “伙计,你喜欢了二十年小狗,现在喜欢上一个人类。这比喜欢男人或女人的转变可大多了,你已经跨物种了,性别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只希望能够陪在丹尼身边……”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想吻他吗?你想和他上床吗?” “别说这个话题,”奥利弗没底气地辩解,“他看不见,如果他再有个同性的恋人,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以你爱小狗的态度和做法,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会把事情变得更蠢而不是更糟糕。” 奥利弗发出一声意思大概是“别再劝我”的呻吟,他戴上眼罩,移到了里面靠窗的位置上。 “别逃避现实,你想和他上床想疯了。别以为没人听见你在工作室浴室里一边自慰一边叫他的名字,我说了很多遍我们的浴室内不隔音。” 奥利弗把脸转向玻璃,不说话。 “所以你最近学盲人也是为了丹尼?”唐恩问,“我还以为你在搞什么行为艺术。我前天在地铁站撞见你,你拿着导盲杖,闭着眼睛。当时我站在对面的站台上,我以为我在做梦。” 奈哲尔哈哈大笑起来:“唐恩,如果你早点来机场,你就有幸看到奥利弗在办理托运手续和过安检时装盲人的精彩场面。相信我,那绝对精彩绝伦。” 奥利弗一把扯下他的眼罩,怒视奈哲尔:“我想知道丹尼会遇到什么问题,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 “求求你快去追他,甜心,你再这么下去会变成精神病或者行为艺术大师。” 奥利弗把眼罩戴上,又一次不再开口。 18. 落地德国之前,奥利弗去了一次飞机上的洗手间,当他回到座位上时,坐在他旁边的唐恩和过道隔壁的奈哲尔都发现他把头发理得一丝不乱,并且又一次携带上了周末男香。 “唐恩,你知道人恋爱了就会丧失人性吗?”奈哲尔大声问道。 “你说什么?”唐恩扭头问奈哲尔。 因飞机处于降落阶段,他们的耳朵被耳鸣弄得听不清,说起话来像在山间喊话。 “你看看我们的奥利弗!”奈哲尔大声吼道,“他那天没有喷香水就出门了!他实际上裤子拉链也没有拉!回来之后他因这个喋喋不休了一晚上!” 介于他们前排和后排的年轻女孩、男孩、中年男人、女人都因飞机降落而产生耳鸣,他们所听到只有“裤子拉链没拉”这句,这导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裤子拉链的问题(即使他们中有些穿得是裙子,有些的裤子没有拉链)。 “混球!这和丧失人性有什么关系!”奥利弗皱着眉头大声吼道。 “你的人性难道不就是‘我每天要喷香水不然世界会停止转动’、‘天哪我的头发应该一丝不乱否则我不知道我要如何生活’吗!”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奥利弗大吼道,“我们正在下落,我有一个耳朵听不见,你难道不能落地之后再说吗?” “我在说,你不喜欢狗而改成喜欢人我现在感到无法接受!” 唐恩被吼叫的两人夹在中间,他转向奥利弗,说:“你不能怪奈哲尔,我们认识你时你就只喜欢狗。” “我认识你们之后谈过恋爱!我不是只喜欢狗。”奥利弗辩解,他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大——耳鸣越来越严重。 “结果你每次约会回来的话题都是狗!看看你的Facebook,你连头像都是抱着狗的照片,而那只狗看起来就像我这么嫌弃你!我一年前就取消你的Twitter关注了,你每天都在发你对狗的喜爱之情或者一些莫名其妙的狗粮打折信息,你在网络上看上去就是宠物商店的售货员。” “奥利弗的Instagram也一样,别人都在发食物,他在发小狗照片或者是他抱着小狗的照片,他就是我首页的清泉!”唐恩说。 “为什么你会喜欢丹尼!”奈哲尔继续大声吼道,“一个没有了原本性格的你还是你吗!” 这种小儿科的争吵一直进行到大家的耳朵突然都结束了耳鸣,而奥利弗在那一刻大吼了一声“我就是喜欢丹尼·凡达森柯”,并导致飞机后部的人全听见了为止。 从周四上午开始,“Foumm”的工作室(换句话说,就是奥利弗、唐恩、奈哲尔三个人)就与他们的客户纠缠包装用纸和特殊印刷工艺,经过五轮的打样和出样版,总算确定了最后的设计,将设计稿送进印刷厂。 把事情全部解决已经是法兰克福时间周六下午(因产品下下周就要面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他们和客户一样,在周末加班了),这么一来,就算美国东部时间比法兰克福时间迟上不少,在周六下午准时赶回去也是天方夜谭。更令人感到遗憾的是,他订到的最近的一班飞机是法兰克福时间周一上午十一点,他赶回纽约当然也是周一的事了。 工作结束后,奥利弗和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他看起来太可怜了,以至于奈哲尔连吐槽他的心情都没有。唐恩甚至担心他会哭出来而准备了一大包餐巾纸。 奥利弗坐在宾馆的床上,手里拿着唐恩硬塞给他的一包餐巾纸。他的两位朋友兼同事一个坐在他的左边,一个坐在他的右边。 “丹尼还是没有接你的电话吗?”唐恩问。 “没有……”奥利弗把脸埋在手里,“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一辈子都没有出什么事,你来欧洲三天他就出事了?伙计,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唐恩说——他真是一个安慰人的能力糟糕到极点的好人。 奥利弗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没错,我对他来说不是那么重要。我只是他喜欢的小狗的主人而已……” “可能是丹尼没有听到电话。”奈哲尔拍了一把奥利弗的背。 奥利弗抬起头,他的眉头低垂着,看起来愚蠢而且可怜:“丹尼不会听不见电话响,他的耳朵非常好。” “他的电话可能放在家里充电。” “我和他说过,我会在周五、周六和他联系,如果不联系就说明一切照旧。他没理由不把电话带在身边。如果他依旧在约定的时间去公园,他会白等一个下午。我绝对不能让丹尼白等一个下午。” “听着,我们打电话给弗雷,让他带着瑞兹去你们常去的草坪,瑞兹看到丹尼出现就会认出他,弗雷可以向丹尼解释一切。”奈哲尔说. “这是个听起来可行的主意。”奥利弗露出了“被拯救了”的表情。 “老天,你大概是真的爱上丹尼了。我感觉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场灾难。”奈哲尔一边拨打弗雷的电话一边说。 “我每刻都在想丹尼——只要我不在工作中。我想他想得几乎发抖。”奥利弗又一次把脸埋进手里。 “很显然你以前的人格都被丹尼抹灭光了,不过我们会帮你追他。”唐恩说。 “我没有想好我要不要追他。” “你是个笨蛋,他会喜欢你的。”唐恩说——他安慰人的能力低于普通水平不止一倍。 “我可不这么觉得。”奥利弗没底气地回答。 “你在之前曾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类吗?”唐恩强调了“人类”一词的发音。 “我比喜欢瑞兹还要喜欢丹尼。”奥利弗又发出一声呻吟,“我任何时候我希望能见到他。” 唐恩看了一眼奈哲尔:“我们真的得救救这个可怜的小伙子。” 就在这时,奈哲尔打给弗雷的电话接通了。 “早上好,小甜饼。”奈哲尔说。 “你们有想过时差的问题吗,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弗雷问。 “早睡早起,身体健康,Love。” “如果你不准备进入正题我就挂电话了。” “听着,小甜饼,今天下午,你必须带瑞兹去一个公园,待会儿我会把地址发到你的邮箱。这件事和奥利弗的终身幸福有关,你必须认真完成。” “终身幸福?”没睡醒的弗雷疑惑地问,“你们帮瑞兹找了条母狗?” 19. 弗雷·罗斯是工作室里最不应该被称为小甜饼的人。他是个比奥利弗更喜爱穿正装的的人(奥利弗仅是个喜欢穿得稍微挺拔点的小伙子,而弗雷则是一个坚定不移的正装爱好者)。如果弗雷不穿衬衫和西服,那么他一定是在健身房或游泳池。除此之外,他时时刻刻都是笔挺的衬衫和与之相称的领带——如果天气不热,当然还有笔挺的西服外套。他并不怎么流汗,这使得他非常适合穿着这些服饰。 弗雷被奈哲尔的电话吵醒时,正在做一个关于建筑会议的美梦。奈哲尔把他从梦中拽出来,和他说他们要为奥利弗的终身幸福努力。没睡醒的弗雷很显然理解成他们要为瑞兹找条母狗。所以,就算奈哲尔很耐心地解释了丹尼·凡达森柯的事,弗雷依旧对“奥利弗的终身幸福”一词耿耿于怀。于是,当他带着瑞兹去指定公园时,依旧在皮包中塞了一个上好的狗罐头、一个免洗的狗用沐浴液,作为贿赂母狗的有力武器。 衬衫挺拔的罗斯先生坐在公园里,端正地等待了三个小时(期间还清理了一次狗大便,牵着瑞兹绕着草坪走了三圈)。人们与狗在他面前来来往往,他并没有看到丹尼,也没有看到什么代表奥利弗终身幸福的母狗。 实际上,弗雷·罗斯其实是工作室里最应该被称为小甜饼的人。他是内热外冷的典型,看起来不近人情,实际上非常热心且值得信赖。 弗雷先开车将瑞兹送回家,又开车出来,去附近的医院寻找丹尼。他希望能够找到丹尼,用奈哲尔的话来说,如果丹尼再不出现,奥利弗就要把自己塞进马桶冲进大西洋了。 建筑设计师弗雷是个执行能力令人惊讶的家伙,他跑了三家附近的医院,最终在第三家中找到了丹尼·凡达森柯。 弗雷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透过玻璃看着躺着病床上的丹尼。 丹尼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二岁,他既没有令人惊讶的肌肉也没有络腮胡,既没有黑色的卷发也没有异域风情的眼睛和鼻梁,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是奥利弗会喜欢的类型。在长达七年的相处中,弗雷很清楚,奥利弗喜欢的人类的类型非常单一,和他对狗的博爱完全无法比较。 弗雷向护士小姐询问了丹尼的状况,护士小姐讲述的版本是:周四,丹尼做了实验性的手术,手术后,他通过一副特殊的眼镜和脑内的假体,稍微看见看到一些东西,但没过多久,放进他脑袋里的假体就出现问题,他被重新推进了手术室,脑中的假体被移除。目前他还处于昏迷中。 弗雷当然没有将这个消息直接告诉奥利弗,以奥利弗的性格,他一定会像地上的蚂蚁一样乱窜,只会把事情弄得糟糕。 弗雷去花店买了一束没有香味的花束,在其中插入一些宁神的香草,送到丹尼的床头。在这之后,他站在医院的楼梯间内,打电话给奈哲尔。 弗雷对奈哲尔简要说明了情况,他强调(他的强调听起来永远和威胁没什么两样)一定不要将真实情况告诉奥利弗。他在此之后多次威胁(也就是强调),让奥利弗回来之后过来找他。到那时,他就可以呆在奥利弗的身边稳定他的情绪,不要让他干出把自己塞进马桶这种听起来很不卫生的事。 20. 周一,18:55。肯尼迪国际机场。 懒散的白色云朵飘在湛蓝的天空上,飞机在跑道上轰鸣着起降。 弗雷穿一件细条纹衬衫,等在机场大厅出口外。他站得端端正正,手里抱着瑞兹。 大厅中,一个背着包推着箱子的男人正向出口处跑来,他仿佛肯尼亚动物大迁徙中落单的一只——穿戴整齐,惊慌失措。他跑出大厅,停在弗雷的身边,喘着粗气没说出话。 弗雷从他手里拿过提包和箱子,把瑞兹交到他的手上。 “奥利弗,我现在不负责回答任何问题,你也一个别提,先上车。” 奥利弗擦擦额头上流下的汗水(这让人怀疑机场的空调是不是有在工作),他两手抱住瑞兹,揉揉兴奋地舔着他脸颊的小狗,冲它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在此之后,他抬起头,拍拍瑞兹的脑袋,跟着弗雷往停车的地方走。 刚上车,还没扣好安全带,奥利弗立马问道:“手术到底如何?丹尼在医院?眼镜是怎么回事?奈哲尔等于什么都没说,你必须快点告诉我。” “冷静,奥利弗。”弗雷发动了车,看了一眼倒车镜,将车向左开去,驶上大道。 “唐恩和奈哲尔已经和我说了两天的冷静。” “现在你这个大麻烦终于回了美国,他们可以松一口气出去度假了。” “弗雷,打住那些,告诉我丹尼的情况。” “奥利弗,那儿没什么惊人的情况。丹尼做了手术,拥有了大约一天左右的视力。电视台因这个手术而采访他,主治医生说感谢有他这样勇敢的年轻人,这个手术才得以实施。因为手术的不成熟,他脑内的假体有移位的现象,周六下午,他接受了移除假体的手术,现在他正住院观察中,明天就可以出院。” “我离开纽约不到一周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奥利弗靠在座位上,一蹶不振,他的肩膀塌下来,眉头低垂。他看着怀里的瑞兹,忧心忡忡地把手放在小狗的脑袋上抚摸。 “事情从逻辑上来说,与你走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弗雷说,他正开过一个高架的转弯处。 “没多少人能像你那样完全理性地思考问题。丹尼经历了两次手术,我甚至都不在纽约,现在他一定感觉糟糕透了。” “回去把东西放下,换一身衣服,我会载你去医院看他。” “我希望现在就去医院。”奥利弗坚持。 “我的建议是你先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乱七八糟的过去不是个好主意。” “我想现在就去医院,一分钟也等不了。” “通常情况下,采纳我的意见会让你事半功倍,采纳你的意见会导致一团糟。” “拜托,弗雷,我要先去见见他,不然我什么都干不了。”奥利弗转过脸,垂下眉毛,凝视弗雷。 弗雷停顿了几秒,最终妥协:“好吧,奥利弗,我载你去医院。但你最好控制住你的情绪,如果你表现得像受到欺负的小学生,那会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我会在去医院的路上收拾好我的状态,我保证。” “放轻松,奥利弗。你的情绪会影响他。”弗雷说。 奥利弗仰起头,看着车顶,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希望‘爱’也是一种情绪。”他撇撇嘴。 “它可以是。”弗雷回答。 “有些东西无法感染和传染。比如说你依旧是个理性派,在与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之后。” “我正送你去医院而不是送你回家不是?你只用三个句子就让我妥协了。你可以想想几年前的我。” “我承认稍微有点儿区别,除了穿正装这一点。” 弗雷笑了起来。长而宽的道路在他的眼前展现开,他想起他们大学里刚认识的那会儿。奥利弗提着他的瓶瓶罐罐,像个化学系的学生。 “我为你喜欢上人类而感到开心。”弗雷说,他稍微拉松了一点儿系得整整齐齐的领带。 丹尼睡着了,他的梦非常浅。只要他想醒来他随时都能醒来。 豌豆苗一直将他向上带,地面上的人和房子变得非常小。云层是雨后大地的气味。 刀口的麻醉药失效已久,这让他在梦里都有点儿头痛。 梦是童年残留的集合体,这可能是他持续地为确认没有失忆而回忆过去的结果。 周四他被推进手术室时,仅仅希望自己别丧失行动能力。待手术结束后,利用假体和眼镜,他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世界,他猜想那些不断闪烁的影像和正常视觉的人所看到的差距很大,但他至少有了视觉的体验。因此他开始期待更多,期待这感觉持续下去,期待世界能够更清晰、更宽广、更充满朝气,期待他能够去打一场棒球比赛…… 现在一切恢复到最初的状态,唯独是有点儿头痛,其他都和以前一样。 前天弗雷来看过他,他闻到桌上柠檬香蜂草和香茅的气味。他伸手从花束中揪下几片香草,将它们揉碎了放在鼻子前。 嗅觉忠诚如骑士,他闻到香草的气息流窜进他的身体。 他再次陷入浅眠。 直到奥利弗来之前他都在浅眠中。 奥利弗走进病床,丹尼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那一连串的脚步声非常奥利弗,世界若如森林与草地,那便是薄雾未散去时有蹄动物踏过的痕迹。 奥利弗在他的病床前坐下来。 丹尼蜷缩在浅而通透的梦境中,闻到豌豆苗味和海滩的咸味。 奥利弗就在他的身边,他一如既往得是秋天的沙发和毯子、冬天的火炉和干柴。丹尼并不需要马上和他打招呼,奥利弗不会因他的懒散而离开,他通常不紧不慢,耐心相当于拥有八条小狗的小镇老人。 丹尼从梦境中走出来,他睁开眼睛,眨了两下,面对天花板。 黑色的世界依旧宁静。他曾见到光明,但不畏惧重回黑暗。触觉与嗅觉是骑士与剑,他拥有它们二十六年,熟悉并信任其无可比拟的忠诚。 奥利弗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稍微离得有点儿远。丹尼闻不到他的味道,但他听得见衣服摩擦的声音。听觉不会欺瞒,它是盾牌和骑枪。 “hi,奥利弗。”丹尼说。 “丹尼。”奥利弗说,他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有点儿疲惫。 “你刚从欧洲回来?”丹尼问。 “两个小时前,我刚下飞机,过关再加上路上堵车。”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辛苦。” “我在伦敦中转,差点弄丢了行李。” 在这之后,他们又聊了瑞兹、纽约天气、最近的电影……奥利弗没有询问手术的详情,丹尼因此感到轻松。之前他和很多来看他的人解释过这场手术,重复多遍的解释让人疲惫。 “现在你能感到伤口吗?”奥利弗问。 “伤口还在恢复中,稍微有点儿痛,再加上一点轻微的头痛。但散步没问题,如果你想去的话。” “你最好还是躺着,等明天出院之后,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刚把手上的活结了,这段时间我每天都没事,你能随时给我打电话。瑞兹当然也有空,我来之前问过他了。”奥利弗说,他的笑话并不好笑,不过因为说起来很认真,听起来让人心情不错。 丹尼笑了笑:“我很高兴瑞兹先生有空见我,我对他百忙中抽空见我表示感谢。” 他停顿了一会儿,移动了一下身体,将头转向奥利弗坐的那边:“奥利弗,抱歉我没告诉你我是周四做手术。” 奥利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是很感激丹尼提到了这个问题:“说实话我在法兰克福听到你已经做了手术吓了一跳。当晚我想了很久,最后发现就算我在也没有什么作用。好在你现在安然无恙。” “什么都和以前一样。”丹尼从床上坐起来,奥利弗连忙把枕头垫到他的身后。 “现在的情况好极了。”奥利弗说,“弗雷告诉我你做完手术的消息时,我在担心最坏情况。” “我安然无恙,周六依旧能够和瑞兹一起玩。帮我谢谢弗雷的花和他的香草包。” “我会告诉他,他会很高兴你喜欢它们。抱歉我没有带任何礼物回来。” “恰好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 丹尼露出笑容,他喜欢和奥利弗聊天。之前来探望的人大多对他再次看不见的事实表示遗憾,他们会问问那个手术是不是能够改进,他们会让他别放弃希望。而奥利弗几乎是个怪人,他从不提这些让人有压力的话题,他认为最好的情况是安然无恙。 丹尼拍拍奥利弗手臂,给了奥利弗一个拥抱。 奥利弗也抱住他,他的手臂将丹尼紧紧搂住,他看起来紧张得要命。 “感谢上帝你安然无恙。”奥利弗说。 丹尼闻到奥利弗的味道(令人舒服、温暖但难以归类的味道,丹尼无法分解它的组成,它似乎相当于老骑手的旧马鞍和猎人的旧斧头柄),他还闻到汗水和淡到几乎无法捕捉的香水味。他把手插进奥利弗的头发里,揉乱他的头发。 21. 第二天是一个雨天,丹尼把导盲杖和雨伞拿在手上,往医院外走。 出了医院,雨水打在伞上,模糊了他的听觉。 空气中都是雨水的味道,如同梦中的云朵以及天空。 丹尼踩进水洼里,他的鞋和袜子湿了,与之一起潮湿的当然还有他的裤脚。悬铃木的树叶落在他的雨伞上,他听见“啪”的一声。丹尼转转伞,继续向前走。 从医院回家只需步行十五分钟,他熟悉这条路线。熟悉的道路不会让他迷失,他可以缓慢地走回去,缓慢但稳定的。 原本他的出院时间是下午,劳瑞那时会来接他。今天早晨,医生说一切指数正常,不会有其他的问题,于是丹尼从病床上起来,办理出院的手续。他没有通知劳瑞和任何人——独自回家是他能轻松完成的事,即使是在雨天。至于轻微的头痛,只要他不去想,就不会意识到它在那儿。 雨声在冲刷他的记忆,所有记忆清晰而有条理地出现在脑海中。 他必须感谢这场手术:因为这场手术,他拥有了一天的视力,拥有了回顾前半生并向前展望的契机。 他是个盲人,曾经是以后也是。他在正常的学校读书,通过了考试,完成了所有需要完成的项目——他并非与众不同。 但他同时与众不同——如果他可以像其他人一样看见东西,他不会成为现在的丹尼·凡达森柯,他会成为另外一个人,过着不同的生活,拥有不同的故事。 然而看不见没什么不好。他不害怕黑暗和孤独,他人所畏惧的黑暗是他习以为常的全部世界。 他实际上又很幸运,在视觉不存在的情况下,其他感官变得更为敏感。世界是同样的世界,他将所缺少的视觉加诸其他所有感官之上。 丹尼握紧导盲杖,像需要长途旅行的旅人那般,打算起今后的行程。 他必须去找一份持久的工作,养活自己。过段时间他希望搬出去住,无论有没有伴侣,他都需要先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他已成年多年,这是他必经的旅程。手术之前他一直在等待,等待可能会存在的奇迹。手术是森林和草原的交界区,他可以呆在森林里避免去面对今后的一切,他在想,只需要一点视力,生活就会有所改变。如今森林已经离得很远,他站在开阔的草原上,面对整个世界。在可以看得见的前路上,没有奇迹、没有奢望,他和以往没分别,他必须走向一种新的、更为稳定的生活。 丹尼的伞碰到了低矮的树枝,树叶在他的伞面上划过。他向旁边让了一步,踩到了落满叶片的路面上。树叶让坚硬的地面变得柔软。 丹尼想象到了一片铺满叶片的道路,道路是漂亮的笔直长矩形(关于远近的透视他学过很多次,他也抚摸过凹凸不平的画,但因为缺乏视觉,近大远小对他来说没有具体的概念)。 周围充满雨水打在叶片上气味和一些腐烂的湿气。 比起很多人他都是幸运的,他拥有家人,朋友,甚至还稍微拥有一只宠物狗。这一点让他和他人没有不同。问题仅仅在于,世界是由看得见的人所制造的,是为看得见的人所制造的,对于看不见的人来说,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丹尼回忆起手术结束后的晚上和第二天上午他所看到的世界。在这两天无数次的回忆后,他能够肯定他看到的世界里没有颜色,刺痛他眼睛的东西被称为光,而光对有视觉的动物来说代表希望。 影像是跳动而模糊的,他看到了胖胖的凡达森柯先生、瘦瘦的凡达森柯太太——他的父亲和母亲,他看到卷发的劳瑞、长发的玛瑞——他的哥哥和妹妹,他看到戴着细框眼镜的帕金斯医生、同样戴着细框眼镜的埃文斯医生——他的主治医生和心理医师,他看到短发的杰、镜子中的丹尼·凡达森柯——他的好朋友和他自己。他甚至还看到了他最爱的电影。 他所获得的这些如同二十年前的梦境,他感谢梦境的到来,也为梦境的遗失感到惋惜。 在黑暗到来的那一刻他感到孤独。 尽管他尽量避免想起这种让人不愉快的感受,但有的时候他无法避免它的到来——他也无法避免叶子落在雨伞上,无法避免雨水弄湿鞋袜。 孤独是具体而真切的,它如同云雾,涌入他的胸膛。云雾通常安静、不发出一点声响,它拥有乖巧和令人不悦两重属性。 道路变得坚硬,丹尼离开了被落叶铺满的地面。现在他正路过的地方是篮球场——他熟悉这儿的位置。篮球场上没有人,丹尼耳边除了汽车的声响只剩雨声。他像回顾电影那样,想起篮球撞击在地上所发出的、敲击胸膛的类金属声,他甚至还想起球棒击中棒球以及棒球落入手套的声响。 他想起新鲜的草坪味,想起割草机驶过草坪的杂音,想起瑞兹用舌头舔他的脸颊,想起奥利弗说“感谢上帝你安然无恙”时散发出的咸味和人类的味道……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温暖,它们也同样让他感到孤单。幸运的是,他所遭遇的孤单是不动声色的云雾,它的确涌入他的胸膛,却乖巧得像一条小狗般呆在那儿一动不动,不让他落入过于负面的情绪中。 他真的必须感谢这场手术,他看见了他所有的家人,他自己,他的好朋友,他的医生,他最喜爱的电影,他见到了光与影子。 遗憾的是他没有看到瑞兹和奥利弗,没有看到奥利弗严肃的生气时的样子。 再一次想到奥利弗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感谢瑞兹,它是世界上最酷的小狗。因为瑞兹他与奥利弗相识。奥利弗是最有趣最温柔的家伙,和他在一起令人舒适。 当他们分开时(比如说现在和昨晚),丹尼会意识到他在想念他。 雨水继续落到伞上,丹尼离家越来越近。回家洗个热水澡之后,他可以配合雨声听一张电影碟片。像奥利弗说的那样,感谢上帝他安然无恙。 22. 奥利弗接到丹尼的电话时,他正躺在工作时的沙发上,装一具尸体。 昨天他去医院看了丹尼,今天纽约下了倾盆大雨。 雨像从天上倒下来的,哪儿也去不了。弗雷、瓦伦丁和唐纳森趴在电脑前刷facebook、instagram和twitter,贴心的唐恩和奈哲尔发布了一系列欧洲游的照片,并圈了奥利弗的账号。唐纳森一边咬着冰棍一边表示,拥有这样致力于拉仇恨的同事真是奥利弗一生的最大的幸事。 奥利弗根本不搭话,他就躺在沙发上,像一具暖融融的尸体。 瑞兹趴在沙发旁,蹭奥利弗的手背。 “你要装尸体到什么时候?”唐纳森咬着冰棍含糊不清地问,他掏出他的数码相机,给奥利弗来了一张。他把储存卡插进读卡器里,他要把这张照片上传到facebook并热心地圈一下唐恩和奈哲尔。 “我真想见见丹尼什么样,”瓦伦丁说,他像一堵墙那样站起来,走到冰箱前面取出一瓶啤酒,“我一直以为奥利弗只喜欢狗!” “所以你感觉到了挫败。”唐纳森说,“弗雷见过丹尼,但他没有拍照。” 装着整齐衬衫的弗雷朝他们看了一眼,继续在专门的香草购买网站选购各种香草。 奥利弗接着装尸体,瓦伦丁和唐纳森依旧闹哄哄的。外头的雨水下得毫无顾忌。 突然,奥利弗的手机传出“Go tell it on the mountain”的音乐。这具维持了一个小时的尸体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跑到桌前,拿起手机。 “丹尼专属来电铃声!”唐纳森咬掉最后一口棒冰,做出了一个根本不需要推理就能知道的事实。 “hi,丹尼。”奥利弗说,他把电话攥在手里,就像丹尼在身边。 “如果我打扰了你的午休我表示抱歉。”丹尼说。 “不,我没有在午睡。”奥利弗回答。 唐纳森插了句嘴:“你只是在装死。” 奥利弗立马回过头,冲唐纳森露出了一个凶恶的必杀眼神。 唐纳森咧嘴笑着,他咬着吃完的冰棒棍,举起相机对着奥利弗又来了一张。他已经收集了97张奥利弗生气的照片了,他马上就可以在线举办一个以“变态杀手的一百天”为题的图片展览。 “如果你今晚有空,我想请你吃个晚饭。”丹尼说。 奥利弗立马从变态杀手脸变为有点儿愣的表情:“当然有空。”他几乎听到他的心脏在跳,“任何地方都可以。” “在那次我遇到你的餐厅?” “当然可以,你确定时间,我还去那儿接你,今天的雨可能要一直持续到晚上。” “六点如何?”丹尼问,“我会打电话去先定好位置。” “我会在那时过去接你。”奥利弗回答,因为激动,他感到他的胃被抽空了。 “晚上见。”丹尼说。 “六点见。”奥利弗回答。 23. 六点时,天已经几乎全黑。 雨水打在地面上,水花溅上行人的鞋。 奥利弗将车停在老地方,丹尼已经打着伞站在那儿了。他今天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和浅蓝色衬衫,系了一条深灰色细领带。他左手打伞,右手拿着导盲杖,像位年轻的英国绅士那样笔直地立在路口。看起来他似乎等了不少时候,他的裤脚完全被雨水打湿。 奥利弗冲丹尼按了按喇叭,摇下窗子叫丹尼。 丹尼收了伞,坐进车里。 奥利弗递给他一条干毛巾:“擦擦头发。” 丹尼接过毛巾,把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擦干,理了理头发。 “雨水碰到伤口了吗?”奥利弗问。 “一点。”丹尼用毛巾擦擦靠近头后面的地方,那儿正贴着一块方形的纱布,“微创手术,没有多大的问题。” “你要小心,小伙子。如果感染你又得进医院。” “放心,”丹尼用手摸摸那块纱布,“我只是担心我看上去很好笑,我在脑袋上打了个补丁。”说完他便笑了起来。 奥利弗转转眼睛,微笑着发动了汽车:“你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帅。” “我喜欢你这说法。”丹尼说,“我在镜子里看过我自己,我也认为我很帅。” 奥利弗无法抑制他的微笑,他把车开得稳稳的。 他载着丹尼来到餐厅,将车停进附近的车库。五至九楼已经完全停满,他将车开上十楼,找到了一个两旁都没有车的停车位。 奥利弗把车停好,走下来,为丹尼开门。 丹尼将导盲杖和伞都留在了车上。 今晚他们看上去像极了约会,就连丹尼头上那块纱布都看上去像极了约会。奥利弗穿着他最喜欢的一件西服,用了他最喜欢的香水。丹尼则穿得像个真正的绅士,他被雨水打湿的脚踝可能是今天世界上最性感的地方。 丹尼把手搭在奥利弗的肩头,奥利弗扭过头,看着丹尼干净的指甲和令人舒服的指节。 实际上,在今天晚上的整个用餐过程中,奥利弗都在注意丹尼的手(与此同时,他的视线也没有从丹尼的笑容上移开,这并不矛盾)。 他们吃了一顿正式的晚餐,除了香槟和红酒还有餐前浓汤和餐后甜点。丹尼在用刀叉切菜之前会有一个试探食物在哪里的动作,他的试探没有任何掩饰。这非常容易理解,他和奥利弗在一起时不会想着“如果我看得见”或者“别太放肆”等内容,于是他显得一点儿也不拘谨,他开朗、乐观、直率、令人感觉温暖,他就像高纬度地区冰雪融化后,人们用水龙头冲刷灰暗的墙面时所显露出的第一抹婴儿蓝,那是春天或者夏天到来的预兆——干净而鲜艳的城市。 奥利弗不记得菜的味道,甚至对他们的聊天内容都没有太多印象,他不断地感谢上帝,感谢仁慈的他让丹尼安然无恙。 奥利弗凝视丹尼的眼睛,即使看不见丹尼也非常完美,他无需任何改变现在就很好。 晚餐结束后雨还在下,离开餐厅时奥利弗为丹尼撑起伞。丹尼握住奥利弗的胳膊而不是搭住他的肩膀。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节奏已经变得舒缓,空气中满是湿漉漉的味道。 他们路过盛开的蔷薇墙、灯光明亮的便利店、潮湿的篮球场,直到走进那栋停车的大楼里。 电梯到达十楼,奥利弗领着丹尼往车位走。 “你的车里有啤酒吗?”丹尼问。 “至少有半箱,上次野餐之后就扔在那儿了。” “你想来瓶啤酒吗?” “在这儿?” “就在这儿。” “那就坐到边缘去,那儿的空气会比较好。” 奥利弗走到车前,打开后备箱,取出两瓶啤酒,又将啤酒扳塞进口袋。这之后,他领着丹尼走到大楼的边缘,在围栏前坐下。 夹杂雨水的风从大楼外吹进来,他们的面前是被雨模糊了的城市。 能见度并不高,但奥利弗还是看到了美术馆,看到了网球场。 模糊的灯光像海上的灯塔,他和丹尼像等在船上的旅人。没人知道船会开向何处,但好在风浪不大。 奥利弗打开一瓶啤酒,递给丹尼。 这两个因瑞兹而相识的男人肩并肩地坐在大楼的边缘,面对整个落雨城市,喝着不知道在后备箱放了几个月的啤酒。 潮湿的风吹到奥利弗的脸上,他抿了抿嘴,扭过头看丹尼。 “要干个杯吗?”丹尼说。 奥利弗把酒瓶伸过去,碰到丹尼的酒瓶:“干杯。谢谢晚餐的招待。” “干杯,”丹尼笑起来,“为了所有。” 这有点儿奇怪但棒透了——他们是来吃一顿正经的晚餐的(丹尼正式约他吃的第一顿饭),而现在他们都穿着自己最好的一件西装坐在停车场潮湿的地面上喝啤酒。 “我会重新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丹尼说,“之前我一直在等待手术,现在它失败了。”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抹掉脸上的雨水,“奥利弗,放下你手里的啤酒。” 奥利弗转过头,照做。他把啤酒放在地上,这个动作发出“咚”的一声。 丹尼将手伸过来,把手指插进奥利弗的头发。 奥利弗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得到一个拥抱,但问题是他竟然得到了一个吻。 丹尼吻住他的嘴唇时,奥利弗感到他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脊背上的毛整个儿竖了起来。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吻是怎样的(大概有点儿啤酒味),他的大脑处于一片空白中(这是说他根本什么都没去想)。 丹尼在吻他,奥利弗仅仅知道这一点。 丹尼的接吻技术令人担忧,奥利弗认为在接吻这件事情上他自己会做得更好——如果他取得主动的话,但那一定不是现在。 或者他们可以试着在棒球场接吻,丹尼说过他喜欢棒球。再或者在蔷薇花墙前?但这听起来愚蠢得过了头。又是不是能够在“变态杀手的一百天”的照片展前…… 奥利弗一直这么胡思乱想着,他情绪激动、不知所措、身体僵硬。就像全世界都能听到他的心跳。 他保持这个愚蠢的状态直到丹尼放开他的嘴唇。 “我希望你不介意。”丹尼说,他看起来有点儿不知所措,蓝色的眼睛颤动着,“如果你介意我会向你郑重地道歉,我能够保证这事以后绝不会发生。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 奥利弗看着丹尼的嘴唇,想了一会儿,找了一个能够完全表达意思的措辞:“我求之不得。” 丹尼一下子笑了起来,他松了口气,说:“我给你打电话之前找过埃文斯医生,她是我的心理医生,她说喜欢上同性与喜欢上异性同样是正常的。因为你之前说过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希望你不介意。” “我必须收回这句话。”奥利弗说,他从后面搂住丹尼的脖子,拉近他,吻他。 丹尼没有阻止奥利弗把舌头伸进去,他非常顺从。 奥利弗吮吸丹尼的嘴唇和舌头,他想起了他的那些梦,这个吻比梦里的更好,他要改写他的排行榜。 口腔中有啤酒的味道,他的舌头和丹尼的缠在一起。 丹尼接吻的技术真诚而拙劣,他的鼻尖蹭到奥利弗的鼻尖,汗水和热度碰到一起。 丹尼卷起的舌头擦过奥利弗嘴唇,奥利弗感到自己又像只正在炸毛的动物。 他们听到不远处有车声,但依旧没有分开。 楼外吹来的风夹杂着下了一天的雨,空气干净得像旱季的热带午后。 长吻结束之后,奥利弗抱住丹尼。 “谢天谢地。”奥利弗吻了吻丹尼的眼睛,“我爱你。” “你的两句话之间有联系吗?”丹尼说。 “我想应该没有。” “我想也没有,”丹尼停顿了一下,“我爱你,奥利弗。虽然我意识到得有点儿晚。” “你可以明年再意识到,我会每周六来见你,还有瑞兹。” “感谢你的耐心。”丹尼说,“但我现在遇到了点问题,关于没有耐心。我是说,我已经硬了。” 奥利弗抿了抿嘴,拍拍丹尼:“我想我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你觉得第一次约会就上床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奥利弗回答,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又补充道,“我并不是和所有人都这样。确切的说,我几乎不会这么做。” “你不用解释,”丹尼哈哈地笑起来,揉揉奥利弗的头发,“弗雷说你喜欢小狗多过喜欢人。” “你是个唯一的例外。”奥利弗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他舔舔嘴唇,“如果你认为我们可以做,我们就可以做。如果你觉得还没到时候,你可以先参观我的染料。” “我想和你上床,”丹尼回答,“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你要理解刚学会戴避孕套的人不是?” 24. 在代驾的男人(一个穿连帽衫小伙子)来到停车场时,他们刚好喝完那瓶啤酒。 奥利弗的舌尖有点麻痹,但他的酒量远远不止于此,麻痹的原因或许是他们的吻——一个能够在他的排行榜上排第一的吻,一个可以把第二名到第五名统统挤出榜单的吻。 奥利弗告诉男人他家的地址,和丹尼一同去后座呆着。 导盲杖和伞还放在前座——收起的红白色导盲杖安静地躺在座位上,黑色的长柄伞靠在门旁,伞尖上的水在座位下放汇成一小滩。 车一圈一圈地转下盘旋式通道,驶出停车场。 雨水又一次淋到车身。窗外的霓虹被雾气模糊。 奥利弗靠在后座上,丹尼在他的身边。 “瑞兹还在工作室,”奥利弗说,“但我估计这会儿弗雷已经带他回家了,我得打电话确认一下。” 奥利弗拨通弗雷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之后弗雷就接了起来。 “瑞兹在你哪儿吗?”奥利弗问。 “他在我这儿,明天我带他去工作室。你是准备来接他?” “我不过去接他。我喝了点酒,现在找了代驾。” “好的,明天见。”弗雷说。 “明天见,替我和瑞兹问晚安。” 奥利弗挂完电话,靠在座位上,扭过头看丹尼。 丹尼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湿润。在遇到丹尼之前奥利弗以为他没有最喜欢的颜色,现在他得改变看法。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蓝色更美好? 那段路几乎是煎熬。直到他们回到家,将车停入车库,奥利弗才感到真正的放松。 他们从车上下来,把伞和导盲杖都留在那儿。用钥匙打开家门,脱了鞋走进去。 关上门的那一秒他们就开始接吻。这个吻是停车场的吻的延续,但它更为深入、粘腻。 奥利弗的家中充满植物气息,还有清爽而柔和的香味。对丹尼来说,这些因雨天而变得潮湿的气息令人舒服得像洞里的松鼠。 奥利弗搂住丹尼的腰,吮吸丹尼的嘴唇。 丹尼的嘴唇因为那些吻而潮湿,他回应奥利弗,让那些吻变得更为彻底、更充斥欲望。 家中比停车场更让人放松——奥利弗这么觉得——他们可以肆无忌惮、任事态发展,他们能在任何地方做。 奥利弗突然又想起来,这儿对丹尼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于是他离开丹尼的嘴唇,开始解丹尼的西装。 他耐心地做着说明:“现在我们是在门口,走过玄关是客厅。客厅有张沙发,沙发的斜对面是开放式的厨房,再往下走是瑞兹的房间和一个客房。卧室、书房、另一个浴室在二楼,在二楼瑞兹还有一个小屋子。” “我感觉好极了,你不用特意说明。”理解奥利弗意思的丹尼笑了起来,他拍拍奥利弗的后背,“这儿都是你的味道,我感觉很好。” 奥利弗再一次吻住丹尼的嘴唇。 再之后他们把西装扯掉,扔在地上,滚到沙发上去。 奥利弗把丹尼压在下面,坐在丹尼的身上。 即使隔着裤子,他也能够感到丹尼的形状。他动了一下腰,让他们的勃起隔着裤子贴在一起。 丹尼诚实地发出舒服的呻吟,声音拉得长长的,毫不掩饰。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天花板的位置。他从未受过这样刺激,很难想象他对接下来的事会做出怎样的反应。这一切都让奥利弗期待——当然他也期待释放欲望。 奥利弗不介意成为主导者或接受者中的任何一方,对方是丹尼,他无所谓角色问题。怎么做并不重要,只要对方是丹尼而他们都喜欢这么做。但在今天他必须控制局势,一切都好极了,他不能把事情搞砸。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或者受不了,你随时都能让我停下来。”奥利弗说。 “至今为止都很好。”丹尼说,他吻住奥利弗的喉结,用舌头舔奥利弗稍微有点儿咸味的皮肤,“我缺乏经验,但你能对我提要求。” 奥利弗因丹尼的吻而发出呻吟:“你得稍微坐上来一点儿。” “像这样?” “就像那样。” 奥利弗开始解丹尼的衣服和裤子,当他把手伸进丹尼的西装裤时,他听到了他这一生所听过的最真诚也最令他发抖的呻吟,他感到自己因此完全得硬了。 丹尼仰着头张开嘴呻吟,胸膛起伏着。他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的方向。 在奥利弗隔着内裤抚摸他时,他已经半硬了,现在他在奥利弗的手指下变得更硬。 奥利弗脱掉自己的衬衫,又脱下丹尼的外裤和内裤。他弯下腰,含住丹尼的荫净。 他立马感受到这个刚学会戴避孕套的小伙子的颤抖。 “我的天,”丹尼呻吟着,“你得慢点,”他的话断断续续,“我刚刚差点射出来。你的舌头,天哪,我是说它好极了……哦……” 奥利弗用舌头舔着丹尼的前端,然后含住他的勃起。他尽可能地在含住丹尼全部荫净的同时转动他的舌头,并用手抚慰丹尼的囊袋。他听见丹尼无法忍耐的呻吟传入他的耳朵。 丹尼把手指插入奥利弗的头发,把他推得更近,他的荫净在奥利弗的嘴里跳动。 “天啊,奥利弗……”他舒服得几乎发抖。 “如果你想射,你随时都能射。”奥利弗说。他的手没有停下动作,他握住丹尼那因唾液而潮湿的荫净,揉着他的囊袋。 丹尼喘着气:“我几乎任何时候都能射,如果你像那样舔我,像这样摸我。” “可能我们今天不会做到最后一步。”奥利弗说,“简单一点的做法可能更适合第一次。比如我用嘴让你射出来。” “你不准备操我,或者你不想我操你?” 奥利弗吸了一口气,解开自己的裤子,他勃起的荫净被裤子束缚得发痛:“恰恰相反这两者我都希望,”他停顿了一下,“我担心你会受伤。” 丹尼笑起来:“过来,奥利弗。”他把奥利弗拉过来,吻住他的嘴唇,“我没那么容易受伤。” “好吧,”奥利弗趴在丹尼的身上,他们的荫净挤在一起,他因舒服而急促地喘着气,“顺其自然。” 25. 沙发的柔软程度令人满意,除了梦里奥利弗没想过用它来和人上床(他倒是想过抱着他的小狗在这里看电视,他的确也抱着瑞兹在这里看电视)。 奥利弗拿到润滑液,倒在手上,将手伸到丹尼的两腿之间。 奥利弗把冰凉的润滑油抹到丹尼的入口处,抚摸那些皱褶。 “嗯……”丹尼哼哼着抓住奥利弗的手臂。 “我们今天不一定要做到最后。如果你觉得有问题,你可以在任何时候叫停我。”奥利弗说,虽然他硬得难受但是他看起来并不着急。 “别为我担心,伙计。”丹尼说,他闻起来是肥皂味的,汗水布满他的体表。 奥利弗也热得要命,但在春天的末尾开空调显然早了一点。 奥利弗试探地朝丹尼的身体中伸入了第一根手指,紧致而炙热的肌肉包裹住他的手指。 光是想象被这种肌肉吸吮,他就感觉自己要射了(其实这个时候只要丹尼抚摸他一下他能够立马叫着射出来)。 奥利弗朝丹尼的体内伸入第二只手指,丹尼像煮熟的虾一样蜷起身体。 “奥利弗,我快射了……”丹尼呻吟着,他的身体小幅度地弹跳,荫净同样也是。 奥利弗贴近丹尼的身体,他的体毛被汗水打湿。他继续手指的进出,在丹尼的体内打转,试图找到他的敏感点。他的腹部贴住丹尼的荫净,汗水沾上那里,咸腥味弥散在空气中。 丹尼紧紧抓住奥利弗的手臂,如同放手就会滑到沙发下面去。 奥利弗低下头,吻丹尼的胸膛。丹尼没有太多的体毛,一整个冬天让他的皮肤显得少许有点白(奥利弗同样如此,他对冬天特意去热带海滩晒黑没有什么兴趣)。 丹尼快要射了,他在奥利弗的腹部摩擦他的性器,打开他的腿,方便奥利弗用手指操他。 奥利弗用空闲的那只手握住丹尼的荫净,上下撸动它。 他的嘴唇(还有早上刮掉现在就已经长出来的胡渣)在丹尼的胸膛上摩擦。 在奥利弗咬住丹尼乳头的那一刻,丹尼高朝了。他大叫着,肠道收紧挤压奥利弗的手指。 他的经验喷在自己的腹部和胸膛,也沾到奥利弗的身上。 丹尼睁大他的蓝眼睛,躺在那儿喘气。 奥利弗凑过去给了他一个吻,然后拿纸巾给他。 丹尼深呼吸了几次,开始擦经验。他看不见经验的位置,在擦拭的时候,他将粘稠的液体抹得胸膛上到处都是。 奥利弗拿开他的手,命令他好好呆着,自己将经验擦掉。 擦掉经验之后,丹尼从沙发上坐起来,手指顺着趴在那儿的奥利弗的背往下摸,直到摸到奥利弗硬得发痛的荫净。丹尼贴心地用手握住奥利弗的荫净。 奥利弗发出得救了一般的呻吟。丹尼的手指正绕在他的荫净上,握住他,操他。 “躺下来。”丹尼说。 奥利弗照做了,他在沙发上躺下,双腿打开并且躯起。 26. 丹尼跪在奥利弗的腿间,俯下身,抚摸奥利弗的脸:“我得先搞清楚你的样子,我还没这么做过。”他用手捧住奥利弗的脸,大拇指划过奥利弗的嘴唇和鼻梁。过了一会儿,他又以三只手指覆盖住奥利弗的眼窝。 这之后,他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哦”。 奥利弗抿起嘴,微微翘起一点眉毛,看着丹尼:“我以为你会说我很帅。” 丹尼笑了起来:“你的眼窝很深。” 奥利弗闭上嘴,靠在沙发枕头上,歪着头。 丹尼笑出了声:“你很帅,奥利弗。” 奥利弗转了转眼睛——丹尼的语气听起来还算真诚所以他认为他在阐述事实。 丹尼抚摸奥利弗的颈项、胸膛、腹部……他的抚摸不带技巧,质朴而简单。但当他以手掌划过奥利弗的身体时,奥利弗感到了不断传递开的惊人快感,他挪动了一下他的腰。 丹尼的手再一次握住奥利弗的荫净。 奥利弗呼出一口气,仰起头,闭上眼睛。他现在非常想射。只要丹尼继续用手操他,他就能立刻射出来。但他觉得自己还得忍耐一会儿,因为丹尼看上去还有些事要做。 “把润滑液递给我。”丹尼说。他是个优秀的学习者。 奥利弗摸到瓶子,递给丹尼。 丹尼抚摸瓶身,确认形状,接着将液体倒在手上。他有点好奇地抬起手闻了闻它的味道,很快惊讶于它是无味的。 丹尼挤了更多润滑油在手里,他将粘稠的液体抹到奥利弗的下半身——奥利弗的荫净和他的入口。 “你不用对我做一样的事我也能射……”奥利弗喘着气,支起一点身体看丹尼,“只要你用手操我。”他感到这句话有歧意,又补充道,“只要你摸我的荫净。” 奥利弗的话尚未说完,丹尼的其中一根手指就挤进了他的入口。 奥利弗不得不闭了嘴。 丹尼一个一个指节进入奥利弗的身体,奥利弗分开他的腿以放松。他很久没有被人进入过,而今天他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会被丹尼的手指进入。 润滑液布满奥利弗的荫净,他的前段流出津液。 奥利弗闭上眼睛,脑袋往后压在枕头里,丹尼的手指所带来的快感让他想要叫出来。 丹尼伸入了第二只手指,奥利弗呻吟着,扭动着腰。 忍耐让人疯狂,奥利弗用手握住自己的荫净。 就像刚刚擦拭经验时他把丹尼的手拿开一样,丹尼也把他的手拿开了。 “你得摸我,丹尼,我想射。”奥利弗说,他的荫净无助地弹跳着。 “如果我持续这么做,”丹尼在奥利弗的身体中又添加了一根手指,“你会希望我操你吗?” 快感和刺激从奥利弗下半身流淌到他所有的细胞里。 奥利弗把脑袋紧紧压在枕头里,他呻吟着:“我现在希望你来操我……我感觉我搞砸了……”他有点沮丧,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张开嘴喘气,喉结上下动着:“去拿安全套,然后回来操我。” “如果我们不用它?” “你必须用它,它提供安全的性交。”奥利弗说,他因忍耐而痛苦,但他还在对丹尼进行安全性教育,“我是干净的……但你不能相信大多人在快要做之前说的话。我不是说我在说谎……天哪,饶了我……” “告诉我它们在哪。”丹尼笑了起来,他用他再一次勃起的荫净蹭了蹭奥利弗的荫净。 奥利弗觉得世界上大概没有比丹尼还有可爱的床伴了。他从沙发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铁盒,递给丹尼。 丹尼取出一只安全套,以并不熟练的手法戴上。 奥利弗把他的脑袋紧紧地压进枕头,他快要极限了:“现在来操我。” 这和计划不一样,他之前的计划是取得主动权。(在之后的时间里,谁取得主动权都无所谓,但今天是他们第一次上床,他应该是带领者。)结果现在一切都颠倒了。 难道问题出在丹尼用手指进入他,但是拒绝让他就这么射出来?但坚持忍耐的人是他自己…… 奥利弗的这些想法在丹尼进入他后,都变得模糊。 他一边呻吟一边放松身体接纳丹尼的整根荫净。开始的钝痛逐渐消失后,就只剩下快感。他随着丹尼的进出放松以及收紧身体。 这感觉好极了,尤其当丹尼划过他的敏感带时。 丹尼是个最好的观察者,他只要凭借声音就知道怎么让奥利弗高朝。 去他的性爱排行版,奥利弗想。他觉得他从未这么舒服过,也从未这么喜欢过和他上床的人。 丹尼喘着气,睁大他的眼睛,他胸膛的起伏像清晨的猫一样迷人。 奥利弗吻住他的薄嘴唇。 最终他们一同达到令人晕眩的高朝。 因为射得太快,奥利弗回过神来时,他感觉荫净有点痛。丹尼正趴在他的身上。 他们有好一会儿没说话,丹尼也没拔出来。 奥利弗吻了吻丹尼的嘴唇。 “我搞砸了吗?”丹尼问,“有点儿混乱。” “你做得很好。”奥利弗说,“我觉得搞砸的是我。”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将脑袋埋进丹尼的颈窝里。 丹尼笑着抹去奥利弗鼻子上的汗水,他给了奥利弗的头发一个吻:“我爱你,奥利弗。” “我也爱你,丹尼。”奥利弗说——依旧躲在丹尼的颈窝里。 27. 丹尼把他的荫净从奥利弗身体里拔出来。他在取下用过的安全套方面没有任何经验,所以他弄到了奥利弗的肚子和他自己的手上。奥利弗用纸巾把那些液体都擦掉(还包括他自己的经验),接着他们就继续窝在沙发。软下来的荫净贴在一起。 奥利弗拽了条毯子,把他们俩都盖上。 “现在几点?”丹尼问,“我的电子手表在我的裤子口袋。” 奥利弗仰起头看时钟:“十点半。” 丹尼从奥利弗身上爬起来,在地上摸到裤子。他掏出手机,按了常用的拨号键,拨出一个电话。 “hi,劳瑞。” “哦,丹尼,”劳瑞说,“要我去接你吗?不过得待会儿,我的工作还没结束。我正在路上。” “我今晚会住在朋友家。” “你跟人上床了?”劳瑞一边开车一边问。 丹尼的手擦过茶几,装着安全套的铁盒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劳瑞也听见了的响声。 “你在干嘛?”劳瑞问。 丹尼一脚踩到了安全套上:“我把薯片打翻了。”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在耍我吗,男孩?我正忙着!” “晚安,劳瑞。” “如果你明天太早让我去接你,我的回答是没门。晚安,丹尼。” 丹尼挂了电话,他蹲下去捡安全套。奥利弗把他拉回沙发上,自己蹲下去把散落在地上的安全套都捡起来扔进盒子里。这之后他继续爬回沙发,钻进那张在波斯买的草履虫花纹的大毯子里,压在丹尼身上。 “你的沙发有瑞兹洗发露的味道。”丹尼说,他嗅了嗅那个靠枕。 “瑞兹常常待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最喜欢的电视节目是宠物天地,他不喜欢狗粮广告。” “他现在在弗雷家?” “是的,弗雷明天会带他回工作室,我晚上会带他回家。”奥利弗理了理搭在额头上的头发,伸出手揉揉丹尼的脑袋。 丹尼的头发乱糟糟,它们翘起来的角度非常有趣。 奥利弗搂住丹尼,说:“我在开始一段关系之前和结束一段关系之后,都会去医院做血液检查。” “你在讨论刚刚说的安全性交问题?” “是的。我去年底做过检查,报告证明我是干净的。但我还是得去做一次检查,因为这是我的习惯。在开始一段关系之前。” “干净是指关于艾滋那方面?” “是的,一个主要方面。” “那之后我们就能不用安全套?” “理论上是的。但在某些状况下,使用它会更加干净,你不是每次做完都会想去洗澡,清理身体里的经验有点儿麻烦。”奥利弗说。他们的对话中其实有一个歧义,他们都默认了这是一段关系的开始——没有人提出关于关系的话题,就像在接吻和上床后开始这段关系像吃水果前要先清洗干净那样顺理成章。奥利弗在意的地方其实是他们的相处方式,比如他们应该一周见几次之类的问题——他希望每天都和丹尼黏在一起,但很显然这想法不现实,并且不那么奥利弗。 奥利弗意识到他是时候把社交网络上的头像从犬科动物改成人类,他还打算把facebook上的状态改成恋爱中。这是一种示威行为,倒不是说他真的准备告诉全世界这件事,要知道奈哲尔和唐恩这几天在每个社交网络上都疯狂地圈他,生怕奥利弗看不到他们那些稀奇古怪的旅游照片。目前这两个示威者正呆在意大利的海边享受阳光。据说他们下一步是去葡萄牙躺在有轨道的小道上装尸体拍照——典型的唐恩风格。 不过奥利弗最终决定别去想这些,现在他和丹尼正拥有一个非常棒的夜晚。 “你饿了吗?”奥利弗问,他自己其实有点儿饿了。 “有一点。” “你想吃点什么?” “薯片和爆米花。”丹尼说,他是一个垃圾食品爱好者。 “我没有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奥利弗说,“你可以去洗澡。你洗完澡出来就会有。” “你准备十点半出门去买薯片?”丹尼笑了起来,“你的冰箱里有什么?” “各种奶酪、芒果干、牛奶、冰激凌、苹果、杨桃,厨房里还有华夫饼和面包。” “我们现在去洗澡?”丹尼问,他窝在沙发上根本不想动。他的脑袋靠在奥利弗的手臂上。 “我想再待会儿。”奥利弗问了问丹尼的头发(它们依旧乱糟糟),“待会儿我们可以去二楼的浴室洗澡,因为卧室在二楼。”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奥利弗爬起来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两盒冰激凌,接着他们就光着身子坐在沙发上把碎可可冰激凌给吃完了。之后奥利弗领着丹尼上楼。他们在浴室洗了澡,随后去卧室的床上呆着。 丹尼很快睡着了,奥利弗还没有,他搂着丹尼,就像他搂着瑞兹那样。 紫色的河马小玩具放在床头的闹钟旁。 奥利弗睁着眼睛呆了好一会儿,他发现他突然很想吃薯片(或者爆米花)。 第二天,在丹尼起床之前,餐桌上多了四种口味的薯片和两份三明治早餐,冰箱里还有牛奶和麦片,于是他们有了一顿添加垃圾食品的丰盛早餐(以及一个早餐的吻)。 28. 早餐结束后,奥利弗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和丹尼介绍那些瓶子。此时正值春日的末尾,奥利弗的家里堆着新鲜的花、叶子、植物躯干……他碾碎不同的叶子,将手伸到丹尼的鼻子前。 丹尼闻到各种各样的草味,有些闻起来一样,有些则不同。刚开始他还能分辨,随着闻到的气味越来越多,他已经无法分辨谁对谁。 “你下次来之前,我会找弗雷要些香草回来,那会更好闻,更容易辨别。染色植物闻起来不是那么有特色。”奥利弗说。 丹尼依旧坚持把奥利弗所拥有的、所有的叶子和花都闻了一遍。在这之后,他走到奥利弗的窗边,小心地伸出手,顺着窗台,一个一个抚摸起那些瓶子。 丹尼拿起其中一个瓶子,摇了摇:“我能打开吗?” “当然可以。那是还在做染色剂的瓶子。里面是泡在水里八九天的茼蒿,它不是那么好闻。”奥利弗走到丹尼身边,回答。 丹尼拧下瓶盖,把鼻子凑过去,他闻到一种正准备腐烂的植物味,他很难形容这种味道——或许是“茼蒿色”独有的味道? 丹尼挨个儿拧开瓶盖,挨个儿闻着那些味道。奥利弗则挨个儿告诉他谁是大丽菊,谁是常春藤,谁是西洋蓍草,谁是桉树…… 经过昨天的暴雨,今天的空气异常清新。丹尼站在窗前,阳光是温和而柔软的。 据奥利弗说,窗外正种着一棵枫香,那是种到了秋天,叶片就会变成血红色的高大树木。 丹尼将最后一个瓶子放下。 奥利弗递了一本笔记本给丹尼,丹尼接过来。 笔记本拥有一个皮质封面,鼓鼓囊囊的,至少有十五厘米厚。丹尼用手抚摸笔记本的封面,老旧的皮料吸引他的手指,他敢打赌这本本子用了十年以上。 “你能翻开看。”奥利弗说。 丹尼把本子贴到鼻子前,闻了闻。笔记本传出陈旧但干净的味道。丹尼打开笔记本,用手指抚摸它。 笔记本里,每个对页的右边都沾有不同的植物标本。每个植物标本的右下角,都贴着一小块同样大小的布。 “我从小学开始做这个实验,收集我能找到的所有植物,用它们染色——无论它们能不能用来染色。”奥利弗握住丹尼的手指,把丹尼的食指放到笔记本的左页,“这里我写着植物的常用名、学名,使用的固色剂种类、克数,染色剂得到的天数,染布所耗费的天数。” “而右边是植物标本和一块染色的示意布条?” “是的。我用了统一的布料,便于对比。” “所以它们是各种颜色的?” “不全是,很多几乎没有颜色,因为这种植物本身不适合用来染色。而很多适合染色的植物得到的颜色是黄褐色系的。”奥利弗把笔记本往后翻了几页,“马棘”,他说,“得到这种颜色后我兴奋得一夜没睡,它是蓝色的。” 丹尼抚摸着贴在那里的植物标本和布条,这株枯萎的植物和小小的布条在他摸起来和其他的没有太大区别。但他能够想象蓝色。蓝色是流动的海洋,冰凉而咸涩。他十四岁第一次去海边,坐在劳瑞驾驶的海上摩托上,水溅在他的身上。他最初感觉海和大池塘没有区别,但当他舔了嘴唇后,他才发现溅在他脸上的海水是咸的。这就是大海,这就是人们所谓的蓝色。 丹尼抚摸着被奥利弗叫做马棘的植物,接着是那块布条。 他依旧无法想象如何凭借视觉区别颜色,但这并不重要,没有人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事。 奥利弗站在丹尼的身边——这位颜色偏执狂现在满身是清爽的初夏味道,脸颊则是青草剃须液味。他是集众多颜色为一身的:海洋的咸味所携带的纯蓝、柔软的温暖所携带的金黄、成熟的荞麦所携带的赭石……这些颜色有柔软和坚硬的区分,它们是触觉,是气味,同时也是是颜色。 丹尼把手放在笔记本上,皮料吸收的时间在他的指尖流淌。 奥利弗凑过来吻了他的嘴唇。 那是个非常适合早晨的吻,它单薄得像被鹿的睫毛擦到脸颊。 奥利弗开车送丹尼回家,下车之前他们在车里又接了一次吻。 丹尼拿着他的雨伞和导盲杖下车,站在路旁。奥利弗也从车里走出来,他把手搭在车上,看着站在另一边的丹尼。 阳光透过绿色的树冠照在丹尼的脸上,洒下斑驳的阴影。阳光让丹尼的眼睛看起来是透明的,像清澈的浅海。 “下次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丹尼问。 “任何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就过来。” “你也能给我打电话。”丹尼说,“我会等你的电话。” 他们在树荫下道了别。在那之后,丹尼往家的方向走。奥利弗则站在那儿,凝视丹尼的背影。 丹尼没有用导盲杖,他摸索着往前。他是个坚强的小伙子。他让奥利弗觉得这个世界因看不见变得美好而不是变得伤感。奥利弗喜欢看他笑起来样子,还有把他薯片塞进嘴里的样子。 丹尼走到转角,停下来,转过身,举举手里折叠起来的导盲杖。 奥利弗抿着嘴露出笑容。就算他不说话,丹尼也知道他在那里。 29. 奥利弗一走进工作室,瑞兹就从弗雷的腿上跳下来,摇着尾巴跑到他身边。奥利弗把瑞兹抱起来,挠挠它的下巴。当他抬起头时,他发现瓦伦丁和唐纳森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着他。 “你和丹尼上床了?”拿着毛巾准备钻进浴室洗澡的瓦伦丁问。 奥利弗连忙看看自己的身上有什么没有擦干净的经验或者别的,今天早上,他换了崭新的衣服出来,根本不可能有昨晚的残留,他又闻了闻他自己的袖子,那儿只有他挚爱的香水味。 “别看了,你的脸上写着‘我和丹尼上床了’,”唐纳森说,“哦,天哪,你的脸太甜了,我快要吐了。” 瓦伦丁摇摇头,他拿着毛巾和衣服,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钻进浴室里。在关门前他看着奥利弗:“我依旧对丹尼长什么样感到好奇,你最好安排我们一起和他吃顿饭,不然我肯定会因为好奇致死。”说完他就钻进浴室洗澡去了。 唐纳森看着奥利弗——忧心忡忡地:“我担心你在热恋期间,我的作品是完成不了了。”唐纳森拿起他的相机,给站在那儿抱着瑞兹的奥利弗拍了一张照。 “作品?”奥利弗问。建筑设计师的作品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唐纳森要用水泥把他砌进墙里,而他现在谈恋爱了所以会影响建筑质量? 弗雷笑了起来,去冰箱拿了一杯喝的,顺手递了一杯胡萝卜汁给奥利弗:“早上好,小伙子。” 只有弗雷一个人是正常人。奥利弗想。 唐纳森把奥利弗的那张照片发上了他的flickr,他写了一个这样的图片说明:变态杀手恋爱了所以他从大魔王变成了小松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拯救我的“变态杀手的100天”计划。 很快,他又发了推,圈了唐恩和奈哲尔,给出flickr地址。 两个因时差而刚起床吃早饭的男人在唐纳森的twitter上留言道:我为你死去的摄影项目感到悲哀。他和小丹尼上床了? 随后,他们来到flickr,看着奥利弗的照片,在宾馆的餐厅里笑得前仰后合(真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笑的,那只是奥利弗抱着瑞兹的照片,他的脸上真的没写字)。 唐恩留言道:LOL,奥利弗看起来太蠢了。 奈哲尔留言道:WTF,奥利弗看起来太蠢了。 他们都将这张照片添加到“最爱”当中。 那张照片下面,已经有“变态杀手的100天”计划的关注者留言道:你可以拍摄“恋爱中的变态杀手”。 唐纳森的回复是:告诉我那有什么意义! 再下面,是他们共同的朋友科尔(唐纳森和弗雷的大学同学)的留言:我刚从推特上爬过来。我以为奥利弗只喜欢狗!还是说瑞兹改名叫丹尼了? 唐纳森的回复是:你明天没事的话可以来工作室找我们,这次不用带任何甜点来。你看着奥利弗的脸就能被甜得把昨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我认真的。 在奥利弗一句话没有说的情况下,整个工作室的男人——无论他们是在纽约还是在那不勒斯——都知道他昨天晚上和丹尼上床了。 而马上他们共同的好朋友科尔(他们从认识起就意外得很合拍)也将知道这一事实。 这些男人在一年后都出席了奥利弗和丹尼的婚礼,但那是一年后的话题。 30. 丹尼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家中空无一人。 他走到楼上,换掉西装,穿上舒服的T恤和牛仔裤,开始收拾起自己的房间。 丹尼把房间里所有的纸制品都整理成一叠,用夹子夹起来。他从不扔掉任何一张纸,直到杰或者劳瑞来帮他整理,告诉他那些纸上写的都是些什么,这之后他才判断该不该扔掉。他曾经凭借手感扔掉过几张重要的纸,后来他就不再相信自己对纸制品的判断。 整理好纸张,丹尼去楼下的微波炉里爆了爆米花,将爆米花倒进桶装的纸桶里(这么吃是他的习惯)。他拿着爆米花桶上楼,躺到床上去。 丹尼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将爆米花桶放在身上。他脑袋侧后方的手术伤口处正贴着一块新的纱布(昨天睡觉前奥利弗帮他处理过伤口)。 几粒爆米花倒了出来,落在丹尼绿色的T恤上。 丹尼一边吃爆米花一边想工作的事。离他稍微近一点儿的盲人学校目前不招收老师,只有城市另一端的盲人学校招收老师,但那意味着他得立刻就搬出去住。于是他这几天在想的是,可不可以试着去普通中学担任老师,但这显然意味着他需要付出多几倍的努力。 如果他真的进了普通学校,他刚开始一定会需要做助教的工作。他并不担心强度,他只希望如果他努力了他就能胜任。看不见的确会带来影响,现在很多学校使用多媒体教学,但丹尼无法使用电脑。有视觉障碍的人能借助辅助设备操作电脑,但他完全看不见,也几乎从未看见过。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准备去试试,在没有尝试之前他不轻易下结论——如果他不尝试就轻易下结论,他就不可能不使用导盲杖走路,不可能将篮球投进框里…… 他知道像他这样完全看不见的盲人,如果想要适应这个世界,就只有不断地尝试。这就像是普通人在黑夜中走路,只有多尝试才知道水洼在哪里。 丹尼扔了两粒爆米花进嘴里,摸到裤子口袋的手机,开始给杰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 “hi,伙计。”丹尼说,“你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杰在电话那头笑着。 “如果你路过社区中心,替我看看有什么招聘信息。” “我正在篮球场,我如果去你家,稍微绕一点就能路过社区中心。我下午来找你?你准备重新找工作?” “我下午都在家。我准备重新找工作,最好是一份长期的活。”丹尼回答,“我刚刚理出了一堆纸,没有你在我可能又打算把我的出身证明扔掉。” “既然你这么想扔你就赶紧把它扔了,Danny Boy。”杰在那边哈哈大笑,“我中午买点热狗来你家和你一起吃饭怎么样。” “求之不得,”丹尼说,“我还有一个小时就肚子饿了。” “别提前预报你的肚子饿。”杰说,“一个小时之内我就过来。” “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丹尼挂了电话,继续躺在床上吃他的爆米花。 他有好朋友,有亲人,还有奥利弗和瑞兹,他们都会给他提供帮助,但他的道路必须自己往下走。 他躺在那儿,想起他刚意识到他和其他的孩子有所不同时的事。当时他差不多六岁,却无法像其他孩子一样踢足球(他尝试过,差点骨折)。他坐在草地旁,听其他孩子们在场上跑来跑去的声音。 整个下午,他一直坐在那儿,也一直把棒球手套戴在手上。棒球手套会提醒他:他不会做这件事,但是他会做另外一件事。他会投出棒球,会根据口令击球。 再后来,他当然也没能参加童子军,不过他在附近的小森林里迷过六个小时的路,他坚持认为这和童子军有同样的效果。(事件的最后,饿坏了的他得到了一整只烤鸡,而把他骗进林子的劳瑞一口也没吃到——典型的大团圆结局。) 丹尼闭上眼睛,把爆米花放在床头。他闻到手背上奥利弗沐浴液的味道。 那味道让他咧开嘴笑起来——很显然,看不见并不妨碍他去喜欢别人或者被别人喜欢。他现在能够随时给奥利弗打电话,而奥利弗会吻他的眼睛。那些吻并无不同。 31. 奥利弗保持那副甜到吐的表情长达两天。 周三,在唐纳森拍下照片并发到社交网络后,奥利弗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刷他的各个SNS社区。他一边留意唐恩和奈哲尔有没有再发古怪的旅游照片,一边把“变态杀手的100天”计划来回翻看了两遍。 奥利弗本人实在看不出“甜到吐”和“变态杀手”这两种表情之间有什么差距——他在每天早晨刮胡子的三分钟里必然会露出这两种表情。 这个阳光明媚的周三中,奥利弗除了致力于刷网页,还致力于带着瑞兹出去散步。他让瑞兹在草地上随意跑,自己则站在一棵橡树底下希望丹尼这时候能站在他的身边。他想到丹尼的眼睛在阳光照射下所显示出的浅海蓝,抿着嘴笑着走过去和瑞兹一起享受春天的阳光。 回去工作室的路上,他抱着瑞兹过马路。过完马路,他把鼻子埋进瑞兹的毛发里。瑞兹的味道像他家里的沙发,或者应该说瑞兹和沙发都是狗用洗发乳的味道。 周四,又一个雨天,奥利弗和瑞兹都窝在工作室。奥利弗一整天都在展示“手工艺人”这个外号是怎么得来的。 早上的第一个小时里,他在打磨一小块蓝萤石。他把细银丝绕在蓝萤石的外面,将蓝色的石头做成了一个吊坠。 因为奥利弗没怎么破坏萤石表面的质感,并且只用银线做了最简单的装饰,这个蓝萤石吊坠看上去异常简洁。 唐纳森凑过来,看了看成品,调侃道:“这就像是两百年前一个六岁小女孩做出来的东西。” 奥利弗挑起眉毛看看唐纳森,介于他现在心情好得要命,他根本没打算和唐纳森计较。 奥利弗在最上端绕成一圈圈的银丝上刻上了丹尼的名字。 唐纳森看了看那行小字,改口道:“这就像是两百年前一个六岁就学会拼写的小女孩做出来的东西。你准备把它送给丹尼当吊坠?” “丹尼的脖子上已经有一个吊坠,他可以维持老习惯。这是盒子上装饰品。” 唐纳森回忆了一下,问:“你上个月做的那个盒子?” “是的。”奥利弗说。他将蓝萤石吊坠绕在盒子外反翘的铜扣上,用剩下的银丝固定它。 上个月,奥利弗已经将这个木盒做好了,但直到现在,他才敢送给丹尼。 盒子本身非常简单,上部的边缘用盲文刻着丹尼·凡达森柯的全名。蓝萤石吊坠正好变成了锁住盒子的一种方式。 对一个看不见的年轻人来说,可以将东西分门别类放置的盒子应该很实用——奥利弗这么认为。 解决完木盒和吊坠,奥利弗走到工作室的窗边,在装有金盏菊染色剂的瓶子里取出已经染了十天的贝壳制纽扣。 贝壳白的纽扣已经变成了浅薄的温润褐色。 唐纳森看着拿镊子镊起纽扣进行清洗奥利弗,说,“认识六年,你从没给我染过扣子!” 瓦伦丁也走过来,加入他们的讨论:“奥利弗,你也没给我染过扣子。” 奥利弗在布上擦干那颗扣子,抬起头问:“我为什么要给你们染纽扣?” “我和你认识六年,小妞。”唐纳森说。 唐纳森和瓦伦丁缠住奥利弗,一边调侃他那同性恋男人特有的贴心(瓦伦丁认为自己是个例外),一边胡搅蛮缠地抱怨奥利弗不帮他们染扣子。 这个吵闹的话题最终以弗雷的一句“奥利弗给我染过三次扣子”而变成了一场关于“人人都爱小甜饼”的讨论。 吃完简单的午餐,奥利弗花了半个小时来包装他送给丹尼的礼物。 他今天约了丹尼一起吃顿轻松的晚餐。这顿晚餐里无需西装和领带,它应该像他们每周六和瑞兹一起玩时那样轻松。 考虑到丹尼是以触觉和嗅觉来拆礼物,奥利弗尝试了完全不同的包装方式(这对一个包装专家来说不是问题)。他用几种触感不同的纸进行重叠式的包装(其中包括弗雷几年前自己做着玩的、里面嵌有植物叶片的手工纸)。在拆礼物时会呈现出的气味上,远在那不勒斯的唐恩(一个香水和香料爱好者)给了奥利弗几条建议。奥利弗很顺利地在架子上的盒子里找到了唐恩收藏的香料和香水(每个瓶子都贴着详细的标签),他在唐恩的远程指导下把包装纸变成了夏日的森林气息。 在这之后,奥利弗洗了个澡,稍微喷了些香水,带上礼物和长柄伞走出了门。 傍晚,他们在一家装修简单的餐厅里,和其他年轻顾客分享了一张靠窗的长木桌。潮湿的街道和霓虹在窗外,新鲜的食材令人感觉愉快。奥利弗看着丹尼的侧脸,丹尼的眼睛在这种灯光下就像他下午打磨的那块蓝萤石。 晚餐之后,他们去了一家自酿的啤酒店里点了两杯果汁和一盘意大利番茄辣肉酱薯片。 丹尼以最快的速度消灭了那盘薯片。 “我简直爱死那些薯片了。”从酒吧里走出来时,丹尼说。 “我们下次还能继续来。你更喜欢薯片还是爆米花?” “这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丹尼笑了起来。 “我知道有个电影院的爆米花很好吃,”奥利弗说,“我们可以去买来试试。” 两人走到停在路边的车前,奥利弗打开车门让丹尼先进去。丹尼坐进去之后,奥利弗从另一边坐进车里。他伸手拿到后座上的礼物,交到丹尼的手上。 “给你的礼物。”奥利弗说。 “为了什么?”丹尼问。 “为了我们第一次没有穿西装吃饭。” “我能现在拆开它吗?”丹尼问,他的眼睛对着车前的方向,两只手在礼物上试探性地摸索着。 奥利弗发动了车:“拆拆看。” 丹尼首先拆掉的是大的包装,车内于是有了些非常浅薄的香味,像夏日的森林。(奥利弗不知道那种混合香水是怎么调合出的,总而言之唐恩是这方面的专家。) 丹尼抚摸着木盒子的表面,“我的名字”,他咧开嘴笑起来,“我能用它装我的出生证明,以免我总想把它丢掉。”他摸到了那个萤石的吊坠,“这是什么?” “蓝萤石。它没有其他很多种石头珍贵,不过这块和你的眼睛颜色很接近。” “谢谢你,奥利弗。” “你可以拆拆看下一个礼物。”奥利弗抿着嘴,他有点紧张他的礼物是不是受到了丹尼的喜欢。他开着车路过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窗,路过亮着灯的杂货铺。 丹尼拆开了第二份礼物:“这是什么?纽扣?”他摸着那些小小的玩意。 “我用金盏花给纽扣染了色,它们现在是非常非常浅的褐色,”奥利弗说,“我记得你有件白色T恤的领口处掉了一粒扣子。” “它掉了很久了。因为我不会缝扣子。”丹尼用手抚摸那些纽扣,笑了起来。 “我可以代劳。” “所以这是第三份礼物?为我缝扣子?”丹尼笑着说,“谢谢你的礼物。它们真是太棒了。” 奥利弗抿了抿嘴,露出笑容:“谢谢你喜欢它们。” “我为什么会不喜欢它们?”丹尼反问,“我喜欢你,奥利弗。” ****** 将车开回家时已经不下雨了。他们在车库外潮湿的草坪上接吻。 两人的球鞋都沾到了草地上的积水。进屋时,门口的地板上留下了几根青草。 瑞兹蹲在地上摇着尾巴迎接他们,丹尼蹲下去,揉着瑞兹的脑袋,和它在门旁玩了好一会儿。 走进客厅,奥利弗、丹尼还有瑞兹窝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电视。瑞兹先蹲在奥利弗的腿上,过了一会儿又跳去丹尼的腿上,最后在两人中间的沙发上趴着。 看完一部去年上映的电影,瑞兹去它的屋子里睡觉。奥利弗和丹尼去浴室里洗澡。 他们爬到床上去的时背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奥利弗从丹尼的额头一路吻到他的小腿,这之后他含住丹尼荫净。丹尼的叫声依旧让他脊背发痒。 奥利弗一直在舔丹尼的荫净并且耐心而细致地抚摸他的囊袋。 丹尼无法抑制呻吟,他紧绷着脚趾,将自己压进床里。 在丹尼完全勃起之后,奥利弗将涂了润滑液的手指伸入丹尼的身体。 丹尼叫了出来,他朝后扬起头,在奥利弗的动作中喘息。 “如果你继续舔我,我会在你操我之前就射出来。”丹尼抓住奥利弗的头发,因持续的刺激朝后弓起身体。 奥利弗没有停止手指的动作。 “第一次被进入可能不会那么愉快。保持完全勃起会让你好受。我不想你受伤或者觉得难受。”奥利弗解释道。 “但你最好快点。”丹尼的性器跳动着。 奥利弗一直把丹尼舔到快射出来,这时他感到丹尼的身体完全接纳了他的三根手指。 “你得快点来操我。”丹尼闭着眼睛仰着头,他的金属链子滑到了脖子的旁边,“我想你现在就来操我。” “等我戴上安全套。在检查结果出来前我会坚持这么做。”奥利弗说。 他戴上安全套,将荫净挤入丹尼的入口。 32. 奥利弗进入丹尼的动作是缓慢的。丹尼抽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因此变得紧绷。 “你得放松。”奥利弗说,他弯下腰,“如果你还这么紧张我们都会觉得痛。” “我在尝试。”丹尼仰着头回答,他喘气并不断地出汗。 奥利弗停下动作,等待丹尼适应,他感到丹尼的肠壁和括约肌在不断地收缩和放松。丹尼正在接纳他的荫净,试图享受它而不是排斥它。 好在他之前把丹尼舔得足够充分,所以丹尼的适应期并不长。当他开始动起腰时,丹尼睁大眼睛叫出声。 奥利弗采用正常的姿势,以免情况变得难以控制和过分。他抚摸丹尼的胸膛,丹尼的身体随着他的节奏摇晃。他的进入深入但缓慢——在拔出一点儿之后缓慢地再次插入。 丹尼躺在床上,双腿屈起,分开,他一边呻吟一边握住奥利弗的大腿。他的肠壁挤压着奥利弗的荫净,奥利弗因此舒服得仰起头喘气。 奥利弗弯下腰,抱住丹尼,丹尼的手绕上他的背。他们纠缠在一起接吻。 如果可以的话奥利弗希望动得更快一点,但考虑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做,他必须表现出十足的耐心以免丹尼受伤。丹尼的确比奥利弗瘦上一点,但他是个有肌肉的小伙子,奥利弗显然过分担心,他的特点似乎就是善解人意和过分担心。 丹尼吮吸奥利弗的上唇,接着是下唇。在持续的接吻中,他们因快感不得不每隔一会儿就停下来喘气。 奥利弗完全埋入丹尼的身体,他每次稍微抽出一点后又依恋般的再次深深地埋入。他补充了一点润滑液,以便进入能够更顺利。 奥利弗把丹尼拉起来,让他们变成面对面坐着的姿势。润滑液向下流到奥利弗的腿上,使得他们贴在一起的皮肤变得黏黏的。 丹尼用腿夹住奥利弗的腰,以便奥利弗的荫净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快感。 奥利弗因快感而呻吟,他咬住丹尼的肩膀。 丹尼的荫净在腹部弹跳。奥利弗贴住丹尼的荫净,在插入和拔出自己的荫净时用腹部摩擦丹尼的荫净。 丹尼呻吟着,把腿分得更开,以便奥利弗能够更深地进入他。 奥利弗吻丹尼的下颚和脖子,那儿有丹尼刚长出来的胡渣和他上下动弹的喉结。 这儿似乎恰巧是丹尼的敏感带——当奥利弗用舌头舔过丹尼的喉结时,丹尼挺着身叫出声。 奥利弗知道丹尼要高朝了,他把更多的润滑液倒在丹尼的荫净上然后抚摸他。他的拇指在丹尼荫净的顶端摩擦,性器进出丹尼的身体,丹尼大叫着达到高朝。 高朝来临时,包裹着奥利弗荫净的肠道同时收紧,奥利弗因急速冲刷而来的快感而大叫出声,他握住丹尼的屁股,向上顶他。 大约三十秒的最后冲刺后奥利弗最终达到了高朝,他抽动着射出经验。 射完后,他们有好一会儿都抱在一起。再之后奥利弗把荫净拔出来,接着他们维持那种缠在一起的姿势接吻。 又过了一会儿,奥利弗爬起来,他把安全套取下来,扔进垃圾桶。 “现在几点?”丹尼问,他仰面躺在床上,用奥利弗刚刚递过来的纸巾擦掉腹部的经验和屁股上的润滑液。 “十点。”奥利弗坐到丹尼的身边,低下头检查他有没有把腹部的经验擦干净,“如果你想吃薯片,楼下就有。” “我一点也不饿。” “看会儿电视?” “听起来不错。” 奥利弗用遥控器打开电视,又一次询问:“你真的不饿?” “如果你这么想吃薯片,你可以自己下去拿。”丹尼笑着回答奥利弗。 奥利弗拉起被子,躺到丹尼的身边:“我也没有那么想吃。” 他们就这么平躺在床上,听着电视的声响。那是一部还不错的电影,所以丹尼听了四十分钟还没有昏睡过去。 离电影结束还有三分钟,奥利弗靠着丹尼的肩膀睡着了。丹尼用左臂支起身体,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遥控器,关了电视。 丹尼放下遥控器,躺下去。半昏睡状态的奥利弗立即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33. 丹尼站在中学门口,他将在这儿参加一个面试。 这是一个阴天的下午,太阳躲进了云层,气温就春天的末尾来说相对偏低。 丹尼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装,打着深色的领带。 灰色的西装比黑色的西装令他看上去更成熟——这是之前奥利弗的对他的一个评价。今天丹尼在出门前特意向劳瑞确认过西服的颜色,他希望能够保持良好的状态参加面试。 之前的一周中,丹尼参加过两次普通中学的面试,但都无疾而终。今天是他来参加第三个普通中学的面试,他依旧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丹尼向校门附近的学生询问办公区域的走法,十岁出头的两个女孩领着他往里走。她们比他的妹妹还要年轻,而她们也像他的妹妹以及他妹妹的同学们那样喜欢他。可能超过二十岁的女人会觉得他过于孩子气,但十几岁的女孩喜欢看上去亲切的、对她们来说很高大的男人。 丹尼走进一间教师办公室,向一位男老师说明了问题。叫山姆的男老师领着他向面试处走。 面试处在走廊的尽头,丹尼走进去时闻到了百合的味道。这可能是个并不挑剔的面试官——挑剔的人大多数不会在房间内摆放百合。 面试官声音浑厚,他自我介绍说他是主管教学的教导主任葛瑞。他询问了丹尼一些基本情况,其中包括他为何放弃原来的教师工作。 整个面试过程只有十五分钟。结束面试时,葛瑞问:“你可以试讲一节课吗?” 丹尼顿了一下,问:“什么课程?” “6年纪的社会学科,任何关于心理、地理、历史的内容都可以。你就当做和孩子们聊聊天。” “我会尽力。”丹尼回答,他没有任何准备,但他相信他做得到。 丹尼被葛瑞领到一个班级前,葛瑞向孩子们介绍说这是一位来面试的老师。 孩子们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他看不见。” “闭嘴,他听得到。” “他来面试我们的老师?” “他看起来很帅。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但是他看不见。” “我四年级的历史老师就是个盲人,她是个超酷的人。” “你准备给我们上什么?”其中一个孩子大声询问道。 “讲讲世界上各个地方的火山?”丹尼问,他喜欢听这种的纪录片,所以他对此了解得非常清楚。 “超酷!”有个孩子叫道。 丹尼在孩子们当中坐下:“我叫丹尼。” “你好,丹尼。”孩子们和他打招呼。 这不是节正式的课,所以在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孩子们纷纷移动自己的椅子,围着他坐下。 丹尼开始给孩子讲火山的故事,关于黄石火山群、关于埃特纳火山、关于富士山,关于那些著名的死的和活的火山,关于火山到底会喷射出什么……最后他们还聊到用曼妥思和可乐制造“火山”,那群孩子笑得前仰后合。 “你真的超酷。”一个叫卡特的十一岁的男孩说。十一岁这个年纪会夸奖其他男人长得帅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试讲课结束后,葛瑞将丹尼送到学校门口。 “我会在三天之内告诉你结果,无论你是否被录取。”葛瑞说,“感谢你的到来。” “非常感谢。”丹尼回答。 丹尼和葛瑞道别,在这之后,他凭借记忆,往来时的车站走。 一路上,他想着自己刚刚面试的过程,想着自己试讲时是否表现得过于过分。 说实在的,孩子们没什么不同,无论是他曾经教过的那群看不见的孩子,还是今天他见到的这群孩子。 他随即想起他自己还是个孩子时的事:他学习打棒球,被劳瑞捉弄,在森林里迷路,因为不能参加童子军而伤心…… 很快他就长大了,他顺利读完了大学,拥有了詹姆斯(杰)这样的好朋友,他的家人给了他很多的温暖,现在他还认识了奥利弗。 在认识奥利弗之前他没想过他会这样喜欢上一个人。奥利弗友好、体贴,与众不同,他是个实打实的颜色爱好者,他把河马的小玩具放在床头,他还将瑞兹的房间打造得不可思议。他最近正试着在各种口味的薯片里找到乐趣,即使他真的不怎么喜欢爆米花…… 等丹尼从这些事中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他犯了一个小学时最常犯的错误:走在不熟悉的路上,却不集中注意力。 迷路对丹尼来说实际上很常见:他小学时迷过很多次路,中学也有这各种不同的迷路经历。但最终,无论隔了多久,他都最终回到了家。 丹尼转身向后走,试图走回面试的学校。他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依旧没有听到属于学校的声音。他停下脚步,站在路上,希望找个人问问。 丹尼很快发现,这儿有点偏僻——街道上没有行人,道路上没有车辆,路边没有住户:他很显然已经远离了主路。 丹尼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将导盲杖靠在腿上。他希望待会儿就会有人经过他的身边,告诉他他如今身在何处。 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坐了三十分钟,他也只遇到了一个流浪汉、一个醉鬼,他们都说不清楚这里是哪儿。 丹尼只好再次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希望能够歪打正着地走到大路上。 迷路通常是无论如何也找到路的另一种说法。 丹尼一直在路上走走停停,试图找到什么线索。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失去了更多的找到家的希望。时间已经来到八点半,天一定完全黑了,而他真的有点儿饿了。 路边连个杂货铺也没有(又或者那儿有但是他错过了),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公共交通也不会有多少。如果他再不快点找到车站,他很可能会错过末班车。 丹尼想起童年时迷路的心情。迷路对他这样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是件麻烦事,首先,路牌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其次,他可以询问的路人的数量比那些看得见人少了至少三倍,他既看不见路边是否有杂货店,也看不见对面的街道上是否有可能会帮助到他的人,更何况,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错过路边的小型车站。 丹尼有点轻微的不安,但他是个成年人,并且是个迷过很多次路的成年人。 九点时,天开始下起小雨。这时丹尼才有了足够的危机感。 他站在一棵树躲雨,掏出手机拨打劳瑞的电话。 劳瑞没有接起来,电话转到留言状态。 丹尼挂断给劳瑞的电话,拨通了奥利弗的电话。 奥利弗接到丹尼的电话时,正穿着柔软而舒服的衬衫窝在沙发里抱着瑞兹看电视。 “hi,奥利弗。”丹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 “hi,丹尼。”奥利弗回答,他很高兴丹尼会给他打电话,但丹尼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不同,“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我迷路了。” “迷路?”奥利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紧紧地抓住话筒。 “我下午参加了一个面试,在一个学校。回到车站的路上我迷了路,越走越远。现在我不知道我在那里,这里人很少。” “你呆在那里别动。告诉我学校的位置。”奥利弗赶忙拍拍瑞兹的头,意思是让它乖乖地呆在家里。 随后,这个出门必须喷香水的男人连衣服也没有换,穿着一双球鞋就冲出了门:“我会找到你,你站在那里别动。” 丹尼把学校的位置报给奥利弗,奥利弗迅速地奔向车库。 天上此时正在落雨,按气象预报的说法,这场小雨很快就会转成中雨。 奥利弗看看天,再一次跑回屋子,他扯了条浴巾和一套衣服,再次钻进车库。 34. 奥利弗把车开到学校附近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小雨变成中雨,从空中落下。 潮湿的街道旁空无一人,周围没有太多的住户,就连路灯也亮得非常微弱。整片区域都是黑色的。 雨水让能见度变得极低,奥利弗只有把车开得非常慢。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应该带瑞兹出来——那样至少他们会拥有两双眼睛。 他不知道丹尼身在何处,便在街道上盲目地开着车。 道旁被雨水打湿的树木有着巨大的树冠,在黑夜里它们像一个个巨人。对面的道路上偶尔会有飞速行驶的车与奥利弗撒肩而过。 雨水打在车身上,奥利弗把雨刷开到最大,试图让视野变得更为清晰。但在黑暗的雨天,在一个不知道多大的区域,找一个人显得非常困难。 奥利弗再一次拨出丹尼的电话,那边已是关机状态。 听到关机的提示音,奥利弗甚至考虑要不要下车去找,但介于他根本不知道丹尼在哪里,他只能将车开得更慢,试图发现那个迷路多时的人。 奥利弗焦急地握紧方向盘,确认了一眼油箱是否是满着的,他眯起眼睛盯着路边,但由于无法左右两顾,一条路他需要开上正反两遍。 奥利弗头一回如此深切地体会到,看不见会让迷路变得如此无能为力。一旦没有经过身旁的路人,没有愿意停下来的车辆,没有凑巧遇到的车站,迷路对丹尼来说是个无解的难题。 雨水打在地面上,激起一层薄雾。奥利弗开得有些盲目,他一边希望将范围拉大,一边希望开遍所有的小路——他并不是个数学学得非常好的人,他的行车路线因此变得乱七八糟,有的路他开过了好几次,而有的路他并没有开过一次。 车内开着空调,奥利弗却出了汗。在有的时刻他甚至觉得今晚可能找不到丹尼,这想法让他焦躁而又无可奈何地拧起眉毛。 他在那块区域兜兜转转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在一条偏僻的道路上找到了丹尼。 穿着灰色西装的丹尼全身湿透,他站在雨中的街道旁,手里攥着他的导盲杖。从远处看,巨大的黑色树冠将他笼罩,显得他整个人小小的。 他看起来就像那种被抛弃或被捉弄的人。 奥利弗驶近时用力按了按喇叭,此时时间已经走到十二点十分,离丹尼给他打电话过了两个半小时。 奥利弗下车,拿起伞跑到丹尼身边,在丹尼头上撑开伞。 雨水正顺着丹尼的下巴尖往下滴。丹尼从头到尾湿透了(包括口袋里的手机),他用手擦了一把脸颊上的水,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我以为我今晚回不去了。”他说。 奥利弗真不知道这位凡达森柯先生是怎么笑得出来的。他一把抱住丹尼,把脸压在丹尼潮湿的肩膀上。这个世界真是令人感到麻烦,他都快哭了结果丹尼还在笑。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奥利弗抱怨道,“我刚刚快要被吓死在车里。” “我有着丰富的迷路经验。”丹尼说,“我在森林里迷过路。” 奥利弗看着丹尼的眼睛,他放开丹尼,打开后座车门,让丹尼坐进去,自己则从另外一边上车,坐到后座。 奥利弗把纸袋里的毛巾和衣服拿出来,递给丹尼:“脱掉你的湿衣服,用毛巾擦干。” 丹尼接过毛巾,擦起了头发。他顶着毛巾打了个喷嚏。 “快点擦干头发换衣服。你回去必须吃感冒药。”奥利弗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丹尼把他的西装和衬衫脱下来(这个过程中奥利弗忍不住伸手去帮他解扣子),他随便擦了擦头发和身体,就准备换上奥利弗的T恤。奥利弗从他手里抢过毛巾,命令他背过去,把他背后的水擦干。 丹尼穿好衣服后,两人便都回到前面的座位上。奥利弗把放在车里的储备粮——面包和芒果干——递给丹尼:“我忘记准备吃的了。你先垫垫肚子。” “帮我拨个电话给劳瑞。之前我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后来我的手机就关机了。”丹尼说,他告诉奥利弗劳瑞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接过奥利弗递过来的手机。 回去的路上丹尼时不时打喷嚏,而奥利弗一直垂着他的眉毛。看起来丹尼不觉得迷路怎么样,但奥利弗几乎能因为这件事难过一个星期。 回到家中,奥利弗给丹尼做了三明治和红菜汤,又热了一杯牛奶给他。丹尼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解决了这份迟到的晚餐后,奥利弗递给丹尼两粒感冒药,他看着丹尼吃下去,之后便催他进浴室洗澡。 直到他们躺到床上,奥利弗都觉得丹尼的身体是凉的(有可能是因为错觉,也有可能是因为感冒)。他从后面抱住丹尼,把鼻子抵在丹尼的肩膀上。 “我紧张得快死了。”奥利弗说。 “我迷过很多次路。”丹尼回答,“每次我都能最终回到家。你想听听我在森林里迷路的故事吗?” “你是希望我现在就哭吗?”奥利弗有点儿没好气地问,“你如果要去不熟悉的地方参加面试,就应该让我送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小妞,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你这么说我马上就要哭了。”奥利弗哼哼着,抱紧丹尼。 丹尼转过身,把像小树懒一样黏住他奥利弗从身上拉开,用手环住他。 “最开始我害怕迷路,后来我发现迷路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被解决,我会最终回到家。它也不是我遇到的最麻烦的事。我的确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不过有时候看不见会带来一些问题,比如在浴室摔跤,比如从楼梯上踩空,比如被篮球砸到脑袋,比如迷路……看不见是个事实,它属于我的一部分,我不能因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而感到难过。” 奥利弗把脸埋在丹尼的肩膀上。 “你在哭吗?”丹尼问。 “让我一个人待着,”奥利弗吸吸鼻子,“说你的故事,然后别管我。” 丹尼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揉揉奥利弗的头发:“你要听我闯进女厕所的故事吗?还是我和劳瑞小时候在家里看黄片,而我以为他们在打架的故事吗?或者是我的森林迷路历险记?” “随便哪一个。”奥利弗又一次吸了吸鼻子。 丹尼把奥利弗拉起来,吻了吻他的嘴唇。 奥利弗觉得这是他一生最蠢也最温暖的时刻,所以他就趴在丹尼的怀里继续哭了下去。 35. 三个月后。 爆米花在丹尼的腿上,歌舞剧在电视里。 杰的目光在爆米花上,在丹尼的脸上,总而言之不在电视上。 “所以你们是通过瑞兹认识的?”杰问——哦,在好朋友告诉他他爱上一个男人之后,他认为自己有理由和权力进行提问。 “是的。”丹尼回答,现在是一个女声在唱歌。 “你们上床了?”杰问,问问题需要抓住重点。 “是的。”丹尼回答——他的注意力在爆米花上,在电视机的声音上,在烂透了的剧情上,总而言之不在杰的问题上。 “Danny Boy,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只觉得你和我出来打篮球的机会减少了。” “4月?总之是春天的中间。”丹尼回答,而现在他们正处在阳光灿烂的夏天里,“你想吃冰棍吗?”他问。 “我们傍晚出去吃冰棍?我还没消化完你的话,”杰塞了个爆米花进嘴里,“嘿,伙计,你竟然这么晚才告诉我。” “我担心你无法接受。” “所以你就找我看了两场同性恋相关的电影?” “你也说它们剧情不错。” “的确剧情不错。我不反对同性恋,你知道的,我还参加过反歧视同性恋的游行。” “得了吧,”丹尼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当时只是刚好路过。” “至少你能看出我的‘政治倾向’。” “我们的对话上升到这种高度了?你下个月准备参加哪个州的竞选?” 杰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丹尼的肩膀。 电视上如今是一个男人在唱歌,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吃多了爆米花。 “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奥利弗?”杰问。 “你要见奥利弗?下周我会和奥利弗的朋友们一起吃饭。你也可以一起来。” “我必须见见奥利弗,如果他是个混蛋的话,我可以踢他的屁股。” “我绝对会给你加油。”丹尼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杰也哈哈大笑起来。 电视上的男人唱完了歌,影片终于结束了。 “我们去买冰棍吃怎么样?”丹尼说,“篮球场旁边有个小推车卖冰激凌,那里有樱桃和黄桃的自制冰棍。你可以用车载我去。” “听起来不错,新口味?” “新口味。我前天去吃过一次,和奥利弗一起。” 杰站起来,把电视关掉,和丹尼一起从房间对外的门那边走出去。杰先跑下去,扶起他放在地上的自行车。 丹尼把导盲杖拿在手里,坐在楼梯扶手上滑了下去。 “丹尼,你在干嘛!丹尼!”杰又一次喊了起来——每次他看到丹尼从楼梯上坐着滑下来,他就必须为他的这位伙计担心。而每次丹尼安全滑到地面上,杰就会大笑着骂道“你这个坏小子”或者“伙计你又活得不耐烦了?”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杰坐上车,丹尼爬上来,站在车后轮旁的踏板上。 雨后的正午只有二十六度,舒服得让人想马上吃一根有黄桃加樱桃果肉的冰棍。 杰蹬起脚踏板,丹尼站在后面,把手搭在杰的肩膀。他们一路上哈哈地笑着,虽然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好笑的内容。 下坡时,丹尼又一次用手蒙上杰的眼睛。 “喔!你在干嘛!丹尼!”杰笑着说。 丹尼把手放开,捏住杰的耳朵,哈哈地笑着。 “嘿,如果你再捏我的耳朵,我就把在转弯处把你甩下去。” “你要超过时速160码才行,”丹尼说,“你可以试试看。” “抓紧了,伙计。”杰说,他开始加速。 最终,在一些毫无营养的对话和哈哈大笑中,杰在冰棍摊前停下。 两人买了两根冰棍,坐在篮球场边上吃。 “奥利弗打篮球吗?”杰咬到了半颗樱桃。 “不会打。”丹尼咬到了一大块黄桃。 “他会打棒球?” “也不会。” “那你们怎么好上的,我真不能想象。”杰咬完了那块冰棍,“好吧,有点儿不同才可以谈恋爱。像我们这样的就是好朋友。” “最好的朋友。”丹尼补充道。 “是的,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你和我抢小妞。” “我和你抢过?” “目前还没有。” “以后也没有。”丹尼咬完了那块冰棍。 “你什么时候去给学生上课?” “等秋季开学,8月23日。我会先从助教做起,熟悉课程设置和进度。我和你说过吗?我面试的那天还迷路了。” “没说过,老师,你认为我们应该再来一根冰棍吗?” “詹姆斯同学,你提出了一个好建议。” 这两个从中学就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又一次来到了冰激凌小推车旁,吃了今天的第二根樱桃加黄桃果肉冰棍。 36. 丹尼用下巴蹭奥利弗的脸,他的下巴上是新长出来的胡渣。 奥利弗闷闷地哼了一声:“我快睡着了。” “你很累?” “我只是很困,我不小心睡着了,”他伸出手搂住丹尼。 他们本来在看一个电影,奥利弗在主角和外星人的战斗中睡着了,不过丹尼似乎非常喜欢这部片子。 奥利弗听着电视里传来的微弱音乐,影片还没有结束,所以现在不到十点。 丹尼的脑袋压在奥利弗的胳膊上,奥利弗抱住丹尼,吻了吻他:“如果你想做,你要等我稍微醒来,我需要至少五分钟。” “或者你不用醒来。”丹尼说。 “那好吧。” 丹尼移动到奥利弗这边。奥利弗闭着眼睛向上伸出手,帮丹尼完成脱衣服这个动作。 把T恤从奥利弗上身脱下来扔到一边后,丹尼握住奥利弗的手指。 丹尼吮吸奥利弗的脖子,吻他的耳朵和锁骨,奥利弗侧过头配合他——奥利弗喜欢这些。丹尼在几乎要留下吻痕的程度上停下——明天他们会和彼此的朋友一起吃晚餐。 奥利弗发出持续的呻吟,在丹尼吮吸他的喉结时,他的身体沉到床褥中。 丹尼放开奥利弗的手,鼻尖顺着奥利弗的人鱼线往下划,于此同时,他下巴尖上的胡子也划过奥利弗的胸膛。轻微的摩擦让奥利弗哼哼了两声,不过这个因电影而睡着了的人依旧处于睁不开眼睛的状态。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呻吟,像专业赖床人士。 丹尼从被褥里钻出头,把下巴暂时地搁在奥利弗的肩膀上。奥利弗抱住丹尼,手伸进T恤,抚摸丹尼的背。 丹尼伸手,取出放在第一个抽屉里的润滑液和安全套。之后,他再次钻进被褥,把润滑油和避孕套放在左手的位置。 丹尼脱下奥利弗的内裤,吞下奥利弗的荫净。奥利弗发出舒服的呻吟。 在丹尼舌头的舔弄下,奥利弗很快就完全勃起了。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把手指插进丹尼的头发,不过他没有压紧丹尼的脑袋——他几乎不会这么做除非他就快射了,实际上他不希望射进丹尼的嘴里,除了上周的某一次,当时丹尼咬他荫净的头部,用舌尖戳刺他的铃口,奥利弗按紧丹尼的脑袋大叫着射了出来。 奥利弗闻到空气中被褥摩擦发热的身体所散发出的味道以及丹尼身体的味道。他睁开眼睛,他看到天花板在电视的照耀下明明暗暗。只是在他睡着之后丹尼就调小了电视音量,现在他听不见电视上的那些人在具体说点什么。 丹尼直起身体,把他们的荫净放在一起摩擦。奥利弗舒服极了,他动着腰磨蹭他们的荫净。 丹尼用他的荫净顶了顶奥利弗的屁股,三次。他似乎不急于润滑,他趴到奥利弗的身上吻他。 奥利弗的荫净和囊袋上都是丹尼的口水,他现在希望他们能够快点儿开始。 “我醒得足够了。”奥利弗说,他帮丹尼脱下T恤。 “你睁开眼睛了?” “是的,我看见你在吻我和吮吸我。” 丹尼推起奥利弗的屁股,打开润滑剂的盖子,将润滑液倒在奥利弗的荫净和股缝中。 冰凉的润滑液让奥利弗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丹尼用指尖按住奥利弗的入口,并在奥利弗吸气时将他的手指推了进去。 他只进入了两个指节,奥利弗就从鼻腔里发出迷人的呻吟。 丹尼持续扩张奥利弗的身体——用他的三只手指,他在奥利弗的身体中寻找他的敏感带,爱抚他的肠壁。 奥利弗最终变得潮湿、粘稠,随时可以被进入。 奥利弗按住丹尼的手:“现在足够。” “你希望我怎么操你?” “就这样,从前面,待会你可以换个姿势,但现在就这样。” 丹尼撕开安全套,戴上,将荫净顶在奥利弗的入口处。他趴到奥利弗身上,与奥利弗贴住。他扣住奥利弗的两只手,缓缓地挤入他的身体。 奥利弗紧紧握住丹尼的手指。 “哦……我从没试过这么棒过……”他呻吟着,顺着丹尼的动作抬起他的屁股。 他肠道中的一些润滑液被丹尼的荫净挤压了出来,流到股缝中。 “你上次也说了这句?在你从后面操我的时候?”丹尼问。 “因为每次都很棒。”奥利弗回答——这是个事实。 丹尼吻住奥利弗的嘴唇,奥利弗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唾液里还有留兰香薄荷牙膏的味道。 “你现在闻起来是种很棒的味道。”丹尼把鼻子埋在奥利弗的肩膀里,前后动着他的屁股。他随着奥利弗的呼吸抽出并再次插入奥利弗的身体——以奥利弗最喜欢的方式。 “这样我会很容易射,如果你老是那样摩擦……哦,天哪……” 丹尼感到奥利弗紧紧地收缩了一下肠壁。丹尼呻吟着,咬住奥利弗的肩膀:“我从没试过这么棒过……”他和奥利弗说了一样的话。 他们的手指依旧纠缠在一起。在丹尼又一次摩擦到奥利弗的敏感带时,奥利弗呻吟着张开手指,又很快再次握紧丹尼的手指。 丹尼顶着奥利弗的屁股,他感到奥利弗的肠壁抽动着,挤压他的荫净。 他们保持那个姿势直到奥利弗觉得他忍不住快要射了。 丹尼从奥利弗的身体中抽出,让奥利弗跪到床上。 他扶住奥利弗的屁股,再一次进入奥利弗。 奥利弗握住自己的荫净前后撸动,丹尼移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包围上去。 奥利弗的荫净因口水和润滑液潮湿并且粘稠。丹尼握住它,挤压它的头部,摩擦头部和柱身体相连的区域,他知道奥利弗最喜欢这个。 他晃动他的腰,试图更多地摩擦到奥利弗的敏感带。 奥利弗向后迎接丹尼的撞击,他把头抵在床上,呻吟着:“丹尼,丹尼,我快高朝了!” 丹尼加快速度碰撞奥利弗的身体,奥利弗的内壁紧紧地包裹住他的荫净。丹尼舒服得大声叫出来。 “奥利弗,奥利弗。”他叫着奥利弗的名字,咬住奥利弗因他们两人的汗水而湿漉漉的肩膀。 奥利弗趴在床上大叫着射了出来,丹尼也与此同时达到了海啸般的高朝。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就抱在一起,任凭床单上的经验粘在身上。 过了一会儿,奥利弗爬起来,用纸巾擦掉床单上的经验。“我想去洗个澡。” “我也想洗个澡。”丹尼回答。 随后两人钻入浴室,站在花洒下涂满肥皂。 奥利弗把丹尼压在墙上吻他,他吮吸丹尼的嘴唇、喉结、以及他因寒冷而挺立起来的乳头。 “我半硬了。”奥利弗抚摸丹尼还沾有肥皂沫的身体。 “我们本来怎么打算的来着?”丹尼问,他也半勃起了。他用他的荫净摩擦奥利弗的。 “午餐原本打算去吃意大利辣肉酱薯片。你很想吃它?” 丹尼握住奥利弗和他自己的荫净,吻了吻奥利弗的嘴唇。 “我也没有很想吃它。” 37. 奥利弗抵住丹尼的鼻子,丹尼张开嘴,他们把舌头纠缠到一块儿。 丹尼的手在奥利弗的背后随便乱摸,他一边眯起眼睛笑着,一边把肥皂抹到奥利弗的整个后背上。 奥利弗蹭了一下他的鼻子,将沾满肥皂的手伸到他的大腿间。他用膝盖碰碰丹尼的腿,意思是让他稍微把腿打开点。 丹尼照办了,而奥利弗在此时把第一根手指伸了进去。丹尼将背贴到墙上,他仰起头,闭上眼睛。 奥利弗将花洒关了,然后使用更多的肥皂。 他的肥皂是柠檬薄荷味的,涂到皮肤上稍微有点儿清凉。它在某种程度上比润滑剂更加好用,首先它闻起来就让人很安心。 奥利弗将肥皂抹在丹尼的胸前和大腿上,直到他滑得像条失水的鱼。 他用手指扩张丹尼,指尖平稳地按过丹尼的敏感带,并在那里停留。 丹尼睁大眼睛呻吟,荫净不自主地跳动,他弯起了一点腰,来平稳由奥利弗手指带来的快感。 奥利弗继续在他身体内转动手指,直到他被完全扩张完毕。 他将荫净的头部抵在丹尼的入口处,缓慢、平稳而完整地进入了丹尼。 润滑用的肥皂液流了一些出来,丹尼抱住奥利弗的肩胛骨喘息。 “我的天……”丹尼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我现在觉得它有点儿凉,我是说,那些肥皂。” “如果我们下次还要用它润滑,就需要换一块肥皂。我也觉得很凉。” 好在摩擦很快缓解了这种清凉。 他们的皮肤贴在一起,他的荫净在丹尼的体内。在浴室做爱他们通常不使用安全套,因为清洗很方便,他们不会因为懒得去洗澡而倒头就睡。 丹尼尽量靠在墙壁上,他的一只脚踩在奥利弗的脚背上。 奥利弗用沾满肥皂的手握住丹尼的荫净,揉着它的顶端,薄荷的凉度让丹尼倒吸了一口气叫了起来。 “奥利弗……这真是太刺激了。” 奥利弗吻着丹尼沾满肥皂的肩膀,然后是他的喉结、嘴唇、耳朵。最后他把嘴唇贴在丹尼的耳廓那儿:“现在翻过身,我想从后面操你。” 他把荫净抽出来。 丹尼翻过身,面对墙壁。奥利弗用身体压住他(他稍微比丹尼高上几厘米),他贴住丹尼的背,把嘴唇贴在丹尼耳朵那儿。 “你要再分开一点腿。” 丹尼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们变得更加适合重新开始。 奥利弗将他压在墙上,握住他的荫净,贴住他。 随后,他今晚第二次将荫净塞进丹尼身体。 丹尼向前挺起腰,从鼻腔里发出闷沉沉的呻吟。 皮肤直接接触的触感非常火辣,即使那儿有点儿薄荷凉味的肥皂。 奥利弗进出丹尼的身体,因为肥皂的润滑,他完全地抽出接着连根埋进去。 丹尼呻吟,并在奥利弗用手摩擦他的荫净头部、用荫净摩擦他的敏感带时大叫出声。 奥利弗吸吮丹尼的嘴唇,把他按在墙上操他,足够的润滑让他能够狠狠地干进去,而丹尼也不会受伤。他喜欢丹尼的呻吟,因为这意味着他能够让他射。 丹尼更加分开他的腿,以便奥利弗更为深入。 奥利弗在他的敏感带那块打转。 “我觉得我要射了。”丹尼说,他的荫净在奥利弗手中弹跳,“你能射在我的里面。” “我会。”奥利弗说,“因为我们在浴室。” 奥利弗开始最后一轮的冲刺,丹尼因比刚刚更为激烈的撞击而叫出声。 “奥利弗,”丹尼把脑袋抵在瓷砖上,“我想先射……” 奥利弗捏住丹尼的屁股,他迅速地拔出一点儿,再迅速地连根插入,他重复这个过程,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丹尼的屁股上。他知道丹尼会因此很快达到他的高朝,而他自己的高朝也即将到来。 奥利弗咬住丹尼的肩膀,在最后的激烈撞击后射在丹尼的身体里。 丹尼大叫着,在颤抖中达到高朝。他贴住墙壁呻吟,像被卡车碾压过身体。 当他们都安静下来之后,奥利弗依旧贴着丹尼。 经验顺着丹尼的大腿从他们的结合处流了下来。 “我后悔了。”丹尼说。 “后悔让我射在你里面?我对此表示抱歉。” 奥利弗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他在丹尼肩膀上留下的浅浅牙印。两个月前他第一次咬丹尼的肩膀时,丹尼一下子就高朝了。之后时不时的,奥利弗会在丹尼肩膀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它到第二天一早就会消失。 “我后悔说我没有很想吃那个薯片。”丹尼说。 奥利弗笑了起来,他把荫净从丹尼的体内拔出来,打开花洒,把丹尼拉过来。 “你为什么对薯片有那么大的兴趣?”奥利弗问,他自己是个健康食物的爱好者,他喜欢的零食是烤番茄干、无花果干、条状奶酪这种。 丹尼耸耸肩,他试图自己清理身体内部。奥利弗阻止了他,他把一根手指伸进丹尼的身体,稍微扩张了一点儿,好让经验完全流出来。 “我喜欢很多垃圾食品,不止是薯片。”丹尼说。 “我小学时候也喜欢薯片薯条什么的。” “你在说我像小学生?” “难道不是?” “我将成为6年级的老师,小妞。” 他们一边讨论着垃圾食品,一边洗好澡,之后擦干身上的水,回到床上去。 丹尼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奥利弗则躺在那儿开着台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奇怪的地方在于他觉得像他这样平和的人也会因为丹尼的原因和人发生争吵。这感觉和带瑞兹出去散步一样——如果有人欺负你的小狗你就会想要揍他,即使你觉得你的鼻子会被揍出血。 奥利弗拧暗台灯的亮度。 现在,奥利弗所有的好朋友、从上个月开始就知道他在和一个同龄男人恋爱的父母、总是用拳头说话的姐姐和姐姐的老公、从小开始就喜欢捉弄奥利弗的叔叔……所有人都对丹尼这个人表示好奇。看起来像是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了解奥利弗的人都以为他会跟一条狗过一辈子,而他们现在知道他喜欢上一个男人都表示“谢天谢地”,接着他们都很想见见这个凡达森柯先生。 实际上,不止是朋友和亲人,就连奥利弗自己也觉得这事情不可思议。他已经把对瑞兹一大半的精力转移到丹尼的身上——如果再发生一次迷路事件他觉得他会出现心脏问题。他现在还准备将丹尼介绍给他所有的好朋友,虽然他知道那些喜欢在社交网络上对他进行人生攻击的家伙们一定不会放弃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还想到了别的更加远的事,比如结婚,这让他怀疑他是否已经感冒或者正在经受一场令人有点儿迷糊的神经性牙痛。 他喜欢丹尼。这是说他不希望他受伤不希望他迷路。这也是说当他快被那些已经修改了三十次还没有让客户满意的项目逼疯了,只要抱住丹尼他就觉得可以再应付另外三十次的修改。这就像是冰岛的那些温泉,让人感觉柔软、温暖,还有一定程度的得救。这或许还能够被形容为年幼站在池塘边刷牙时,跑过来吃牙膏的那些在腿上蹭来蹭去的小鱼苗。 奥利弗伸手关了灯,转过去抱住丹尼。 浅眠中的丹尼醒了,他把鼻子贴在奥利弗的肩膀上。 “晚安。”丹尼说。 “晚安,丹尼。”奥利弗说。 奥利弗闭上眼睛,他几乎能够预见到明天那场晚饭会有多么得混乱。他撇撇嘴,贴着丹尼睡着了。 38. 这次历史性的会餐和见面,在餐厅“苏格兰的硬房子”里举行。 介于硬房子的老板强尼和瓦伦丁认识多年,再加上瓦伦丁曾是强尼心中数一数二的男神,这顿饭是以包场形式进行的。 奥利弗和丹尼到达苏格兰硬房子之前的二十分钟,唐纳森和奈哲尔已经分别在Twitter上圈了奥利弗,严肃地表示工作室里除了他和瓦伦丁其他人都到了。 最近,因为奥利弗开始谈恋爱,奈哲尔重新关注了奥利弗的Twitter账号(在之前他因为奥利弗每天发狗粮和狗用洗发露的信息而取消了对他的关注)。奥利弗·凯兹先生在谈恋爱之后就再也没有发过一条推特,他只是常会给那些损他的推文留言,由此可见他虽然在恋爱但依旧心系朋友。 奥利弗和丹尼推开苏格兰硬房子的院门,门铃发出闷沉沉的响声。 饮料台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哀叹和一声欢呼。 奥利弗皱皱眉头,往那边看去——直觉告诉他真的没好事。 天还没有全黑,最后的阳光正照在树上。由棕榈叶和椰子壳装饰的吧台有点热带风情。 奥利弗领着丹尼往吧台那边走去,他们踩着的小石子路上长着长期未修剪过的野草——虽然瓦伦丁不是空间和室内设计师,但他为硬房子做的所有设计都令人感觉他有转行的可能性。 唐纳森正靠在吧台上,从牛仔裤口袋里拽出他的钱包。他抽出一张十美元,耸耸肩,摇摇头,将钱塞进刚刚的欢呼者——举着酒杯露出得意表情的奈哲尔手里。 “你们刚刚打了什么赌?”奥利弗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奈哲尔说,“我说真的。” “hi,丹尼。”站在一旁的弗雷和丹尼打招呼,他一如既往地穿了衬衫。细蓝白条纹的衬衫让他看上去像个程序员,如果他再背一个电脑包就可以冒充工程师或者产品经理了(要是他胖上一点儿的话他就更像个测试)。 “hi,弗雷,好久不见。”丹尼说。 “好久不见,丹尼。” 这时,跟在丹尼脚边的瑞兹摇着尾巴跑向弗雷。弗雷弯下腰,摸摸瑞兹的脑袋——他们是老朋友也是好朋友。 “这不公平。”唐纳森扭头看着弗雷,“你和丹尼原先就认识。” “因为弗雷是小甜饼。”奈哲尔说,“人人都爱小甜饼。” “如果不是知道你是直的,我会以为你爱上弗雷了。说真的我总以为你暗恋他来着。”唐恩说——他不仅在安慰人方面拥有独特的能力,还时常说出像这样的、能够让场面迅速冷掉(或者火爆)的话。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你的这句话。”奈哲尔说,“介于我刚赢了十美元我不准备和你辩论。” “你不可能直得像根天线。”唐恩说,“我的知觉。” “我也不会弯得像钩子。”奈哲尔说。 丹尼站在吧台边,裂开嘴露出笑容——这儿很热闹,一群崭新的朋友,他们在插科打诨、互相给对方使绊,但他们看起来感情都很好。无论他们是天线还是钩子。 “你想喝点什么,蓝眼睛的帅哥?”站在吧台里的强尼问丹尼。 这位拥有络腮胡子的帅哥在不开口说话之前没有人觉得他有点娘。他开始以那种异常阳刚、异常男模的姿势撑着脸,用稍微有点儿少女气息的眼神凝视丹尼。 他真是全身上下都弯得像钩子。 “芒果莫吉托。”丹尼笑着回答。 奥利弗看着凝视丹尼的强尼,他因惊讶和无所适从而张开嘴。此时此刻他觉得这顿饭可能会非常糟糕,也许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糟糕的一顿也说不定。 好在丹尼看不见强尼那种荷尔蒙都要溢出来的眼神——那简直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奥利弗转头看了看弗雷,有点儿寻求帮助的意思。在大部分状况下,只有小甜饼是个正常人。 正抱住瑞兹的弗雷对奥利弗笑了笑,那表情显然是“哦,和我无关,我和瑞兹一句话都没有说不是”。 “你们好,我是丹尼。”丹尼说,他保持他的笑容因为这群朋友听起来都很有趣。 “唐纳森。” “奈哲尔。” “唐恩。” “强——尼——”强尼拉长声音回答。介于丹尼正面对着他,强尼自然而然地认为丹尼刚刚的自我介绍是对他一个人做的。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纹身,以一种声音最好听的调酒方式调出了一杯芒果莫吉托,放到丹尼的面前。 “我减少了酒精含量,空腹喝酒不是个好点子。”强尼贴心地把鸡尾酒的杯子推到丹尼的手边,让那个杯子碰到丹尼的手背,他用刷汤不热的女孩们那样的眼神凝视丹尼,“还有这盘盐烤银杏,如果你感觉已经有点儿饿的话。”强尼将碟子推给丹尼,用手指敲了敲边缘,以便丹尼确认位置。 那些埋在细盐里的银杏烤得热热的、香香的,它们饱胀来开,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你需要剥开它们,小心烫到你的手指,我当然也可以为你效劳,如果你要求的话。” “谢谢。”丹尼笑着说,“我觉得我应付得来。它们是银杏而不是怪小子。” “哦天哪你真幽默。”强尼说,这个谐音的笑话有点儿冷,但由一个帅哥讲出来它显得比最棒的脱口秀还要迷人。 强尼继续把手支在下巴下面凝视丹尼。 基于这种荷尔蒙实在太充沛了奥利弗差点想转身离开(带着丹尼离开,他是指)。 “马上丹尼就会知道体贴不是奥利弗一个人的特质,所有的钩子都很体贴——除了瓦伦丁。”奈哲尔说,他如今指的体贴是敲打盘子边缘以及将杯子推到丹尼手边这两件事。 奥利弗的眉毛拧了起来,他觉得有一团乌云在他的头上(差不多还有一会儿就要开始闪电和下雨了)。现在已经足够糟糕了,简直不能再糟糕了,但它的确会更加糟糕,因为瓦伦丁还没有来。 唐恩看着奥利弗,他激动地把嘴里的水咽下去,睁大眼睛拍打唐纳森的背:“快点,唐纳森!你的摄影项目有救了!” 唐纳森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奥利弗,“哦我的天他的表情真是太精彩了”他狂喜地大叫,放下手里的鸡尾酒,举起放在吧台上的相机,对着奥利弗的脸按起快门。 奥利弗头上的那团乌云已经开始笼罩到他的脚后跟。 “第98张!这张一定能进变态杀手系列前十的排行榜!”唐纳森兴致勃勃地拿着相机看回放。 “你在拍什么?”丹尼很有兴趣地问。 “奥利弗的脸,”唐纳森凑到丹尼身边,他对有人欣赏他的摄影项目并表示感兴趣而开心,“奥利弗看起来特别像变态杀手,那种喜欢开脑子或者拔人皮的,当然他大部分时候看起来是个笨蛋。不过只要他露出那种变态的表情他就棒透了。” “听上去超酷。”丹尼说。 “是非常酷。”唐纳森说,“我已经拍了98张了,等我凑齐一百张,我会举办一个小型的展览。线上和线下都有。” “你会请我吗?”丹尼非常感兴趣地问。 “当然!”唐纳森说,“你能够听听人们在看到我的作品时的感受。”他故作低沉,“……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说完他就像个中学生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丹尼也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奥利弗的每个朋友都有趣极了。 “强尼,”奥利弗撑着脑袋站在吧台边,“我需要一杯伏特加。不加冰。” “放轻松,甜心。”强尼冲奥利弗眨了一下眼睛。 这时,硬房子的院门被推开了,门旁东南亚风格的铃铛响了几声。 杰和瓦伦丁走了进来。 “我在路上遇到了杰。”瓦伦丁用大拇指指指杰。 “在路口。”杰说,“我放自行车的时候。” “我们发现必须都喜欢一个球队。” “两年冠的那个,我们说的是篮球。”瓦伦丁说。 “我是詹姆斯,你们能够叫我杰。”杰说,他走到吧台边,把胳膊搭在丹尼的肩膀上,“嘿,伙计。” 丹尼伸出拳头,杰也伸出拳头,和丹尼碰了一下。 “我们应该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强尼说,“我是强尼。” 奥利弗喝了一口手边的柠檬水(强尼坚持不给他伏特加):“我是奥利弗。”他对杰说。 杰看着奥利弗,露出笑容,伸出手:“我是詹姆斯。” 他们握了握手。 谢天谢地你直得像根天线,奥利弗有点儿感激地想。 钩子真的不能再多了。 “男孩们,”强尼说,“现在人到齐了。我们可以坐到桌子旁去。” 八个男人先后坐到露天的木质长桌旁。奥利弗面对丹尼,强尼面对瓦伦丁,唐纳森面对唐恩,弗雷面对奈哲尔。 “我原本以为奥利弗喜欢的类型会带点犹太血统,他之前似乎对深色眼睛情有独钟,或许那看上去更像小狗?”瓦伦丁说,很显然丹尼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他现在看起来竟然是除了弗雷之外第二正常的人,“我没想到奥利弗的男友会这么美国,蓝眼睛,金棕色头发,我是说,标准的美国帅哥。” “奥利弗喜欢人类已经让人很惊讶了不是吗?”唐纳森说,“伙计们,你们刚开始都是这么想的!” “我承认。”弗雷说,“你们在欧洲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标准的美国帅哥难道不好吗?”强尼说,大家都已经转到了第二个话题而他还停留在第一个,“抱歉丹尼,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儿不合适,但我想说,如果你用你漂亮的蓝眼睛看着我,我会在三秒钟之内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你比你想象得迷人多了。我是说,光是你的笑容就非常迷人。” 他用的依旧是汤不热上那种男模和男明星的气质,再搭配刷汤不热的那些fangirl们的眼神。 奥利弗感到空气中的荷尔蒙快要达到爆炸点了,他脑袋上的小乌云已经开始下冰雹,他抬起头,看着给他倒餐前酒的服务生:“你好,我想我还是需要一杯不加冰的伏特加。” 39. 唐纳森往嘴里塞了一块沾了罗勒酱的面包:“有生之年我能够看到奥利弗吃醋真是太棒了,给他来一打伏特加!” “大快人心。”瓦伦丁露出那种很享受的表情。 奈哲尔摇晃着他的脑袋,冲弗雷眨眨眼睛:“承认吧,你也觉得很有趣。” 弗雷笑着耸耸肩,表示此事与他无关:“我只是来吃晚饭。等你们都喝了酒我负责一个个送你们这些麻烦回家。” 唐恩开始向他的南瓜汤发起进攻:“如果你们希望奥利弗更尴尬,可以在饭后玩那种说真话的游戏。” 唐纳森兴奋地和唐恩碰杯,将前餐酒一饮而尽:“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真是个天才。” “这会是一顿非常有趣的晚餐。”丹尼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笑然后干杯,只有奥利弗用手撑着下巴等待他的伏特加。 “该死的,你们这些混账,我不知道我哪里惹了你们。” “我们只捉弄我们最好的朋友。”奈哲尔说,“感到荣幸吧,手工艺人。” “这是你快要把我们甜死的代价。”唐纳森说,“你那张处在恋爱中的脸是一整个葡萄园的甜度。” 奥利弗皱着他的眉毛,继续喝他的汤。 “奥利弗,你现在看起来真是个小柠檬。”强尼露出他整齐的牙齿靠在椅子上笑。 “停止用那个该死的词形容我。” “其实他是猕猴桃。”瓦伦丁说。 “哦,是的,猕猴桃,”唐纳森用手臂捅了捅丹尼,“丹尼,我们都知道他的胸毛是蝙蝠侠标志那样的,我猜他一定没有告诉你。” 听到这句话,奥利弗猛然回过头,眯起眼睛怒视唐纳森。 他现在的表情只能用精彩绝伦来形容,他的脸部肌肉仿佛在说“你们为什么要突然开始讨论我的胸毛!?” 唐纳森一边摇晃他的脑袋,一边搂住丹尼的肩膀:“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他是自己剃的,所以都怀疑过他是个蝙蝠侠爱好者。后来我们才知道他的胸毛天生长成那样。” “第一次看到时我愣了一会儿,”瓦伦丁说,“后来我意识到他不可能是蝙蝠侠爱好者他只可能是101忠狗爱好者。” “每次和奥利弗去海滩我就会不由自主地盯着那里看,”奈哲尔说,“于是有人以为我是弯的。” “我们下次应该一起去海边。”杰起哄说。 “真是个好主意。”强尼附和。 “你们应该停止讨论我的胸毛!我的胸毛很正常,只是你们的联想力过于丰富!”奥利弗大喊道,他露出了纯种变态杀人狂的表情,怒视着这些以揭短为爱好的朋友们。 丹尼哈哈大笑起来:“我下次会用手描绘一下形状。我喜欢蝙蝠侠。” 奥利弗发出一阵呻吟,差点把脸埋到盘子里。 “哦,你必须那么做。”唐纳森说,“那玩意儿看起来很神奇。感觉就好像如果有什么犯罪情况,奥利弗就撕开他的T恤,然后天空中就出现了蝙蝠灯。”。 餐桌上爆发出一阵笑声,每个人都笑得东倒西歪,就连弗雷都笑出了声。 奥利弗感到绝望,这是一个像弗雷这种正直而淡定的男人都开始嘲笑你的胸毛的无情世界。 杰搂住丹尼的肩膀,擦去他笑出来的眼泪:“伙计,我从没想过你会找一个蝙蝠侠爱好者当男朋友。” 奥利弗真的快要对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感到绝望了。 “听着,我真的需要一瓶伏特加……”他说。 “不,你得保持清醒。如果你喝得醉醺醺我们就和丹尼说点更劲爆的,比如你喜欢的黄片类型。” “我恳求你们放过我。”奥利弗露出有点儿可怜的表情,看起来变态杀手已经放弃挣扎了。 “这种欺负人的快感一旦上升就无法下降。”奈哲尔说,“我是说我觉得爽翻了。” “为了一个欢乐的夜晚让我们干杯。”唐纳森举起杯子。 所有人都举起杯子,包括丹尼。 “为了奥利弗的胸毛。”丹尼笑得肚子开始痛。 “为了奥利弗的胸毛。” 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奥利弗叹了一口气,将前餐酒一饮而尽。 这顿本来就足够混乱的晚饭在喝完三杯酒,吃完所有的前菜、主食、甜点之后,进入了一个真正疯狂的说真话环节。 游戏规则非常简单,除丹尼外,每个人抽取一张扑克牌,抽到皇帝的人负责发号施令。丹尼是最后剩下来的那张牌,如果叫到号码而没有人答应,那它就是丹尼的号码。 游戏规本该是皇帝在不知道每张牌是什么的情况下发号施令,但在偷看和使眼色等各种作弊方式下这简直变成了一场报复性的混战。 “我是皇帝,”喝得醉醺醺的唐纳森举起他手上的K,“我希望五号和三号阐述一下,你们有没有以在座各位为性幻想对象进行自慰。” 话刚落音,奈哲尔和奥利弗就露出了被蚊子卡住喉咙的表情。 “我是三号。”奥利弗翻开手上的牌。 “该死的我是五号。”奈哲尔皱起眉头。 “嗯……”奥利弗舔了舔嘴唇,他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回答这个问题。 “你可以直接PASS,”唐纳森说,“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曾经在我们的公共浴室里叫着丹尼的名字自慰,因为我们罚你扫厕所一周所以没人会忘记这件事。” “那是在你和我在一起之前?”丹尼问。 “我们认识了大约一周后。”奥利弗回答,如果不是拿着一杯伏特加他不会在公众场合回答这个问题。 “结果你过了一个月才吻我?”丹尼问,“不,是我先吻的你。” “你纯情成这样我都要流眼泪了。我以为你会一周内和丹尼上床。”瓦伦丁说。 “奥利弗表现得就像那种中学女生追求她喜欢的四分卫。”唐恩说。 “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再一次。”强尼冲奥利弗眨眨眼。 奈哲尔非常想加入吐槽,但基于下一个回答问题的是他,他决定先老实一点。 丹尼把手放在奥利弗的肩膀上(吃完饭后他们围着一张小桌坐下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第一次吻你时还吓了一跳,你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那是一种自我暗示。结果它没有用。”奥利弗转了转眼睛,他握住丹尼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好了,下一位,奈哲尔,”唐纳森转向往杯子里加冰的奈哲尔,“到你了,小伙子。” “你们真的需要一个直男回答这个问题吗?” “你不可能是纯天线。我的直觉告诉我。”唐恩看着奈哲尔。 “来吧宝贝,”瓦伦丁说,“我太好奇这个答案了。” “根本不用猜,一定是弗雷。”强尼说。 “虽然我才认识你四个小时,我也这么觉得。”杰一边喝酒一边附和。 奈哲尔面如死灰,他环视了一下这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男人,又给自己倒了点酒。他将半杯伏特加一饮而尽,又把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 “只有两次,”奈哲尔回答,“……对象是小甜饼。” 他的话刚说完,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两次!”瓦伦丁叫了起来,“你这是快要变成基佬的节奏!” 唐纳森从口袋里掏出一百美元,塞给唐恩:“你赢了!” “相信我的直觉。”唐恩把钱塞进口袋里,哈哈大笑。 “我当时喝了酒。”奈哲尔说,“然后你们都知道,弗雷的屁股是我们当中最棒的……我总不能想着奥利弗的胸毛自慰不是……” “我从没有注意过弗雷的屁股也没注意过你的屁股。”唐恩说,“一个直男为什么要注意自己同事的屁股。” “我觉得你完蛋了。”唐纳森说,“你就算不是弯的,你也是个BI。” “作为一个纯粹的弯的我承认弗雷的屁股看起来真的非常不错。奈哲尔,你有钩子一样的审美。”瓦伦丁说。 “接受现实吧伙计。”唐恩说,“我们在罗马时你说了至少五次‘小甜饼会喜欢这里’。等我们到了福罗伦萨,这个数字变成了八次。虽然你每天白天都在路上对着漂亮妞吹口哨,但你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在刷弗雷的Twitter和Instagram,我还看见你把弗雷的照片保存到手机里。” “我只是觉得他那张照片看起来很蠢。” “我感觉你是要对着他的照片撸管。” “爱上弗雷不是什么问题,如果他是女孩我早就娶他了。而他是个带把的,而我太直了,没有任何机会。” “我真的只是觉得他那张照片看起来很蠢。”奈哲尔垂死挣扎。 “面对现实吧,”瓦伦丁说,“你是回形针。” “面对现实吧,”唐纳森说,“你就是准备对着它撸管。” 40. 奈哲尔抱住他的脑袋,发出被狮子咬住的痛苦呻吟。 弗雷坐依旧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小甜饼,你怎么不给一点反应?”唐纳森问。他强调了小甜饼这个词的发音。 “你希望我给怎样的反应?”弗雷问,这个唯一穿着衬衫的男人看起来依旧那么理性、温柔、斯文、绅士。 “比如,哦天哪这真是太令人感到恶心了,或者,没错我也觉得我的屁股长得很好看,又比如,用我的照片射得快还是用你喜欢的黄片射得快……”瓦伦丁说。 “嘿,弗雷,你刚刚在想什么?有几秒钟我觉得你在发呆。”唐纳森问。 “我刚刚在计算以怎样的路线送你们回家是最优解。我发现今天晚上需要开三十多公里才能把你们都一个个送回家。好在唐恩开了辆七座的车出来,不然情况会更加复杂,那样的话,我们一起去工作室睡更方便。” “当初给你取外号的人是个天才,”唐恩推给弗雷一杯西柚汁,“你真的太甜了。” “我要找人结婚一定找你这种。”唐纳森说。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故事,现在准备和大家分享一下,”瓦伦丁清了清嗓子,正式开始他最喜爱的编故事时间,“奈哲尔一直是个直男,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弗雷。他只是感觉他对弗雷有欲望。有一天,奈哲尔喝醉了酒,和弗雷上了床,他们的性很契合。弗雷实际上暗恋奈哲尔,所以他才没有拒绝奈哲尔。在那之后,他们一直保持肉体关系。弗雷感到很痛苦,因为奈哲尔不能正视自己的感情,他依旧认为他应该和女人在一起,他依旧觉得自己对弗雷抱有欲望而不是爱。弗雷并没有告诉奈哲尔和任何人他心里的想法以及他对奈哲尔的感情,他的痛苦只属于他自己。弗雷以前因为感情受过伤,所以他从不谈起他以前的感情,在面对奈哲尔的时候,他会想到以前的伤痛……” “我刚好认识一个出版商,”弗雷喝了一口果汁,“我觉得这故事听起来还不赖。不过我担心你文笔不行,你的拼写及格过吗?” “快告诉我这个故事不可能发生,我只要想一想就为可怜的你感到难过。”瓦伦丁看着弗雷,“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我的肩膀随时为你准备。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作为1的床上功夫一定比奈哲尔好。”他凝视弗雷。 “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并且我的左手技术也很好,”弗雷看着他的手机,似乎在刷网页,他顿了顿,说,“我为你们这群喝得醉醺醺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男人感到担忧,我不希望待会儿有人吐在车里。明天这些对话会被忘记,每个人都会宿醉,来工作室时你们一个个都会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今天,我会在送你们回家之前去买解酒药,每个人都该吃一点。” 奈哲尔终于从他的手臂里钻了出来,他看着弗雷:“这就是我喜欢小甜饼的原因,虽然他会吐槽你,但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甜的男人。” 弗雷看着奈哲尔,笑了笑,他把手机转过来,将屏幕对着奈哲尔:“我刚刚去你的Instagram下载了一张图片。” 屏幕上那张奇怪照片是奈哲尔在欧洲旅游时拍的,他带着一个奇怪的花帽子,耳朵边别着羽毛,左手举起一朵玫瑰,高高地跳了起来——看起来明显喝高了。 “你也准备对着他的照片撸管吗!”瓦伦丁大吼了起来。 “这个发展让我震惊!”唐纳森大叫道,“如果你也对着奈哲尔撸管我就能赢回我的100美元!” “不,”弗雷很镇定地回答,“我只是觉得这张照片很蠢。” 杰和唐恩哈哈大笑起来。 “哦,我的天,如果不是丹尼太合我的胃口,我就要爱上你了,”强尼看着弗雷,“你真是个太可爱的男孩。” “你刚刚那句话是说,你对丹尼……”奥利弗眯着眼睛看强尼,他感到了明显的危机感。 强尼转过头,看了一眼奥利弗:“我太喜欢这种标准的美国帅哥了,这简直是我一生的追求。他的眼睛就像宝石、大海、晴空,你会每天都想吻他。” 奥利弗对着强尼露出了他的变态杀手脸。 “99张!我爱你宝贝!”唐纳森举起相机,一阵乱按快门,“快,奥利弗,用你的颜色形容词打败他!上吧,手工艺人,你行的!你就是个颜色偏执晚期患者,把你知道的几十种蓝色的说法编成绕口令打败他!” “越来越精彩了,我今晚还是别睡了。”瓦伦丁说。 “我太喜欢和你们这些家伙吃饭了。”杰笑着说。 “我觉得最方便的做法是脱了上衣,用你的蝙蝠灯照他。”唐恩说。 这位总是在关键时候说出关键话语的男人的语气有点儿淡定,所以现场出现了大约三秒钟的沉默。在三秒钟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笑声像炸弹一样爆裂开来。 杰和唐纳森抱在一起笑得快滚到地上去了,丹尼打翻了杯子,瓦伦丁把嘴里的酒喷了,弗雷被西柚汁呛到了,强尼把脚边的酒瓶踢倒了。每个人都快笑到断气。 奥利弗垂下眉毛,他真的又一次对世界绝望了。 趴在他腿上的瑞兹乖巧地舔了舔他的手。 同类相残的案件还少吗? 只有小狗才是人类永远的朋友。 41. 离开硬房子之前,弗雷让每个人都吃下了一粒能够缓解第二天宿醉情况的解酒药。 奥利弗算是所有人里最清醒的一个,他帮弗雷把这群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们弄上车,按照下车的顺序安排他们的位置。等他们全部挤进唐恩的车里时,实际上超载了一人一狗。 弗雷估计的没错,他开了三十公里才把五人送回家。这么折腾了一圈,已是凌晨两点半,车上只剩下奥利弗、丹尼和弗雷自己。 丹尼靠着窗户上沉沉地睡着了,奥利弗把他的脑袋掰过来,让他靠着他的肩膀。 瑞兹趴在奥利弗的腿上,它显然也累了。奥利弗握住瑞兹的爪子,用手指梳理瑞兹白色的毛发。瑞兹舒服地趴在那儿,闭着眼睛舔奥利弗的手。 开到奥利弗家没花太多的时间。 “进来喝点水再走吧。”奥利弗对弗雷说,“顺便休息一下。把他们几个扛到家里真是艰难的任务。” “正巧我有点渴了。”弗雷回答,他拔掉钥匙,从车上下来。 奥利弗把丹尼背到楼上的卧室去,帮他盖好被子,吻了吻他的额头,下来找弗雷。 他走到厨房里,拿出一瓶猕猴桃汁给弗雷。 弗雷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在沙发上坐下:“混乱的夜晚。” “简直就是场噩梦。”奥利弗在弗雷的身边坐下,“他们永远能搞出不一样的恶作剧。” “我已经习惯这种风格了。”弗雷说,“唐纳森和我是大学同学,还有科尔,开派对的晚上简直就是噩梦。” “你每次都负责送他们回家?” “是的,我不怎么喝酒,我也不会喝酒。”弗雷喝了半瓶果汁,用手背擦了擦嘴唇,“那些派对从来就没有正常过。” “现在依旧如此不正常。”奥利弗说,他想到了蝙蝠侠。 弗雷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问奥利弗:“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我们上次的话题聊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我和丹尼?”奥利弗反问,他前几天和弗雷商量过一些事,这些事当然只能够和弗雷商量,如果和唐纳森或者瓦伦丁商量,那决定会变得一团糟。 “是的。” “丹尼下周要开始去学校上课,我想找一个周末想带他回新泽西。我之前和我的父母提到这件事。问题不在于我的父母,我的家人都会喜欢他。问题可能在于他的家人。” “我相信你们会没事。”弗雷说,“丹尼这样的性格应该来自一个非常温暖的家庭,他们可能比较能够接受。” “希望如此。”奥利弗说。 瑞兹摇摇晃晃地从窝里走了出来,它踱步到弗雷的腿边呆着。弗雷把它抱到腿上。 “奥利弗,如果你决定了和丹尼在一起,你可能需要想到你要面对的情况。我不是说丹尼的父母或者你的父母,我在说你们俩。” “我知道你的意思。”奥利弗说,“一个月前丹尼有点头痛,我陪着他去医院。医生说头痛和上次的脑部手术有关,但医生没有说它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他只是说尽量不要撞击头部。他强调在没有弄砸之前,让血块自己消失会比较好。我当时担心得要命,不过丹尼却说他在婴儿时期还有人说他活不过五岁,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依旧担心得要命,所以我第二天才会赶到工作室找你。”奥利弗看了一眼弗雷手上的果汁瓶,“你还要果汁吗?” “一瓶足够了。” “我承认我喜欢大惊小怪,不过我得学着尽量不要大惊小怪,如果我要一直和丹尼生活下去。而我就是这么想的,和他生活下去。” “他会没事,没有疾病会找上像他这么乐观的人。”弗雷喝完最后一口果汁,“我中学时养过一只几乎看不见东西的猫,我捡到他时他的眼睛就坏了。他和其他猫一样生活,没什么不同,他根据声音能捉到很多小虫子。但看不见也带来了一些问题,他偶尔会掉进沟里或者被铁丝缠住,要不就是迷路。我比花更多的时间在他的身上。他是我养过的最可爱的猫。” “有一次丹尼迷路,我几乎吓得不会说话。我会照顾好丹尼,我有的是时间。”奥利弗靠在沙发上,“但至今为止都是丹尼安慰我,比如说上个月遇到那个无比折腾的项目时,还有方案被完全否定的时候。我原来需要一天才能恢复过来的事现在只需要一个小时。” “看起来你才是被照顾的一方,”弗雷笑了起来,他慢慢地抚摸瑞兹,疲惫的小狗最终趴在他的腿上睡着了,弗雷抬起头看了一眼奥利弗,“我现在发现用抚摸猫的方法抚摸狗同样有效。” “瑞兹是一只你怎么摸他他都会舒服的小狗。”奥利弗把手轻轻放在瑞兹的脑袋上,“弗雷,如果你太累了可以在我家睡。” “我得回家,明天下午我要去一个朋友画展的开幕式。”弗雷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抱住瑞兹,交到奥利弗的手上,“现在我得走了,不然明天我会顶着一张一夜没睡的脸去开幕酒会。” 奥利弗接过瑞兹,让瑞兹趴在他的肩膀上,他站起来送弗雷出门。 “我的车丢在硬房子附近的车库了,明天你去工作室时,和唐恩说一声我下午要开他的车出门,晚饭之后我会把车开去工作室。” “我会和唐恩说,不过我怀疑他到工作室也要下午三点之后。” 弗雷在门口穿上鞋,他站起来,理了理衬衫,打开门。 “晚安,伙计。” “晚安。” 42. 汤米觉得要出事。 这还不出事怎么叫出事? 全班的男孩女孩都要爱上凡达森柯老师了。 汤米自己对这位凡达森柯老师不感冒,他不过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老师。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他们的数学老师能够年轻二十岁,再把肚子上的肥肉减一减,他肯定能够有和凡达森柯老师一样的效果。 凡达森柯老师目前还是助教,所以他的课并不多,他有时候会在上自习时来到班上。无论如何,只要他一踏入班级的门,所有人都会安静下来(尤其是那些女孩),他们会盯着站在讲台上的凡达森柯老师看。他们一般都叫他丹尼,就像他们有多熟那样。 汤米不认为丹尼有什么了不起,的确,他讲的课还不错,他会开玩笑,会说有趣的话题,会把课上得很有趣,但数学老师偶尔也会这么干。 总而言之汤米觉得这位丹尼老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除了他是盲人这件事。 汤米经常能看见坐在车站等车的丹尼老师,每听到一辆车到来时,丹尼老师都要起身向司机或者旁边的人询问这辆车去往那儿。而即使错过了车他也一点儿也不着急似的。 隔三差五的,会有一个男人来接他,那个男人和他一般高,但他们看起来并不是兄弟,因为他们长得不像。 丹尼老师也不太使用导盲杖,这使汤米很好奇。不用导盲杖他是怎么知道楼梯有多少节的,他是怎么才不撞到墙的? 汤米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他一个也没有去问。 这一天是9月23日。离丹尼老师来教书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一天前,汤米从树屋上摔下来,左脚脚踝肿了一个大包。所以今天的体育课,他只有不去上了。 可以不上体育课,但上厕所可跑不了。有点儿想去厕所的汤米单腿跳着往教室走,今天这一层的厕所在检修,他只有去一楼的厕所。 汤米左脚上的伤还没有好,所以即使是跳着走,他还是感到很痛。 这时候,他正巧遇到了从教师办公室走出来的丹尼老师。 汤米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你好,丹尼老师。” “你好,汤米。”这位社会课的助教老师说(他一向能够听得出他所带的班级中每个人的声音),“你准备去哪儿?” “去厕所。”汤米问,他继续往前跳。 “还要下两层楼,要我背你吗?”丹尼蹲下来,面对汤米。 “好吧。”汤米说。 “上来吧,小伙子。”丹尼转过身去。 汤米趴到丹尼老师的身上,他是个比汤米的哥哥还要高大的人,他背起汤米显得很容易。汤米是个刚刚上六年级的男孩,他是个小个子,还是个瘦子。 “你怎么摔到的脚?” “我从树屋上摔下来了。” “你有个树屋?听起来可真酷。” 汤米转转眼睛,他不想谈他摔下来的过程(而许多人问得就是这个),但他想谈论他的树屋:“我和我哥哥一起建造的,我在里面藏了我的玩具。我们在那儿玩狙击战。” “狙击战?你的树屋有了望孔?” “当然有!”汤米得意地回答。 “你是怎么爬上去的?用软梯还是楼梯?” “用软梯,这才有树屋的感觉。”汤米回答。丹尼老师看起来应该也是个树屋爱好者,他竟然知道问出了望孔和软梯的问题。 “你在下面吊了秋千吗?”丹尼老师接着问。 “是的!我用废旧的轮胎做了秋千,那真的超级酷,所有人都在羡慕我。” “他们应该羡慕你,你有个树屋,一个软梯,还有一个秋千。” 汤米咯咯地笑起来,他得意地晃晃脑袋,趴在丹尼老师的背上。 而丹尼老师正稳稳地背着汤米往楼下走。 到了厕所门口,丹尼站在外面等汤米。汤米钻进去,迅速地解决完,他洗完手,又一次跳出来。 丹尼老师再次将他背起来,这次汤米已经对怎么爬上去很熟悉了。 “为什么你不用导盲杖?”汤米问,他一直想知道这一点。 “因为我记性很好。” “你记得楼梯有几格?” “当然,即使在和你说话,我也数着楼梯的格数。” 汤米把脸贴在丹尼老师的背上,秋天有点儿冷但是丹尼老师很暖和,他的衬衫散发出一股很好闻的洗衣粉味。 “看不见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会有麻烦,但也很有趣,你能用不同的方式认识世界。” “比如说?” “比如说你的嗅觉会变得更灵敏,你的耳朵也会变得更灵敏。” “嗯……”汤米发出若有所思的声音,“听起来很有道理。” 丹尼老师走得很稳,他就像艘大船似的。 汤米以前也崴过脚,但没有人背他去上厕所,他们撑死是扶着他,以免他摔倒。被人背着感觉好极了,尤其这个人还知道树屋是多么有趣的场所——很少有成年人懂得树屋的美好。 丹尼老师把汤米送到教室里,陪他聊天直到体育课结束。 当下课铃响起时,他站起来和汤米说再见。 他们马上就会再见,因为下节课是丹尼老师的社会课。 上完体育课的同学们纷纷回来了,大家坐在那儿七嘴八舌地聊天。 “你注意到丹尼今天的衬衫了吗?” “红格子,那真的是超级帅!” “今天的社会课可是会讲白垩纪!” “我等不及看恐龙模型了,一定会有,因为那是丹尼的课!” “汤米,”旁边的珍妮叫了一声发呆中的汤米,“你在想什么?” “哦……”汤米回过神来,“我在想丹尼老师真的是个超酷的人。”他抿着嘴笑了笑。 除了汤米之外,没人知道丹尼老师还是个树屋爱好者。 汤米突然有点儿得意。 好吧,他得承认,没人不喜欢丹尼老师。 43. 今天是十月的第二个周日,汤米抱着他的小狗独自前往宠物医院。 他的小狗“骑士”的爪子被老鼠夹夹伤了。前天汤米要上课,是汤米的爸爸带着骑士去宠物医院的。今天则由汤米自己抱着他的小狗去看医生。 宠物医院离汤米的家并不远,汤米抱着小狗往医院走。走到医院门口,自动大门随即打开。汤米走了进去。 汤米往里面张望了一下,他看见那儿坐着一个穿白色衣服的男人。男人一看见他,就站了起来。 汤米有点儿纳闷,他疑惑地打量着走向他的男人。他认识他,他是那个常常来送丹尼老师上班的人。他是个宠物医生?这是个挺有趣的职业。 “你好,”男人在汤米前面蹲下来,“你带着你的小狗来看病?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骑士,他的爪子受伤了。我爸爸前天带他来过,布朗医生说今天要来给他换药。”汤米说。 这些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男人在和身高不足一百四十公分的男孩说话时都应该像这样蹲下来。 反正汤米不喜欢仰视他们的脸。 “布朗先生昨天和我说过。”男人说,“你介意把他给我抱吗?” “他不喜欢陌生人。”汤米小声嘟囔。 “没问题,那你抱着他和我一起去里面。”男人说,他站起来,领着汤米往里走。 “我认识你,”汤米抱紧他的小狗,“你是丹尼老师的朋友,我见过你来接他。” 男人愣了一下,抿着嘴露出笑容:“你是丹尼的学生?我叫奥利弗。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汤米,”汤米说,他歪着脑袋看奥利弗。 奥利弗看起来非常有耐心,他好像还有点儿小孩子气,或者是因为他抿着嘴笑? 总之汤米对他的印象不错——因为他喜欢丹尼老师,这算是一种爱屋及乌。 “你是个宠物医生?”汤米问。 “不,我是这里的义工。”奥利弗回答他,他说话慢慢的,“我有空的时候,就来这里帮忙。我考过宠物医生的资格。” “你喜欢小狗所以你来这儿做义工?”汤米问。 “没错,因为我喜欢小狗。我养了一只叫瑞兹的小狗,他同样也是丹尼的小狗。”奥利弗领着汤米走到一个台子上,“你能够把它放上去吗?需要我帮忙吗?” “哦,谢谢,不用,我想我够高了,”汤米踮着脚,将骑士小心地放到台子上。 骑士乖乖地趴在那儿。 “他会痛吗?”汤米仰起脸问奥利弗。“大部分情况下不会,小狗们的恢复能力比我们想象得更好。”奥利弗回答,“我会帮骑士换药,如果他的爪子好了,不包扎也可以。你可以在这里陪着他,他看起来有点儿害怕。” “我会在这儿陪着他,我喜欢陪着他。多谢你,奥利弗。一般医生会让我出去,因为他们觉得十岁的男孩比小狗还要麻烦。” “你不是麻烦的男孩。他们可能只是担心你会受伤。” “好吧,”汤米说,“反正他们不让我呆在里面。” 奥利弗低下头,从骑士的爪子上把纱布拆下来。 他的动作很小心,汤米因此对他非常非常得满意。汤米喜欢动作小心的宠物医生,他不希望骑士被弄伤。 “他的爪子好得差不多,已经不需要包扎了,我会再上一点药。再过两天,他就能和你一起玩球。” “听见了吗,伙计,你没事了!”汤米跑到台子的前面,踮着脚把下巴搁在那儿,看着他的小狗。 骑士对着他猛摇尾巴,汤米咯咯地笑着。 奥利弗为骑士的爪子上了一些药膏,他就像汤米对待骑士那样温柔得对待它的小爪子,可能他比汤米自己都要动作轻柔。 “好了。”奥利弗说,他直起身,轻轻拍了拍骑士的脑袋。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汤米问。 “可以,”奥利弗说,“今天别帮他洗澡,别让他去玩水。” “没问题。” “你们可以回家了,小伙子们。”奥利弗把骑士抱到汤米的怀里。 骑士摇着尾巴,用舌头蹭汤米的下巴。 “别闹了,骑士,奥利弗说你后天就可以和我一起玩球了!”汤米笑出声。 他真是太喜欢骑士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条小狗比骑士还要酷。 奥利弗送汤米走出宠物医院,汤米举起骑士没有受伤的那只爪子和奥利弗招手:“和奥利弗说再见,骑士。” “再见,汤米,”奥利弗说,“再见,骑士,小心你的爪子。” “他会的,”汤米说,“替我和丹尼老师问好,祝他周末快乐。再见,奥利弗。” 汤米摇晃着脑袋,抱着骑士往家里跑去。 后天,等他放学回来,骑士就能又一次和他玩球了。 这真是他这几天听到的最开心的事。 44. 奥利弗从浴室赤脚走出来,用毛巾擦头发。 窗外的那棵枫香已经变成血红色,它在落叶之前会维持这种令人移不开眼的颜色。 秋天是整片大地转换色彩的时候,站在高速路旁的山上往下看,深浅不一的绿已经变成金黄到血红间的各个色彩。正因为它们是稀少和稍纵即逝的,这种颜色的大地显得更加美好。 对丹尼来说,秋天可能是个充满成熟水果气味的季节,然后脚下变得更加温柔,因为可以开始踩到不同的落叶。 在他和丹尼刚认识时,院子里的那棵枫香还是绿色的叶子,现在它已变成耀眼的红色。 奥利弗坐在沙发上擦头发,瑞兹趴在他的旁边。电视开着,上面在播放一部奥利弗没看过的电视剧。奥利弗把毛巾顶在头上,拿起电话,打给丹尼。 “我在洗完澡。”奥利弗说。 他们现在打电话都不需要先说你好?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奥利弗想。 “我在整理我的盒子。”丹尼说,“有不少我没想到的东西。” 奥利弗喝了一口水:“今天我遇到了你的一个学生,他叫汤米,他带着他的小狗骑士来看病。” “你认得出我的学生?” “他认出的我,他说我常去接你所以他认识我。” “名人奥利弗·凯兹先生。”丹尼开玩笑说,“他的小狗怎么了?” “他的脚受伤了,因为老鼠夹子。布朗先生前几天处理过,我今天只是帮他换了药。”奥利弗把毛巾从头上拽下来,握在手上,“丹尼,我洗澡前订好了下周末去新泽西的机票。” “你已经订好了?”丹尼顿了一下,“我能说我有点紧张吗?关于见你的家人这件事。” “他们都会喜欢你。”奥利弗说,“可能我的姐姐有点儿麻烦,她从未停止过给我使绊,虽然我已经习以为常。” 丹尼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弟弟,就像我是劳瑞唯一的弟弟那样,他们能欺负的只有我们。” “她根本乐在其中。”奥利弗回答,他想起他的姐姐特雷西,她小时候总是揍他,在抢着谁先洗澡或者分吃东西这种事情上。她还常威胁奥利弗说不要将她揍他的事告诉爸爸妈妈,不然她就再揍他一顿。总之,特雷西的形象和电视剧上总是用拳头说话的哥哥或姐姐没有任何区别。但她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她也帮小时候过于瘦弱的弟弟奥利弗揍那些欺负他的人。奥利弗直觉上觉得她会接受丹尼,就像他们的父母一样。凯兹一家都是较为开放的那类人,这就是为何奥利弗早就出柜的原因。 “你是怎么和劳瑞说的?关于你下周要出旅行这件事。”奥利弗问。 “我说我会和你去一个旅行。劳瑞问是不是杰也去,他总认为我们是三个人一起行动,像上次的画展那样。我回答他杰不会去,只有我和奥利弗。到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他我和你的事,可能就是这个月底。劳瑞应该先知道,他是我的哥哥。这之后,如果我和劳瑞商量好了,我会请你来家里吃饭。” “你在告诉他时可能要给他一瓶酒。”奥利弗半开玩笑地说。他估计劳瑞会很惊讶,因为他们几个第一次见面时,劳瑞以为奥利弗是杰的好朋友,而丹尼和他只是刚好认识。他们当时有一顿不错的晚餐,聊了一些莫名其妙但还算愉快的话题。劳瑞不可能知道他正在和他弟弟的男朋友一起吃饭,他可能只是觉得奥利弗细心了那么一点儿,但像他这样直男思维的人不会想到他的弟弟正和这个男人谈恋爱。 奥利弗站起来,走到一楼的浴室里,将毛巾挂到架子上:“你不需要带什么东西,我的家里什么都有。” “你在暗示让我穿你以前的内裤吗?”丹尼笑了起来。 “除了换洗衣服。”奥利弗抿了抿嘴露出微笑。 奥利弗从浴室里走出来,在电视柜前停下,拿起放在那儿的照片。 那是一张老照片,他十岁生日那年拍的。当时他还是个眼睛大大的年轻男孩,他的姐姐和父母都站在他的旁边,而他对着他大大的生日蛋糕和一堆朋友送的礼物。 去年圣诞节之后他就没有回过家,这次他通知他的父母他要带男朋友回家吃饭,他的姐姐和姐夫很快表示他们下周末也会从迈阿密飞去新泽西。他们实际上就住在新泽西,只是最近他们在迈阿密度假。 “飞机10:30点起飞,我下周六上午8点去你家里接你,如果奈哲尔或者弗雷有空的话,他们会送我们去机场,如果他们没有空,我就把车存在机场。” “我依旧很紧张,搞不好我周五会很难睡着。” “你能来我这儿住,你会睡得很好。”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周五答应玛瑞和她一起看电影。” “你有爆米花吃了,Danny Boy。” “没错。”丹尼说,“玛瑞选了一家爆米花非常好吃的电影院。” 奥利弗笑了起来,随后他打了个哈欠。今天他有点儿累了,他帮三只小狗和一只猫洗了澡。 “你得去睡觉了,宠物医生。”丹尼说。 “我是应该睡觉了,”奥利弗又打了一个哈欠,“明天我去接你下班。” “好的。晚安。”丹尼说。 “晚安,丹尼。” “晚安。” 奥利弗挂了电话,关了电视,和瑞兹一起上楼。 事情总是难以预料,他一年前绝对想不到他会有一个这样的男友,而现在他有这样一个男友,而他马上就要带他一起回新泽西,他非常希望他的爸爸和妈妈、姐姐和姐夫认识丹尼,在之前的他所建立过的关系中,他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瑞兹趴在他的旁边,奥利弗关了灯。 “晚安,瑞兹。” 他抱住他的小狗,用鼻子蹭蹭它的脑袋。 45. 哈里从厨房里走出来,打开后门,问蹲在那儿帮安德森·凯兹先生种花的特雷西。 “我现在要启程去机场接奥利弗,你准备在家还是和我一起?”哈里问。 特雷西站起来:“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我等不及看到丹尼是个怎样的人,”她把铲子放进盒子里,“爸爸,你要和我们一起吗?我们可以开大车去,如果妈妈要去她也能一起。” “我们一起去机场接他会不会显得太劳师动众?”凯兹先生有点儿担忧地问女儿。 “哦,得了吧,别想那么多,小时候奥利过生日我们也足够劳师动众。”特雷西一边说一边挽住凯兹先生的手臂,“走吧,爸爸。” “我去取车,门口见。”哈里说,他走进屋子,套上一件衬衫外套,去车库取车。 特雷西挽着凯兹先生走进屋子,她问忙活的凯兹太太:“妈妈,我们要去接奥利,你要一起去吗?” “我要准备晚餐,亲爱的。”凯兹太太在厨房回答。 “那好吧,我们去去就回,”特雷西说,“五点半之前我们就能回来,如果不堵车的话。” “路上小心。”凯兹太太说,她正在那儿准备奥利弗最喜欢吃的加了奶酪屑和胡椒的墨西哥烤玉米。 此时,特雷西和哈里最爱的蓝莓派已经在烤箱里烤,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烤箱左边的冰箱里,放着昨天就做好的草莓冰激凌(凯兹太太猜想丹尼不会不喜欢这种传统口味的冰激凌)。 之前哈里已经帮忙把所有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凯兹太太现在只要慢悠悠地把玉米叶绑起来(烤的步骤要等奥利弗回来之后再进行),再煮好椰汁鸡肉浓汤,接着她就可以摆好餐具等奥利弗他们回家。 哈里在前面开车,特雷西和凯兹先生坐在第二排。“爸爸,你看上去很紧张。”特雷西说。 “是吗?”凯兹先生反问,“我把家里容易撞到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丹尼应该不会撞到。我对你弟弟能够找到一个长期的对象感到欣慰。” “奥利绝对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多人去机场接他。” “别总想着捉弄你的弟弟,这是他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吃饭。” “爸爸,奥利已经习惯了,如果我突然变得像你一样温柔,奥利会觉得我在酝酿一个特别大的阴谋。”哈里在前面笑出了声:“你在奥利心中到底是什么印象?” “只是一般姐姐在弟弟心中的形象,相信我,是我们的小奥利太容易被欺负。” “你原来向我描述奥利,我以为他是个骨瘦嶙峋的一百七十公分的男孩,直到我看见他本人我才知道我的认知有怎样大的偏差。” 特雷西撇撇嘴,冲看着她的凯兹先生露出笑容。 因为还没到下班高峰时间,高架上一点儿也不堵车,他们四点就到达了机场。 哈里、特雷西、凯兹先生站在接机处一边聊天一边等飞机降落,大约半个小时后,哈里接到了奥利弗的电话。 “hi,奥利。” “hi,哈里,我们下飞机了,现在我们去领瑞兹,一会儿过来。” “我们就在接机处外面等你。” “你和特雷西?” “还有爸爸。” “好的,待会见。” “待会见。” 特雷西见哈里挂了电话,问:“奥利为什么不打给我?” “因为他觉得你很可怕。”凯兹先生说。 “不,他只是觉得哈里最可能来接他。”特雷西反驳。 又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后,特雷西看到奥利弗与一个和他一般高的大男孩从里面走出来。 “哦,爸爸,快来看奥利的男朋友。” 凯兹先生挺直腰,显得有点儿严肃,他扶了扶那副金边眼睛,远远地看着他的儿子和那个叫丹尼的男孩。丹尼看上去就是奥利会喜欢的类型,他干干净净,有着深金色的短发和蓝色的眼睛,他将手搭在奥利弗的身上,而奥利弗则抱着他们的小狗。 “奥利!”特雷西远远地冲奥利弗招手。 奥利弗在看到他的姐姐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有点儿紧张的表情(这几乎已经是条件反射)。 丹尼和奥利弗走出自动门,来到特雷西的面前。 “别愣在那儿,快点给我们介绍,奥利。”特雷西看着她愣在那儿的弟弟。 奥利弗转了转眼睛,他显得有点儿尴尬所以他看上去很好笑。 特雷西笑了起来,她开始首先和丹尼打招呼:“你好,丹尼,我是奥利的姐姐特雷西。” “我是哈里·纳森,特雷西的丈夫。” “这是我们的爸爸,安德烈·凯兹,嘿,爸爸,快点打个招呼。” “你好,丹尼,”凯兹先生和他的儿子一样紧张,他显得很严肃但他真的不是有意如此,“我是安德烈。” “你们好,”丹尼说,“我是丹尼·凡达森柯。” “你们还差你们的小狗没有介绍。”哈里说。 “他是瑞兹。”丹尼说,他把手放到瑞兹的脑袋上,“你应该和大家打个招呼,小伙子。” 瑞兹叫了一声,摇着它的尾巴。 “我喜欢他。”特雷西说,她伸手揉乱瑞兹的脑袋上的毛,“现在让我们回家去,妈妈正在等我们吃晚饭。”特雷西又看了一眼丹尼,用手肘戳了一下依旧很紧张的凯兹先生,“爸爸,我觉得奥利眼光很不错。” “特雷西,”奥利弗露出了一张唐纳森会想帮他拍照的脸,“拜托,姐姐。” “我这是在夸奖你,你不应该感激?”特雷西说,她看着他的弟弟。 他们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哈里和丹尼先后笑了起来,最后凯兹先生也笑出了声。 回程并不堵车,五点十分时他们回到了家。 “妈妈,我们从机场回来了。”特雷西推开门,一边脱下她的高跟鞋一边嚷嚷。 凯兹太太从厨房里走出来:“诺利。”她走过去抱了抱她的儿子,吻了吻他的脸颊。 “你好,妈妈。”奥利弗说,“一切还好吗?” “非常好。”凯兹太太说,她看着站在奥利弗身边的男孩,冲奥利弗露出了一个“你应该把他介绍给我”的眼神。 “这是丹尼,妈妈,丹尼·凡达森柯,我的男友。丹尼,我的妈妈,汉娜。” “你好,凯兹太太。” “你好,丹尼。”凯兹太太给了丹尼一个拥抱,“让我看看你,小伙子,”她打量了一下丹尼,接着和安德烈使了个眼色,这眼神代表“一个帅小伙,我很喜欢他”。 凯兹先生回了一个眼色给凯兹太太,那代表“我觉得他不错”。 “今天有烤玉米。”凯兹太太说,“诺利的最爱。” “墨西哥烤玉米?妈妈,让我去厨房帮忙!”奥利弗连忙说。 “把你和丹尼的行李放到房间去,哈里会在厨房帮我。我不知道丹尼喜欢吃什么,我准备了草莓冰激凌,还有香蕉叶烤鲭鱼。” “那听起来超棒。”丹尼说。 “你会喜欢墨西哥烤玉米,”奥利弗说,他领着丹尼去他的房间,“它比爆米花好吃多了,我能一次吃掉整整三根。” 46. 奥利弗和丹尼把行李放回房间,坐到桌前。 “我等不及吃烤玉米了。”奥利弗说。 丹尼露出笑容,他喝了一口加了桑葚的苏打水,开始继续好奇那些玉米是什么味道的。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奥利弗会那么喜欢吃它们,这就像在追溯奥利弗以前的生活那样有趣。 特雷西趁着玉米还没有烤好的时间和丹尼说奥利弗小时候尿床的故事,奥利弗进行了没有作用的抗议,丹尼、哈里、凯兹先生和凯兹太太都笑出了声。 丹尼猜想奥利弗现在一定是坐在那儿以一副期待又尴尬的表情等待他的玉米。他猜得没有错,当凯兹太太将墨西哥烤玉米端出来的时候,奥利弗发出了长长的感叹。 “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东西,”奥利弗对丹尼说,“别考虑会不会吃到鼻子上,总之一定会吃到鼻子上。你要做的就是尽情享受它。” 每个人的盘子里都分到了一根凯兹太太特制的墨西哥烤玉米。丹尼闻到起司、蛋黄酱还有辣椒粉的味道,而浓浓的烤玉米香味则和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难以忍耐。 “关于这个玉米有个故事,”特雷西说,“我和奥利弗小时候,我们全家去墨西哥玩,在街边小摊上吃了Elote,也就是墨西哥烤玉米。奥利弗当时觉得味道还不错,回来之后妈妈做了一些改变,奥利弗便开始见到烤玉米就发狂。” 奥利弗没有反驳特雷西,他正在和他的最爱玉米先生搏斗。 “重点是松露蛋黄酱,最后还要淋上适当的柠檬汁,”凯兹太太说,“墨西哥当地是先煮再烤,我们回来之后为了口感就直接用生玉米烤。” 丹尼试着去摸他盘子里的玉米,他发现玉米叶被扎了起来,变成了方便拿的把手。他拿起烤玉米,咬了第一口。 “奥利弗!你已经准备吃第二根了吗?”特雷西吃惊地问道。 “是的,在你说我发狂的时候我就快吃完第一根了。”奥利弗说。 “我才咬了一口,奥利弗。”丹尼转向他的男友,笑出了声。 “我有一年多没吃它了,”奥利弗辩解道,“它和我小时候吃到的味道一个样。”他开始和他的第二根烤玉米搏斗。 丹尼把洒在烤玉米上的碎奶酪和辣椒粉吃到鼻子上去了。 奥利弗转过来,用纸巾帮他擦掉。 “你在吃玉米的时候还有空关心你的男朋友,”特雷西说,“我以为你看见玉米就不要命了。” “特雷西……”奥利弗没好气地说。 丹尼笑出了声,他能够想象奥利弗现在的表情,如果唐纳森在,他又会听到那些清脆的快门声。 这顿晚餐非常轻松。除了墨西哥烤玉米,椰汁鸡肉浓汤也相当美味,浓汤里的小番茄是凯兹先生自己在后院种植的。最后的甜点蓝莓派一点儿也不甜腻,它被烘焙得非常香脆,甜度适中。特雷西在拿到蓝莓派之后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奥利弗借机反驳了他的姐姐在十分钟之前对他进行的语言攻击。 吃完饭后,大家一同坐在大沙发上聊天,陪瑞兹玩。 丹尼得到了凯兹太太特制的樱桃冰激凌,它简直比爆米花还要美味。 每个人都在沙发上一边吃冰激凌一边聊天,直到十点才回各自的房间。 瑞兹和凯兹家的猫呆在一起,那只猫是个怪家伙,它先是竖起全身的毛对瑞兹表示警告,在瑞兹不叫也不跑地站在那儿看着它半天之后,它深感无趣地转过身躺回了自己窝里。这会儿,就算瑞兹在它旁边的窝里睡下,它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奥利弗先去房间里的浴室洗澡,丹尼则在房间里四处转转。他摸到了一些夹有植物标本的本子,然后是瓶瓶罐罐、笔、各种各样的纸。他喜欢那些东西的触感,奥利弗的东西摸起来都很舒服,它们精致、具有年代感。 奥利弗洗完澡后换成丹尼进去,当丹尼洗完澡,湿漉漉地走出浴室时,奥利弗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吻。 “我想在我的床上和你做。”奥利弗说,“光想想我就硬了。” “我不知道玉米还有增加欲望的功能。”丹尼笑了起来。 “你被特雷西传染了。”奥利弗说,他把丹尼推到床上,压在他的身上,“它真的很好吃。” “我必须承认它非常非常得好吃,别忘了我是个爆米花爱好者。”丹尼吻他。 奥利弗将手伸入丹尼的T恤,几乎把他胸膛的每一块地方都抚摸了一遍,他低下头亲吻丹尼的皮肤:“你闻起来是我的沐浴露味,然后才是你自己的味道。” 丹尼抱住奥利弗:“你的床上有你的味道,就算你不是那么经常回家。它闻起来好极了,我喜欢你的床。” “我也喜欢它,”奥利弗说,“我想在它的上面干你。” 丹尼吻住奥利弗的嘴唇。 适当的润滑之后,奥利弗进入了丹尼。 床单上那种熟悉但因长久未接触的而有点儿陌生味道令丹尼体会到致命的快感。当奥利弗从后面进入他时,柔软的床单摩擦他的胸膛和膝盖。 虽然奥利弗说他的房间隔音还算不错,但他们都压抑着声音。 奥利弗的荫净在丹尼的身体中进出,丹尼配合奥利弗的动作动着腰。他现在已经可以判断什么时候奥利弗会高朝,而他自己又会在什么时候达到高朝。他们交往到现在一共半年的时间,他们认识彼此的朋友,和刚认识时一样相爱。 奥利弗将丹尼完全压在床上,又一次挤进丹尼的身体。丹尼呻吟着,但很快将呻吟换成喘息。 奥利弗用胡子蹭他的肩膀,荫净完全埋入他的身体。丹尼在奥利弗的快速摩擦中高朝了,他无法抑制地呻吟着,睁大眼睛,收紧他的身体。 随着最后的几次冲刺,奥利弗也射了出来。 之后他们清理了床和身体,窝在那儿聊天——虽然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 话题集中在奥利弗学生时代,丹尼因为那些事笑得肚子痛。奥利弗认为没什么好笑的,但是他因为丹尼的笑而显得很开心。 他们窝在被褥里尽情地接吻,吮吸彼此的舌头,把赤裸的腿缠在一起。 “我在想结婚的事。”奥利弗突然说,“我想和你结婚。” “你是要我现在答应你吗?还是希望我找个机会跪下拿着戒指正式地和你求婚?” “我不知道,”奥利弗吻丹尼的嘴唇,“我只是希望和你结婚,但如果你感到压力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 “当然没有。”丹尼抱住奥利弗,抚摸他的背,“我想和你结婚,亲爱的。” 奥利弗把鼻子埋在丹尼的脖子那儿,他蹭了蹭丹尼:“我爱你,丹尼。” 丹尼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也爱你,奥利。” 47. 事情没有什么不对。 确切地说,事情在10月23日之前都没有什么不对。 再确切地说,事情除了劳瑞把鼻子撞出了鼻血就没有什么不对的了。 十月里,丹尼的头痛减缓了不少。他吃了两个月那些药直到现在不再需要它们。偶尔他还会有些头痛,但那无伤大雅。所有人都会有些小痛小病,有的人心脏不好,有的人胃不好,有的人眼睛不好,有的人则是牙齿不好,但这都无法阻止人们成为一个整天感觉很快乐的家伙。 十月初的时候,丹尼去了奥利弗的家。奥利弗的家人非常友好,丹尼和凯兹先生学习了怎么打造一个可食用的花园,向凯兹太太请教了怎么制作墨西哥烤玉米。(现在他和奥利弗只缺一个烤箱或者一个烤架,实际上过程很简单,只要选对玉米、掌握好时间,再选对那些调味料。)奥利弗的姐姐特雷西告诉他很多奥利弗小时候的糗事,其中包括他去河里游泳把泳裤给丢了这种。丹尼在回程的飞机上从头到尾都在回忆那些关于小奥利的笑话,直到晚上钻进被子里他还在因为那些蠢事笑个不停。奥利弗因此决定抱着瑞兹睡觉,把丹尼晾在一边。不过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天气已经渐渐地凉了,丹尼穿上了那件他刚见到奥利弗时常穿的土黄色外套,奥利弗对此的评价是“这种二十年前的衣服你穿上还是很帅”。丹尼的学生们当然也并不介意,他们关心的只是这节课是不是由丹尼老师上,而丹尼老师会上些什么。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要问。 每次,当奥利弗来学校接他时,小汤米都会主动上去和奥利弗打招呼。汤米从这学期开始,自己带着他的小狗去洗澡,他有时能见到在那儿做义工的奥利弗。 10月23日其实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这一天,丹尼下午没有课,劳瑞和他一起去超市买东西。他们刚把车停好,就发现超市不远处的大街上正在举行同性恋游行。劳瑞去那儿凑热闹,当然也拉上丹尼。 游行的队伍很长,丹尼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见他们有多夸张。 如果他知道那个队伍里的人们故意穿得很奇怪,如果他知道他们像墨西哥狂欢节一样带着夸张的头冠、羽毛,涂着彩虹色的油彩,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的哥哥出柜。 但事情就是那样,在劳瑞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在那儿围观游行并发出“哦,这真像狂欢节”的感慨时,他那个十四岁才知道黄片上到底是在干什么的弟弟和他出柜了。 当丹尼从柜子里跳出来的那一刻,劳瑞愣了五秒。 五秒后,这位兄长大声叫了起来。 “你刚刚说了什么!你是个同性恋?!”他张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弟弟,“你认真的?” “是的,我认真的。”丹尼回答。 “你是搞错了吗,Danny Boy?你没有找到女朋友也不说明你喜欢男人。” “我现在很清楚我的性取向。奥利弗是我的男友。” “奥利弗是你的男友!?”劳瑞几乎要和蚂蚱或者袋鼠一样跳起来了。 “是的,他是我的男友。” “你们进行了哪一步了?” “我和他上床了。” “看来你的性取向是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劳瑞看着那个对他来说过于稀奇古怪的游行队伍,多少显得有点儿忧心忡忡,他安慰道,“奥利弗还算不错,我觉得玛瑞一定会喜欢他,但我们的爸妈会受到明显的刺激。” “所以我先告诉你了。我猜你会支持我。” “你吃准我了,Danny Boy。我还敢打赌我们那个十四岁的妹妹同样会支持你。奥利弗是玛瑞那种自认为很有时尚品味的女孩会喜欢的类型。” 劳瑞一边这么说,一边和丹尼往超市走。介于他一直在扭头看游行队伍,所以这个可怜的家伙最终不小心撞到了电线杆上。 他的鼻血就这么流了下来。 总而言之,10月23日这天除了劳瑞把鼻子撞出了鼻血就没有什么不对的了。 劳瑞在进超市前弄了点纸巾塞进鼻子里,接着他就塞着那张纸巾和丹尼一起逛超市。 丹尼把薯片往劳瑞推着的购物车里扔。 “你知道那都是些什么口味吗?你都没有问我。”劳瑞说。 “我不需要问你,它们都很好吃。”丹尼回答。 劳瑞拿起车里的一袋“麻辣番茄味”的薯片看了看,露出奇怪的表情,又把薯片放回购物车里——谁也不能阻止他的弟弟吃薯片。 “你记得我上次流鼻血是什么时候吗?”劳瑞问。 “你给我找了个妓女,我在餐厅外面用脑袋把你的鼻子撞出了血。” “原来你还记得。结果今天你出柜我的鼻子又出血了。” “上次是我的问题,今天是电线杆的问题。”丹尼把手搭在劳瑞肩膀上。 劳瑞嫌弃地移开丹尼的胳膊:“今天也是你的问题。你和我的鼻子有仇。” “好吧,我和你的鼻子天生有仇。” “就是那样,你承认了。丹尼,你准备向爸妈出柜吗?” “是的。因为我希望以后能和奥利弗结婚。” “你们都发展到求婚这一步了?!今天才知道你们俩是一对!” “我不能在不确定的时候就告诉你。” “你也不能在你决定结婚了之后才告诉我,我是你的哥哥!哦,我的鼻血更严重了。” 丹尼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给劳瑞:“拿着,擦擦你的鼻血。” 劳瑞接过去,换了一张纸巾塞进鼻子:“你可以直接带奥利弗来家里吃饭,在他来的前一晚,和我们的爸妈承认这件事。” “这是个好主意?” “这是个减少他们唠叨机会的主意。无论如何他们最终会接受,你当时要做实验性的手术他们也都接受了。” “希望如此。我和他们出柜时,你会在那儿陪我吗?” “如果我今天没有因为喷鼻血过多而死,我就陪着你。” “多谢你,劳瑞。”丹尼说,他给了劳瑞一个拥抱。 劳瑞拍了拍比他高一点儿的弟弟:“我是你的哥哥,Danny Boy。我站在你这边。” “那你为什么小时候要用狗大便捉弄我?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养狗就是因为这个。” “还是因为我是你的哥哥。我负责站在你这边捉弄你。” 48. 劳瑞得知奥利弗是他弟弟的男友后,再次和奥利弗吃饭时,有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这类似于人生观稍微颠覆了一点儿,就好比他在高中时代,发现一直暗恋的女同学和他一样喜欢女同学一样。 总之有那么一点儿只属于直男的忧伤。 但奥利弗还是奥利弗,那个有点儿傻的家伙;他弟弟也还是他弟弟,一个快乐的小伙子。 十月底的一天,他们三个坐在一家咖啡馆的外面喝下午茶,这时候劳瑞感到太阳有点大而他有点热,问题是现在是十月底,他为什么会在十月底感觉热。 “我们要来谈谈什么时候你带奥利弗回家的问题。”劳瑞说,他现在等于多了一个弟弟,他看着奥利弗。 奥利弗正在喝一杯星冰乐之类的东西,他含着吸管,抬起头看劳瑞。 劳瑞感到奥利弗不把自己喝撑了他是不会把那根吸管吐出来的。而丹尼?哦, 别提了,他那个喜欢甜食和垃圾食品的弟弟把冰激凌吃到下巴上去了。 奥利弗用纸巾帮丹尼把下巴上的冰激凌擦掉,回过头问劳瑞:“或者感恩节?” “你之前没谈过恋爱还是怎么着?”劳瑞说,“在这样一个重要的节日出柜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不管别人怎么认为,这位二十九岁的哥哥看着他的弟弟和他弟弟的男朋友,总觉得他们有点儿奇异的不成熟感。 “我在任何时候出柜对他们来说不一样吗?”丹尼问。 “选一个他们心情好的时候,比如工资日之类的,”劳瑞回答,他问奥利弗,“你是怎么出柜的?” “大学的时候,我的家人不太在意这一点。” “我觉得我们的老爸会在意。”劳瑞说,“不过无论如何他们最终会接受现实。” “选择一个十一月的下午?”奥利弗问,“比如一家人看电视的时候?” “看恐怖片的时候吗?还是同志亦凡人的时候?”劳瑞反问,他喝下一口不加糖的黑咖啡,看着坐在那儿吃甜腻到看着就头痛的星冰乐的奥利弗,看着与冰激凌搏斗的丹尼,“我的打算是,让丹尼找一个周五晚上和爸妈出柜,第二天我们就请你来家里吃饭。” “这是一次性刺激个够疗法?”奥利弗疑惑地问。 “这是减少啰嗦频率疗法。”劳瑞说,“你看起来是个靠谱的小伙子,所以别担心得太多。”他看了看穿得整齐而干净的奥利弗,他想起来他以前曾和奥利弗讨论过路过的长腿美女,奥利弗称赞了她的鞋,他们也讨论过路过的肌肉男,奥利弗称赞了他的运动裤和鞋子的配色。 “就下周末,最近我们的老爸心情还不错,他刚买了个新的锄草机。”劳瑞说。 “我要准备什么礼物?”奥利弗问。 “玛瑞喜欢十四岁的女孩该喜欢的东西,她的喜好变幻莫测。妈妈喜欢绿色的东西,爸爸喜欢锄草机。”丹尼回答。 “劳瑞说他已经有一个了。”奥利弗说。 “所以我想不出他还喜欢什么了。”丹尼回答。 劳瑞插话进来:“无论如何,我们的妹妹会喜欢你的,她喜欢你这种有点儿意大利感的帅哥。” 奥利弗依旧露出了一个担忧的表情,他轻微地皱着眉头,抿着嘴,看了看丹尼,接着是劳瑞。 “放轻松,”劳瑞说,“这不是中世纪,没人因为你是同性恋而把你烧死。” “我从现在就开始紧张了。”奥利弗说。 丹尼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它会比你想象中更好。” 奥利弗呼出一口气,他看着丹尼:“好吧,我决定再要一杯喝的。” 劳瑞把他的黑咖啡喝完,然后懒散地靠在座位上,今天的阳光很好,他真的有点儿热了。 一个新成员,劳瑞想,或许感恩节他们家能多张椅子。 49. 劳瑞带领着他的弟弟向父母出柜的那一天,正是“变态杀手一百天”这个项目在画廊里展出的那一天。 来参观展览其中一小部分是唐纳森的朋友,他们当然也认识奥利弗。那个展览非常有趣的地方在于,奥利弗的那些照片虽然都属于“变态杀手”类型的表情,但它们非常微妙的有些不同,有的时候照片上的奥利弗显得很尴尬,有时候则露出孩子气,又因为一年四季他的衣服都非常迷人,所以瓦伦丁说他们可以将这个展览当做搭配片和冷笑话来看。(奇怪的地方在于,爱和大家呆在一起的瓦伦丁今天离开画展的时间非常早。“一个年轻的男孩,他才二十岁,我们从一夜情发展成了有点儿复杂的关系,”他这么和他的朋友们解释。这让那些知道他只玩一夜情不谈恋爱的朋友们感到相当惊讶。) 弗雷和奈哲尔是一同来到画廊的,唐纳森忙于接待来到画展的朋友,没有空对这个“巧合”进行语言攻击。弗雷依旧显得非常亲切也非常严肃,奈哲尔还是那副随时随地准备吐槽的样子。 当主角奥利弗到场时,他们共同的朋友们纷纷围了上来,这包括唐纳森的大学同学和奥利弗的大学同学,还有其他工作室的设计师和建筑师。“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拍摄项目的?”他们这么问唐纳森,“奥利弗看上去总是那么人畜无害的”另外一些人补充道。唐纳森显得得意洋洋,“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而我了解我的好朋友”。奥利弗的表情则一直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他显得恍恍惚惚。 他的这种迷茫一直持续到唐纳森、弗雷、奈哲尔、唐恩和他一起走到阳台去,他们询问他发生了什么,奥利弗回答说:“今天丹尼准备和他的父母出柜,而我明天要去他们家吃饭。” “你应该高兴才对?难道不是?”唐纳森说,“丹尼总归要出柜。至于你,你的柜子很多年前就被一把火给烧了。” “像丹尼这样开朗的人会有一个开明的家庭,与其担心你更应该享受这个夜晚。”弗雷看着奥利弗。 “那些参加画展的女人和男人们都以为唐纳森是因为暗恋你才拍摄这套照片的,我告诉他们,是的,唐纳森就是暗恋你,这样你感到好受一点了吗?”奈哲尔说。 “一点也没有。”奥利弗说。 “小子,你是准备给我断了泡妞的前路吗?”唐纳森看着奈哲尔,“不过我觉得这听起来很酷就是了。” “无论你担心还是不担心,你和丹尼都要面对他的家人,那你又在担心什么呢?”唐恩说,“我反正搞不明白。” “如果瓦伦丁在,他会告诉你,像你这么迷人的Gay大家都会喜欢你,尤其是爸爸妈妈们。”奈哲尔说。 “为什么瓦伦丁不在?”唐恩问,“他去干嘛了?” “他现在去加油站找他的梦中情人去了,这故事挺错综复杂,我和他喝过一次酒,他说得语无伦次。大概就是他有一天早晨醒来看到和他同床的年轻男人他就觉得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将攻击矛头从奥利弗的身上转到瓦伦丁身上了。”奈哲尔说。 “省省吧,伙计,你和弗雷站在群嘲的风口浪尖上。”唐纳森拍拍奈哲尔,冲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奈哲尔露出了一个“拜托,为什么话题又回到我身上”的倒霉表情。 “奥利弗,”唐恩搂住奥利弗的肩膀,他们是老伙计,他们一起合作过很多项目,从研究生时代开始,“我打赌你明天会很幸运,给自己点信心。” “给自己点信心,”弗雷顺着唐恩的话说下去,“你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你很优秀,丹尼的家人会喜欢你。”“但愿如此。”奥利弗说,他冲弗雷苦笑了一下,接着又看向唐纳森,“不管怎么说,你的展览很成功,虽然我欣赏不来那些照片。” “如果你欣赏得来就说明你的自恋指数超标。”唐纳森笑了起来,“去喝一杯吗,伙计们。” “好主意。”唐恩第一个回答道。 “我刚好需要一杯酒。”奥利弗说。 五个人一起走到端着酒的侍者前,一个人取下一杯红酒。 “为唐纳森的展览。”弗雷举杯,“也为奥利弗和丹尼。” “还为了去加油站寻找真爱的瓦伦丁。”唐纳森说。 他的话令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就连刚刚一直愁眉不展的奥利弗也加入这种乐呵呵的气氛中。 与此同时,丹尼的家中则是另外一种景象。 丹尼和劳瑞在沙发上坐下,旁边是凡达森柯先生和凡达森柯太太。 电视里,HBO正在播电视剧,什么冬天来了之类的。 “有什么话非要在玛瑞睡着了之后说?”凡达森柯太太问。 “你们在搞什么鬼?”凡达森柯先生问。 “是关于你儿子的性向问题。”劳瑞说。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他准备说点开场白,但现在开场白像洒在森林里的面包屑一样不见了。 开门见山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一种奇妙的能力。 “你每天和那些女人混在一起,你不可能是同性恋。”凡达森柯太太反驳他的大儿子。 “我没有在说我自己,我在说丹尼。”劳瑞说。 凡达森柯先生睁大了他的眼睛,这个中年后胖了十五公斤的男人以惊讶的眼睛看着丹尼,然后又看着劳瑞:“你在开玩笑?” “我认真的,”丹尼说,“我有一个男友,他叫奥利弗·凯兹。” “我们准备明天叫他来吃饭,你们觉得怎么样,”劳瑞插话,“我安排好了午餐,不用你们准备。” “你给了我说‘不’的权力吗?”凡达森柯先生问。 劳瑞撇了撇嘴。 “你们刚刚发表了一个通知,而不是进行了一个讨论。”凡达森柯太太说,她转向丹尼,“丹尼,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确知道你最近在恋爱,但关于对方的一切你都没有说过。” “抱歉,妈妈,”丹尼抿抿嘴,“我之前和劳瑞商量过要怎么和你们说,我们希望选择一种快速的解决方式。” “因为你们担心我们接受不了?”凡达森柯先生问。 “是的。”丹尼回答,“我很抱歉。” “我觉得我这点子还不错,速战速决。”劳瑞说。 “你没几个点子是不错的,你十一岁时带着你八岁的弟弟看黄片,等你成年了,你带女人来家里洗澡,你弟弟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他直接打开了冷水水龙头。”凡达森柯太太抗议道,“现在你给你弟弟提供了一个这么糟糕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 “这是典型的劳瑞作风。”凡达森柯先生说,他坐到他的妻子的身边,他用手拍拍她的背,又看了看他的两个儿子,“丹尼,劳瑞,我们的确很惊讶,但你们需要认真而完整地和我们说这件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所以我们现在要说什么?”劳瑞说,“说说丹尼的男朋友是个怎样的人?身高?体重?三围?家住在哪里?” “丹尼,你需要给我们好好讲讲这个故事。”凡达森柯太太对丹尼说。 “是的,妈妈,我有很多要说的。”丹尼回答。 “至于你,劳瑞,”凡达森柯太太转过头瞪了一眼他的大儿子,“你给我坐在那儿闭上你的嘴。” 50. 劳瑞于是闭上了嘴,他坐在那儿,听着他的弟弟向他们的父母出柜。 “我和奥利弗在领养小狗的流浪犬收容中心认识,我们想领养同一条小狗。”丹尼说。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凡达森柯太太问。 “4月。”丹尼回答,他顿了顿,“奥利弗是个设计师,他和几个朋友开了个工作室。”他想了一下还有什么要说的,不过一时间他也想不到很多,“我爱他。”丹尼补充说。这很重要,他不是因为他是设计师或者他喜欢小狗而和他谈恋爱,他和奥利弗成为恋人是因为他爱他。 劳瑞在旁边听丹尼说,现在他插不上嘴,或者说他的妈妈根本不让他插嘴。 对劳瑞·凡达森柯来说,他和别人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有个从生下来眼睛就看不见的弟弟。而他的弟弟从小就被父母当做最正常的孩子那样抚养,所以他能够疯狂地在斜草地上狂奔然后撞到树然后昏倒,所以他能够肆无忌惮地在水池边跳水接着呛到咳嗽整整半个小时,所以他能够毫无畏惧地爬上树屋然后从上面重重地摔下来。所以他到现在都是个大男孩。 “如果不是劳瑞帮我安排约会,我就不会在餐厅里遇到奥利弗,他请我吃了晚饭,那是三月底。”丹尼说。 “我给你安排哪个小妞的晚上?”劳瑞忍不住插嘴问,“质量一般还是质量超高的那种?” “小妞?”凡达森柯太太提高音量问道,“你又干了什么!” “我担心丹尼一辈子都是处男,所以我提供了一些便捷的方式。”劳瑞模糊地回答。 凡达森柯太太睁大眼睛,盯着劳瑞,她看劳瑞的眼神就像二十多年前准备把满身泥泞的劳瑞扔到浴缸里涮一涮再拎起来那样。 “OK,OK,我们不讨论这个。”劳瑞说,“现在的重点是丹尼。” 凡达森柯太太依旧瞪着她的大儿子,她发现她有很多事不知道,比如她的一个儿子是同性恋,而另一个儿子在不知道这个事实之前出了一些令人难以想象的馊主意。 凡达森柯先生拍了拍生气的太太:“劳瑞在为丹尼着想,虽然他的方式方法一如既往令人担忧。” “我放弃了,”凡达森柯太太叹了口气,“明天你们能请奥利弗来家里吃饭,但所有的食物都由你们来准备。这是对你们一直瞒着我的惩罚。” “没问题。”劳瑞轻松地说,他已经找了三个女孩来帮忙做中饭。 “我和劳瑞会搞定一切。”丹尼说,他听到电视里那个关于冬天到来的电视剧里传来狗熊和少女的歌曲,他露出笑容,“谢谢你,妈妈。”他拥抱他的妈妈,然后是他的爸爸,“多谢,爸爸。” “你需要给我们时间适应。”凡达森柯太太说,“我爱你,丹尼。” “我也爱你,妈妈。” “现在到了家庭表白时间?我还出于闭嘴状态中吗?”劳瑞问。 “劳瑞,”凡达森柯太太皱皱眉头,“你比丹尼令人担心得多。” “妈妈,我很好。我有妞,还有不止一个,该有的东西我都有。” “那才是我担心的原因。” “今天的谈话重点不是丹尼的出柜问题吗?” “是的。” “但现在话题来到我的身上了,我做错了什么?”劳瑞问。 “你哪儿都令人担忧!”凡达森柯太太提高音量。 丹尼哈哈大笑起来,他搂住他的哥哥,朝他做了一个开枪的姿势:“现在你是靶子,劳瑞。” 劳瑞感到莫名其妙,他只是站在城堡下面要求带战俘进城,结果城主二话不说把他五花大绑扔到地窖里。至于那个战俘,什么战俘?谁记得那儿还有战俘? 总而言之今晚的韵律对劳瑞来说有点儿不对。 如果劳瑞有预见能力的话,他会发现明天的韵律更加不对。他和丹尼都因为忘记定闹铃所以睡过了,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放了他的鸽子,两兄弟只好临时给奥利弗打电话把饭局改到了晚上。 他们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才勉强做出了足够六个人吃的饭菜。凡达森柯太太几次想去帮忙,但玛瑞认为她的哥哥们实在太有趣了,所以她拉着妈妈去逛了商场。 至于凡达森柯先生,他一边欣赏厨房里儿子们乱七八糟的身影,一边和他心爱的锄草机呆在花园里。 51. 去丹尼家吃的这顿饭是奥利弗·凯兹一年里吃过的最糟糕的一段饭。 糟糕是说字面意义,那是指那些吃的都糟透了,糟到不能再糟糕了——把劳瑞和丹尼单独扔进厨房所导致的结果就是一桌子菜不仅长得很后现代,尝起来更加后现代。 唯一看上去不错的东西是蛋糕但它根本是焦的,桌子中间那只仰着头的骄傲烤鸡并没有烤熟,那锅番茄汤里竟然出现了一整只大番茄,意面里放的不是番茄酱而是强力的辣酱。 可怜的奥利弗只吃了一口意大利面眼泪就流了出来。 凡达森柯太太赶紧拿纸巾给奥利弗(把菜端上桌时,劳瑞倒了一碗番茄汤到纸巾架上,那些纸巾都进了垃圾桶),奥利弗一边咳嗽一边擦眼泪。 此时,劳瑞从厨房里端出加了快1/4瓶海盐的土豆泥(他一边拿着研磨器一边和他的其中一个妞打电话)。 他的弟弟丹尼正试图把那一整颗大番茄从汤里抢救出来。 “大番茄是切也没切就直接放进去的吗?”凡达森柯太太问,她看着把那颗完整的、拳头一样大的番茄从锅里舀出来然后偷偷藏在自己盘子并用生菜盖上的丹尼。 “我们看的食谱上说,可以直接放番茄。”劳瑞说。 “那说的是硬币一样大的番茄而不是拳头一样大的番茄。”凡达森柯太太感到头痛,她完全不能想象厨房现在是什么样。这位忧郁的母亲看了一眼奥利弗,“我对这顿饭感到抱歉,我没想到两个超过二十五岁的男人在厨房里看起来像五岁。” 奥利弗抿了抿嘴,回答:“这顿晚餐很特别。”他看见玛瑞在那儿用叉子戳丹尼盘子里的大番茄,他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但他很快让自己恢复到严肃和正经的表情,“非常特别。”他补充说。 凡达森柯太太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奥利弗看起来比她的两个儿子都要正常,至少他不会把厨房搞得像核爆炸现场。令人感到担忧的是,凡达森柯太太的两个儿子做出的那盆意大利面能拿去做生化武器,它和辣椒炸弹有同样的效果。 至于那盆土豆泥就更别提了,那颗土豆大概是死海里长大的。 这顿糟糕的晚餐上只有一个菜可以吃,它就是墨西哥烤玉米。丹尼凑巧学会了它的做法,他今天实践了。 所有人都开始啃玉米,至于那桌子奇怪菜,因为它们太奇怪了所以让人感觉它们是在造冰毒的房车里穿着裤衩烧出来的,没人敢动它们,好像动一下就会被警察捉走一样。 原本奥利弗还在担心这顿饭的气氛会尴尬和沉重,但事实是大家一边啃玉米一边思考凡达森柯家的两个年轻男人是怎么把菜做得这么、这么难吃的。 在这顿完全靠玉米吃饱了的晚餐后,凡达森柯太太拿出她昨天制作的椰奶冰激凌,所有人(包括凡达森柯先生)的眼睛都在发光。他们把那些冰激凌都消灭光了。接着奥利弗帮凡达森柯太太整理厨房(劳瑞和丹尼当然也表示要帮忙,但遭到了无情的拒绝),看起来像制毒现场的厨房在擅长收拾东西的奥利弗的帮助下,圆满地恢复了原状。 这之后,凡达森柯一家和奥利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劳瑞和丹尼很认真地在看起了那个冬天来了的电视剧,他们对一只狼莫名其妙地被杀表示不满。 “他们怎么能把狼杀了?”劳瑞问,“莫名其妙。” “你们刚刚杀死了一堆土豆。”玛瑞说,照说她不应该看这种晚间档的电视剧,不过厨房都已经像犯罪现场了,主犯的妹妹看看电视剧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只烤鸡如果熟了的话味道应该还不错。”凡达森柯先生说。 “你看见厨房了吗?如果没有奥利弗帮我,明天早上也收拾不好。”凡达森柯太太说,她朝奥利弗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凡达森柯家的两个小伙子,“你们刚刚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烹饪。”劳瑞说,他的表情让人不得不将这个单词理解成“制毒”。 电视剧结束后,凡达森柯先生提起了锄草机,而奥利弗和他就此聊了起来——弗雷有段时间研究这个来着,奈哲尔唠叨地全工作室的人都成了锄草机专家。 再之后玛瑞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凡达森柯太太把她叫起来,让她去床上睡觉。奥利弗和凡达森柯一家道别,丹尼送他出门。 送奥利弗上车前,这两个因为瑞兹认识的男人在暗处的街道边接吻。 “晚安。”丹尼说,“我的烹饪能力看来不怎么样。” “至少烤玉米很好吃。”奥利弗说,“晚安。” 总而言之,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奥利弗吃到了丹尼做的烤玉米,除此之外他还拯救了凡达森柯家的厨房,再然后他还和凡达森柯先生聊起了锄草机。 至于那些生化武器,能烧出它们也是种别具一格的才能。 52. 从十月到十二月似乎没有过太久,枫香落光了所有的叶子,奥利弗穿上厚外套。 十二月重要的事情有,快要到来的圣诞节,已经到来的寒假,今年的最后一个大型项目。 重要的事情中还包括,瓦伦丁和他那个在加油站里工作的梦中情人男孩合租了,据说他们只是合租而并不是同居。唐纳森见过那个男孩一次(实际上他只比他们小六七岁而已),因为他非常瘦,所以即使他的身高接近180公分,但站在190公分的瓦伦丁旁边,他依旧显得有点儿小只。 至于弗雷和奈哲尔,自从他们看起来像真的谈起了恋爱开始,唐纳森就失去了吐槽他们的兴趣。 “变态杀手的一百天”大获成功,虽然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严格意义上的摄影项目,但因为它有趣、多变(多亏了奥利弗的穿衣品味和他的丰富表情),所有人都很喜欢它。唐纳森的主页因这个项目而不断收到留言,还总有不同国家的人对奥利弗进行长达几千单词的表白。 丹尼的寒假到来了,所以他可以去干自己喜欢的事。他吃着薯片,和杰在家里把守护者联盟看了三遍。冬天的雪属于杰克·冰霜,而丹尼喜欢杰克。丹尼询问杰,这个叫杰克的男孩到底长得什么样。杰回答说,他看起来和你很像,他的眼睛是蓝色的。于是丹尼想象中的杰克·冰霜就是冬天,他是只有冬天才拥有的那种属于寒冷的颜色。片中的孩子们看不见杰克,但他们能够感受到他。对于看不见的丹尼来说,他完全可以相信杰克的存在。首先他喜欢冬天,接着他从未在冬天的游戏中遭受伤害——虽然他总是在做看上去令人担心的举动。或许那儿真的有杰克,所以就算他小时候从雪坡上滚下来,也什么事都没有地甩甩脑袋就站起来,所以当雪花落下时,摸着窗户会感到那儿有冰晶,它们有时候还会小小地黏住手。因为那儿有杰克。 奥利弗在12月14日结束了全部的工作,此时离圣诞节还有整整十天。他和丹尼去结冰的湖边,他们在树下接吻。那些雪掉进奥利弗的脖子里,他一边打着颤一边握住丹尼的手。这是他们共同经历的第一个冬天。 冬天很难起床,所以如果丹尼住在奥利弗家,他们常常一整个上午都窝在床上。窝在床上的当然还有瑞兹,它是只非常乖的小狗。奥利弗在十一月时换了张大床,一般来说他们只占用床的一半而已:通常是丹尼抱住瑞兹,而奥利弗抱住丹尼,又或者奥利弗抱住瑞兹,而丹尼抱住奥利弗。傍晚,奥利弗会去蛋糕店买小块的蓝莓蛋糕和派回来给丹尼,他们有时也会在晚饭后一同去买可丽饼吃——即使是冬天丹尼还是喜欢吃涂了巧克力还加了冰激凌的可丽饼。 凡达森柯先生冬天用不上锄草机,不过他很满意奥利弗送他的那套工具,他从储藏室里掏出一台老旧的收音机然后用那套工具把它修理好了,他因此洋洋得意了一周。凡达森柯太太和玛瑞跟着奥利弗学习了染色的方法,于是凡达森柯先生的袜子有一半成为了悲惨的牺牲品。 为了参加特雷西表姐的婚礼,特雷西、哈里、凯兹太太、凯兹先生在十一月里来到了纽约,婚礼结束后,他们在纽约待了四天。这四天里,奥利弗依旧遭到了特雷西无情的语言攻击,当然,他也依旧吃到了最好吃的烤玉米。有趣的地方在于,特雷西在丹尼的面前表现得像个合格的姐姐,这让奥利弗非常不爽。“没人不喜欢丹尼这样的弟弟,”特雷西说,“至于你,除了揍你我就想不出什么对待你的方法了。”凯兹先生和太太已经很习惯他们的儿子女儿成天吵架这一点,他们和哈里、丹尼一同准备晚餐的材料,任凭凯兹家的姐弟俩在旁边爆发战争。 十二月,所有的好朋友们聚到一起,在乌克兰硬房子里提前庆祝圣诞节。奥利弗、奈哲尔、瓦伦丁都成为了攻击的对象。聚会那天天上还在飘雪,丹尼想起杰克·冰霜。他以为没有人看过这部动画片,但他发现每个人都看过它,并且很多人都不止看过一次。奥利弗看了至少五遍,理由在于杰克的声音很好听。瓦伦丁是个反派爱好者,而弗雷喜欢圣诞老人,唐纳森则认为没有人能够和牙仙小精灵比,剩下的人则都喜欢复活节兔子,因为他真的太酷了,他有时候看起来像一匹变种狼。 圣诞节来临时,奥利弗吃到了凡达森柯太太烤的鸡肉。那天大家都喝了酒,所以奥利弗就在丹尼家住下了。第二天上午,他和丹尼醒来时,雪已经停了。圣诞节的阳光透过丹尼的窗户照进来。 阳光非常好,所以丹尼决定如果他们要结婚的话,婚礼要放在4月或5月——别问他是怎么从冬天想到春天的。 这一天到处都是铃铛声,因为劳瑞碰倒了圣诞树。他和奥利弗忙活了半个小时才重新装饰好它。等他们又一次点起挂在圣诞树上的小灯泡时,玛瑞刚好打开电视。电视上刚好在播驯龙记,这是部所有人都喜欢的动画片,所以包括凡达森柯先生在内的所有人都坐在沙发上一边吃薯片一边看电视。 圣诞节的下午,奥利弗抽空刷了他的社交网站,他发现他被瓦伦丁等一群人以奇怪的方式祝福了圣诞快乐。 弗雷和奈哲尔不知什么时候都改了头像,他们的头像看起来明显属于一套。因此他们的主页上充满了各路人士的吐槽。 其中第一条吐槽是瓦伦丁写的:“圣诞快乐,甜心们,准备好和柜子说再见了?” 奥利弗上传了变态杀手一百天里的一张照片当头像,并在描述中提到了唐纳森。 社交网络上非常热闹,尤其是Instagram,奥利弗上传了一张圣诞树的照片,并写到“我准备和丹尼在春天结婚”。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的这条发布遭到了所有喜爱“变态杀手一百天”这个项目的人的围观,并收获了非常多的评论。 “你需要帅哥伴郎团吗?”瓦伦丁第一个回复道。 “我建议你邀请我做你们的摄影!”唐纳森回复道,“我超棒。” “你们的婚礼上会有烤玉米吗?”这是唐恩。 “我非常期待你紧张地说不出话。”这是弗雷——很显然现在用这个账号的人是奈哲尔。 不过怎么办婚礼并不是今天要考虑的事情,今天要考虑的只有圣诞快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