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乔娜在檀香咖啡馆当起了正正经经的服务生，干的是丫环的活，拿的是顶级公关小姐的价钱。 她当然很满意，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暗暗等待叶唐跟她提起的瓦特少爷那一帮人无耻的袭击。 瓦特当然不会凭白无故地冒这个险，毕竟上回勇者会的新生活动逼死了一个年幼无知或者说极不上道的服务生。至于那个服务生叫什么名字，瓦特少爷当然不会费心去记。 谁会管脚下踩死的蚂蚁叫什么名儿？ 但这件事还是惊动了瓦特的叔叔谢洛克大将军，将他召回家中，以监管人的身份狠狠训了他一顿。瓦特并没有收敛，他这种人的威信就是从一次次的欺压弱小中建立的。尤其是在先知社的人下了战书，说要比拼一场时，瓦特的自我表现欲望更加强烈了。 先知社与勇者会算是帝国大学两个古老而神秘的社团，只邀请最杰出的新生入会，不接受申请。由于优秀而有家世的新生并不多，每年两个社团之间争夺新生、再分庭抗礼就成了理所当然的重头戏。 拒绝了勇者会而加入先知社的林德尔，因为杰出的领导力，在先知社颇有地位，战书的主意就是他提出来的，写的虽然冠冕堂皇，但大概意思无非是“上回你们勇者会搞定的蕾莎不过是个软柿子，把人都玩死了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我们听说檀香咖啡馆新来了一个叫乔娜的漂亮妞，性子还挺烈，你们要拿到她的贴身内衣才算真正胜利，到时候我们先知社完全可以考虑臣服于你们勇者会。” 激将法对于瓦特少爷这种沉不住气又好大喜功的人最管用。 饵是扔下去了，鱼儿上不上勾还不知道，总归林德尔暗中守着，叶唐则天天在宿舍苦学。 再过一个月要期中考试，叶唐觉得自己总霸占着年段最后一名的位置忒不厚道了。 每次上课看着肖恩、艾曼还有林德尔悠闲的样子，叶唐都有点想抽他们一人一个大嘴巴！学霸们的玩世不恭真是太刺眼了！但叶唐还是忍住了，看别人跑得再快，别人的腿儿也不可能长自己身上，有空嫉妒不如锻炼自己的实力。 所以叶唐以非同寻常的热忱，晚睡早起地学习银河语，虽不能说一日千里，但也算是小有所成，起码配着字典还凑合能看懂讲义。但叶唐的目标决不止于此，他的标准理想是把洛西从首富的位置上踹下去，自己取而代之。 说到洛西这贱人，叶唐每次在经济课上看见他，就想起他没穿衣服的禽兽样儿，根本没办法上课，所以他干脆就请了病假。病假条还多亏林德尔慷慨、让斯潘塞家族的大医院开的，比起校医院的病假条可大气权威上档次多了。 这天碰上经济课，叶唐又在宿舍的床上装死，反正讲义笔记什么的有林德尔包办。 他下意识打开电台里的财经频道，邱少湘的近况都是从这个台里听的，什么彻查储备物资、影子银行……邱少湘呀邱少湘，你专挑不讨好的活儿大刀阔斧、为民请命，活该累死你！ 叶唐望着窗外的蓝天和云彩思绪飞扬，又想起邱少湘抱着他一跃跳上飞船的样子，邱少湘脸上的光采和生动的轮廓似乎就在眼前，不会是那个时候自己就对他动了非分之想吧？叶唐疑惑着，愈来愈不明确，难道是更早的时候？ 唉！真烦人！叶唐把又把枕头往墙上砸！ 当天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林德尔和乔娜一起悄悄来找叶唐。 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充满了诡秘的得逞，就像偷着油后又故意装蒜的老鼠。 叶唐一下就明白了，有些雀跃地问：“搞定了？” “搞定了，您要不信，可以撩开我的裙子看一眼。”乔娜风情万种地坐在床边上，冲叶唐调笑着，手还若无其事地攥着裙边。 “我看您是还没尽兴呢！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叶唐故意一本正经。 乔娜笑得更深，说：“这么好玩的事儿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呢！” “好了好了，看看视频效果！”叶唐挥挥手。 林德尔把偷偷装在檀香咖啡馆的视频用手机播了出来。 叶唐凑过脸去品鉴——瓦特那伙人的一举一动还真是清晰可见，动手的、起哄的，一个个笑得得意忘形，被推倒在桌上的乔娜更是演技到位，受辱时脸上的不甘还有痛苦的泪水，十分动人心弦。最后瓦特把乔娜的双腿抬高了，拽下了一条蕾丝花纹内裤的猖狂嘴脸，引发了本次事件的高朝！叶唐相信这一幕足以震惊帝国星球虚伪的上流社会，更激发起平民们必将高涨的义愤。 叶唐微微一笑，说：“林德尔少爷，散布工作就劳烦你了，还有乔娜，你先避一避风头，等瓦特进监狱了你再出来，生活费什么的，林德尔少爷绝不会少了你的！” 乔娜笑了笑，说：“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不过我更担心你，唐。”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从头到尾我就没出面过。”叶唐皱皱眉。 “呵，唐你真是单纯呢，以为爱德华家族是傻子呢？”乔娜一片好意，说话点到为止，接过林德尔的一张支票，这才翩然离去。 林德尔朝叶唐若有深意地笑了笑，这才拿着视频资料走了。 后来，仿佛是一夜之间，瓦特少爷凌辱女服务生的视频传上了帝国各大媒体，转载又转载，点击已过亿，帝国星球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此事，配合之前蕾莎自杀的新闻，瓦特少爷的所作所为可喜地迎来了一轮又一轮的国民唾骂。 见机可以一出风头的妇女保护组织也跳了出来，无限正直地指责瓦特的丧心病狂！法院接到了妇女组织代表受害女性提出的诉讼，第二天瓦特少爷就没来上课了，听说被抓局里去了，而且帝国大学当天晚上就发布了开除瓦特学籍的公告。 帝国大学当然是希望越快撇清越好，毕竟是发生在校内的恶性事件，绝对有损学校声誉，只有把瓦特这号人物剔了出去，才能将帝国大学原有的高贵姿态重新摆正。 而爱德华将军至今没有发声，恐怕早就气得吐血。 而那些乌合之众也一个个心惊胆战，缩回了龟壳，回家避难的是多数，就算没走的一小撮人也一改往日的嚣张气焰，夹起尾巴做人…… 如此一来，Z班教室似乎一下过于平静了，叶唐的嘴角微微一翘，真是奋发向上的好环境！ 一向敏锐的肖恩和艾曼也听说了风声，只是奇怪到底是谁行此义举？ 如果没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这种权贵欺压平民的小事照往常惯例，绝对是不了了之！ 正在肖恩和艾曼到处查探的时候，这天下午的游泳课叶唐就被人在浴室揍了，还差点没被人用开水活活烫死！ 当时，识相的男同学们早就退出了浴室，只有艾曼和肖恩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正听见大卫领着一帮人在收拾叶唐。 原来大卫没通过体育特长生考试后，就当起了街头有文化的流氓，一混混进高级黑社会，专门在清平世界一带厮混，圈子里自然有人认识乔娜，于是，瓦特少爷被人下套的消息就在无意中被人揭穿了，而那些传消息的中间人也不敢得罪潘塞斯家族，就把林德尔少爷参与其中的事实给抹去了，最后只暴露了叶唐这个无依无靠的倒霉草根。 新仇旧恨难消，一腔怒火的大卫就专程替瓦特少爷报仇来了！ 浴室里，滚烫的开水龙头喷涌而下，大卫右手按着叶唐的脑袋凑在边上，连水雾都是灼热的，叶唐觉得自己要是真往开水里过一圈，不死也得脱层皮！但他还是咬定了自己没有掺和进什么乔娜的事，谁认谁是傻子！ 大卫冷笑着骂：“嘴还挺硬的啊？你不认也没用！我来呢就是专程让你给瓦特少爷做个证！你要不肯，我就先用这儿现成的开水往你嘴里灌几升，你以后就是想认恐怕都没那个机会了！” 叶唐咬着牙，闭着嘴，大卫笑着说：“还真有宁死不屈的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大卫就真让手下人接了一大桶开水。 真要喝下去，估计直接就溃烂而死了！叶唐想着自己还真没有这份骨气，能屈能伸才是他的本色，正开口要认，没想到传来咣咣的声响，外头更衣室，艾曼少爷正用拳头敲着更衣柜，一脸厌恶地说：“没看见我和肖恩要换衣服吗？你们要玩出去玩！” 大卫没想到半路杀出两只程咬金，还都是惹不起的人物，就朝手下打了个手势，一伙人拖着地上被打得半死的叶唐往外头拽。 叶唐觉得自己像一块擦地的抹布…… 肖恩少爷坐在更衣室的长条椅子上，指着被拖到半路的叶唐说：“我们洗澡缺个搓背的，他挺合适。” 大卫总算明白肖恩少爷和艾曼少爷是要罩着叶唐，这事儿一下就复杂了！ 他早觉得叶唐一个没背景的居然敢陷害瓦特，十分蹊跷，这回见坎特布雷和霍华德家族的人联手保着这个无名小卒，不由自作聪明地领悟了…… 要么滚！要么打！ 大卫总算头脑清醒，忍着气朝属下吩咐了一声“我们走吧！” 这伙人才彻底丢下叶唐，带着几个手下走了。 艾曼少爷走上去，蹲在旁边，笑着问：“唐，瓦特那家伙遭殃，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肖恩少爷也笑着说：“唐你还真是不怕死！” 叶唐趴在地上平了半天气，翻过身体仰着，伸开了手脚，说：“一时脑热而已，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这报应岂止来得快，浴室事件不过是个开胃酒。 瓦特少爷进局子里的事和叶唐有关的传言搞得人尽皆知后，不知是爱德华家的势力还是有人想攀附爱德华家，一周内，叶唐开始接二连三地倒霉，晚上窗户被石头砸还不算什么，出门被飞车擦过也还凑合能忍，可轮到射击课上，不长眼的子弹到处乱飞就惊悚了！ 那天下午，日头挺刺眼，对面山坡下一排明晃晃的靶子。 这边树林子底下，学生们的站姿整得十分标准，在第一轮手枪短促有力的阵阵点射后，子弹壳接二连三地跳在地上，铿然有声，团团打转。 靶纸没有一发射中的，靶架仍然稳如泰山，额头滴汗的叶唐看着自己的射击成绩，一阵无语。 这时，体育老师已经命令他们趴着，练习地上带瞄准镜的大口径步枪。 叶唐跟着别的学生一样，卧倒，扛着肩上的步枪又一轮突突的扫射后，他看见灼烫的弹壳活蹦乱跳地从枪膛里弹出，叶唐清醒地看见对面的靶架还是岿然不动，射击的枪声已经歇了下来，真是糟糕透顶的成绩！ 混着硝烟味儿，懊恼的叶唐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后知后觉的他微微撇过头，发现肩上的衣服穿了个孔，火辣辣的炙痛里，鲜血正汩汩地冒出来。 此时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对面有人！” 山坡上一闪而过的反光镜骤然消失，难道是有狙击手趁着射击课混水摸鱼搞暗杀？ 正在叶唐两米外的林德尔连忙扛着步枪站了起来，对准山坡上的树林一阵扫射！ 很快，艾曼少爷和肖恩少爷也举起步枪反击，人人自危，同学们纷纷加入战局，山谷间开始回荡着激烈的枪声，但对面像是陷入了停滞的死寂！ 萧萧的树叶翻飞，像粼粼波光，再三举目去，靶场上的烟尘在日头下滚滚升腾，什么人也没有。 叶唐昏昏沉沉，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目光集中在了草叶儿上一只横冲直撞的蚂蚁…… 蚂蚁呀蚂蚁，这回老子真是命大啊！ 要是这仇家直接爆了老子的头…… 第27章 帝国星球首都米兰城郊区，急速飘零的雪粒子往两边裹风退迭，窗外的杉林都已沉浸在浓重的风雪里，静谧极了。壁炉里升着火，混着松脂香气，邱少湘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坐着，天鹅绒绿的窗帘像幕布一样系着流苏半垂着，令他脸上的表情陷进阴影里。 躺在舒适松软的床上，叶唐像做了一个长梦。 梦里自己还在无忧无虑地蒸着桑拿，身心舒畅正要走，没想到脚底一滑，整个人就摔了个大马趴，脑袋还咚的一声撞到硬地面，一瞬间时空转换，整个人就又回到树林底下燥热的射击课，他的靶纸上连最外环都没中，他都可以想象体育老师一下课就送他一个不及格的红叉，氤红氤红的，像自己肩头上热切涌出的鲜血。 老子中枪了？ 叶唐心神一悚！整个人就醒了。 叶唐下意识就望向自己的肩膀，平滑的皮肤，没有半点伤口的影子，他松了一口气，又有点迷惑，看看周围的布置，也不太像医院，对面壁炉里哔哔剥剥的火光带给他一阵温暖的热意，他的视线渐渐移到壁炉架上摆着的一排相框，都是邱少湘和自己笑得灿烂的合影…… 自己什么时候拍过这种照片？ 叶唐恍然间明白了，这里是邱少湘和那个赛车手叶棠的房子。 此时，像是从窗边阴影里走出来的邱少湘轮廓渐渐清晰，一脸温柔地注视着自己，轻轻抬起手要往自己额头上摸，叶唐挥着手要挡，邱少湘干脆就握住他的手，亲昵地十指相扣。 叶唐觉得这不像是真的，但手上的温暖很切实。 还有邱少湘那张憔悴但不失漂亮的脸，眉眼间混和了明朗、残忍、天真的气质，如此清晰，触手可碰。 “宝贝你在想什么呢？”语气疲倦的邱少湘拿了一件摆放在一边长凳上的柔软衬衫，要给光着半个身子的叶唐穿衣服。 叶唐觉得自食其力比较好，冷淡地开口说：“我自己来吧。” 他穿上那件贴身衬衫，缓缓地系上纽扣，自己的肩膀就像没有中过枪一样灵活。 “这衣服是新的吧？” “新的。”邱少湘答着。 “嗯，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尤其是你们家赛车手穿过的。”叶唐冷冷地说着，又问了一句：“我昏迷多久了？” “半个月了。”邱少湘语气中带着一点痛惜。 “外面的天气怎么变成这样了？” 叶唐记得原来还是酷热的夏末，怎么一霎进入冬季。 “帝国星球的秋季很短，只有一周的时间，你昏迷了整个秋天。” 满天金黄色落叶缤纷的秋天，错过也就错过了，有必要大惊小怪吗？ 叶唐有些漫无目的，他忽然想起一些关键的事情，比如，“是谁对老子开了枪？” “那个人我已经解决了。” “你怎么解决的？”叶唐没好气地追问。 邱少湘微微一笑，说：“宝贝你太心慈手软了。” “别扯开话题！”叶唐不耐烦。 “爱德华家请的杀手出了车祸，当场死亡，还有监狱里的瓦特畏罪自杀了。” 人都死了？包括那个不可一世的瓦特？叶唐有些吃惊地问：“都是你干的？” “嗯。”邱少湘承认了。 他居然杀人了？ 叶唐很意外，消化半天，嘲讽：“你……你不是守法公民吗？” “法律只让瓦特在监狱服刑三年，这样的法律不遵守也罢，以后还是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来吧。”邱少湘的眼眸漆黑、深邃、凌厉，看着叶唐问：“林德尔说，洛西曾经对宝贝你动手动脚？” 提到洛西那贱人，叶唐多少觉得有点耻辱，沉默着，半天才回过神，犹疑地问：“你不会把他也给杀了吧？” “这倒没有，我按照反垄断法把他的宇宙能源拆分成五个子公司了，他现在应该元气大伤了，不过这样的惩罚确实太轻了，”邱少湘沉吟着，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叶唐问：“宝贝你也觉得杀了他比较好吗？” “嗯。”叶唐的思绪有些混乱，胡乱应了一句。 “莫桑！”邱少湘喊了门外一个贴身警卫进来，“洛西先生还没有离开帝国星球吧？” “是的，我已经按照财政官大人的命令冻结了洛西先生的银行帐户，如果洛西先生出逃的话，就成了彻头彻脑的穷光蛋！我相信洛西先生没那么傻。” “这样一来，洛西先生一定很抑郁，如果跳楼自杀的话？”邱少湘自言自语。 “是，财政官大人。”莫桑很快领悟，正要退出去。 叶唐连忙喊了一句：“你等等！” 莫桑停住脚步。 邱少湘也望着叶唐，问：“宝贝你舍不得他死？” …… “我以后再慢慢折磨他。”叶唐添了一句，首富洛西再怎么下流无耻，但他和害死了蕾莎的瓦特毕竟是不同的。 邱少湘没有反对，说：“既然宝贝你要折磨他，我让莫桑给洛西先生打一针左诺酮怎么样？” “那是什么东西？”叶唐莫名其妙。 “一种药，可以保证洛西先生一年内都很老实，就算到学校上课了也绝对不会对宝贝你不利。” 邱少湘像得出了什么两全其美的结论一样，像个傻逼一样得意地嘴角一勾。 叶唐明白了，邱少湘是要给洛西做变相的绝育手术…… 莫桑听从吩咐就退了下去。 叶唐有点目瞪口呆，盯着邱少湘问：“你这样明目张胆的，不怕被人抓着把柄啊？” “没事，阿尔法和我是好朋友。”邱少湘伸了手摩挲着叶唐的额头。 我操！你和大法官是好朋友就能违法乱纪啊？ 邱少湘看着叶唐多少有点惊疑的眼神，无辜地说：“反正爱德华家的人也是这么干的，我看阿尔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这次瓦特·爱德华的所作所为也证明了，阿尔法治下的法律对待权贵一直都是毫无原则的。——真正受辱的侍女蕾莎没有得到公正的判决，而宝贝你设下的陷阱反而令瓦特受到国民指责。” “话虽然这么说，但那个什么破神喻上不是赞美你是什么光明的代表吗？” “可是宝贝你不喜欢呀！所以我要改变！” 叶唐无语了…… 明明是你自己不择手段，还用一副孩子气的口吻全部赖在老子头上。 虽然说到底是替老子出头…… 还有这银河系的法律也太扯淡了吧！本来邱少湘这种遵纪守法、呆板得要死的人居然也敢钻法律空子、使阴招谋私利了？ 邱少湘刚刚提到瓦特、洛西那班人还恶狠狠的，这会又无限温柔起来，问：“宝贝你上课是不是很辛苦？好像变瘦了？” “别碰老子！” 邱少湘不缩手，揉完叶唐的头发，还要抚摸他的脸颊！ 叶唐脾气一上来，想到这一个多月受到的折磨，说：“你别给老子装什么情意绵绵，我是死是活都不用你管！” “宝贝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废话！我没你管着不会死！我自己管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叶唐用力挣开邱少湘的手，不经意就把床头桌上的一个相框给扫到地上去了。 只听一声脆响，照片里两个人的笑容似乎都要被碎玻璃割裂成哀容。 邱少湘微微一怔。 “我回学校去！以后咱们就不要见面了！”说着叶唐撩开被子，下床就要走，就像要把积压的烦躁郁闷都要发泄出来，他根本没有考虑到外头的恶劣天气。 邱少湘看着叶唐光着脚丫，气冲冲地走出卧室。 猛地推开大门的叶唐被迎面的风雪给扫得一阵哆嗦，冬夜沉沉，他真是穿太薄了。 折回去穿件大衣？绝不！ 叶唐看着外廊上微薄的灯光，正要迈出一步去，整个人忽然就像一团风吹起的雪花一样失去平衡。叶唐一声大叫，转头发现邱少湘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了他，还把他拦腰抱在怀里！ 任凭叶唐怎么发疯挣脱，邱少湘还是不肯松手！ “我操！邱少湘你放开老子！” “好啦，宝贝，这次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你不要任性啦，外面那么冷，爱德华家的人还在虎视耽耽，毕竟是咱俩把他们家的瓦特少爷都给弄死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是你弄死他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宝贝你上回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上回说啥了我？” “你说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同甘共苦，一起赚大钱。”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叶唐死不承认，虽然这话是挺像自己给邱少湘洗脑用的调调。 “在金辛塔的飞船上，你还说我是你最喜欢的人！”邱少湘一脸的幼稚，跟上回在屏幕上看见的理性、冷静的财政官根本不是一个人！ 这家伙有精神分裂啊？ 老子就算说过什么同甘共苦也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老子居然被精神分裂给拉上贼船了？ “我喜欢你哪了！我不可能说这么恶心的话！”叶唐翻脸不认人。 “你确实说了，你说喜欢我的头脑，还有身体，还说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邱少湘一点也不脸红地复述着，叶唐倒先脸红了，那天晚上自己不是和邱少湘打得火热吗？居然还有空扯这么多有的没的？ “男人在床上说过的话都不能算数的吗？”邱少湘忽然注视着叶唐。 叶唐看着邱少湘眸子里的无辜，彻底噎住了。 第28章 邱少湘强硬地把叶唐给抱回了床上，伸出一只胳膊就把他给压制着动弹不得。 跟上了枷似的叶唐想往邱少湘胳膊上咬一口，但又觉得那样太像小姑娘了，有损他爷们儿英气！眼看着邱少湘用另一只手拉开了床抽屉，拿出一摞打着帝国大学水印的纸张，对他温柔地说：“宝贝你不用着急回学校，等期中考再回去不迟，反正我都给你请好假了。” 叶唐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一摞纸上了，当中有作业有考卷，无一例外的是红叉一片，像极了叶唐这一个多月的学习成果…… 我操！邱少湘你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都整理出来了？还叠得整整齐齐的…… 邱少湘微微一笑，说：“宝贝，你昏迷的时候，我顺便看了看你的学习进度——你的入学分班考试卷答得不错哦。” 说着邱少湘就轻轻抽出一张红通通的卷子示范着，一脸无辜地问：“宝贝，你上面这个陈世美说的是我吗？” “你……你看得懂中文？”叶唐心虚起来。 “嗯，你昏迷的时候顺便学的，不过好多诗句我还是查了书籍才看懂的，宝贝你好博学多才，你在地球上一定还算个文化人吧？” 邱少湘你想侮辱文化人就直说！叶唐瞪着卷子上头那些酸诗，实在不安，着急转移话题，斟酌着说：“差不多吧，反正我在地球上混得挺好的，如果你有机会跟我去见识见识……” “嗯，所以说地球在银河系只能算低等文明呀，宝贝你看看你的成绩，老是排班上倒数第一，下周怎么通过期中考呢？”邱少湘微微皱起了眉头。 邱少湘！你侮辱我可以！不带这样侮辱我们整个地球文明的！ 叶唐一腔义愤，但看着自己一张张血泪拼凑的作业还有读书报告，忍不住心虚了。算了，低等文明就低等文明吧，抵不住我们无知者无畏，自认银河系惟一智慧星球！反正撞上土星的探测器也没发现生命不是？ 邱少湘又翻出几份读书报告，客观地评价：“虽然洛西这个人很讨厌，但他对你还是不错的，这么幼稚的论点也给你及格了。” “那你想给老子多少分！”叶唐沉不住气了！ 为了写这些报告，他可是熬了好几次夜才勉强看完了指定书籍的——目录…… 实在是那些书太难了！一堆数学推算混在不说人话的句子里！老子能从目录扩写到规定字数已经很不错了！ “好啦好啦，这些都是小事啦。”邱少湘趁机揉了揉叶唐的头发以示安慰，又从抽屉里拎出另一摞卷子来，微笑地安慰，“宝贝你昏迷的时候，我顺便给你准备了几十套题库，你一天背几套，期中考一定没问题！” 邱少湘把题库塞进叶唐怀里。 抱着满怀沉重的题库，还是手写的，叶唐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邱少湘！老子昏迷的时候你都“顺便”了多少事儿啊？ “嗯，反正你这几天乖乖备考，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的，还有宝贝你不要乱跑，外面那些警卫都很粗鲁的。”邱少湘一样一样地交待完，下了床，还把他和叶棠的照片都收起来了，估计是怕叶唐看着不舒服。 叶唐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之后十来天，就认认真真地在邱少湘家做起题库来。 邱少湘的字很漂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这个人。 这段日子呢，邱少湘基本上是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出入这幢冰雪荒原里的房子都是警卫围拥。叶唐有时也想出去走走，但那些警卫老贴身跟着他，往东也往东，往西也往西，天又冷，也走不远…… 他心里忍不住开始犯嘀咕，这种警戒日子啥时候到头啊？ 难道爱德华家的人不表态，他就成天缩在这个鬼地方？ 就这么混混沌沌的，转眼到了期中考的日子，大清早的，叶唐就被邱少湘喊醒了。 邱少湘蒸了一份海碗大的双黄蛋，蛋上还加了一根大葱，得意洋洋地说：“宝贝你吃了这个，期中考一定能考一百分！” “你们银河系也流行这个？”叶唐有点吃惊。 “没有，我查了查你们地球的习俗，现做的。我还听说你们考试前要去庙里求文曲星什么的，我们这里没有庙，而且一千多年前，文曲星球就被我们帝国星球占领了，文曲星人都移民了，据银河史记载，他们根本没有文采，都是一群油嘴滑舌的骗子。” “你影响我胃口了。”叶唐绷着脸。 “好吃吗？” “还凑合。” “嗯，反正蒸鸡蛋太小气了，我改良了一下，用鸵鸟蛋做的，本来我还想去订购两个恐龙蛋，但恐龙在原始星球才有，得到黑市上去买……” “行了！”叶唐发现邱少湘骨子里绝对就是一个主妇！还是那种家常里短、鸡毛蒜皮都乐在其中的资深主妇！ 叶唐勉强吃完了两个鸵鸟蛋，在邱少湘的目送下出了门，坐上了黑色车队，半个小时之后，端着前拥后呼的架子回到了帝国大学。 学校里早流传了Z班叶唐傍上第一财政官的消息，一直也没个准儿，赶上这回叶唐这么招摇过市的，坐着财政官的专车返校，总算坐实了谣言！同学们个个愤愤不平，谁说财政官大人不喜欢灰姑娘的？ 情报太坑爹！ 于是，叶唐在众人的白眼里进了考场，磕磕碰碰地考完了试。 出了考场，叶唐满头大汗，胃里一阵翻滚，一定是那两个鸵鸟蛋惹的祸！ 叶唐本来马上想走，但帝国大学的考试一贯都是即时评阅的，学生们都在走廊等分数。 这会艾曼少爷看见角落里的叶唐，走了过来，笑着问：“唐，你返校的架子还挺大的啊？” “见笑了，我平时不是这么爱装逼的！”叶唐忍住恶心，寒暄着，上回浴室里还多亏了肖恩和艾曼。肖恩少爷也走了过来，问： “你枪伤好了吧？” “一个月了，早好了！” 艾曼揶揄：“我和肖恩可真被你瞒住了，原来你早被财政官大人包养了！” 包养？你们外星人说话就不能含蓄一点吗？ 这会林德尔也走了过来，问：“瓦特·爱德华在监狱自杀的事，唐你知道吧？” “嗯。”叶唐点了点头。 “财政官大人为了平息这件事，签了新的国防协议，拨出两百个星球的财政收入给爱德华家族的军队。本来瓦特一天到晚闯祸，谢洛克将军和这个侄子一直就没什么深厚感情，这次谢洛克将军之所以追着你不放，不过是为了爱德华家族的尊严罢了。退一万步他也不敢和财政官大人闹翻，十年前威廉大将军和财政官华永舟同归于尽的教训还摆在眼前呢。” 林德尔说了半天，叶唐只明白了一件事，邱少湘和谢洛克将军一直都是互相钳制，谁也不敢伤着谁，所以爱德华家的人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而邱少湘为了保住他的小命，割地求和了？ 正在叶唐怔住的片刻，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叶唐看着屏幕上的排名，松了一口气，他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 虽然倒数第二也不怎么光彩…… 这时，一直守在周围的警卫已经提醒叶唐要返回郊外了。 叶唐跟林德尔几个说了声回见，就下楼坐上车子，一路怀着心事回到了郊区的别墅。 考了一天的试，天色也黑了，屋里空荡荡的，听莫桑说，邱少湘在湖岸边上散步，叶唐就打算过去找他。 湖上早结了坚冰，岸上的雪也厚，墨绿的杉树林子里静悄悄的，大部分都是漆黑一团，只有几盏稀疏的路灯照着的地方有些光亮，还可以看见雪粒子从阴云密布的天上飘落下来。 没有秋天的过度，骤然入冬，确实有不大真实的感觉。 叶唐一脚深一脚浅，吱吱地踩着雪，沿着湖岸转了个弯，看见不远处穿着灰昵大衣的邱少湘安静地坐在一张长条椅上，低着头好像在喂鸽子。 叶唐走近了才发现邱少湘拿手上的干果儿喂的不是鸽子，而是几只贼头贼脑的松鼠。 那些松鼠本来还吃得挺高兴，叶唐一来就四散跑了！跟见着鬼似的爬上树干，逃得无影无踪！ 尼玛，见着老子就跑？老子身上有杀气还怎么的？ 叶唐抬头观察了半天，有捏几个雪球砸那树梢的冲动。 邱少湘看叶唐丧气的样子，笑着问：“宝贝你又考倒数第一了？” “没！我考倒数第二了。”叶唐觉得这事真不值得炫耀，但心情还是挺飞扬的。 “宝贝你真厉害！”邱少湘明显地敷衍着，叶唐都看见他手上藏进大衣口袋的照片了，一定是他家赛车手的照片，这家伙居然偷偷躲这儿伤感来了。 难道是怕自己多心？ 这会，邱少湘扫净了旁边椅子上的雪，让叶唐在他旁边坐着。 两个大男人对着一片冰雪世界坐了半天，也没什么好开口的。 说实话，叶唐倒没有那份嫉妒的心情，只看着渐渐下得重的雪，忽然问了一句：“如果我真是你家那位赛车手的转世，你最大的愿望是不是希望我想起以前的事情？” 叶唐转过头看着邱少湘的眼睛，也不知道这家伙会怎么回答。 “我为什么希望你想起以前的事情。”邱少湘微微一笑。 “是我先问你的，你别反问我。” “我没有反问你，这就是我的答案啊，”邱少湘眸子里都是深情地看着叶唐，说：“咱们回家吧，风变大了。” 只有叶唐莫名其妙的，这算什么答案？又敷衍老子？ 这时，邱少湘已经站起身，牵着他的手往前拽，踩乱了雪地上原来的脚印。 叶唐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听林德尔说，你用财政收入贿赂爱德华家的人了？” “那不叫贿赂，那叫麻痹敌人。” “真的假的？” “真的，我早觉得谢洛克很烦人，不如组建一支新的帝国军队，反正咱们有的是钱。” “……” 第29章 走到一个路灯下头，叶唐忽然伸手进邱少湘大衣口袋里，飞快地掏出了那张照片，他还怕邱少湘跟他抢，拿着照片闪退到一边。 叶唐在路灯下举着那照片，上次也没机会细看，这回老子一定要看看长得有多像！ 看了半天，这不就是自己吗？ 不光是长得像，连笑起来都是一样的，世上两个人哪怕是孪生的，眼神、举止也会有细微的出入，至少双胞胎自己是清楚差别的，可任凭叶唐横着看、竖着看，都觉得自己和照片上的人像到极点，根本就是一个人！ 叶唐沉默了，一阵风刮过来，手上一松，那照片就吹走了，往冰湖上乱飘，叶唐下意识追了几步就要往湖上踩，没想到腰上早给一道后边来的大力给揽住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邱少湘搂着他问： “冰还没结牢，宝贝你想下去冬泳？” “那不是因为照片吹走了啊？” 叶唐看着那照片落在远远的冰上，估摸再下场雪就冻进去了。 “你都在这儿了，随便拍都可以，宝贝你是白痴吗？”邱少湘笑着问。 “嗯……可不带你这样天天贬低我智商的啊？我们地球人也是有尊严的。”刚说完这句，叶唐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湖边呆太久，着凉了。 邱少湘笑着说：“走啦，走啦，我给你的尊严做碗热汤面。” “……” 回到家，坐在客厅壁炉边上，捧着热汤面吃了半天的叶唐觉得这面味道挺好，“你们银河系也有方便面啊？都有什么牌子的啊？” 叶唐明明没在帝国大学的超市看见这些速食，难道是特供权贵的？ “宝贝你不知道吗？”邱少湘也端着一碗面坐在叶唐旁边，说：“帝国星球隔壁有个拉面星球，生长一种植物，这种植物的枝条长得像方便面头，高蛋白，只要农民们剪下来，简易包装后就可以出售了，按照收割时间的不同，有春夏秋冬四种常规味道，跟你们地球上采摘四季茶叶差不多意思，还有这些面条树其实也算动物，准确的来说，就像冬虫夏草。” “真的假的？”叶唐发现自己都来银河系好几个月了，还是啥事都不懂，原来碗里看似简单的面条这么不简单！ “假的。”邱少湘干脆地应了一句，继续埋头吃面。 “……” 邱少湘你为了整老子居然睁眼说了半天瞎话还不带怯场的？ 叶唐怒目瞪着邱少湘，“你把我耍得团团转好玩啊？” “所以宝贝你要好好学习啊，知识改变命运哦，不过宝贝你好骗的样子也挺可爱的。”邱少湘吃完面，收拾着两个人的碗，毫无愧疚心地走了。 老子受不了了！老子一定要努力学习！ 叶唐从客厅地毯上爬起来，回房间看书去了。 叶唐对着学习机整到半夜，越来越冷，他才发现身后的壁炉火灭了，也不见个添柴禾的？ 他爬上床，缩在冷床冷被里半天，外面冷风嗖嗖的，甚至吹过屋顶的风雪呼啸声都格外清晰起来。 那一碗面早消化得一干二净了，胃里空空，越睡越冷。 叶唐没忍住，裹着被子跑邱少湘房间外头敲了敲门。 大半夜的这家伙也没睡，应了一句：“宝贝，门没锁，你进来吧。” 这家伙怎么知道是自己？ 叶唐疑惑着扭开门，邱少湘房里真暖和，壁炉火烧得旺旺的。 叶唐不知怎么就想到宫斗剧里不受宠的妃子，打进冷宫之后必然是要被太监们克扣炭火的，可自己一向广结善缘，印象中没得罪这屋里哪个保安或保姆啊？ 就胡思乱想这会，叶唐自觉地爬上邱少湘的床，占了一大半之后，说：“还是你这里自在啊？我那边都快成冰窟了，莫桑这个警卫总管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 躺在被窝里的邱少湘放下了一本挺厚实的书，嘴角一勾，云淡风轻地说：“宝贝你还挺耐寒的啊？这本书我都快看到结尾了你才过来。” “你啥意思？”叶唐后知后觉，忽然质问：“给老子房里断火是你的主意？” 尼玛！邱少湘你给老子使苦肉计？苦的还是老子？ 邱少湘又开始装无辜，“宝贝你身上好冷，快到我被窝里来，我给你暖了好久的床。” 邱少湘慷慨地撩开被子，包围住叶唐。 虽说是好意，叶唐觉得还是有种很不爽的感觉，他干脆把冰冷的脚丫子直接伸到邱少湘的身上取暖…… 邱少湘居然没有躲，还把被子掖紧了。 这算是叶唐第一回清醒地和邱少湘躺在一张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都做过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就是有点失眠。 在这个偏远荒凉的郊外，无穷银河系的某个未知旮旯里，两个大男人挨着躺在一块，叶唐很不习惯渐渐涌上来的这种相依为命的情绪。 他转头看了看邱少湘，邱少湘也在看他，还冲自己笑，那种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很幸福的傻逼笑容。 更烦人的是，叶唐从邱少湘的眸子深处，看见自己对他毫无保留的迷恋，全都在宝石般的黑色瞳孔里，清晰如镜。 叶唐有些犹豫地收回眼神，紧紧地闭上眼，躺得笔直笔直的，心里却开始打鼓。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上落下湿润柔软的温度，叶唐轻轻咽了咽喉咙，接着像雨点一样的亲吻，密密集集地吻在他的脸上，最后长久地落在唇上，碾转的诱惑，轻轻的呼吸声。 连亲吻都这么激情，当老子是死人啊！ 叶唐在一种热血冲脑的情况下，睁大了眼睛瞪着邱少湘！才对视了一小会，他就完全忘记了防备！ 反正上次都做过了对不对？不就是复习一下？ 心态良好的叶唐伸长手粗鲁地扒着邱少湘的上衣、裤子，还有自己的衣服，他的手指碰着邱少湘的肌肤时，居然为了那指尖的感觉越来越激动，他扳着邱少湘漂亮的身体，哑着声音说：“这次换我弄你！不然以后老子死都不跟你做了！” 叶唐觉得这种威胁就跟毒品上瘾的人发誓以后再也不瞌药了一样，完全就是扯淡！ 但邱少湘居然很认真地迟疑了一下。 这也管用啊？ 叶唐抓住时机，摸索着滑过邱少湘的身体，找准位置，才伸进去半指，邱少湘忽然回过神，惊骇的利眸对上自己的！ 叶唐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调戏一只猛兽，强烈的成就感包围住他，混着涌上来的情欲，真刺激！不过要是邱少湘不愿意，动起手来，他绝对扛不住！决定智取的叶唐把手绕到邱少湘身体前面，轻轻握住，原来他那里早就硬得不行了…… 叶唐有节奏地往那里搓揉挑逗，邱少湘终于扛不住，呼吸也乱了，开始专注享受叶唐的特殊服务。 看着邱少湘的反应，叶唐也难受的不行，下边得不到纾解，强烈地叫嚣着，抵着邱少湘的身体，他估摸着再这么磨蹭下去，老子马上就要爆炸了！ 叶唐也不管时机成不成熟，用力一个挺身，进入的那一刻他听到邱少湘极度忍耐地闷哼，叶唐强硬地往里头挤，紧实的感觉一霎压迫而来，他低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少湘，你……你放松一点，我都快被你夹断了！” 莫名其妙陷入这种境地的邱少湘脸色正苍白着，估计还没缓过劲来，这会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谁让你逞强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么……舒服！”叶唐欠揍地答了一句，手轻轻摩挲上邱少湘弹性极佳的的身体，一下一下地安抚着，缓缓挑逗他的欲望。 终于决定纵容叶唐的邱少湘尽量均匀地吐气，表情渐渐舒展，叶唐一时被他沉迷于欲望的神情所震撼，在后方重新来了一个猛力的冲刺，全身的感觉集中在一个部位，随着猛烈的进出摩擦，一波一波的快感袭击着他！ 尤其邱少湘的表情越忍耐，气息越凌乱，叶唐就觉得越刺激！充溢在身体里的火焰就在瞬间就引燃全身，肌体甚至有些承载不住极度的兴奋带来的眩晕感，强烈的征服感令他头脑一片空白！叶唐终于扛不住这种狂热，在邱少湘的身体里射了出来。 缓了半天，叶唐疲惫地枕着邱少湘的背，老半天才活过来，看见邱少湘那里还硬着， “我帮你弄几下就解决了！” 叶唐握紧了，上下撩动，结果却是越来越硬，简直就是杯水车薪，根本灭不了火！ 叶唐有点抱歉地抬起头，邱少湘正眼神灼灼地望着他。 “少湘，你是不是很难受啊？”叶唐煞有介事的安慰着，完全就是在说风凉话！ “你说呢？” 眼里已经喷出火来的邱少湘黑着脸，像突击战一样，他忽然强硬地抱住叶唐的身体，一下就按趴在床上。 我操！叶唐清楚地知道，自己立刻要被这个男人为所欲为了！ 果然，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冲击而来！ 身体像是被又硬又直的烧火棍捅开来一阵刺痛！ 叶唐浑身冒着热汗，心虚地喊了一句：“你给老子轻一点！” “忍不住！”这算是叶唐第一回听见邱少湘对他大声说话。 邱少湘是要跟自己动真格的了？ 叶唐感觉到腰上被强劲的手臂箍住了，之后就是邱少湘一口气不带歇地几百下驰骋戳刺，叶唐觉得全身都要撕裂开来了。 “宝贝你，一个多月没做，变得好紧……” “你……你这个禽兽！”叶唐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外星超人上床，必然是要吃亏的！ “宝贝你那里太棒了。” “这种话你说一千遍都不会让我……啊……舒服一点……啊……” 叶唐又开始嗷嗷惨叫！从来不知道世上还会有这样一种疼痛，那紧随着疼痛铺天盖地而来的快意，使他整个意识都模糊起来。 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就是在房间里冷死也不会送上门来！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邱少湘和他换了个姿势，压着他的身体又是一轮进攻，因为是面对面，邱少湘得逞的表情清晰可见！有些羞愧的叶唐干脆闭上眼，渐渐，邱少湘又找准了他的敏感点，把他弄得死去活来、满身是汗，像置身颠簸的船上，最后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压抑的叫声…… 最后，两个人都累得不行了，才彼此挣脱开。叶唐安静地瞪着天花板，不甘了半天。 尼玛！老子一定要把身体锻炼好…… 第30章 星期天傍晚，叶唐准备返回帝国大学，继续下半学期的住校生活。 说好了下周末回家，邱少湘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一边长吁短叹，一边整理了各种吃的塞进叶唐的背包里，说夜里学习，饿了吃，最后强迫着叶唐承诺以后再也不玩赛车了。 和爱德华家的纠纷暂告一段落，邱少湘没再安排大队警卫给叶唐，至于暗地里有没有保镖，叶唐也不得而知，但他觉得跟邱少湘谈恋爱，总有一种给自己找了个爹的错觉。 才坐车回到宿舍，金辛塔就摸上门来了，特别雀跃地提议：“今年的F1青年赛车大赛，帝国大学肯定要出赛，你作为特长生，至少是队里的一个候补，你一定要争取上场机会，今年这场比赛的MVP我准备押注在你身上了。” “什么MVP？”叶唐把背包里各种吃的倒进抽屉里。 “最有价值选手，只要你上场，这个荣誉肯定是你的！”金辛塔挑了几包干果，坐在叶唐床上吃了起来。 “金辛塔，你别在我床上吃东西啊！” “哦，那我都带回教工宿舍吃。”说着金辛塔开始打包。 “你也太客气了吧？” “唐，你要保持身材，这些垃圾食品不适合你。” “嗯，那个什么赛车我不去了。” “为什么？” “我忙着学习。”叶唐说着把金辛塔推出了房间， “你再考虑考虑！不能浪费才能啊！” “不考虑！”叶唐锁上了门。 没一会儿，门缝里塞进一个超薄的优盘，金辛塔隔着门说：“唐，你看完这个再说。” “什么东西？”叶唐拣起地上的优盘。 “你按上头的红色键！” 优盘上确实有个闪烁的按扭，叶唐按金辛塔说的按下，优盘开始在墙上投射出一束光影。 没想到这小玩意还挺好使的！ 叶唐抬头看播放的片子，看上去是个赛车比赛剪辑视频，只见一辆红色的赛车以熟练的转弯漂移技巧超过对手，画面就跳转到了一辆蓝色赛车和黄色赛车的赛道表现，拍下了同样的转弯过程，从轮胎打滑的角度甚至加速的时机来看，完全是一派相承的技术。 叶唐看得莫名其妙，视频接着还对比了这三辆赛车的十余处相似点，包括空中超车、落地缓冲等等。 细看视频拍摄时间，红色赛车至少是一年前录下的，而蓝色和黄色赛车则是近两个月的。 金辛塔隔着门说：“蓝色赛车的主人叫方晓春，黄色赛车的主人叫理查，原来都是三流车队的三流赛车手，但从两个月前起，在F1赛车的分站赛中开始脱颖而出，就像鬼附身一样技术突飞猛进。” “嗯，这说明了什么？”叶唐打开门。 金辛塔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关上了门，说：“我怀疑方晓春和理查的技术都是从红色赛车的主人那学来的。” “拜师学艺而已，很奇怪吗？”叶唐不知道金辛塔到底想说什么。 “可是红色赛车的主人九个月前已经死了，活人怎么可能得到死人的指点？而且这两个活人最近也死了，一个死于一个月前，一个死于半个月前。” 金辛塔话刚落地，视频上就出现了蓝色赛车和黄色赛车各自的撞车事故，最后都是一副担架扛着焦炭人离开了赛道的画面，惨烈至极。 “金辛塔你到底想说什么？”叶唐有很不好的预感。 “你认真看第一辆红色赛车的主人是谁。” 金辛塔接过叶唐手上的优盘，定格在一个比赛结束的画面里，红色赛车的主人正摘下头盔，叶唐视线才移到那人的脸上，就愣住了。 那辆红色赛车的主人是叶棠？ “我怀疑叶棠没有死。”金辛塔抛出了爆炸性假设。 “等等，你把我弄糊涂了，如果他没有死，他哪来的转世？我又是哪根葱？” 叶唐很不满，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忽然想起三世佛，由于印度哲学中，时间和空间的混淆，佛祖分于过去、现在和将来，即燃灯、释迦牟尼和弥勒。 他是叶棠的今生，哪天不会再窜出个他和叶棠的来世吧？ “叶棠如果没有死的话，你的存在就不符合逻辑，可是叶棠如果已经死去的话，方晓春和理查又是向谁学到和叶棠如出一辙的赛车技术？” 金辛塔深深地皱眉，叶唐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屋子里你才是科学家！” 金辛塔嗯了一声，说：“这件事情的确很诡异！所以我需要你去参加F1青年大赛。” “绕了半天悬乎的，你原来还是这目的？” “唐，我没有私心，不信你接着看。” 说着金辛塔又按着优盘的快进键，画面切换到了一辆黑色赛车的比赛表现。 “这个赛车手叫韩拓，原本也是个三流赛车手，在方晓春和理查死后，他的赛车成绩也开始出现了惊人飞跃，关键技巧也和叶棠一模一样！幸运的是，韩拓还没死，而且我调查过了，他要代表凯旋大学参加这次F1青年赛。我们要破解这整件事情的玄机，必须找到机会接近这个韩拓，要是去晚了，韩拓也死了，咱们的线索就彻底断了。” 此时，漆黑的夜色里，一阵冷风从上次被人砸了的玻璃窗灌了进来，阴森森的。 叶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金辛塔，我怎么觉得你在讲鬼故事？我的前世不会要找人附身还魂吧？” “科学研究暂时没有发现鬼的存在，人们看到的许多现象不过是投影片断，在合适的环境下，比如含有铁矿质的红墙会保留过去的画面，前提是在雷雨天气下，闪电使红墙经过磁化处理……” “行了！你别给我越弄越复杂了，”叶唐拉上窗帘，说：“我去报名比赛还不行啊？” “我就知道你也感兴趣，我早帮你报好名了，帝国大学参赛队伍里，你再加上几位学长一共有七个人。但是一个队伍只有三个名额，所以你上场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五十。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这周末帝国大学车队在体育馆要进行圈速测试。——因为F1比赛事先都要争杆位，就是通过测试单圈圈速，争夺靠前的发车顺序。唐，你要是飙车排第一，帝国大学一定会让你代表学校参加杆位赛，你就一定能从候补升为正式队员。” “怎么这么麻烦？”叶唐仰躺着倒在床上，他觉得自己又揽上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不麻烦，你升为正式队员后，在F1青年赛车比赛的过程中，好好观察一下凯旋大学的赛车手韩拓，找到端倪，解开谜团！——这件事情就完美搞定了！是不是很简单？” 金辛塔停止投影，收回优盘，一副成功在望的德性。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答应他周末回家吃饭的！”叶唐一脸的矛盾。 “他是谁？财政官大人？” 金辛塔一脸凝重地说：“可是万一叶棠还活着，你就是个冒牌货。当然了，这就是个假设！到时候财政官大人是选你，还是选叶棠呢？唐，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金辛塔你威胁我？”叶唐脸色微微一变。 “这个周末，记得来参加帝国大学车队正式队员的选拔。”金辛塔抛下这句话就走了，扔下叶唐琢磨了整宿没睡着。 话说蛋疼的学习时光飞逝，转眼又到了周五傍晚，叶唐在一堆作业里挣扎的片刻，终于想起来给邱少湘打个电话。 拨号没多会，电话里就传来邱少湘满含期待的声音：“宝贝你下课了？几点到家？我给你做了新菜式，松鼠十八吃。” “松鼠？”叶唐吃了一惊。 “上回你不是看那些松鼠不顺眼吗？我就把它们都抓了起来……” “你别说了！”叶唐想象邱少湘弄死一群松鼠的样子，完全颠覆了邱少湘英俊温柔的形象！ “我还没说完呢，我按着它们的长相，用面粉捏了几只松鼠，本来想蒸松鼠馒头，可是膨化之后和我想象的有点出入，颜色不是很均匀，个头也比较大，看上去有点像黄鼠狼。” 叶唐忍不住嘴角一勾，“你不早说！” “是你不让我说的，总之宝贝你快点回来啦！” 叶唐都能想象邱少湘扎着围裙在厨房旋转、跳跃、不停歇…… “这周末我不能回来了，学习任务太重了，我要给自己补课。” “真的吗？宝贝你不会撒谎了吧？你想背着我参加跨校的单身联谊，顺便和隔壁的外语学校女学生乱搞吧？” 叶唐被问傻了，回过神对着电话吼了一句：“我操！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连帝国大学隔壁有外语学校都不知道！” “哦，我们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很流行的，看来现在大学的风气有一些变化，不过这样也好，上大学不要谈恋爱，宝贝你要专心学习。”邱少湘委屈的情绪转眼就消散了，改为了谆谆教导。 尼玛，叫我上学不要谈恋爱，那你算什么？我是在和空气谈恋爱吗？ “总之我这个周末很忙，下周末再回家。” “好吧。” 叶唐觉得自己撒谎还算圆满，邱少湘罗嗦了几句学习累了要适当休息什么的，通话就顺利地结束了。 叶唐正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母手机又久违地开始发作了，音乐响起，机械女声酝酿了半天惆怅空虚的腔调，终于哼出了一段如怨如慕的歌词：“天色已黄昏，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善变的眼神！紧闭的双唇！何必再去苦苦强求……苦苦追问……” 叶唐听着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时，母手机弹出空中屏幕，显示一条来自邱少湘的短信。 “宝贝，这星期你不在家，我太想念你了，就上黑市下载了你们地球整个流行音乐库，几十万首歌里我觉得这首歌特别好听，你觉得呢？” “……” 第31章 周六，叶唐走到赛车场，发车站那里四五个年轻男人正有说有笑的，等叶唐走近了，那些人看着他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叶唐倒有这个心理准备，他的身上至少贴了“设计陷害同学”、“傍权贵”、“Z班差生”、“撞车狂人”这几个标签，没有一个是好话。 不过叶唐从前在公司做老大，颐指气使惯了，向来不会讨人欢心，也不打算补救，就在这些队友边上找了个靠背凳子坐着。 本来是要清静无为，但也等同于拽得要命。 后来这些队友跟约好了似的，陆续都走了，整个赛车场空了，外面突然下起风雪，斜斜飘零过出口，叶唐穿得挺厚，就一直灌风等着。 外面草场上的白雪一点一点地变厚，风也越来越大，叶唐等了好几个小时，一直等到中午，还是没人来，他认真地看一眼发车站显示牌上的公告——今日赛车场供帝国大学校队使用，请赛车业余爱好者见谅。 是今天肯定没错，难道因为天气不好就改期了？ 叶唐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金辛塔，没多久，穿得像熊猫的金辛塔也过来了。 “唐，你就在这里吹了一上午的冷风？” 叶唐没好气地答：“嗯，我趁机复习了几百句银河脏话。” “嘿嘿，我问队长汉弥尔顿了，他说什么时候测圈速要看天气。”金辛塔解释着。 “那我先回去了。”叶唐站起身来。 “唐，你别生气啊，汉弥尔顿的意思是说，等天气更恶劣了就开始测圈速，因为据说这届F1青年赛的赛道要设在平野高原。” “平野高原又怎样？” “平野高原天气恶劣，长年风雪，所以杆位测圈速的时间要定在风雪最大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天气预报，大概是下午四点到五点左右。” “你不早说？”叶唐围上围巾，冷着脸要走。 ——“汉弥尔顿早跟队友说了，他们没通知你吗？” ——“唐，你的人缘是有多糟糕？” ——“唐，这可是三人合作比赛，你可要搞好队友关系。” “知道了！金辛塔你真罗嗦！我下午四点再过来。” 叶唐头也不回地走了。 合作还不容易，各取所需而已，别指望老子跟他们称兄道弟！ 一路上雪已经厚得吓人，虽然是白天，但因为天气阴沉，路灯都亮了，经过七八座高耸入天的教学楼时，许多教室的灯都亮着，一线天般的楼缝外，是更加阴暗的天气。 疾速的风雪裹来，叶唐觉得自己像走过暗流涌动的深海，高处那些仰不到关的灯光是发光的鱼群，随时准备吞蚀弱者…… 鬼天气！ 叶唐逆着风雪跑回宿舍，一路跺着脚、抖着雪上了楼。 到了门口，叶唐发现宿舍门没锁，推开一看，穿着灰色毛衣的邱少湘戴着耳机、怀里抱着一个超大保鲜饭盒在他床上睡着了。 叶唐关上门，想看看那个饭盒里装的什么宝贝东西，抱得那么紧？ 叶唐凑近一看吓了一跳，里面装的什么物种？栩栩如生的黄鼠狼馒头？ 邱少湘不会想让他把这糟粕都给吃下去吧？ 叶唐想着下午还要赛车，如果吵醒了邱少湘，一没好果子吃，二是肯定不让他下午出门的。 冲这两条，叶唐准备偷偷溜出门去。 没想到才打开门，后面已经传来饱含惊喜的声音。 “宝贝，你回来了？我等了你一个上午，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去哪玩了？” 叶唐转过身，从容地撒谎：“我找金辛塔请教学习问题了，他是天才嘛，可以从一些非人的角度思考非人的问题。” “哦，我刚听歌睡着了，有首歌说你们地球男人，十个里头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宝贝你是哪一种呢？” 我操！邱少湘你刚睡醒就问这么尖锐的问题！ “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叶唐平静地转移话题，坐在床上。 “噢，这个是我今天早上改良过的松鼠馒头，是不是特别可爱？”邱少湘得意地展示着。 叶唐忍住心头泛上来的厌恶，一脸微笑地说：“嗯，挺可爱的。” “宝贝你中午还没吃饭吧？”邱少湘盘着腿，打开了保鲜盒子，献佛一样捧到了叶唐的面前。 叶唐盖上了保鲜盒子，一脸真诚地说：“你做的我舍不得吃，我先收起来。” 说着叶唐接过把那馒头，出门藏进了外头的厨房，搬了条凳子站上去，藏在了柜子顶上，原因很简单，怕吓着室友。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叶唐回来了，关上门。 “我想你了，宝贝你不想我吗？” 叶唐觉得邱少湘总能那么自如地肉麻，也算是一种高超的外星技能。 “嗯……挺想的。”叶唐不能让他失望。 邱少湘注视着叶唐，怨妇般的口吻悠悠叹气，“唉，果然。” “果然什么？” “你们地球上的男人都是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了。” “我靠！你又是从哪看来的结论？” “嗯，我看了一本叫做《绝恋地球》的小说，讲了三对外星人和地球男人的爱情故事，我觉得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虽然结果都是悲剧……”邱少湘的脸上露出了忧伤的表情。 “小说最喜欢夸张，为了戏剧效果都没有节操，完全骗人的。”叶唐敷衍着，开始思考下午摆脱邱少湘的借口。 “可是当中有两个人的爱情影响了你们地球历史啊。” “谁有这大能耐？” “苏妲己和纣王帝辛啊。” “我没听说过这两个人，他们是谁啊？”叶唐认为绝对不能纵容邱少湘的粉色幻想。 “宝贝你不认识他俩？” “不认识！谁认识那酒池肉林的二货皇帝啊？”叶唐一口咬定。 邱少湘忽然脸上露出笑意，“那咱俩晚上去看这本小说改编的电影《绝恋地球》吧，我正好买了两张电影票，六点开场的。” 叶唐闭着嘴半天，咬着牙说：“好。” “那下午我辅导你做作业吧，这样去玩才能安心对不对？” “对。” 叶唐在邱少湘的监督下老老实实地做起作业来，他忽然发现单身确实是有好处的，自由自在，那他是怎么和邱少湘绑一块的？ 叶唐看一眼给他在书上标重点的邱少湘，眉目认真的一个人。 叶唐忽然清醒了，邱少湘对他的杀手锏就是纪律和溺爱！ 明明是矛盾的两样东西，邱少湘是怎么融会贯通得这么顺溜的？ 叶唐硬着头皮做题，做一道错一道，谋杀时间到了四点，叶唐的神经紧张起来，最后实在没有招，说了一句“我去厕所”，不等邱少湘看出什么，叶唐就往洗手间躲。 叶唐一进门，反锁了洗手间，拉开了窗户，在大风大雪里，从冰得能冻住人手的排水管道爬了下去。 幸好只是二楼，但这丢人的事确实很久没干，有点手生。 叶唐想起小时候偷偷下河游泳，也是这么从家里跑路的，玩当然是尽兴了，至于要怎么收场，叶唐自有一套心得。——溜回家就往床上睡，做老爸的再狠心，也不能把累成泥的儿子弄醒了揍一顿不是？ 叶唐逆着风雪里一边搓手一边笑，自己怎么打小就这么聪明呢？ 到了赛车场，还好没迟，正赶上一个挺高大英武的男人拿着个报名单在集结队员，估摸就是那个队长汉弥尔顿了，喊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叶唐赶了上去。 汉弥尔顿看了他一眼，说：“人来齐了就一个个轮着测圈速吧。” 外面天气真是恶劣到了极点，连发车站里都飘进来雪花。 汉弥尔顿指着别的几个队员编顺序，到了叶唐这，说：“你最后一个吧，我听说你没有什么比赛经验，风雪里开赛车可不太一样，你多看看别人的操作手法。” 叶唐觉得这个汉弥尔顿还算好意，点了点头。 一辆辆赛车轮流上场转圈，本来以这些飞车火箭般的车速，往常不要一分钟就能回来一辆，但叶唐从车库里的大屏幕看他们赛道上的表现，发现风雪里开赛车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有部件的性能在严酷的低温和乱窜的风力下都发生了变化，要让赛车保持平衡再加速，如同在乱流里放风筝一样困难。 终于轮到叶唐上场，果不奇然，才将赛车预热升空，就陷进了一种开车陷进泥泞的状态，他没有发动车子往外冲，而是耐下心来，反复地调试各个配件。 别的队员成绩都出来了，下了赛车都不耐烦地看着叶唐，一个个催促着。 “快点吧，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再怎么调试，也就是临时抱佛脚！” “别磨磨蹭蹭了！风雪里靠的都是真技术！” 叶唐对这些烦人的罗嗦都置若罔闻，折腾了半天，终于把他的这辆A-990弄和谐了，准备发车。 队长汉弥尔顿发令、开始计时，叶唐的红色赛车一瞬就冲了出去。 从屏幕上看，风雪加交的赛道上，红色赛车的速度惊人得快，甚至比平时好天气时还快！ 众人惊诧起来，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下，居然能迅速切准风向，乘着随时变幻的风力给自己的赛车加速，呼啸的发动机声音昂扬得像出海的蛟龙， 也就是白驹过了几个隙的功夫，叶唐像借了光速转完了整个圈，猛地冲回了发车场，包括汉弥尔顿在内的队员们看着这圈速结果都傻眼了！ 叶唐借着风力加速的表现，可以说是神乎其神！ 而在赛车场高处，将叶唐的赛车都看在眼里的金辛塔脸色却忽然变得惨白，他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叶棠撞车的圣马力诺星球的气候一半极热一半极冷，而号称‘魔鬼也会胆颤’的伊莫拉赛道，常年都是零下一百多度的低温……那么叶棠的赛车即使撞车起火，低温环境应该能缓解火势，怎么会来不及抢救？以至于让他彻底烧成灰烬甚至飞烟？ 叶棠的尸体到底在哪里？ 第32章 叶唐跳下赛车，毫无异议的，汉弥尔顿让他作为出赛正式队员，叮嘱他以后每天傍晚来参加训练。叶唐点点头，匆匆忙忙就往宿舍跑。 上一趟洗手间半个来小时，邱少湘一定以为自己有毛病。 叶唐一口气跑回宿舍楼下，气还没喘平，攀着排水管就开始往上爬。 风中的雪粒子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来，叶唐好不容易用一条胳膊攀上窗台，正准备提口气再往上钻，没想到邱少湘探出头来，脸凑近得几乎要擦着他鼻子了。 叶唐受惊不浅，手上脱了力就要往下摔！幸好邱少湘轻而易举就拽住他肩膀，接着双手揽着他胁下就把他整个人抱了进来。 重新落地的感觉挺好，就是靠在邱少湘怀里，叶唐觉得心跳出卖了自己。——对面的镜子把他心虚的表情展露无遗。 “你摔下去怎么办？” “你要不是突然探出脑袋，我也不会松手。”叶唐挣开邱少湘。 “宝贝你去哪了？”邱少湘打开热水，用毛巾给叶唐擦脸上的灰。 “我就出去转转。” “真的？” “真的。” “哦，”邱少湘居然没有追究，“现在快五点了，我们出发去看电影吧。” “嗯。” 邱少湘是自己开着车过来的，停在楼下，叶唐跟着坐上了副驾驶位置，一路风雪里离开了帝国大学，呼啸地进了米兰主城区，迎面的车流是白晃晃的前车灯，离去的车流是红闪闪的尾灯，还有高架桥上，一盏盏昏黄色的路灯，像漂浮在空中的莲花，抬头看看天空，铅云沉沉，只有天黑前残留的一隙光，透着云层的厚度，深不见底地遮蔽这个世界。 “你们外星也堵车啊？”叶唐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邱少湘。 “一般不堵车，今天天气太糟糕了。”邱少湘的声音很平静。 空中缓缓前进的车流里，移到了下一个路口，邱少湘开着车拐进了另一条辅道，停在了一家老旧的电影院门口。 大厅里稀稀落落没什么人，候场的时候，叶唐跟邱少湘站在落地窗前看雪，邱少湘一句话都不说地攥着电影票，莫名其妙地散发出楚楚可怜的气场。 “我刚才溜出去没干啥坏事啊。”叶唐开始打保证。 “真的？”邱少湘的眼神无辜地飘过来，又无辜地飘走了。 “你又在胡思乱想啥啊？怪吓人的？”叶唐没有和外星人谈恋爱的经验，尤其是又敏感又聪明的外星人。 “宝贝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邱少湘一本正经。 叶唐傻眼了，“没！” “那你为什么偷偷摸摸的？你有事情瞒着我。”邱少湘注视着叶唐。 “虽然说是谈恋爱，但不可能一直粘在一块，偶尔也要给彼此一点空间。” “宝贝你从洗手间爬下去，就是为了找空间去了？” “额……差不多吧……” “你开始嫌弃我了？” “没有。” “骗人！”邱少湘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你们地球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是经过无数本书籍证明的。” “你又看啥小说了？” “《危险！地球男人》、《论地球男人的自私！》、《地球男人最爱逢场作戏！》……” 叶唐沉默了，他硬着头皮看了看周围，也没几个人。 叶唐转过头盯上了邱少湘，在他复杂的目光下，邱少湘一怔。 一眨眼的功夫，叶唐把邱少湘按在落地窗边，强吻上他的双唇，舌尖飞快探进他的嘴里交缠来往！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激起莫名的不安与躁动。 叶唐就这么激情澎湃地吻着邱少湘，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邱少湘温润炽热的唇也紧紧压迫着他，辗转厮磨寻找出口。 窗玻璃外，风雪交加，泥泞的道路上交错的脚印。 古人说人生何所似来着？应似飞鸿踏雪泥。 邱少湘，我也往你身上留过印迹了，就算到时候来了一个叶棠还谁谁，我就是我，不管前世来世，还有什么地球男人的集体劣根性，他们通通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邱少湘，我对你的爱，超过世上所有人！ 两个人吻得透不过气来才松开，叶唐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说：“刚好六点，咱们去看电影吧。” 一脸高兴的邱少湘跟着叶唐检票进了放映厅。 两个小时过去了，叶唐发现自己看了一部匪夷所思的电影，大概是外星人的思维比较奇特，爱情居然高于政治、高于国家命运，同时，无论纣王帝辛追求身体的解放，还是苏妲己毫无顾忌地展示自己的妖娆美丽，都得到了颂扬。 叶唐发现邱少湘从头到尾看得很认真，尤其是纣王帝辛出场的时候，目不转睛的。 电影散场，叶唐安慰了他一句，说：“地球人也是人，没那么复杂。” “宝贝你知道水星餐厅吗？” “水星上还有餐厅？我们地球人怎么不知道？算了，我们科技落后，你接着说。” “在水星餐厅上可以观赏地球人。” “然后呢？”叶唐微微一笑，努力让自己不那么令人讨厌。 “地球人太矛盾了，一会喜欢一会不喜欢，见异思迁、移情别恋、始乱终弃……” “那外星人呢？” “从一而终。”邱少湘说这话的时候又看了叶唐一眼。 “那我和你家赛车手都站在你面前的话，你选谁？” 叶唐为自己能想出这么恐怖的问题折磨邱少湘感到骄傲！ “我选你啊。”邱少湘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叶唐保持着笑容。 “因为你身体比较差，心灵又比较脆弱，没有我你会死的。” 叶唐停滞了半天，问：“这算是同情吗？” “我觉得宝贝你比以前有趣多了，喜欢做一些我意料不到的事情，还喜欢口是心非地折磨我，总之理智告诉我你已经变成了坏男人，可我还是离不开你，地球男人果然像毒品。” 邱少湘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叶唐冷静地问：“你又被哪本书给忽悠了？” “《地球男人会上瘾》。” “你能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停止你关于地球男人的学术研究吗？” 第33章 邱少湘把叶唐送回学校后，在车里吻别得正火热，邱少湘忽然就说要回去了，叶唐懵了一下，追问着邱少湘怎么不跟他住一个晚上，邱少湘说了一句“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下周记得回家”，就把叶唐请下车，自己开着车走了。 尼玛，煮熟的天鹅肉飞走了，叶唐一脸欲求不满地回了房间。 之后就是一周白天上课、晚上训练赛车的日子。 由汉弥尔顿、叶唐，还有一个叫佐治的家伙组成了三人队伍，每天想着法儿怎么让三辆赛车组成阻力最小的队形，叶唐不想多事，由着这队长和佐治折腾，让叶唐往东就往东，甚至暗地里减速迁就他俩也无所谓，叶唐的目标很明确，安然等到F1青年赛上场就行了。 时光飞逝，赶到周五，不仅傍晚要训练，还要占用周末，叶唐的心思早就飞到了米兰城郊外，最后跟队长汉弥尔顿请假，找了个借口说：“家里有人身体不舒服。” 汉弥尔顿十分通情达理，一副“财政官大人那边的确不能怠慢”的会心微笑，就同意了叶唐两天假期。 叶唐怀着人不知而不愠的宽阔胸襟，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坐车回到了郊区银杉道，只不过站在熟悉的大片冰湖前，扶着桥上栏干的叶唐发现邱少湘的房子不见了。 这又是玩什么外星魔术？ 叶唐正要打电话给邱少湘，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不知从哪窜出来的莫桑幽幽地说：“叶先生，请跟我来。” 吓了一跳的叶唐跟着莫桑在一片荒凉的雪地里穿行，明明这片雪原里什么都没有，叶唐询问着：“莫桑你是一直跟着我，还是刚好出来散步？” “财政官大人让我保护你。” “你是说这两个星期你都在我附近？” “差不多。” “那我开赛车的事，你也跟他说了？”叶唐黑着脸。 “我只负责保护您，不干涉您的生活。” 叶唐觉得莫桑站得笔挺的身姿顺眼多了。 “不过上周财政官大人来找您的时候，问我您一整天怎么都不在宿舍？” “你说啥了？” “我不能对财政官大人撒谎。” “你到底说啥了？”叶唐如临大敌。 “我说您锻炼身体去了。” “……”叶唐松了一口气，“看不出来，莫桑你还是很灵活的嘛！——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没有？” “出于安全的考虑，这幢郊区别墅平时无人居住的时候是屏蔽状态的。” “他不在家吗？” “财政官大人一般住在财政大楼附近的公寓，现在还没有回来。” 叶唐跟着莫桑走过了大半个冰原，海市蜃楼般的别墅出现在眼前，也不知道莫桑怎么启动了所有设施，叶唐推开门时，客厅壁炉已经烧起温暖的火。 到处都是原样的摆设，叶唐忽然觉得有点寂寥，正这个时候，冰原外传来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一大队专车停在了门外，无数警卫像突然赶场而来的演员，重新将这个地方维持得既热闹又有秩序。 叶唐微微皱起眉头，邱少湘已经从车里下来了，匆匆几步并一步，走进门来，一把亲热地抱住叶唐，问：“宝贝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学校里也没什么事。”叶唐闻见邱少湘身上清凉的味道，像纯净的雪。 “哦，我给宝贝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什么东西？” “在里面。”邱少湘牵着叶唐就往走廊穿行，到了尽头，原来的窗户变成了一扇白色的门。 推开门的一刹那，树木葱郁，鸟语花香的世界。 “这个是什么？温室大棚？” “高级一点，我上网买的春天。” “买、春？” “……”邱少湘嘴角有点抽搐，“反正是个季节定制方案，我买了春天、夏天和秋天，这样宝贝你就能和我在周末见面时，享受一年四季的约会了。” “是挺高级的。”叶唐看着眼前一大片望不到头的桃花林，邱少湘不知什么时候手上拿了个摇控器，“我给宝贝你看看夏天的效果。” 正说着，那些桃花已经全部急速凋零，旁边的紫藤萝花架也凋谢了一片后，池塘的莲花盛开了，满目蓊郁的绿竹林。 “哦，还有昆虫效果。”邱少湘得意地玩着摇控器，蝉鸣声、蜜蜂嗡嗡声，“还可以切换到夜晚模式。” 一瞬间，黑夜幕天的星光，以及竹林里弥漫的一大片轻盈的萤火虫。 “加速换成秋天吧！”邱少湘按下摇控器，那些萤火虫簌簌落地，没多久，高大的枫树、栎树开始飘散火红、金黄的秋叶，层层叠叠地铺满地面…… “宝贝，这个是不是很好玩？你喜欢吗？” “我怎么觉得有点残忍……” “不残忍啊，每个人都想当神，小范围内地操纵季节就可以带来这方面的体验，而且的确很方便啊。”邱少湘理所当然的样子，“宝贝，我们返回夏天夜晚模式吧！” 萤火虫们又重新飞翔起来，闪烁在竹林与荷花的香气里，邱少湘拉着叶唐坐在河边的草坪里，躺着看夜晚的繁星，夏天清凉宜人的风吹来。 叶唐问：“这些草啊树啊，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机械的啦，只不过高仿真而已。” “那你觉得浪漫吗？” “跟宝贝你在一块就挺浪漫的。”邱少湘的逻辑，叶唐永远自愧弗如。 邱少湘说着又按了按手上的摇控器，说：“试一次下雨模式吧？” 一瞬间电闪雷鸣，大雨瞬间就泼了下来，叶唐转眼就跟落汤鸡一样淋了个透心凉。 同样湿垂着头发、一身是水的邱少湘有点后悔，说：“没想到效果这么快，幸好没有用冰雹模式。” 哗啦啦的雨声里，叶唐挥着手无语地喊：“你还不把这雨给弄停了！” “知道啦！知道啦！”邱少湘停了雨，叶唐抹了抹脸上的水渍，冷哼了一声：“还真是难得的约会！老子换衣服去了，你自己跟自己玩吧！” “宝贝你不喜欢这个礼物？” 叶唐懒得理邱少湘，在这草叶泥泞里想站起身来，没想到邱少湘一把拽住他，叶唐脚底一滑，就自投罗网地摔到了邱少湘的怀里。 “宝贝，你不想试试在野地里亲热的感觉吗？” 叶唐揉着自己磕到邱少湘肩膀的下巴，郁闷地问：“你买这个什么高端的四季就是这个目的？” “你们地球上的亚当和夏娃不就是过的这种生活吗？我还以为你们地球人都尊崇这种模式呢？”邱少湘又开始引经据典，上床的事有必要这么学术吗？——但叶唐必须承认，邱少湘成功挑逗到他了。 叶唐抬起一只手拉过邱少湘的后颈，用力搂住他，强吻上他的嘴唇，舌尖灵活地挑逗着他，邱少湘先是一滞，很快回过神，给予他最强烈的回应，愉悦地轻哼出声。 湿透的衣服很容易就扯了开来，在雨冲过的草坪里，忍不住疯狂的需索彼此，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润湿的双眼，暧昧的呼气，低沉的倾诉，对方的每个动作都能引燃彼此的热情，心在一点一点地沉沦，这一次，叶唐异常主动地把自己献出去，身体更贴近，汗水濡湿了怀抱。 接着周末两天，就像蜜月一样，想做就做，有时候是桃花树底下，有时候是竹林子里头，还有时候干脆滚到溪水里，叶唐也不能理解自己怎么就疯狂地想要邱少湘，也许潜意识里的危机感压迫着他。——逼近的F1青年赛上，如果从韩拓那儿顺利解开谜题，如果叶棠还活着…… 叶唐觉得自己像霸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因为这种随时要失去的恐惧，果然能激发出疯狂的珍惜。 但时间不能如叶唐所愿地停滞不前，转眼又要返校，叶唐装作浑不在意地和邱少湘约定说下周末回来，邱少湘一脸温柔地说要送他回学校，开着车子到宿舍楼下，邱少湘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叶唐忍不住又狠狠地亲吻他，要不是金辛塔刚好打电话过来，，两人差点在车里又要玩起火来。 叶唐下了车，和邱少湘挥手告别，一回到宿舍，发现金辛塔在门口正一脸凝重地等着他。 “唐，我劝你凡事还是要有备无患，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 金辛塔刚才已经看见楼下叶唐和邱少湘在车里的激吻，旁若无人。 “有话直说。”叶唐开锁进门。 “我查过了叶棠生前效力的莲花车队背景资料了。” “怎样？”叶唐放下背包，坐在床上。 金辛塔关上门，说：“莲花车队的随行医生叫林佑天。” “那又怎样？” “林佑天的哥哥叫林佑宇。” “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 “林佑宇是我爸爸的同事，原来辛比克国立大学宇宙编码实验室的副教授，他和江副教授在实验室解散后，都加入了帝国大学的编码实验室。” 叶唐沉默了一会，问：“金辛塔你不也在这个实验室工作吗？你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我只是个助理，好多研究都没有权限参加。”金辛塔诚实地说。 “你是说那个叶棠会是编码实验的一部分？” “我也只是假设。” “那你要怎样证实这个假设？而且到底是什么实验？” 金辛塔一脸无辜，说：“唐！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但我有不好预感，我以我劝你还是不要深陷在感情里。感情这种东西是干扰人的理智的，会导致伤害自己或伤害别人的愚蠢行为。” 第34章 周三，平野高原，F1青年赛前的杆位赛。 发车的万人平野体育馆里座无虚席，各个大学的车队都已涂装上场，叶唐眼睁睁看着自己红色的A-990被刷成了土黄色，还在车前盖上印了帝国大学的校徽，整个造型就像一只癞蛤蟆！ 而叶唐被迫坐上这只蛤蟆，与各个大学的代表选手一道轮流测度圈速。 坐在观众席上的金辛塔接入了叶唐与队员们内部交流的对讲系统，说：“唐，你看到那辆红色赛车没有，车手就是凯旋大学的韩拓。” 老子最喜欢的大红色就这么被抢走了！ 叶唐盯着发车站的屏幕，正看见这个韩拓上场，在风雪的激流里轻轻松松地飙了一圈下来，速度已经遥遥领先。 叶唐看着韩拓的表现，本来还打算保留实力，但现实不允许，只好全力以赴，一圈轰鸣的赛车开得既狂且疯，下场时叶唐看了一眼数据，居然还输了这个韩拓零点几秒，排在了第二，而凯旋大学的啦啦队在观众席那擂鼓挥旗，一派小人得志的欣欣向荣景象。 金辛塔的安慰声传来：“唐，你的训练量还不够，输给这个韩拓也还算正常。” 叶唐冷哼一声：“我觉得不正常，除非是那个叶棠亲自上阵，不然不可能超过我。” “可是输了就是输了。”金辛塔说着风凉话。 叶唐无奈地接受事实，杆位赛之后，发车顺序确定下来，凯旋大学的车队排第一位，帝国大学第二，剩下的各大大学车队依次类推。 比赛设置为是24小时拉力赛，所有车队将在平野高原残酷的环境中不吃不喝一昼夜，直到第二天重返体育馆，因为这项比赛关系到F1职业车队的新人选拔，赌博活动更加狂热，押了巨额赌注的观众们往往和赛车手们一样24小时作战、吃睡都在平野体育馆，等待惊人的一夜暴富。 出发后，叶唐一直听从队长汉弥尔顿的指挥，按着枯燥的队形在风雪中前进。 据介绍，中途会有十来个维修站对赛车进行调试，有需要加油或者替换磨损配件的车队会暂停比赛，除了这短短的休息，赛车手们剩下的时间都得在赛车里高强度地操作，还得适应随时变幻的恶劣天气。 才出发了两个小时，叶唐就已经发现自己纯粹找了份活罪受。 而按照汉弥尔顿的计划，为了轮流休息，车队受风力最大的领头赛车由三人轮流，按着一个小时切换的速度，叶唐还得到前头挨风刀去！而这平野高原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荒凉的山脉连绵着巨大的嶙峋乱石，低矮的灌木、团团的枯草在红色砂壤上苟延残喘，沓无人烟，只有偶然能看见一片生锈废弃的风力发电杆，好像一片枯萎的白色三瓣花，呜嗡呜嗡转动着，捕捉流窜的风。 这样的景色已经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了，叶唐审美疲劳，只能瞪着无尽的赛道，只差了五秒的发车间隔，凯旋大学的车队已经跑得老远，根本不利于叶唐观察韩拓的表现。 叶唐切换了频道，向金辛塔发问：“你是不是该开个直升飞机之类的玩意去看看那个韩拓？” “唐，我在看大屏幕，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如果他有什么异动，你就要追上他查看，以免他出事故。” “你说得轻巧，我怎么追上他？” “尽量不要在维修站休息。” “这不是由我决定的，汉弥尔顿可不会让我脱离队伍。” “唐，你什么时候这么循规蹈矩了？现在是在查案，不是赛车……” “行，我不顾集体利益，要是被学校开除了，你可能替我做担保。” “放心，你最多被车队开除……” “谢谢你的好消息啊金辛塔！”叶唐切换回了车队的通讯，队长汉弥尔顿正在一厢情愿地让三个人团结起来，战胜风雪，战胜一切困难…… 这汉弥尔顿怎么跟地球上的领导一个腔调？ 疲倦到令人麻木的八个小时后，队长汉弥尔顿已经命令三个人一起到下一个维修站做补给，帝国大学的车队刚进了维修站，凯旋大学的车队已经重新加好了油，正在置换配件，而叶唐的赛车刚加满油，凯旋大学的车队已经要重新出发了。 叶唐等不及检修配件，已经发动引擎冲了出去。 没多久，汉弥尔顿队长气急败坏的命令已经传了过来：“不进行赛车维护还单独出发，叶唐你这是在找死！” 叶唐关闭了通讯，换成了金辛塔，问：“金辛塔你不会要害我吧？” “我要是害你，财政官大人非吃了我不可。”金辛塔那头传来飞快的嘀嘀声。 “哼，你在干嘛呢？”叶唐已经疾速跟上了凯旋车队，厚着脸皮成了不请自来的第四位队友。 “我在计算韩拓的表现，在过去的八个小时，他的数据已经出现了很大的不稳定性。” “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涉及到风速矩阵，我对比了一下你的数据，你一直将赛车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风速阻力系数下，但韩拓似乎有间歇性地高亢和低迷。”金辛塔滔滔不绝。 “你能说人话不？” “就是他不稳定，唐你很稳定。” “你不早说！”叶唐冷哼一声。 “我说了你不信我才给你解释的，唐你怎么能倒打一耙？” “好了！不要干扰我了，直接说重点。” 凯旋车队很不满意多了个蹭队形的，不断变换策略地想甩开叶唐，叶唐临机应变，不能说费力，但也绝对不轻松！ “唐，我看韩拓这不稳定性的频率加剧了，你要盯着他，他要是出现自毁倾向，你要把他救下来。” 尼玛，高速赛车还叫他救人？ “我怎么救？” “唐，你是开赛车的高手，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金辛塔！”叶唐一咬牙，“我要是小命送这了，你得给我办个大型3D特效的追悼会，宾客人数不能少于四个数字，银河系三千星球同步直播，信号至少覆盖整个地球三天三夜，中英文外加银河话，三语同播！要是有哑语手势流利的解说员就更好了……” “唐，我一定会满足你的。”金辛塔笑出了声，他忽然有点理解财政官大人为什么迷恋叶唐了，叶唐的身上有种神秘而多情的力量，倒霉的总是他，大而化之的也是他，真是个有趣的地球人。 叶唐专注地缠着凯旋大学的队伍，天色已黑，在黑灯瞎火里又熬了三四个小时。 韩拓的数据越来越不稳定，就像超载的货车，金辛塔提醒叶唐盯紧，叶唐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三辆赛车，韩拓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变换队形时将赛车开在阻力最小的队尾，这样倒对叶唐有利了，起码盯梢起来没有别的障碍。 车队在冷峭的夜风夜雪中继续疾速坚持着。 叶唐的车子开始出现性能上的暇疵，还得花精神来调试，累得像狗一样！ 他正一边骂脏话一边调平衡时，突然前方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韩拓的车子猛地制动，却无可救药地撞击到了弯道上，一个反弹，凌空就要飞出赛道。 我操！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整个平野高原赛道有一段完全是悬崖峭壁，又是夜行，赛车有安全限速，但韩拓似乎完全不能掌握制动的技巧，车子已经完全失控！ 叶唐看着那辆大红色赛车在夜色中急流般旋转的车灯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立马就要摔下悬崖！叶唐没有时间考虑对策，瞬间加速冲出了赛道。 平野体育场本来不乏昏昏欲睡的观众，四个闪亮的大屏幕上不时切换着各个车队的表现，忽然所有屏幕都紧急停留在凯旋车队，不同角度的画面放送着。——凯旋大学队长韩拓的红色赛车飞出赛道，跌向了黑暗的悬崖，而紧随其后的帝国大学车手叶唐也跟着撞出赛道。 整个体育馆一片震惊，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屏幕迅速切换到黑夜的红外线追踪，黑不见底的深渊里，只有风雪的哀鸣声…… 金辛塔没想到叶唐会直接开着车下去，紧张地呼叫，“唐！你这个疯子！你……你还活着吧？” 半天都没有人应答，一向没有感情的金辛塔手心开始冒汗，“唐！你说话啊……” 足足有五分钟，原本喧嚷的体育馆静得像座死城。 “我操！老子忙着救人，还要陪你聊天？”叶唐的声音忽然传送回来，简直如同天籁。 红外线屏幕上，忽然显示一辆土黄色的赛车用车顶托举着一辆翻转的红色赛车升空，在狂风中如同杂技一般地保持平衡，体育场内一片咂舌，看着画面重新恢复正常光亮，那辆土黄色赛车已经停在赛道上，不过这土黄色赛车似乎因为高空接物，被压扁了一大半，而红色赛车也因为撞击变形…… 天空中急救飞机已经开始降落，开始切割这两辆赛车施救，整个体育场上的观众看着从赛车里救出来的叶唐和韩拓都还活着，一片矫情的掌声忽然响了起来。 连躺在担架上的叶唐都从耳机听见这掌声了。 刚才赛车虽然压扁了一大半，但幸好没压着他，只不过受惊不浅，装死而矣。 眼看自己能和韩拓一块上救疗飞机，叶唐一则庆幸可以凭病友身份密切调查，二则庆幸剩下的十二小时非人赛车终于不用奉陪了。 赛车报废了才好！老子坚决不干了！ 等坐着飞机到了平野高原急救医院，叶唐做了个全身检查。 医生除了对他的水晶心有点吃惊之外，并没有检查出别的什么伤病。叶唐穿着病号服正准备离开急诊室，忽然听见背后医生和护士的议论。 ——“现在居然还有人用水晶心？” ——“是挺奇怪的，几年前，医学杂志已经表明水晶心有强烈的副作用，母爱泛滥，甚至如同天使一般的牺牲精神！” 叶唐的脚步停滞了…… 瓦当星球的死青蛙还跟自己说什么装了水晶心会剔除感情干扰？ 我操！还我高贵无情的男儿心！ 第35章 叶唐的手按在胸口郁闷了老半天，走到韩拓的病房前，本来想置之不理，但转念一想，都折腾到这份上了，没有放弃的道理。 叶唐刚推开门，原本闭目养神的韩拓忽然睁开眼睛，凌厉而防备的眼神，等看清是叶唐这个救命恩人，才有点放松，问：“你是帝国大学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有一颗水晶心。”叶唐没好气地答。 “什么意思？” “韩先生，咱俩死里逃生，患难之交，开个玩笑不行啊？”叶唐关上门，拉了条凳子坐在病床边，开门见山说：“你也许该告诉我真相？” “什么真相？”韩拓盯着叶唐那张脸。 “我这张脸是不是长得很像你师傅，叶棠？” “我没有师傅！” “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你的赛车技术怎么会突飞猛进？我不妨告诉你，你这次出事决不是意外，之前已经有一位叫方晓春、一位叫理查的赛车手和你一样，从三流赛车手变成一流赛车手，幸运的是，他俩已经死了，你还活着。” “你开着赛车跟在我们后头，就是为了救我？”韩拓明白过来。 “差不多，不过我救你纯粹是为了调查真相。” “原来如此，”韩拓终于冷静下来，“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只是做了个手术。” “手术？”叶唐倒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答案。 “相当于是一个实验项目的志愿者，因为各行各业都不缺乏像我这样的失败者，人人都渴望拥有天分，一夜成名。” “你是说，有出售天分的手术？” “差不多意思，人人都想成为佼佼者，还有人像我一样，想成为顶尖的赛车手，但是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没有天分就是没有天分，我们不甘心一事无成，所以自愿加入了这个实验项目，希望脱胎换骨。”韩拓停顿了片刻，说：“手术之后，我的确拥有了不同寻常的天分，这种感觉其实真的很好，永远得心应手，万众瞩目。” “恐怕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吧？我看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很不稳定了。”叶唐毫不留情。 “我的确没有想到，似乎我的身体没办法承受这种天分，”韩拓开始喃喃自语，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雪已经小了一点。 “我大概知道了，你们的自杀行为是一个手术试验的副作用，而且这个手术不只针对赛车市场，甚至牵涉到许多别的领域。” 韩拓无奈地点头，说：“我所知的也很有限，我只能告诉你，是实验项目的负责人，一个叫林副教授的人找上我，说服了我，然后带我去了一个地下医院做的手术。” “林副教授？地下医院？你知道地址吗？” “不知道，我坐上了一辆封闭的车，而且是夜里，到达一间车库后，我已经分不清方向了，世界上的车库都长得差不多，嗯，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韩拓的脸上露出了迷茫。 叶唐明白了，他不能指望一只实验室小白鼠告诉他背后的黑幕。 “总之你不想死的话，就放弃赛车吧。”叶唐最后好心叮嘱了一句，离开了病房，向保持通讯的金辛塔询问——“金辛塔，你都听到我和韩拓的对话了吧？你有什么看法？” “唐，你下楼再说，我在门口等你。”金辛塔的语气很凝重。 叶唐走下楼，停车场上金辛塔的车灯亮了，金辛塔探出车窗，着急地招手，“快点，咱们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叶唐匆匆上了车，金辛塔迅速启动，离开了平野高原。 “到底怎么回事？”叶唐觉得金辛塔的反应不同寻常。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唐。” “到底怎么回事？” 金辛塔深吸一口气说：“在辛比克大学，我曾经，无意中，走进了地下实验室，那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 “巨大的什么？” “太平间，不过里头不是存放尸体，而是连接电源的黑匣子，我看过每个匣子的标签，是近一百多年来各行各业杰出的精英，我们实验室解散之后，那个地下太平间已经空了，黑匣子都不见了。” “骨灰盒？”叶唐越来越不解。 “不是，你知道宇宙编码理论，死亡缝隙理论，人在死前一刻，灵魂出窍什么的。” “然后呢？” “有人想保存精英的编码。” “复制灵魂？存进黑匣子里？” “差不多，叶棠撞车时，恐怕车队医生复制了他的生命编码，再通过手术，灌输到方晓春、理查，还有韩拓的大脑中！但还是出现了互斥反应，导致了实验品的自杀现象。显然，这是一个不完备的实验，不找到最佳的复制方法不会停止。如果我们去追究别的领域，一定会找到相似的现象，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去追查当中的规律。” 金辛塔喃喃自语。 “为什么有人希望复制精英的编码？＂ ＂如果，用年轻的身体替换衰老的身体，再灌输精英的编码，相当于永生？” 不死的确令人迷恋，但这个试验用活人当小白鼠，“金辛塔，这个实验如你所说，将一个人的编码输入到另一个人大脑中，会产生互斥反应。” “这只是技术障碍，早晚有一天会解决的，比如，在近亲之间复制，或者，复制出相同DNA的身体作为载体……” 叶唐沉默了。 金辛塔说：“最可怕的是，唐，你不想知道谁有能力操纵这样一个漫长的实验？” “反正不会是邱少湘，他一直以为叶棠完全消失了，＂叶唐沉默半晌，“如果叶棠已经死了，他的尸体在哪里？” “应该是毁尸灭迹了，但叶棠的编码一定是在帝国大学的地下试验室！” ＂那我们现在回学校？＂ “不行，太冒险了，唐，你这次救下韩拓，已经打草惊蛇了，我们必须去找财政官大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金辛塔十分镇定。 两人的车子才离开没多久，平野医院突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爆炸点正是韩拓的病房。——在实验者眼中，失败的实验品只能做抛弃处理。 返回米兰城郊区前，叶唐已经打电话给邱少湘。 刚接通时，叶唐没来由地觉得邱少湘永远冷静的声音是多么地悦耳！ “你在郊区别墅吗？”叶唐忽然有点后悔上周末跟邱少湘摊牌，赶跑了警卫莫桑。 “宝贝你怎么了？”邱少湘察觉到叶唐声音不同寻常的紧张。 “我要见你。” “宝贝你先在别墅等我，我让莫桑在桥上接你，我很快就回来。”邱少湘安排着。 十五分钟后，金辛塔和叶唐终于返回了米兰城郊区，当两个人由莫桑带领着安然地坐在别墅里，忽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没多久，邱少湘也回来了。 “宝贝，你到底怎么了？” 叶唐说了个大概，当提起叶棠的编码时，邱少湘的表情仿佛陷入沉思。 金辛塔说：“现在惟一能证明这不是猜测的途径，就是封锁帝国大学的编码实验室，找到储存编码的黑匣子。” 邱少湘吩咐着：“莫桑，你带人过去看看，不要声张。” 莫桑听从命令，带领警卫前往。 没多久，帝国大学编码实验室已经被控制住，地下实验室的影像传了回来。 冰库一般的地下，柜子上摆放着一个个通电的匣子，无数的标签如金辛塔所说，是一个世纪各个领域的名人，有艺术家、科学家、运动冠军…… 这时身处实验室的莫桑已经开始汇报：“找到了黑匣子名单。” 画面转移，名单发送回来，滚动的名字里，第一个居然是画家梵尔，还有辛比克大学的三位教授，甚至瓦特·爱德华，最后还有叶棠。＂ 这些被认为是精英阶层的生命体都被保留了编码，整个名单上没有寂寂无名的平民。 壁炉的炉火散发温暖的光照亮整个房间，叶唐突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假设，他目光注视着邱少湘：“如果你把叶棠的编码输进我的脑袋里，他就能重返这个世界上。” “宝贝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叶棠的编码输进别的脑袋里会导致互斥反应，但是我和他是一样的身体，把他的编码输进我的脑袋里，我想你就可以和他重新在一起了。” 叶唐喃喃自语，外星旅行一点都不好玩，让人心碎。 邱少湘沉吟，“我想宇宙终端把你送到外太空，是基于因果循环，让你调查前世的死因。而且以银河系的科技，身体的各个部分随时都可以替换，躯壳一点都不重要，只有装着躯壳的灵魂是惟一的，你的灵魂一直都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用一堆编码取代你？哪怕你下辈子变成一只松鼠，或者一只黄鼠狼，只要我能认出你来，我还是会和你在一起的，这样才算从一而终。” 叶唐的心仿佛受到春风一样的安慰，好受了一些，但又夹杂着一种郁闷。 “我为什么要变成黄鼠狼？” “宝贝你从外星人变成地球人，已经表现出向低等退化的趋势了，所以你来世完全有可能是一只黄鼠狼。” 邱少湘的脸一本正经，但嘴角却含着笑意。 “……”叶唐咬牙切齿地说：“老子希望你来世也是一只黄鼠狼，不然老子实在高攀不起！” “哦，这么说，宝贝你现在就是高攀了。”邱少湘得意地笑着。 “很好笑吗？” “原来宇宙终端一点都不反对我和你在一块，这不是最值得庆祝的好消息吗？”邱少湘满脸的幸福，“宝贝你不知道我多么害怕再次失去你……我不能保证下辈子能从整个银河系的几亿只黄鼠狼里认出你来。” 第36章 一个多世纪以来，在各个大学转移的编码复制实验从来没有解散过，金辛塔查看了实验数据，近一千多名希望增长天分的志愿者自杀或意外死亡，但活人实验从未中止，从特定编码的抽取、剪切到复制，当中的技术一直被缓慢地推进，而实验室也一直在收集殒落天才们的源编码。 这些看似简单的工作步骤，却意味着强大的支持。——辛比克大学三位教授的遗体，存放在法庭管辖下的太平间，是谁在第一时间获取了他们的编码？ 邱少湘将一千多名受害者的名单发送至大法官阿尔法，公开立案，整个银河系的人民为之震动，而一夜之间失踪的编码科学家们，也被要求强制出庭，如十五日不应答，将作通缉犯处理。 十日之内，银河系的舆论风起云涌，分作两派，有人开始公开支持这个实验，甚至有更多人愿意加入到其中——宁愿死也不愿平庸，哪怕成为天才的复制品。 十五日最后期限，这几名编码科学家自愿出庭，而他们的保释人竟然是大将军爱德华。 而大将军也毫无愧疚地承认爱德华家族是这个实验的支持者，同时出示了大量的文件，证明一个世纪以来，这些人都是自愿加入实验，签了生死状的。 一时间，各界兴起论战，编码实验是科学开拓者还是邪教？ 如果活人可以做实验，谁能保证有一天，不自愿的生命体不会被抓到实验室？ 同时，自愿参加实验的死亡与自杀的界限又在哪里？ 更或者，天才们的编码可以作为一种人人需要的商品随意复制吗？ 而紧随论战的，是愈演愈烈的社会变动，一大批人将生活中的不幸全部都归功于天分不足，而许多奋斗的青年也失去了奋斗的意义。 整个社会的奖惩机制已经变质，只要你夺取到成功者的天分，就不必付出汗水！ 所有学校，包括中学、大学瞬间都变成了无所事事之地。人心浮动，一群又一群的年轻人罢课，等待不劳而获的那一天。 社会上，人人都在攒钱，因为他们相信终有一日天才的实力会变成商品。只要有钱，不必努力，不必日复一日地苦读。 在这样浮躁的环境下，甚至开始出现了接二连三的成功者被谋杀的事件，嫉妒心驱使着凶徒谋杀这些他们眼中的天才，期望编码实验室能收录天才的编码，再转移到自己的脑袋里。 或许每个人都有这种狂想，希望自己成为另外一个人。 在谋杀热掀起之后，街头的警察骤然增多，人人自危，因为每个人都有值得旁人嫉妒的天分，同时每个人都有希望增长的天分，但编码实验还不足以应付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因为编码流出，意味着一个人的死亡。增长自己的利益，以他人的性命为代价。 同时，由于金钱可以购买到一切的想法深入人心之后，抢劫之类的犯罪率急剧上升，有些储蓄不足的家庭铤而走险，不惜倾家荡产甚至犯罪，狂热地希望家里打造出一个伟人！ 短短时日内，银河系原有的价值体系彻底崩溃了。 帝国星球的太空上集结了大量军队，甚至军队内部也出现了分裂，一派是支持实验的爱德华家族拥戴者，一派则是反对试验的财政官大人的支持者。 各个星球都出现了军队对峙现象，银河舰队集结太空，星际大战一触即发。 局势急转之下，整个银河系都在等待大法官阿尔法的裁决，编码实验是否合法？是否该推行？如果推行该如何定价？最糟糕的是，如果人人都成了天才，这个世界有限的资源该如何分配？让天才去从事简单劳功是否更加有意义？ 米兰城郊区，这一片夏季里，从树木间漏下的影子斑斑驳驳，光线调至柔和，草坪上摆了几十个画架，全是从肯丁星球紧急调动过来的梵尔画作。 “也许编码实验室的第一个实验品，也是最早的发起人，梵尔先生会有答案。” 这是金辛塔这位天才科学家半个多月来想到的惟一线索。 “金辛塔，你要是走到街上去，是不是如同珍稀动物一样被人捉走？”叶唐正在翻看梵尔这个疯子的日记。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冥冥之中，宇宙终端是不是对他早有暗示？ 叶唐不得不承认，宇宙终端真尼玛地含蓄！ “这个世界都疯了！我可不敢上街去，戾气太重。”金辛塔手上拿着根炭笔在画画。 “我让你研究画作，你怎么自己画起来了？”叶唐皱了皱眉头。 “唐，我在画我自己，还有你。” “为什么？” “咱俩作为星际大战的导火索，跨世纪阴谋的发现者，不值得在银河史书中留下肖像吗？”金辛塔无比地认真。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吧？我怎么觉得咱俩像是恐怖主义份子？”叶唐这半个月看了太多街上暴动的流血报道，到处都是凶残的犯罪，到处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更可怕的是，法律用“尚无立法”一说，将这所有的犯罪都归纳到编码实验这一卷宗去。 这也导致犯罪者越来越猖獗，他们坚信为编码实验殉身后，科学家们会将他们复活，甚至赠予他们天才编码，以致于犯罪都有恃无恐，自认为是不死战士。 “那也是值得载入史册的恐怖份子！”金辛塔有一种变态的荣耀，大概是以科学家身份载入青史，已然不可能了，这回能博得一个历史事件肇事者的身份，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叶唐早就不指望金辛塔了，而邱少湘一句“天下大乱，只有靠武力解决”，人就跑到外太空去布局军队去了。 叶唐才知道邱少湘早就策反了不少爱德华的旧部下，再加上充裕的军费，任由他招兵买马，置备最先进的军事武器。——真打起星际大战，他倒是胜券在握。 叶唐就怕星际大战打响之后，一个流弹飞出去，地球家园就被炮灰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叶唐干瞪着梵尔的日记本。 梵尔啊梵尔，您老不好好画画，整这么多事儿是为啥？ 当晚，举世瞩目的审判被宣布延期，一脸庄严的大法官阿尔法宣布此案转交三权会议。 三权会议是神选三人的争论大会，大法官、财政官和大将军，以及九大天使同时出席。——由于财政官和大将军的对立，大法官又在踢皮球，这种会议再怎么召开也不过是耍耍嘴皮子，据金辛塔说，历史上的三权会议，往往一言不和，就是星际大战。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三权会议还没召开，两军对垒之处已经引爆了好几个荒凉的星球，同时向敌方表明了同归于尽的军备实力。 叶唐有幸看见星球毁灭的璀璨景象，心有余悸，向金辛塔咨询：“你们宇宙终端不是向来很罗嗦的吗……怎么这时候就不颁发神喻了？” “大概是要世界末日了。” “啊？” “你们地球上不也传说发过一场洪水让人类死绝，最后只有一艘诺亚方舟逃过一劫吗？”金辛塔已经花了几天时间专心弄好了自己英明神武的肖像。 “难怪你画的这么认真，原来是遗像啊。”叶唐冷嘲着，“难道你们外星人都不怕死啊？” “怕啊，可是也没有办法啊。” 没有共同的价值观，真的没办法交流！外星人连死都超脱了，叶唐还真是无法接茬了。 “唐，三万年前也有一次星际大战。” “结果呢？” “六千多个高等文明星球就只剩三千个了。” “……”叶唐开始头疼：“那你还这么镇定？” “我这是躬逢盛事、喜不自胜！” “你们外星人都这么兴灾乐祸，还是就你一个？” “唐，你看莫桑也很镇定嘛！” 警卫莫桑正在浇花，有机械自动灌溉的不用，非要提着喷水壶在那花木中流连、故作沉思，然后洒起一片细雨彩虹。 拯救银河系这种小事还真不能劳烦这群外星人了！ 叶唐翻开梵尔的最后一本日记，上头记载了梵尔生命中最后几年的细节，无数次提到一个叫高加索的旅馆，“紫罗兰色的梦境”在梵尔的日记中呓语般地重复着，仿佛在这间旅馆曾经邂逅过什么难忘的情人一样。 以叶唐浅薄的想象力，实在没有头绪。 而梵尔的画作里大多都是风景、静物，惟一的一张半身肖像画，单从画作上看几乎分不清男女，眉目中神圣的表情，淡然的笑容，手指上戴着一枚浑浊的戒指，就像戴着一枚砂砾，而非世上闪耀的宝石。 而在这个肖像背景之外，是燃烧的火焰，令人几乎有一种错觉，这火焰要将这幅画作本身烧毁，或者这画作本身就是一幅余烬下的残容，变幻莫测。 “这人是谁？”叶唐询问着通晓古今的金辛塔。 “普罗米修斯。” “谁？” “你们地球上不也有关于他的传说吗？盗取火种，帮助人类，最后被困在高加索悬崖上的普罗米修斯。” “真有这人？” “他干涉了地球的生命进程，所以被关进了银河系监狱、老死其中……你们地球人似乎给他留下了一个美好传说。”金辛塔很不屑。 “梵尔为什么会画普罗米修斯的肖像？如此逼真，简直像是亲眼见过一样，还有这个高加索旅馆在哪儿？”叶唐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暗示。 “普罗米修斯是几千年前的外星人，早不在这个世上，画家梵尔不可能见过他。不过这间高加索旅馆嘛，倒是不远，就在米兰城的城南。” “金辛塔，咱们去这家旅馆逛一逛？”叶唐提议着。 “好啊。”金辛塔早闷得不行。 莫桑放下水壶，说：“叶先生，那我得陪同您一块去。” 第37章 高加索旅馆，浮雕大门、花窗玻璃，带有一点古典气息的建筑，而且这建筑并非独立，而是混杂在一排同样设计的建筑群中，乍一看，以为是一片豪宅公寓，只有门边的铭牌表明了旅馆的身份。 飘扬的小雪里，金辛塔抱着包装好的梵尔那幅《旅馆卧室》，叶唐手臂夹着《普罗米修斯》，只有莫桑是空手的，还找了条借口，保护叶先生，双手不适合拿东西。 旅馆的门大开着，幽深的样子。 叶唐和金辛塔进了门，接待台上没有人，莫桑摇了摇台上的金铃，叮叮的清脆声响里，一个机械的男声回应：“三位客人要入住吗？” “想不到是自动化旅馆。”金辛塔嘟囔一声，对着柜台上的通话系统说：“可以查询入住记录吗？” “有政府授权吗？”机械男声还挺公事公办。 莫桑很自然地走上去，刷过芯片，以财政官警卫总管的权限，获取信息似乎很便捷，果然，机械男声势利地回答：“权限已通过，请查询。” 莫桑回答：“梵尔先生的入住记录。” “请在屏幕上填写。” 莫桑在手写板上写了“梵尔”两个字，又选择了入住时间段，最重要是生物体编码，金辛塔过目不忘，填上了一串编码。 屏幕转眼弹出信息——梵尔先生于一百多年前曾入住高加索旅馆403房间，其后数年，间隔几个月就要入住高加索旅馆，永远预约403房间。 “你们的装潢没变化过吧？”叶唐询问。 “每隔十年翻新一次，但布置不变。”机械男声回答着。 莫桑说：“那我们要进入403房间。” 机械屏幕旁的柜台平面自动打开，一串挂着403圆牌的钥匙升了上来。——还真是一家积极配合的旅馆。 叶唐拿了钥匙，和金辛塔几个坐上电梯，右转第二间就是403。 打开门，房间很小，一扇窗、一张床、一个小桌子，四面墙壁都是紫罗兰色的墙纸，各式摆设、颜色、比例，和《旅馆卧室》画作所绘毫无差别。 “金辛塔，你怎么看。” “唐，我觉得咱们浪费时间。” 莫桑守在门口，提示说只能停留半个小时。 叶唐推开窗户，四周都是死静的，街头暴动，流血事件多了，人人都躲在家里，冰雪覆盖灰白色的屋顶，连绵的城市建筑，每一幢都像沉睡一样紧闭窗户，天色昏暗，哪怕开灯的房子也掩上厚厚的窗帘。建筑外是浓重的雪云，一团一团蓬松着压迫而来，整个米兰城像突然喑哑的少女。 叶唐关上窗户，看着屋内每一样东西，找不到破绽。 “金辛塔，画家都在想什么？” “画家都是神经病，我怎么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那像梵尔这样杰出的画家呢？” “重度神经病。” 叶唐皱皱眉，“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伟大的画家除了成熟的画技之外，还需要一点神秘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们科学家只相信实践，最受不了艺术家的狂想。” “不是狂想，是神秘的东西，没有发现的却藏在人心里的东西，看见了就会有触动，甚至陷入迷思，说不清楚的神秘的东西。”叶唐解释着。 “没看出来，唐，你还有艺术细胞。” 叶唐很正经：“商人就是靠出色眼光才叫商人，商人可以不认同艺术家们一生甘于贫困，但绝不能低估他们所创造出来的艺术品的价值。” “唐，你是商人吗？没看出来啊，我看你和财政官大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都是倒贴啊。” 金辛塔一语戳中了叶唐的水晶心，叶唐有一种咆哮的冲动。 尼玛！要不是被你们外星人给坑了，老子会变成现在这副德性？ 叶唐扑通一声躺在床上，手上抚摸着被子的触感，闭上眼睛，整个房间在他脑海里变得立体起来，哪里该摆放什么东西，是什么纹络、是什么颜色，都清晰极了。 “唐，照你所说，梵尔一定是被这个房间里什么神秘的东西给迷住了，可是我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这个房间的奥秘来。” “那是你眼拙。” “唐，你欺负未成年人。” “你还未成年人？我们地球人在你们外星才算未成年！” 叶唐从床上坐起来，脸上微微一笑。 “唐，你发现什么了？” “这个房间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把梵尔的画打开来。” 金辛塔解开包装，举着梵尔的画作，对比真实的房间。 “看出来没？” “一模一样，我应该看出什么来？” “花瓶的影子不对劲。” “啥？” “在梵尔的画作中，花瓶的后面还摆放了一样东西，所以当窗外的光照进来时，花瓶的影子凸出了一块。”叶唐解释着。 “这你都看得出来？唐，你的眼睛是有多毒啊？” “生存技能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叶唐这时举起桌上的花瓶，无奈地说：“可是现在这样东西不见了！” 叶唐和金辛塔出了房间，下了楼，在大堂向旅馆的机械管家询问，绕了半天没说清楚那样东西是什么。——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唐，咱们还是放弃吧。” “我看你们外星的科技也不咋的，连一件东西都追踪不到，真令人失望！” “一件只有影子的东西，还是一百多年前的，怎么追踪？唐，你确定不是梵尔的随身物品？” “画家有必要把自己的随身物品画出来吗？而且他难道不知道影子不对劲吗？这是他的诡计，不想让人发现，又不愿意完全藏着！他想炫耀这件东西！” 叶唐冷嗤一声，金辛塔沉思着：“原来梵尔这么阴险。” “嗯，很阴险，不知道是不是他偷了这样东西。” “这倒不可能，因为旅馆物品往往设定了磁性，出了旅馆的磁场就会响起警报，而且如果梵尔已经偷到这样东西，他就没有必要经常入住高加索旅馆。” “金辛塔你不早说！那现在怎么办？” 莫桑冷冷地插了一句话，说：“叶先生，该回郊区了，我会派人在高加索旅馆进行彻底搜查，一定找到这件东西。” “还是莫桑你比较像话！”叶唐看了一眼不像话的金辛塔，让他抱着两幅画作跟上。 回到郊外，完全没有线索的叶唐接着看梵尔日记，终于扫荡到结束。 画家梵尔最后一句话——“十二格的忧伤，如瀑布般飞啸流逝，站也思念，卧也思念，思思念念之余，终于消失在火焰中。” 这是啥比喻？只听过四十五度角的忧伤，没想到还有十二格的！杂糅诗意的几何学真是太美妙了！ 吃过晚饭，连续好几天不在家的邱少湘居然回来了。 叶唐本来还躺在草坪上，装模作样地思考画家梵尔到底着迷于什么玩意儿，玻璃房外星光满天，邱少湘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叶唐一回头，看见邱少湘脸色平静、不骄不躁，忍不住说：“你真是天生的军人，都要星际大战了你还这么冷静。” “嗯，十年前，我本来想参军的，但是没想到被选为了财政官。”邱少湘微笑着回答。 “一定要打战的话，有什么战争财可以发吗？” “宝贝你那么善良，不是应该希望世界和平的吗？” “我不跟钱结仇。” 邱少湘说：“宝贝你总是喜欢口是心非，这个给你，从高加索旅馆找到的，我让人给组装好了，但是不知道哪里坏了，时针不肯走。” “什么东西？”叶唐挑眉，仔细看着邱少湘塞给他的东西，很精致很古典的——闹钟？金色镂空花边、十二格刻度都镶嵌在水珠一样的宝石里，整个钟只有一枚玫瑰花纹的金色时针，静止着，没有分针也没有秒针。 梵尔您对着一个钟闹什么别扭？还十二格的忧伤？ 叶唐百思不得其解，说：“你说这个钟本来是零件？” “莫桑派人在旅馆的地下室找到这个钟的时候，齿轮、机心都散开着。”邱少湘看了一眼叶唐，问，“宝贝你觉得这个钟可以阻止星际大战吗？” “谁说不可以的，难说你们宇宙终端能让世界停止。” “没有历史记载时间曾经停止过，宇宙一直都是向前演进的。”邱少湘似乎很喜欢和叶唐一块闲聊，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停止的时候人不会思考，也不能观察宇宙，那你们还怎么搞历史记载？” “宝贝你什么时候有兴趣讨论人择原理了？”邱少湘笑着问。 人择原理？开始诌专业名词了？ 叶唐怕自己太肤浅，赶忙转移话题：“那咱们聊点别的，梵尔为什么要隐瞒一个钟的存在？为什么这个钟让他产生了研究宇宙编码的兴趣？” 邱少湘笑着说：“宝贝你真爱问问题，钟代表了时间，智慧生命拥有的大部分事物，都可以用时间来兑换，多么神奇，也许梵尔是对时间感兴趣了。” “大部分事物，不是该用钱兑换的吗？”叶唐暴露财迷本性。 “钱也是用工作时间换来的。” “那距离呢？” “距离也是用时间兑换的，从此地到彼地，都是时间问题。”邱少湘一本正经。 “世上就没有不用时间兑换的东西？” “是有一些东西。”邱少湘转过头看着叶唐，眼睛里带着笑意地说，“比如，你们地球人的爱情。” “你又背着我研究地球了？还研究爱情？你一个大男人有空干点啥不好……”叶唐顿了一顿，问，“有什么结论没有？” 邱少湘悠然地说：“你们地球人的爱情和时间没有对应关系，甚至表现出种种矛盾，可以一见钟情，也可以一刹那负心，可以日久生情，也可以因为相处太久而厌倦。最令人不解的是，你们地球人偏偏希望让爱情和时间建立稳固的关系，比如天长地久、此情不渝，可据我所知，你们地球上做到的人很少呀，所以……”邱少湘露出幼稚的笑容 “几天没见，你都成感情专家了，所以什么啊？” “所以宝贝你遇见我这个专一的外星人，而不是反复无常的地球人……宝贝你真是太幸运了！” “这话不该你说吧？”叶唐没想到邱少湘是这种自吹自擂、脸不红心不跳的无耻之徒！ “宝贝，我该回去指挥了。”邱少湘欺负地球人，点到为止。 “这么快就走？”叶唐有点惊讶。 “对啊，我是抽空回来的，宝贝你在家要乖哦！我一有空就回来陪你，接着讨论爱情什么的。” 这种话题的存在纯粹就是讽刺地球人用的！居然还要继续讨论？ 叶唐眼睁睁看着邱少湘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目送了半天，叹口气，枕着手臂又躺回草地上。他刚握起那个精致的古典钟，没想到这个钟居然传出齿轮转动的嘀嗒声，惟一的针摆，悠悠地从原点移到了第一格，接着就没动静了…… 叶唐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第38章 叶唐向金辛塔咨询那个闹钟，金辛塔躲在房间研究了两天，毫无发现，无奈地还给叶唐，说：“唐，你确定这个时钟会走？” “我也只见它走过一格。”叶唐握着那个时钟，也没有头绪。 没想到金辛塔一离开，那个钟的指针又吱呦吱呦地摆到了第三格，跟见鬼了似的，叶唐莫名其妙，这钟赖上他了？ 钟就这样一天一格，很快到了最后一格，星际战局也在这段时间发生巨大变化。 邱少湘对爱德华军队中那些长年怀才不遇的将领，诱之以利，许以高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瓦解了爱德华的内部阵营。也许因为邱少湘从政十年间，分配权力向来是能者居之，信誉在军队中也十分出名，因而军队中没有靠山、又不甘人下的一党，都选择依附邱少湘，借机而起，纷纷叛离了爱德华。 一转眼，邱少湘的军队不断壮大，人心所向，再加上充足的军备投入，已将爱德华的军队逼迫在帝国星球外的孤星号基地。 事已至此，节节败退的爱德华已经向官方宣布和谈，表面称就宇宙编码一事将要改变态度。而邱少湘之所以答应和谈，不过是希望当众逼迫爱德华辞去大将军之职！ 辞职后，失去天使的守护，爱德华家族自然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这天上午十点，在九大天使的守护下，三权和谈终于在米兰城星际大厅召开。 整个银河系都在直播这场和谈，而邱少湘军队早就控制了米兰城，全城戒备，防止和谈期间出现游行暴动或暗杀事件。 叶唐一边看着电视转播，一边拆开了梵尔画作的画框，希望碰碰运气，没想到在《普罗米修斯》的画布背后，发现了一个注解——万能的神。 “金辛塔，似乎梵尔把宇宙终端的容貌画下来了。” 金辛塔看着那行注解，又转过头继续翻看梵尔的日记，说：“是梵尔臆想的神的形象吧，梵尔本来就是个教徒，经常在日记里赞美神的存在，画幅神的肖像也很常见。” “那他迷信神，是他入住高加索旅馆之前，还是之后？” 金辛塔快速确认着日记，答，“是在入住高加索旅馆之后！梵尔表现出对宇宙终端特别的虔诚与热情。” “难道你们的神住在高加索旅馆里？”叶唐微微一笑。 “神只是一台超级计算器，就算有外貌也不过是借助一些形式使人们更易理解。” “可是他化作人形，会让人误会，比如梵尔，似乎爱上你们的神。”叶唐顿了顿，说：“就像我们地球上的僧人乐尊，在敦煌看见金光闪耀的神迹，于是在岩壁上开凿了莫高窟……” “那你手上这个钟呢？难道是神的信物？”金辛塔嘲笑着抢过叶唐手上的时钟，“咦？这个钟什么时候走到第十一格的？唐，你是怎么做到的？” “它自己走动的。”叶唐如实作答。 此时，电视直播里，光明宏伟的星际大厅里，邱少湘、爱德华还有阿尔法纷纷入坐。 爱德华明明是败军之将，脸上却仍然是凛然的气势，右手玩弄着左手手指上的戒指。 大法官阿尔法已将这一个多月的暴动案件、流血伤亡人员，全盘公布在屏幕上。——战局已分明，阿尔法这会倒是识时务，摆明态度，谴责编码实验的激进支持者。 同时阿尔法宣称，依照法律，爱德华将军必须承担责任。 爱德华却冷笑起来，说：“阿尔法，你真是老狐狸。” 阿尔法脸上仍然镇定，说：“是将军您先提出休战和谈的，难道非要把孤星基地都摧毁了，您才肯接受条件？” “什么条件？”爱德华颇感兴趣地笑了笑。 阿尔法回答说：“战争结束后，除了大将军之位，保留爱德华家族成员的其他官职。” “一口吞不下爱德华家族，所以分而食之？”爱德华将军也不是傻子。 “难道你还有别的选择？”阿尔法反问着。 爱德华大将军早年管理军队十分铁腕，后期则任由权贵子弟腐蚀军队，舍本逐末，只希望借助编码实验获得永生，和地球古代许多治国君主如出一辙，以致于迎来败局。 爱德华冷笑一声，“整个银河系都是宇宙终端的傀儡，那我们这些神选之人为何不能利用宇宙编码技术玩弄这个世界呢？你们二位难道没有兴趣，按照三人共同制定的新规则统治这个宇宙？” “爱德华，你的统治似乎要以大屠杀作为代价。”一直沉默不语的邱少湘平静地诘问。 屏幕上统计的一千多个活人实验的失败品名单，外加无数意图不劳而获的街头杀人犯案件。 “看来我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爱德华微笑着。 阿尔法一脸公事公办地说：“只要爱德华您辞去将军之位，这场风波就可以结束。” 爱德华将军把玩着戒指，笑着说，“我怎么舍得这么快结束？孤星基地的导弹足够摧残周围几百个智慧星球。” 说着爱德华触摸戒指，示威一般发送信号。 与此时同，瓦当星球荒凉的冰原上忽然在瞬间遭到了导弹的袭击，强大的威力使得瓦当星球偏离了原有轨道，拉近了与恒星的距离，温度骤然升高，整个瓦当星球的冰川迅速融解，洪水肆虐，银河系卫星将画面迅速转播…… 如此强大的军事震慑，使得和谈霎那陷入僵局，这恐怕也是地球上许多国家急切希望发展核武器的原因。 爱德华冷笑着说：“也许二位该重新考虑是否支持宇宙编码实验，而且我有义务告知银河系人民，宇宙编码实验并非毫无突破，我听说财政官大人蓄养了一位从未来输送而来的活标本，只要借用这个标本，宇宙编码实验一定会成功！” 随着和谈的峰回路转，民众如同过山车，此时已陷入了争论不休。 叶唐没想到爱德华这家伙如此激烈，一会引爆导弹，一会又要研究什么活标本的存在。 “从未来输送的活标本？金辛塔，这个爱德华是什么意思？” “唐，他说的是你。” “我？我从地球过来的，什么叫从未来输送？”叶唐愈发不解。 “赛车手叶棠死后，他的编码在地球转世，也就是你，唐，你出生了。” “你把我弄糊涂了。”叶唐莫名其妙。 “唐，你从二十五年后的未来输送到现在，在一系列机缘巧合下，揭露了宇宙编码实验的阴谋。”金辛塔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叶唐想理清乱麻一样的思路，赛车手叶棠死后转世到了地球，过了二十五年，在地球已经长大成人的自己，又回到了二十五年前。 所以，现在外太空发生的一切，都是地球时间的二十五年前？ 叶唐难以置信，“所以我是未来输送的……活标本？金辛塔，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我一直都知道，不然你身为赛车手叶棠的转世，一个二十五岁的地球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叶棠事故半年后？唐，你是来自未来的，但你不是活标本，你更像是一个补丁，修补编码实验灾难的补丁！更重要的是，谁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消失，前往二十五年之后，就是你在地球的正常生活。” 金辛塔尽量用浅显的语言说清楚，“所以我身为一个负责任的科学家，还有你的朋友，一直希望你不要对财政官大人太投入，感情的事情可敌不过命运的安排。” “金辛塔，邱少湘知道吗？” “财政官大人知道，所以他一直在阅读地球的资料，不希望你返回地球炫耀UFO什么的，正是因为按照星历和地球公元的兑换，现在是地球的2000年，而非2025年，财政官大人怕你发现这件事实，会受到惊吓。”金辛塔发现已经隐瞒不下去了，只好和盘托出。 “我的确被吓着了！……难怪他听的流行歌曲都老得掉渣！什么爱上不回家的人……”叶唐苦笑着。 “爱上不回家的人？公元1991年的歌曲不算老吧？” “这你都知道？” “我也在阅读地球资料，为了查找你穿越而来的缘由，而且，财政官大人曾说他在小行星上遇见厉教授，厉教授还哄骗财政官大人，说自杀的原因是前世制造了癌症村……” “谁是厉教授？”叶唐觉得这个称呼好熟悉。 “编码实验室最资深的教授，你应该在实验室大合影上见过他的照片，我爸爸说过，厉教授承受不住实验压力，得了抑郁症——现在看来，牺牲了这么多活人的实验，厉教授想自杀也很正常。”金辛塔推断着。 “我在地球上也遇见过一个厉教授，听说是国外回来的教授，我看过他的资料：一个年轻有为还不爱钱的天才，十六岁就拿到博士学位，数年间有无数专利盈利……我本来还想把他的实验楼给拆迁了……”叶唐回忆着当时在飞机上助手递给他的文件，当时资料上许多不起眼的细节，到了现在反而有了新的解释。 “唐，你是说厉教授也转世到了地球？然后你还得罪了他？”金辛塔吃惊。 “拆迁而已，不能算得罪吧？”叶唐有点心虚。 “难道是厉教授把你给送到了外太空？”金辛塔喃喃自语。 “啊？” 一次拆迁引发的报应？叶唐无语了，得罪了科学家的后果这么严重？ “那现在怎么办？这个无耻的爱德华要倡议你们整个银河系，把我当活标本？”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唐，我一直没办法解读你的出现，因为按照科学逻辑，宇宙终端的设定是时间向前演进，不容许时间旅行的存在。——时间旅行的出现，意味着改变历史！唐，你已经在无意中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如果没有你，爱德华继续暗中支持编码实验，三位神选之人相安无事，而不是此刻毁灭性的星际对峙，蝴蝶效应真可怕……” 金辛塔的说话声嗡嗡地响着，罗哩罗嗦，突然，他的嘴张得大大的，整个人静止着，连电视屏幕上僵持不下的局面也静止了，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包括窗外的雪，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叶唐瞪大了眼睛，只有他手上的钟，嘀嗒一声，从第十一格摆到了第十二格。 时间停止了？ 叶唐轻轻推着金辛塔，金辛塔仍然一动不动的，如同冰雕。 叶唐走到别墅外头，警卫们呆若木鸡，包括正在训话的莫桑。 天上的飞鸟，如同缀在云中一般，既不往下落，也不振动翅膀。 老半天才回过神的叶唐急切地跳上车子，发动汽车赶往米兰城星际大厅，他需要邱少湘！ 道路上，所有车子都停止了，交谈的人，红绿灯，如同凝固一般。 叶唐开着车绕过无数障碍，赶到了星际大厅楼下。 一下车，叶唐冲过木偶警卫们，飞快地上了楼，推开了星际大厅的门。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静止着，爱德华、阿尔法，还有邱少湘。 叶唐几步上前走到邱少湘的身边，想握住他的手，但他的手没有回应，只是眼睛似乎凝视他，却如同蜡像一般毫无反应。 连一向万能的邱少湘都帮不了他了！ 我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唐正无奈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从脚到头，一点一点地转向透明。 老子要消失了？那个什么十二格闹钟，原来是时间倒计时？ 叶唐心里划过一丝惊恐，尼玛，昨天老子在家里翻到一堆喜帖，邱少湘还准备跟老子结婚的，现在怎么办？老子还没等到邱少湘的求婚？ 叶唐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飘，幽灵似的。 这就是时间穿梭的结束？ 叶唐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飞快冲到爱德华将军身边，拽下他僵硬手指上的戒指，那枚可以毁灭世界的戒指，然后飞一般冲回邱少湘的身边，扳着邱少湘的手指，硬给他戴上了，念念有词：“老子等你求婚估计是等不到了，这枚戒指你收下吧，老子给你的求婚礼物，统治银河系的事情，老子只能帮你到这了。” 叶唐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如同一阵透明尘埃，一刹那随风消散了。 紧接着，整个银河系的时间又重新恢复了运转，飞鸟在飞，飞车在跑，而星际大厅里，原本争执不下的局面，由于邱少湘突然掌握了爱德华最后的护身符，一场星球毁灭的灾难，消弥于无形。 第39章 2001年，叶唐周岁时，天有异象，流星雨彻夜不停，也有天文爱好者称之为UFO翔集地球外空、灯光闪烁。 2007年，叶唐母亲患绝症住院，恰巧国外实验室开发出新药，叶夫人转危为安。 2020年，叶唐大学期间，父亲叶振远遭到落魄朋友报复，险酿成凶杀案，被前来汇报公司财务状况的财务科职员邱少湘拦下。 叶振远大难不死，对这个年轻的职员邱少湘十分信任，再加上邱少湘专业素养一流，叶振远十分看重这个年轻人，一路提拔，短短四年间，已成为心腹。 2025年，学成归国的叶唐返回家族企业，担任总经理一职。虽说是做总经理，但叶唐只负责纸上谈兵，公司遇到大小事都让那个讨厌的首席财务官邱少湘挡着。 总之父母健在，又对叶唐宠爱有加，身为高帅富的叶唐日子过得很舒心！ 当然，叶唐闲得过火时，靠虐待周围的人作乐，尤其是虐待邱少湘。 谁叫那个邱少湘什么事都要插一脚，他泡通宵酒吧要管，夜里飙车要管！这个邱少湘简直是他前世的冤家！更烦人的是老头子对邱少湘十分信任，什么事都让邱少湘占理，气愤的叶唐在背地里骂邱少湘是老头子养的一条狗！ 但叶唐的不良嗜好还是被邱少湘削得一个不剩，甚至那些想占他便宜的狐朋好友，也被邱少湘使了不知道什么诡计，来一拨赶走一拨。 只有叶唐找女人这件事，邱少湘是不管的。 连叶老头子都忍不住骂了叶唐几句，因为叶唐的信用卡经常被他那流水般打转的女朋友们刷爆，不过叶老头子原本也不知道儿子的私生活有多糜烂，还是看了夫人递过来的娱乐周刊，周刊上一位得了便宜却不知道封嘴的嫩模，在报上大肆炫耀叶家少爷对其的宠爱，名牌包、漂亮衣服、手饰，一件一件地显摆……再加上叶夫人向相熟的金店、百货一打听，儿子果然是出手大方，做实了公案。 于是，叶家二老要管教儿子，让邱少湘冻结了叶唐的信用卡。叶唐不干了，在家里大闹了一场，最后忿忿然闹着要离家出走，可是二老这回是铁了心，惯这个宝贝独生子二十多年，再惯下去岂不成了混世魔王？ 叶唐没讨着好处，真要离家出走。 邱少湘找到他时，已经是夜色沉沉，叶唐居然在河边悠然自得地钓鱼，萤光的鱼漂，浮在河面，静心养气，一派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高德性。 邱少湘走下石阶，在拂柳般的岸边，离叶唐不远不近地坐着。 一如这二十五年，邱少湘经常在叶唐身边流连，一年一年，为叶唐解决所有问题，希望无常而残忍的命运不要缠上他。 不知情的叶唐一直认为自己洪福齐天，一定是他哪辈子做了大把好事、积德行善的结果。——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真相。 叶唐改变了历史，历史亦改变了他的命运。只有二十五年的时间鸿沟，无法跨越。 但邱少湘还是等到了二十五后，曾经叶唐或者叶棠和他相遇的年龄，生命中的第三次，邱少湘希望叶唐爱上他。 “怎么我去哪儿你都能找着？你是在我身上装了GPS定位还怎么的？”钓鱼的叶唐发现了邱少湘，不耐烦地质问。 空荡的夜色，这条河边静悄悄的，叶唐的声音清晰而动听。 “我没有冻结你的信用卡，放心，我不会和董事长汇报的，你该回家了。” 叶唐听了一笑，说：“我早知道你就这点出息！量你也不敢冻结老子的信用卡，这不，老子是稳坐钓鱼台来了！” “真的？你不是离家出走吗？”邱少湘笑了笑，他喜欢和叶唐这样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相处，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为此，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邱少湘你整天围着我们叶家上上下下打转，你不累吗？”叶唐淡淡地嘲讽。 “也许曾经哪一辈子，我亏欠你很多，我报恩来了。” “这么恶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有这口才怎么不跟我一块去泡妞？我看你长得还凑合，跟我一块上酒吧玩一回怎么样？绝对不冷场！” 客观来说，叶唐认为邱少湘长得十分英俊，就是太正经了，一看就是坐怀不乱的德性，不解风情，如果把他拉下水，一块寻欢作乐，或许自己这无聊的阔少日子会好玩一点。 “没兴趣。”邱少湘简短地回答。 “哼，听说公司里大半的女职员都喜欢你，你就没个看上眼的？你眼界还挺高！”叶唐冷嘲热讽。 “我心里有人了。”邱少湘淡淡地回答。 “原来如此。”叶唐察看着鱼钩，光顾说话的时候，饵都被狡猾的鱼给一点点吃净了，硬是没贪嘴的鱼儿张大口上钩的。 叶唐只好换新的铒，瞎聊着，“你这种浑身没一点人味的，心里居然也有人了？看你平时一脸苦逼样，不会是有夫之妇吧？” 邱少湘忍不住笑了，自己平时很苦逼吗？ “是一个挺好的人。” “有多好？”叶唐听见邱少湘话里的笑意，跟少男怀春似的。 “我和他第一次认识就在一块了，不过后面，因为意外就分开了，第二次再见面的时候，他为了救我换了心。” “换了心？这是什么比喻？”叶唐笑一声，像邱少湘这种内敛的人，一有机会也忍不住要在别人面前秀恩爱！ “我看是你自作多情吧！这年头，谁还跟谁交心？尤其在商场上，就算是夫妻，同苦容易，共甘难，反目成仇的比比皆是，一有钱就离婚，这是铁律！当然了，除了我爸妈。” “嗯，我就是一个比喻，他和我交心的意思。”邱少湘淡淡地掩饰。 夜风轻轻吹过，宽阔的河面被遮天的垂柳荫蔽，似乎还吹来了白日蒸腾未散的树木香气。 从小到大，叶唐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谁，更没和谁交过心，日子过得一眼望到头。 这两三年，家里催着他谈正经女朋友，今天一个李家千家，明天一个张家千金，见几面就要结婚似的。叶唐只知道这些千金和他一样，都是家里捧得如珠如宝的人，爱情什么的，太伟大，赶上他们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谁都指望着别人多付出，干脆就别相互耽误了。 想得很通透的叶唐玩起了花花公子游戏，那些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也就不愿意再把大好的女儿往他这个火坑里推了！ 叶唐终于落得一身清静，偶尔也有点郁闷，除了他爹他妈，这世上还没人对他交心，没想到邱少湘这种傻逼都有福气找着一个！ “后来呢？”存着坏心眼的叶唐故意让邱少湘往下说，准备回头作为取笑耍乐的题材。 邱少湘可没想到叶唐这么蔫坏，说：“一开始我们算是一对好搭档，打过两份工，一份是在美术馆，一份是在一所大学，挣了不少钱，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离开了他。” “听起来你们还挺默契的！可这年头闹分手来来回回就那几条，不是因为前途，就是家里反对！再俗点为了钱，或者干脆看不上对方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直接说什么原因吧？”叶唐一脸微笑，笑得越善意，越不安好心。 邱少湘十分老实地答：“我怕他死了，所以让他上学去了。” “这个理由新鲜啊？”叶唐没想到邱少湘还挺会编故事，“那后来呢。” “后来我知道他被人欺负得快死了，我就把他带回身边了。我想既然都是死，不如两个人还在一起，他真死了，我就和他一块葬在房子旁的冰湖里。” “呵！你要殉情啊？听着挺浪漫的啊！不过什么冰湖，你老家西伯利亚的啊？赶咱们这哪来的冰湖？” 叶唐听这邱少湘鬼扯，却见邱少湘一脸伤感，一个大男人跟要哭了似的，看样子是编故事把自己给编进去了…… “那你相好的后来死了没？”叶唐被勾起了好奇心。 “没死，他解开了一个大阴谋，还送了一枚戒指给我，然后人就消失了。”邱少湘呆呆望着河水。 叶唐一愣，忽然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邱少湘，我必须得说，你编的故事太烂了，烂到家了！我都听不下去了！你直接吹牛说有一打女人爱你爱得要跳河不就得了！搞得这么复杂干什么？” 邱少湘看见叶唐灿烂的笑容，真是无奈，顺着他的话，苦笑着说：“我以为爱情就是因为变幻无常，所以才一直说也说不完，没想到你不爱听。” “好吧，虽然你的故事很荒唐，但也算是有一把辛酸泪。”叶唐收起了鱼钩，接着逗邱少湘往下编，问：“那你就没去找你相好的？” “找了。” “找着没？” “找着了。” “然后呢？” “还没有然后，我一直在等他。” “等什么？” “等他有一天重新喜欢上我。” “哈哈！真酸！真他娘的酸！我发现听你的故事就是自找苦吃！”叶唐站了起来，笑着把鱼杆扔到邱少湘的怀里，说：“老子看你这么凄惨，心情好了很多！” “为什么？”邱少湘一脸无辜。 “你还问我为什么？老子的事关你毛事！这也管，那也管！老子又不是你生的！要不是你救了我爸，我早把你踹出公司了！” 叶唐凶巴巴地说完这些话，一把推开了邱少湘，往台阶上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了，回头放话说：“咱俩私仇归私仇，信用卡的事你可是说好了不冻结的啊？” “嗯。”邱少湘无奈地应声，为什么他的宝贝养成了这么反复无常的性格？是因为这二十五年来太惯着他了吗？ 邱少湘的脑海里回忆起这些年每一个想欺负他宝贝的地球人，嗯，都被他整得挺惨的。 这时叶唐嘴里哼的小调远远地传了回来，“邱呀嘛邱少湘，你是傻逼，真正的傻逼……” 唉，大概是真的惯坏了。 第40章 老实了没几天的叶唐又跑城里一家新开的会所玩去了，邱少湘跟着他，就在附近。 没多会，叶唐居然主动打电话给邱少湘，叫他来某某会所陪酒，还说了包间号。 邱少湘自然是乐意的，但也没马上就出现，免得叶唐发现他天天跟踪着呢。 包间里，叶唐被一群浓妆美女围着，一脸的郁闷，新交的几个纨绔朋友死都不来赴他的局子，还说他命硬、克朋友！ 叶唐听了不乐意了，追问了几句，才知道前回跟他一块玩深夜跑车的李少，才到家门口，车子还没进车库呢，就被从天而降的殒石给砸着前车盖了，一声巨响差点没把他的胆给吓破了！车子报废自然是不提了，人还住了好几天医院！ 李少骂骂咧咧，叶唐冷嘲了几句——自个儿被殒石砸都能赖到朋友身上，白跟你这孙子称兄道弟！李少听了也不干了，让叶唐打电话给陈少，说他更惨！ 叶唐真打电话给陈少了，陈少没开口就告饶，说，叶哥哥，叶大爷，您行行好，自己跟自己玩不成啊？ 叶唐一头雾水，追着不放，陈少爷才肯实话实说——上回跟你提了一个拆迁项目没几天，祖宅就被一块大殒石给砸穿了，幸好家里没人，不然可就是灭门之灾啊，家里老头子为了这事，硬说他坏了风水，要罚他吃斋戒女人三个月…… 叶唐沉默了，陈少爷又补了一句——叶哥哥，你命硬，谁跟你扯上关系就被殒石砸，谁敢陪你玩啊？说着陈少爷就把电话挂了。 叶唐一个人无语地靠在沙发上，由着美女们什么酒水都随意，反正信用卡还能用。 美女们没见过这么好哄的主儿，完全忘记是来陪酒的，干脆就各玩各的，唱歌的，猜拳的，甚至毛手毛脚地占叶唐便宜。 要说叶唐对女人一向好脾气，由着她们玩，就是太闷了，心血来潮，就决定把邱少湘叫来。——他是没安好心，准备让邱少湘这个伪君子也到染缸里游两圈，看他还装情种！ 没多会，邱少湘来了，叶唐早跟美女们打好了招呼，要开涮他，邱少湘一进门就被美女们笑嘻嘻地拉到沙发上坐着，一口一个大帅哥，先灌了三杯酒开场。 酒都到了嘴边，邱少湘也没拒绝，呛着喝了三杯，回头看叶唐脸上的笑意，满心无奈，干坏事都能笑得这么无邪，这就是他的宝贝。 刚喝完酒，叶唐又向美女们一个眼色，话筒就拿过来了，美女们笑着让邱少湘给大伙唱歌。 邱少湘脸色微微一变，看了叶唐一眼。 叶唐特没安好心地说：“我这朋友刚失恋，心情不好，先点几首伤感情歌让他发泄发泄。” 美女们一脸捧场的同情，点了一排的情歌，缠着邱少湘开嗓。 邱少湘犹豫了一会，看着叶唐问：“真唱？” “唱一首不会死人！不给面子啊？”叶唐笑着威胁。 邱少湘想着给一群低等生物唱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就跟有地球人爱对着阿猫阿狗唱歌似的，图个友爱是不是？ 邱少湘一脸正经，清了清嗓子，挑了几首歌。 叶唐看着屏幕不乐意了，说：“你别给我唱什么死了都要爱，唱不好跟被踩着尾巴的猫一个德性！受累的还是我们这些无辜听众！” 说着叶唐就把歌切了，再看下一首歌名，骂：“说你老古董还别不承认！唱什么我只在乎你，世纪前的歌了吧？” 邱少湘也不反驳，干脆就冷静地坐着，看宝贝把他点的一排歌给删得七七八八，一边删还一边拿他取笑，真是顽皮。 最后只剩一首了，邱少湘终于拦下了叶唐手上的摇控器，说：“你还让不让我唱了？” 叶唐看着邱少湘，说：“成，成，你歌瘾还上来了是不是？给你唱！唱得不好要罚酒！” 说着叶唐把装冰块的大玻璃碗给放中间了，让美女们开始往里头倒混合烈酒，起码有一升了，满溢的琥珀色，漂亮极了。 邱少湘也没说什么，拿起话筒，调整了一下嗓音，注视着MV画面走起，唱了起来，房间一下就静了，叶唐无语，问：“哎，是不是没切走原声啊？” “切了啊！”一位美女回应，其他美女立马笑吟吟揽上邱少湘的胳膊，说：“叶少您的朋友，原来是歌神哇！” 什么歌神，外星人都这水准好不好？邱少湘从容地唱着。 但叶唐还是安静了，听着邱少湘无比真诚地唱着情歌——看来这家伙真是心里有人了，不然哪来这么蛋疼的深情款款？ 美女们都在笑，配合着歌词说：“我们都跟您去吹风。” 邱少湘不为所动，继续唱： “想和你再去吹吹风，虽然你是不同时空…… 感情浮浮沉沉，世事颠颠倒倒…… 笑眼内观看自己，感觉有些寂寥……” 叶唐没想到这包间里的美女们听了歌之后，都转了舵。 不就是吹风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什么不同时空，邱少湘你以为穿越呢？ 还浮沉颠倒，就你编的那破烂爱情故事，就该吹西北风，冷死你！ 叶唐不高兴了，但还是完整地听完了这首歌。 美女们立马热情地要邱少湘接着唱，叶唐冷冷来了一句，“这是谁做主的包间啊？” 美女们讪笑着收敛了，叶唐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包养歌星了，想听哪首，来哪首，人肉点唱机！” 邱少湘早习惯了叶唐的犀利，淡定地问：“还要听别的歌吗？” “你真以为自己是歌神呢？什么都会唱？” “嗯，是都会唱，以前研究过流行歌的整个曲库。” 邱少湘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叶唐忽然就笑了，停了半天，悠悠地问：“海豚音会不会？” “会。” “别吹牛啊？” “不吹牛。” “那你唱一段。” 邱少湘拿起话筒，停了几秒钟，忽然一线高音破出，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桌上盛酒的大玻璃碗轰然一声爆破了！酒水淋漓之间，沙发上的美女们更是逃命似的，捂着耳朵哭天喊地逃出了包间…… 连叶唐也感觉自己的耳朵被针刺穿而过一样，惊吓之间，连忙吼了一句：“你杀人啊！” 邱少湘停住了，一脸无辜地说：“我还没唱到极限啊？” 嗯，外星人的音域比地球人宽广。 “你别唱了！”叶唐无语了，骂：“邱少湘你哪来的！嗓里带超声波了不起啊？” 邱少湘微微一笑，闲适地坐在沙发上。 包间里只剩他和宝贝两个，挺好的。 没想到这份宁静不过半分钟，包间门忽然就被人撞开了，一伙男人闯了进来，领头的那个男人一脸气愤，这会一见包间里坐的是叶家少爷，更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 “我还以为是谁在我隔壁包间嚎丧呢！原来是叶家少爷啊！” “盛少爷，怎么，也来玩啊？”叶唐好整以暇，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盛文斌。 上回在另一家会所跟他闹了点不愉快，还是被保安拦了下来。 “赶上今天，正好算算咱们的老帐！”盛文斌看叶唐只有两个人，不揍白不揍。 “什么帐？”邱少湘皱着眉，举着话筒发问——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敢得罪他宝贝的漏网之鱼！ 叶唐冷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上回我看盛少爷当众打一个女人来着，我就劝他大方点，别跟小姑娘计较。” “嗯，”邱少湘明白了，问：“怎么劝的？” “用拳头劝的。” 叶唐笑得无比天真。 盛文斌被揭了伤疤，暴跳如雷，大吼了一句：“给我打！” 那群跟班还挺听话，摞起酒瓶子就冲了上来。 没想到邱少湘忽然站了起来，一脚就踹起了大理石桌子，这么大暗器猛地飞起来，目瞪口呆之间，直接就把急先锋的三个打手都给砸中了！ 三个大男人抱着桌子倒在地上哼唧，少说也是内伤！别的同伙连忙来救，几个人拼了老命才挪开那桌子。 叶唐看傻眼了，邱少湘的腿是什么做的啊？绑钢筋了也没这威力啊…… 盛文斌一伙也怕了，没个敢再上前的。 邱少湘举着话筒继续问：“帐清了没？” 盛文斌气势被压短了一截，进退不是，咬牙切齿半天，说：“咱们走！” 整个包间转眼就空了，酒水桌子乱成一团。 叶唐拍了拍邱少湘的肩膀，笑着说：“看你这么讲义气，走，我请你喝酒，我知道我爸那瓶60年XO藏在哪儿。” “董事长知道我偷喝他酒，不会把我辞退了吧？”邱少湘微微眯起眼睛。 “我这次可是诚心诚意的，不喝酒也成，让我看看你的腿！”叶唐翘起嘴角，不怀好意。 邱少湘微微有点郁闷，原来宝贝一心想把他灌醉，再给他检查身体？ “走啦走啦！”叶唐揽着邱少湘的肩膀，出了包间，签单结了帐，往停车场走，没想到刚到停车场，就听见保安在那喊，着火了！ 叶唐看着停车场上一辆红色跑车火光冲天，愣住了，问：“那辆不会是我的车吧？” 邱少湘脸色一沉。 叶唐指着天破口大骂：“好你个盛文斌！打不过就放火烧车，我不到警察局告儿你我不姓叶！” “警察局的能力也有限。”邱少湘淡淡地来了一句，说：“坐我的车回家吧。” 叶唐气愤不肯，被邱少湘硬拖上了自己的车，送回了家里。 第二天，叶唐赖在家不肯上班。 老头子这个董事长也忙得很，不在家。 连老妈都忙着指挥佣人收拾房子，这里插什么花，那里挂什么窗帘，一年到尾地换花样。 家庭主妇就这么点乐趣了，虽然吵着叶唐睡觉了，叶唐也忍了，谁叫是自个儿亲妈呢？ 叶唐刚从床上爬起来，在餐厅吃午饭，没想到老头子就回来了，看见叶唐一愣，故作生气地问：“又不上班？公司谁管着？” “邱少湘都管着呢，我也学您当太上皇。”叶唐夹菜吃饭，一派闲适。 叶老爷子一噎，骂，“生了你这活宝，真是能把我气死！” “别气啊，老爸，邱少湘是您自己挑出来的人，您信任他，我也信任他。”叶唐一脸笑嘻嘻。 叶老爷子根本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坐上饭桌，把一张报纸抖得稀里哗啦响，装模作样地浏览天下大事。 叶夫人这会送上褒汤，给这父子俩降火。 “你没惹事生非吧？”叶老爷子忽然冒出一句话。 “我惹什么事了？”叶唐抬杠。 “盛家那老鬼打电话给我，说他儿子失踪了，问是不是和你一块玩？”叶老爷子打量着儿子的表情。 “盛文斌失踪了？”叶唐想起盛文斌这孙子还烧他跑车来着，气还不平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遭报应了，“这孙子比我还爱炫富，被人绑了吧？” “你好好说话！” “我不好好说话也是跟您学的，就许您说人家是老鬼，就不许我骂孙子呢？”叶唐笑得像一朵花，一脸孩子气，，叶老爷子心疼还来不及，根本没法管教。 叶夫人笑着说：“别吵了，一家人安安静静吃顿饭，看会电视多好。” 说着叶夫人打开电视，没想到娱乐新闻正播着，说医院收治了在路上裸奔的盛家少爷，这盛家少爷似乎得了失心疯，逢人就说他被外星人抓走了，还被一群青蛙打，打得皮开肉绽就上药，上完药又接着打，打了一个晚上！ 医生检查了盛少爷的身体，没病没伤，就把他转精神科了，据娱乐记者采访，盛少爷还说在UFO上见着了银河系统治者，长得像叶家大少爷的朋友…… “神经病！”叶唐笑骂一声。 第41章 周末，叶唐头一回主动去找邱少湘。 叶唐查了邱少湘的住处，离叶家还挺近，就隔着几条街的一幢小区里，最顶层的公寓。 树木掩映，叶唐站在高耸的公寓楼底下，刚想给邱少湘房间打个电话，没想到后面传来温和问话声。 ——“你找我？” 叶唐转过身，邱少湘撑着一把黑色遮阳伞冲他微微一笑。 “你这是什么毛病？” “地球上太晒了，尤其是这么热的夏天。”邱少湘一副很不适应的德性，刷卡进了大门。 “大男人还防晒？”叶唐嘲笑了一句，跟邱少湘进了楼，坐上电梯，到了顶层公寓。 邱少湘打开公寓门，通透宽敞的房间布置，基本上没有内墙，家具少得可怜，到处都是整整齐齐的，简直不像住人的地方。 叶唐觉得怪怪的，开门见山地问：“盛文斌是不是被你整了？” “没有。”邱少湘撇得干净，倒了一杯水给叶唐。 “真没有？我怎么觉得就是你干的！”叶唐坐在沙发上，开始欣赏雪白的墙面上挂的几十幅油画，简直像个小型展览馆。 “盛文斌怎么了？”邱少湘拉开窗帘，房间的光线变得明亮，他的背影也有一种晴朗的感觉，音响开始播放很舒缓的大提琴曲，悠然自得的样子。 叶唐没想到邱少湘居然还是享乐主义分子，但气氛真的被他这一套催眠得闲适起来。 “他成精神病了。” “为什么？”邱少湘坐在叶唐的对面，注视着他，目光纯真得似乎一无所知。 “估计是受了什么惊吓，我还以为是你绑了他！逼他嗑药HIGH过头了呢！” 这是叶唐能想到的惟一合理的解释。——如果是在地球范围内，应该是成立的，但放之浩瀚银河系……邱少湘微微一笑，说：“我又不是黑社会。” 自古统治阶级比黑社会还狠！ “哦，我看你平时也挺循规蹈矩的，估计也干不了这种事！我就是好奇，随便聊几句。” 叶唐握着杯子喝了口水，问：“你这房间里挂的是谁的画？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一个国外落魄画家的画作，无名氏，买着玩的。”邱少湘漫不经心。 “无名氏？”叶唐放下水杯，站起来细细打量。这一系列的油画，轻易就能识别的成熟画风，居然济济无名？ “你确定不是名家大作？买的时候贵吗？” 叶唐忽然有一点兴趣。 “没看出来是什么名家，反正一点都不值钱。” 邱少湘随意得像买了几十颗白菜囤着过冬似的。 “怎么可能？”叶唐愈看愈觉得惊奇。 “你要就送给你，白送，反正买的时候也很便宜，集市上的地摊货。” “真的假的？” “当时心血来潮，买来之后觉得太占地方了，而且晚上醒来看着这么多油画，有点厌烦。” 邱少湘真心实意地抱怨着，叶唐简直要大吃一惊！ “你真是太眼拙了！这样出色的技法，这样独树一帜的风格，你真要送我，我绝对不会客气的！” “你喜欢就全部拿走吧。” 叶唐瞪大了眼睛，半天没缓过劲来，跟挖着个钻石矿似的！激动情绪消化了老半天，说，“别说我不够仗义义啊，我要是卖了这些画，挣着的钱算你一半。” “哦，随你，你要是能卖个好价钱，那也是你的本事。” 邱少湘轻描淡写，看着叶唐上钩。 最近邱少湘意识到叶唐有学坏的风险，他要照顾宝贝的生活，当然要包括精神生活，而叶唐的人生经历过于顺心，既没有什么好追求的人生目标，也看不清自己的才华，成天惹事生非的，终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邱少湘在银河系召开了一场教育界的讨论大会，主题是“如何挽救空虚的纨绔子弟”。 教育学家们热烈讨论的结论是——人生价值的实现。 邱少湘接受了这个看法，决定把外星不同流派的杰出画作都搬到地球来，勾引叶唐一步一步地涉足艺术品鉴赏市场，进而激发出叶唐的天赋。 这时，邱少湘微微叹口气，要说养大一个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担心他受伤，担心他学坏，还要担心他前途…… 这会一无所知的叶唐眼睛放出一种光彩，自说自话：“邱少湘你真是一身铜臭！买着宝贝都看不出来，你真是太笨了！” 邱少湘微微一笑，哦，你才是我宝贝。 叶唐兴奋地说，“我想这一系列作品的出现会开启一个崭新时代！我要给它们宣传，给它们造势，让它们以绝对惊艳的姿态横扫艺术品市场！哎，你真不知道这个画家叫什么名字来着？” “真不知道。” “死了没？” “什么？” “我问你画家死了没？” “估计死了吧。” “无名氏已经够惊心动魄了，死了更好！没人赏识的瑰宝被我叶唐发现了！我一定要捧红这个无名氏……但我必须给他先起个名字。”叶唐想得很挺缜密。 “什么名字？” “嗯，梵尔怎么样？” “你怎么想出这个名字的？” “随口编的。” 邱少湘没想到叶唐胡乱地说对了画家的名字，这一系列油画，正是肯丁星球梵尔的作品。 也许前尘尽落，但毕竟曾像流水漫过一个人的灵魂，会有沧海遗珠呢？ 邱少湘淡然地说：“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叫莫桑，你真要涉足艺术品市场，他可以充当你的保镖，还有法律、财务方面，莫桑也懂一点，总之他会帮你妥当处理好相关的手续。” “你考虑得还真够周详的！”叶唐目不转睛地研究墙上的油画。 “既然要开始，当然要认真一点。” “那咱们算合伙人？” 叶唐转头看一眼邱少湘，没想到这个下午随意来了一趟，就有这意外收获。 “嗯，算是吧，但我身为叶氏集团职员，不方便另起炉灶，而且你比较擅长这些鉴赏什么的，所以最好你做这个负责人，或者跟董事长汇报……” “我才不要被老头子管呢！而且，让你这个门外汉负责也不可能！还是我自己来吧。” 叶唐一点也不客气，一幅一幅地，专注地凝视梵尔的作品。 一个多小时就静静地流淌了，邱少湘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坐着，看着叶唐被耀眼的光笼罩着，头上的短发也被灿烂的光芒涂得朦胧，他白皙的脸，笔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像油画一样华丽，尤其他此时脸上的笑意，很令人怀恋，亦令邱少湘想起许多不同寻常的记忆。 叶唐忽然冒出一句：“这个画家境遇大概不是很顺利。” “从画上能看得出来吗？” “这是当然，一个人的生平决定他的作品，不过艺术家大多命途坎坷。顺境让人迟钝，逆境让人敏感，通常到了穷途末路，心就变冷也变得脆弱，冷眼看世界，好像周围都很丑恶，但假使这时谁给他稍稍一丝善意，又准会把他感动得像小屁孩一样热泪盈眶！” 叶唐头头是道，仿佛心理学专家一般。 邱少湘听了沉默不语，这多像在说二十五年前、从未来穿梭到他身边的叶唐，又冷漠又脆弱，宝贝是在为他自己做注脚吗？何等贴切玄妙…… “你怎么不说话？你这种人对艺术真是太没感觉了！”叶唐很不满。 邱少湘嘴角一勾，说：“这些人天性敏感，才命途坎坷的吧？” “你怎么能把话反着说！” “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啊，我们做财务的每一件事情都能落实到数字的。” 邱少湘故意和叶唐作对。 “所以说你烦人，如果没有美化、夸张，那还要什么艺术，全世界都一群机器人好了。”叶唐冷哼一声。 “你说得倒也很有道理。” 邱少湘妥协着，他很享受这种争论，反正争来争去总是有利有弊的，谁是因，谁是果，鸡生蛋蛋生鸡的，可以说到世界末日。最要紧，宝贝和他一直谈心下去。 邱少湘故意装傻，说：“不过我对地球的艺术市场不是很了解，你说艺术家都是坎坷的，有什么证据吗？” “你们搞财务的总要什么证据！”叶唐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我就知道有一个人，因为政治风波，把自己的近乎半生的画作都沉进浴缸，泡水，捣烂，再把纸浆冲进了马桶……”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自己的作品呢？” “他是被迫的！让别人毁了不如自己毁了。” “原来如此，也许他不喜欢自己的作品呢，艺术家不是都不满意自己的作品吗？”邱少湘气定神闲，看着叶唐宝贝慷慨激昂地回应，“他不喜欢那些作品？亏你说得出来！谁会不珍惜自己的心血！这个画家晚年重画了那些作品，一幅一幅，肯定累得半死！” 邱少湘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微笑了，不然宝贝一定要生气了。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努力看起来关切而同情，“这位画家真是个有趣的人，听说地球上好多诗人也如此激烈，还有自杀的，我一直也不能理解。”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这些人都生活在幻象里，幻象满足时就快乐，幻象破灭时就失望，大喜大悲的，但他们终究会发现不如意的事太多，太难以承受，然后就自杀了。” 邱少湘脸色微微一变，问：“你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神经病！我虽然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活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自杀！”叶唐大大咧咧地补充，“我必须得说，你身为我的合伙人，除了能搞搞管理之外，专业知识太缺乏了，对艺术家们的脾气也不够了解，我必须得给你上课！” “嗯，我很愿意做你的学生，那我们每天上多少小时的课程？”邱少湘一副很受教的样子。 “上到你懂为止！”叶唐一派热忱，单纯要改造邱少湘，却没有发现自己掉进圈套里…… 第42章 叶唐在艺术品买卖上充分展现了奸商的天赋，他明明攥着梵尔的所有画作，但并不全部曝光于公众面前，他甚至打算一年出手一幅，吊着艺术市场的胃口。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让梵尔打头阵的那幅代表作得到认可。 无名画作的营销通常是从参加画展开始的，要取得轰动式的效果，既需要苛刻的评论家们如潮的赞美，更需要令人瞠目结舌的高价出售，简而言之就是叫好又卖座。 虽然看着简单，但不同时期主流的审美不同，就算是天才的画作，也未必运气足够好到一鸣惊人，所以必要的营销还是要的。 更何况对于绘画这一类作品来说，看热闹的多过识货的，舆论完全是可以煽动的，至于售价方面，叶唐打算暗中推动，让梵尔的作品价值直接用钱说话。 也许是因为天然的兴趣，连续一个月，叶唐光忙活这些事去了。 邱少湘虽然觉得叶唐没腾出时间给他上课，有点惆怅，但还是很乐意看见叶唐对艺术品迸发出的那种炽诚，原来宝贝仍是那种喜欢上了就非常投入的性格，从来没有改变过。 这天下午，叶唐很振奋地从国外回来了，找邱少湘吃饭，三言两语地讲了梵尔画作的受欢迎程度。 邱少湘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反而想着的是莫桑曾经打电话说的事情。——巨额的画作交易招来了觊觎者，有人跟踪甚至打算抢劫叶唐，但已经搞定了。搞定的意思，轻则发配银河系，重则送去重新编码，莫桑很有分寸。 但邱少湘仍然慎重地想，要不要再给叶唐多派几个保镖？ 而餐桌上，叶唐开了一瓶香槟，要跟邱少湘庆祝第一笔交易的巨大成功，轻轻碰杯之后，叶唐拿出一张支票递给邱少湘，说：“这是你该得的那一份。” 邱少湘没有看支票，说：“既然是合伙人，总要对公司进行初始投资，这笔钱你留着吧。” 叶唐似乎早料到邱少湘会这么说，他早觉得邱少湘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为了钱！ 叶唐微微一笑，说：“你有这么一笔钱之后，根本无须为叶家做事了，你想去哪儿去哪，自由自在。” “我一直在这里，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邱少湘放下酒杯，平心静气地回答。 叶唐怀疑地看着邱少湘半天，悠悠地问：“你不会是我爸的私生子吧？” 邱少湘沉默了，脸色自然有点古怪。 “我操！你别想让我叫你哥！”叶唐翻脸不认人！ “不是！”邱少湘看着叶唐生气的样子，连忙澄清，说：“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那你干嘛对我们叶家忠心不二？你又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亲情……难道你是为了爱情？你相好的是我们叶氏的职员？”叶唐注视着邱少湘。 “算是吧。”邱少湘终于承认。 “有了这笔钱，你们完全可以结婚，不过，这也是你的私事……” 叶唐表面上很客气，实际上还是好奇的。 邱少湘缓了缓，说：“我是想和他结婚，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说你的事吧，叶夫人不是一直催你结婚吗？”邱少湘惟一欣慰的事，就是叶唐对女人其实一直都不感兴趣。 如果叶唐真要跟别人结婚的话，邱少湘估计自己会肝肠寸断，而许多打算渐近的行为策略都会取消，他会直接自私地把叶唐掳到银河系！ “我不想结婚。”叶唐喝口酒，漫不经心地回答。 邱少湘觉得自己有一种隐密的快乐，变得如同惴惴不安的少女一般，试探着问：“那你对你的结婚对象有什么要求吗？” “怎么着？你不会是替我妈刺探军情来了吧？”叶唐防备地看着邱少湘。 “不是，我就自己问问。” “告诉你也不怕，我以前经常做梦梦见一个人——你这是什么表情？很好笑吗？”叶唐故作生气，“这也算是我的惊天秘密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你提了起来。” 邱少湘收敛了微笑，那其实是他的一种甜蜜的向往，希望梦中的那个人是自己。 “你接着说。” “你真是扫兴，我不说了！” 叶唐在平时还是很任性的，或者说，搞艺术品交易算是他做得惟一一件有组织有纪律的事了。 “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的。”邱少湘很温柔。 “这么着吧，你先说说你心上人长什么样？脾气怎么样？” 邱少湘嘴角带着笑意，说：“长得很……漂亮，脾气有点坏，反复无常的，很难把握。” “你有受虐倾向？不过被漂亮姑娘折腾也是一种福气。”叶唐兴灾乐祸。 “我说完了，你接着说说你做梦梦见的那个人。” “嗯，我梦见的那个人吧，我也看不清，特别刺眼，她脸上总像曝光过度一样，不过我觉得她就是我媳妇。” “为什么？” “她总招惹我，尤其是我泡妞回来，她必然是要到我梦中来的，就差让我跪搓衣板了，唉，我真可怜，要对一个不存在的女人忠心耿耿。”叶唐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惆怅。 邱少湘笑着问：“那你就从来没看清这个人的脸吗？” “没有。” “这个人也没跟你说过话。” “没有。” “真是奇怪的梦境，不过挺动人的。”邱少湘轻轻地感慨。 叶唐注视着邱少湘的表情，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后来止不住，笑得越来越大声，说：“你不会相信了吧？” 邱少湘一顿，良久，问：“你瞎编的？” “废话！谁叫你上次编故事敷衍我的？这叫以牙还牙！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邱少湘你居然还是走浪漫主义的，这种故事你也信！” 叶唐得意洋洋。 邱少湘充满了无奈，放下刀叉，说：“我先回家了，莫桑会送你回去的。” “你生气了？”叶唐笑嘻嘻地跟着邱少湘离开了座位，后来也不坐自己的车，专门跟着邱少湘坐上同一辆。 车子发动了，此时的夜晚，感觉非常怀旧，一条条承前启后的街口，川流不息的汽车和来来往往的过客，每个人都是毫无来龙去脉的故事。 叶唐终于有些正经，但一出口，几乎是挑衅地问：“你的忍耐也有极限吗？” 邱少湘没有回答，叶唐却说：“我给你邮箱里发了十来本打基础的艺术史书藉，还有几十套题目，你做题了吗？” “我没看见。” “那我给你上课！”叶唐笑意越来越重地看着邱少湘的冷淡。 “改天吧，我觉得有点累了。”邱少湘确实是有点累了，尤其是刚才一瞬之间，叶唐的梦境似乎给他一个虚幻中绚烂盛开的希望，但转眼这希望就破灭了，仿佛一根稻草，压在他长久等待的耐心之上。——他的宝贝是个大白痴！ 叶唐说：“我家里很烦，最近我的投资被这边的媒体报道了，我摇身一变，从花花公子成了有为青年，我妈又有信心替我招揽媳妇了，也真有一堆胆大不怕死的，总之，我的相亲活动已经排满下周行程表了。” 邱少湘没有说话，不想发表看法。 “这都是你的错！”叶唐无赖地说，“要不是你的油画，我也不会进军艺术品市场，也不会重新做人，更不会招蜂引蝶。”叶唐越来越夸张地推卸责任，“所以，我这周不打算回家了，住你那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住一起？你就不能去酒店？” 邱少湘突然有点难以置信，在叶唐看来，却像是犹豫，“我不是要给你上课嘛！更何况我也不占地方，你睡床，我睡沙发还不行啊！” 邱少湘又不说话了，但心情似乎突然变好。 开车快到公寓附近的时候，明明是单行道，不知怎么冲出一辆逆行的车子，邱少湘闪避着，几乎把车子开上人行道，而那辆横冲乱撞的白色跑车也连忙刹车，几乎要撞到树上，但幸好停住了，虚惊一场。 邱少湘看一眼叶唐，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说着叶唐下了车子，白色跑车的主人也走了下来，原来是个年轻女人。 “盛晓云？怎么是你！”叶唐认识这妞，盛文斌的小妹。 盛晓云完全是个路痴，她哥哥得了疯病之后，盛晓云一直坚信是叶唐和他姓邱的狐朋狗友搞的鬼，派了侦探一打听，姓邱的就住在附近，她就直剌剌冲过来对质了！ 只是半天没找着人，她刚开着车冲了出来，完全没注意单行道逆行，差点搞出车祸来，正要道歉，没想到冤家路窄。 “终于给我找着你们了！”盛晓云气焰嚣张，一下车，就指着叶唐咄咄逼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好事！我一定会替我哥哥报仇的！” “盛大小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哥哥自己发疯，关我们什么事？你哥哥烧了我跑车我还没跟你们家计较呢！”叶唐耸耸肩。 “哈！就算我哥烧了你跑车，你也不用这么狠毒吧，你说你到底对我哥做了什么？”盛晓云疯疯癫癫的。 “你怎么不讲理！我能做什么？难道我让一群打手穿着青蛙套装，然后再揍了你哥一顿？可我哪来的UFO？”叶唐觉得盛晓云实在不可理喻，说，“反正我不跟你纠缠了，今天你开车差点撞着我们的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说着叶唐转头就走。 “姓叶的，你这是做贼心虚！”盛晓云的理解能力真的非常强悍，叶唐转头就走。 邱少湘一直站着旁观，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把盛家全家人都送外太空免费旅游。 “走吧，别理这种疯子。”叶唐招呼着邱少湘。 邱少湘点点头，正和叶唐一块往回走。 可盛晓云还是不知死活，居然从车子后备箱提出一桶润滑油，扭开盖儿，怒气冲冲的，想往叶唐身上泼。 邱少湘连忙拽着叶唐往旁边一闪，润滑油没上身，盛晓云一招不成，还要往两个人身上接着淋，那场面滑稽得如同恶妇捉奸。 邱少湘一心想帮叶唐挡着，拽着他往后避开，自然就没躲过盛晓云的袭击，西装后背上都沾了油渍。 邱少湘有洁癖，被低等生物这么折腾，忍无可忍，劈手就掐住了盛晓云的手腕。 盛晓云看见邱少湘面孔的一刹那，眼神交汇，忽然微微一怔，忘记了反抗。 原本开车跟在后头的莫桑已经下了车，急忙走上来，拖着盛晓云往旁边走。 叶唐打量着邱少湘，笑着说：“遇上盛家母老虎，谁都没辙，我帮你把外套脱了吧？” 叶唐说着帮他拖了沾油的外套，还替他检查口袋来着，见没有东西，直接就往旁边垃圾桶丢，大方地说：“这次算我连累你，回头给你报销置装费！” 说着叶唐笑嘻嘻拉着邱少湘上车，说：“你这人真够仗义的啊，你要真是我爸私生子，我也可以考虑认你做哥。” “你要出卖叶夫人？”邱少湘心情有点糟糕。 “我一直都觉得一个人太孤单了，有个哥也挺好的！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都叫你哥了。” 叶唐还真够热情的，还主动开车。 车子和盛晓云擦肩而过的时候，莫桑发现盛晓云一直盯着财政官大人，但莫桑已经习以为常，在银河系，财政官大人一直都是万人迷，只不过爱上财政官的人都注定是悲剧，莫桑想想这个爱的惩罚已经足够严重了，也就没难为盛晓云，也开着车子走了。 第43章 叶唐一点也不客气地在邱少湘家里住了起来，不过说是睡沙发，最后还是睡了床，他早算准了邱少湘一定会让着他。 叶夫人眼看宝贝儿子夜不归宿，相亲一个也不去，得罪许多回心转意的千金小姐，急怒攻心，装起病来，叶唐是有孝心的，白天老老实实回家认错，等老妈息了怒，傍晚又溜回邱少湘家里，走到楼下花园，正赶上鬼鬼祟祟的盛晓云。 盛晓云没打算搭理叶唐，还是叶唐喊住了她，问：“盛大小姐，你有完没完？” “叶少爷，我招你惹你了？我还不能到处走走了？”盛晓云不甘示弱，站在一棵柳树下头，一副“此树是我栽”的霸气。 “行，你随意！” 男人跟女孩子致气永远是输家，叶唐冷哼一声走开了，没想到盛晓云几步上前来拽住他手臂，叶唐回过头，用力甩开了，恶声恶气地说：“我警告你啊，你别动手动脚啊！昨天那泼油那事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又来挑事！你们盛家人是不是都有暴力倾向啊？” “你跟邱少湘住一块？他回来没有？”盛晓云柔声柔气，脸上忽然露出那种桃花般的粉晕。 叶唐不怀好意地盯着盛晓云，盛晓云不好意思了，薄怒地反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母老虎思春，我看看还不行啊？” 盛晓云气得不行，突然抬脚，一下踹中了叶唐小腿肚子！ 这一脚可还真不轻，叶唐脸一变，大骂：“你这泼妇，我告诉你，你就别痴心妄想了，邱少湘那家伙心里早有人了！爱得死云活来的，怎么也轮不着你！” “你胡说八道！”盛晓云脸色一变。 “我可没有胡说，我还知道来头去脉呢，那可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叶唐一本正经，又添油加醋，说，“邱少湘还说谁要分开他和他相好的，他就殉情呢！还说他相好的长得如花似玉，比你好看一千倍！温柔一千倍！我告诉你，你没戏！” “叶唐你这个混蛋！”盛晓云的爱慕还来不及表白就落了空，巨大的失望让她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还要挥拳揍叶唐，举到一半又收了手，咬牙切齿地说：“你唬不了我！我喜欢的人，我一定会追到手的！” 说着盛晓云气呼呼地跑了，叶唐摇摇头，哼唧：“哎呀呀，想不到还是个痴情女子。” 没想到盛晓云跑一半又回来了，让叶唐给她介绍邱少湘认识。 “你们不是早认识了嘛，还是不打不相识。”叶唐笑着说。 “不是这种，是正式的，轻松的，我道歉还不成？” “你这道歉态度……啧……见色忘义！你不是认准我和邱少湘折磨你哥了吗？”叶唐一针见血，盛晓云完全招架不住像叶唐这种耍诨的，又羞又恼，一挥手又要打人。 叶唐连忙往后一退，不经意跌进一个人怀抱里，抬头一看，居然是邱少湘。 “你神出鬼没的啊？”叶唐站稳了，拍拍邱少湘的肩膀上虚无的尘埃，笑着说：“谢了啊。” 盛晓云一见邱少湘，立马变得温柔起来，说：“昨天淋坏你的衣服，我今天赔你，你跟我去我家的百货商店随便挑一件吧？” “不用。”邱少湘很淡。 “那我给你我的电话号码，你什么时候有空的时候，我请你吃饭道歉。” “不用。” “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之前误会你了，你这样光明磊落的人，一定不会对我哥使阴招的。” 叶唐看着盛晓云神乎其技的套近乎策略，却听见邱少湘仍然冰山似地答了一句“不用”，也替盛晓云着急，说：“你给人家一个机会呗，我是看着这小妞长大的，可从来没有这么细声细气过！” 邱少湘说：“我知道。” 邱少湘一直陪着叶唐，他从小到大周围的活人，邱少湘都认识。 “你知道啥啊？”叶唐莫名其妙。 “走吧。”邱少湘先走了。 “哦，”叶唐顿住脚步，转头对盛晓云叫嚣说：“不是我不帮你啊，他真是对他相好的忠贞不二，你来晚了！” “我一定会追到他的！”盛晓云说着，推开叶唐，气呼呼地跟上了走远的邱少湘。 “嘿！你还想怎么着？跟我们两个大男人同居啊？”叶唐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连忙跟上。 盛晓云还真不客气，一路上楼，登堂入室，邱少湘回过头，问：“盛小姐，你是叶唐的朋友吗？” “不是，我想做你的朋友。” 邱少湘看了盛晓云一眼，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说：“我暂时不需要新朋友，你还是先回家吧。” “这是为什么？人人都需要朋友，尤其是新朋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盛晓云脸皮厚到了可爱的境地。 邱少湘沉思了一会，说：“那你随便坐吧，我和叶唐住酒店。” 盛晓云有点脸红，说：“那还是算了吧，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说着盛晓云就走了，一直跟在后头的叶唐笑着问：“走了啊？” “哼！”盛晓云傲慢地离去。 叶唐关上门，说：“真是被宠坏了！” 邱少湘面无表情看着叶唐，五十步笑百步，他打开电脑邮件，下载了宝贝给他的书目和作业，慢条斯理地看了起来。 说是慢条斯理，那也是一目十行的外星速度。 叶唐在房间里镀着步，说：“我妈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可我不想一直相亲下去。” “嗯。” “我得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两全其美的办法。”叶唐一脸自信。 后来，完全没有预兆的一个周末，邱少湘知道了叶唐的办法，在那之前，盛晓云乐此不疲地跑到他的公寓，还带着家里的厨子和保姆一起来。 叶唐当然是无所谓了，正好有人伺候，只有邱少湘不胜其烦，最后终于决定要搬去酒店，却被叶唐拦下，说：“下午画展结束后再搬不迟，我也请了盛大小姐，她会明白的。” 邱少湘看着叶唐脸上的坏笑，不知道他到底想了什么花招。 下午，叶唐以梵尔的第二幅画作为噱头，在一家画廊举办画展，为吸引名流竞投，前期招待艺术界人氏还有媒体，衣香鬓影，气氛融融，平时玩世不恭的叶唐居然也彬彬有礼起来，场面功夫做得十分到位。 邱少湘一直在旁边陪着，看着宝贝独当一面的样子，内心居然有种油来而生的欣慰。 宾客来齐，包括精心打扮的盛晓云。 叶唐开始上台介绍梵尔的这幅画作，包括梵尔的生平、开创性的技法，说得天花乱坠，台下外行的内行的，都称叹起来。 画展是打算办一周的，但之后的私人采访，叶唐单独约了一家娱乐媒体在画廊的咖啡馆。 邱少湘陪客，盛晓云也在场，主角是叶唐，提问的是一位年轻女记者，对于叶唐接受娱乐媒体的人物专访，连记者都觉得有点不正常，开诚布公地问了起来，叶唐笑着说他妈妈爱看你们家杂志。 这一句话似乎拉近了距离，女记者也就访问了起来，既然是娱乐杂志，多少有点窥探隐私的风格，包括叶唐如何传奇地收藏梵尔这位无名画家的作品，还打听叶唐手上还有多少画作。 叶唐当然不会交底，半藏半露，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就行了。 女记者看这方面也挖不出更多的资料了，自然而然地就问起叶唐的感情生活来，看叶唐身边坐的盛晓云，问，“这是叶公子的女朋友？” 叶唐还没答话，盛晓云连忙否认，她在这里半天，听着这个枯燥的采访，无非是为了能和邱少湘多呆一会。 这时叶唐微微一笑，说：“我感情生活还处于空白期间。” 女记者听了这么官方的解释，多少有点失落。 这篇人物专访的滋味也太寡淡了，谁爱看啊？真搞不懂这个叶公子怎么忽然约了她来做专访！ 采访结束，女记者也不好翻脸不认人，只说报道未必马上就会刊印，得让主编审稿云云。 叶唐没说什么，就是忽然凑那邱少湘耳朵边说了一句什么话，还在桌底下故意牵他手来着，然后很快就收了回来。 当然了，这个动作盛晓云是没看见的，连邱少湘都有点吃惊，怔了一怔，就女记者完全看在眼里，忽然眼神一亮。 早听说这个叶公子男女关系混乱，没想到还喜欢男人！这不是天大的素材是什么？ 一回去，女记者立马就和一个摄影的商量起来，一块潜伏到邱少湘和叶唐的公寓附近，当起了称职的狗仔，准备好好抓拍几张劲爆的照片，作为这篇人物专访的大亮点。 叶唐和邱少湘离开画展，盛晓云还要跟来，叶唐拦在车门前，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去洗浴中心，你也去啊？” “流氓！”盛晓云终于甩头走了。 叶唐这才上了车，邱少湘一直没说话，开了车才问：“你刚才在我耳朵边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我就觉得好玩。” “那你碰我手干嘛？” “我不小心碰到了，不然你以为呢？” “你都握住我的手了。” “你是我哥，我握一下你手怎么了？别小气！”叶唐说着歪理，邱少湘完全不知道他打的干什么主意。 回到公寓，晚上，莫桑照例是要和邱少湘商量一些事情的，之后，叶唐抓着莫桑问来问去，莫桑一直在点头说是，还指了指楼底下。 “楼底下哪呢？” “好像是在凉亭那。” “你们说什么呢？”邱少湘忍不住问了起来。 “没什么，你要不要跟我到楼底下散散步？”叶唐轻轻一笑。 “嗯，反正也没什么事。” 邱少湘从来都是对叶唐有求必应的，两个人下了楼，夜晚的花园还是挺清新的，槐花撒得到处都是，假山、湖泊，周围都挺安静的。 叶唐专门挑了个有路灯的下头，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邱少湘也跟着停下步子，回头看了一眼叶唐，发现叶唐正认真地看着他，气氛忽然暧昧起来，邱少湘没有说话，也只是看着叶唐，眼神交汇的时候，宝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完全分不清楚。 只是毫无预兆的，叶唐忽然一步上前来，把邱少湘抱住了，紧接着他的嘴很生硬地紧紧地贴在邱少湘的嘴上。 第44章 邱少湘没有推开叶唐，他也根本不可能推开叶唐，唇上柔软的感觉，像时光倒流。 就在他神游天外的一刹那，叶唐已经松开了拥抱，脸上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表情后，立马扬起虚假的笑容，故意抓着邱少湘的手回家了。 一进大门就松开了手，叶唐说：“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反正你也被盛晓云缠得烦了，我也被我妈催得够呛，干脆咱俩就合演一出那啥——断袖。刚才莫桑都跟我说了，娱乐周刊的人就在花园里蹲点呢！” “你就是这个意思。”邱少湘注视着叶唐。 “你不会生气了吧？不就是一个吻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也就碰了碰，你没吃大亏！” 叶唐大大咧咧地解释，邱少湘生气了，走了。 叶唐以为是邱少湘开不起玩笑，忙跟上去要象征性地道歉，上了楼，叶唐刚顺手关上房门，发现邱少湘就等在门口，看着他。 “哎，那个娱乐周刊没什么人看的，就我老妈看，回头我再给盛晓云寄一份，不就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嘛！”叶唐有点心虚，说，“你怕被你相好的看见了啊？没事，这个好解释，就说我苦恋你，单相思，一厢情愿，霸王硬上弓。” 邱少湘沉默地听着叶唐罗罗嗦嗦，说：“你刚才说一个吻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我妈那老辈人看着会比较刺激。”叶唐耸耸肩。 就在一刹那，叶唐的呼吸被夺走了，邱少湘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的唇紧紧压迫着他的，辗转厮磨寻找出口，叶唐完全被邱少湘的气势镇住了，等回过神来，他挣扎使力，才知道邱少湘力气吓人，一时竟也挣不脱。 忽然，邱少湘的手掌猛地托住他的后脑，左手拦腰拥住他，人更贴近。被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控住身体，这还真是叶唐长这么大头一遭。邱少湘的唇舌柔韧而极具占有欲，叶唐没想到他还是个吻技高手，尤其是，对男人下手也能吻得这么热烈。 报复老子是不是？ 叶唐决定以进为退，配合着邱少湘的动作，将手绕上他的脖子，无所顾忌地，叶唐想咬着邱少湘的舌头，让他尝尝疼滋味，但邱少湘很狡猾，巧妙地避开了叶唐的追逐，舌尖上搅缠着，谁都不相让不妥协，叶唐开始有点莫名其妙，他干嘛跟一个男的玩舌吻还玩得这么HIGH！ 此时，邱少湘加重了在叶唐腰上的力量，叶唐也加重了掐入他后颈的手指力道，两人的吻重得像是要征服对方一样，心口上烧得腾腾的热，这样不断索取、用力的吻，简直要把人逼疯。 终于，叶唐忍受不了窒息的感觉，将邱少湘重重推开。 气氛有一点尴尬，叶唐觉得自己心跳的速度超出了正常值，全身发热的感觉更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他抬头注视邱少湘的一刹那，在邱少湘的眼中，叶唐看到了不该有的——欲望。 但邱少湘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走开了，上阳台去收衣服了。 叶唐的内心忽然波澜壮阔起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大男人吻出激情来了？ 叶唐郁闷地走了几步，倒在了床上，拿着枕头蒙住脸，连声安慰自己，逢场作戏，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接着几天的事态，还是在叶唐的预料之内，娱乐周刊用类似豪门大惊情的夸张口吻，绘声绘色地描写叶家公子和公司高管的同居生活。 坐在沙发上的叶唐悠然自得地欣赏照片，路灯下他和邱少湘的夜色激吻拍得相当清晰，角度也好，嘴唇触碰的表情，邱少湘有点点惊诧，自己则笑得贱贱的，嗯，怎么有点像投怀送抱？ 全城的千金但凡看见这照片，一定会绝了和他相亲的念头，老妈呢，估计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正想着，叶夫人果然打电话给叶唐，老半天没有说话，照往常错还算犯得轻的时候，绝对是劈头盖脸地说一顿，这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叶唐觉得真把老妈给气着了。 这时候，叶夫人说了一句：“让你爸跟你说。” 叶老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头一句叹了口气，问：“你是双性恋？” 叶唐没想到老头子这么前卫，想了想，要是说自己是双的，回头麻烦还断不了，说：“我只喜欢男的。” 电话那头叶唐似乎一下听见他妈的哭声了，叶老头子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老半天，又问：“是邱少湘引你走歪路的吧？想不到我叶振远英明一世，居然引狼入室。” “这事不怪他，是我主动的，他还不肯呢，我硬要和他住一块的。”叶唐表白得自己都要吐了！ “你这孽子！”叶老爷子气得嘴唇直哆嗦，连叶唐都听见颤音了，老爷子还不死心地问：“你和他断不了？” “断得了这个，还有下一个男的，不过邱少湘已经算我这几年男朋友里最优秀的了，您不也挺喜欢他的吗！” 听儿子这口吻，这几年还不止交了一个男朋友？叶老头子被堵得心口发慌，一句都接不上了，最后冷冷地来了一句：“以后你就别回家了，我和你妈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电话一下就挂断了，叶唐无奈地摇摇头，老头子一把年纪了，火气还是这么大！等过段时间自己清静够了，再找个女朋友回家，保管二老又喜笑颜开了。 叶唐这样打算着，就没把家人的反应当回事。 但他显然低估了老头子的能耐，邱少湘被叶氏集团停职了，原有的职务全部都被副手接替了。叶唐知道这事，还是因为他在集团里的助理，专门替他打掩护的小李打来电话汇报的。 小李说得如临大敌，还带一点点古怪口吻，原本他死都不相信邱少湘会放弃前途，和叶唐搞一块，绝对是叶唐这个大少爷吃饱了没事干，拖人下水。 不过，后来，他偷听了董事长对邱少湘的问话，事实大跌眼镜，小李这会在电话那边摇着头说：“大少爷，我看邱少湘对你可真是情真意切，董事长问他和你的事，他二话不说就承认了，还说很喜欢你，我看本来董事长还没打算惩罚邱少湘的，被他这么一句话气得不轻，就直接把他停职了。” 叶唐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的事。” 昨天？昨天邱少湘还跟没事人一样回家该干嘛干嘛，大早上还装作上班的样子出门去了！这家伙真够讲义气的啊，替他死扛着这事不说，失业的事也不跟他提！ 叶唐横躺在沙发上，枕着手臂，看来自己从前的确太小看邱少湘了，他应该把这家伙上升到第一死党的位置。 傍晚，邱少湘回来了，还大袋小袋的，跟大采购似的，进门就开始做饭。 叶唐看邱少湘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不由微微皱着眉，问：“你被我爸停职了？” “嗯。”邱少湘洗米。 “我靠！你这是什么反应？你为叶氏集团效忠了这么些年，发你个劳模称号都还委屈你了，我爸让你停职就停职，你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 “停职又不是辞退，能休假不也挺好的。”邱少湘忙活着各种动作。 “我还以为我爸不敢对你怎么样呢，没想到资本家就是血腥。” “如果你爸……”邱少湘没有往下说，按原来的命运轨迹，叶唐是个孤儿。 “我爸怎么了？” “没什么，董事长就是在气头上，你不玩了，认个错，他就原谅你了。” “你凭什么说我是玩？我也许是真心喜欢你呢？”叶唐说这话自己都不信，忍不住笑了起来，邱少湘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眼神里忽然有一点淡淡的忧郁，不说话了。 “哎，我知道这事我做的不地道，不过你虽然被我爸赶出公司了，但我这儿缺人手啊，放心，我罩你！我正好带你去各大拍卖场，实地学习鉴赏知识，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我盯上一个玩老鼠仓的拍卖师。” “什么意思？” “我自己套的行话，偷粮仓大米的老鼠，有一些高端拍卖师通常也负责鉴定，他们发现了一些价值连城的拍品，故意报低估价，让外人以为是赝品或无名之作，再让自己人参加竞拍，最后低价收入囊中。” 叶唐看着涉世不深，想不到还挺懂。 “原来如此，你怎么知道的？”邱少湘问着。 “我也是无意中识破的，毕竟一些好东西卖得那么便宜，肯定有人搞鬼，只可惜能看出来的人不多。” 叶唐得意地微笑，又说：“反正咱们又不买，去拍卖行逗他玩玩怎么样？就明天，你也闲着。” “好。”邱少湘点头答应了。 叶唐觉得邱少湘简直像个圣人！被他连累了还气定神闲，既往不咎。 “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生气什么？”邱少湘一脸淡然。 “成，你宽宏大量！” 以前老头子总在他跟前说，跟邱少湘学得成熟一点，原来成熟就是这么一副宠辱不惊的木头样啊？ 当然，叶唐无法想象的是，相对于银河系统治者这个位子，地球叶氏集团的财政官一职，实在是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一会就能吃了。”邱少湘在厨房那忙活了半天，终于消停了。 “你上次做一个菜，挺好的，就是加了什么我没尝出来，是啥玩意啊？” “一种草药，西伯利亚长的。”邱少湘微微一笑。 “你就扯吧，还搞秘方！邱氏私房菜啊？” 邱少湘点头算是承认了，总不能说是帝国星球带来的香料吧？ 第45章 拍卖会上，虽然叶唐有意向成为一流的艺术品经纪人，但他并不打算买入画作，主要还是对邱少湘进行实地教学。邱少湘觉得宝贝在他耳边谆谆教导的模样还是挺可爱的，就乐得装傻，提一些弱智问题。 “这个拍卖会居然有卢西安的作品？” “拍卖会上什么不能有？拍卖商不负责作品的真伪，只要有专家或机构的鉴定书，提出一个估价范围就可以了，至于那伙专家呢，不提也罢。”叶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是说这幅画是假的？” “你没来看预展，就现在你看这图册，你觉得这画看着顺眼吗？” “挺顺眼的。”邱少湘微微一笑。 “哼，顺眼就不对劲了，”叶唐拍拍邱少湘的肩膀，一副过来人口吻，说：“卢西安的作品以畸形病态着称，正常人看了都有种神经被压迫的感觉。” “所以是假的？” “专家们仿的吧，他们这些专家对名家大作都有深入了结，越是关键的细节越是模仿的像，但怎么模仿都好，形似神不似。”叶唐低声说着，如果他抬高了音量的话，那不成了砸场的吗？ 叶唐看邱少湘一知半解的样子，又说：“现在市场很乱，知假卖假的很多，在一些拍卖会预展上，齐白石的画作跟遮羞布一样往那一摆，这种态度，明摆着是假的嘛，还有人刚拍下一幅画，这画的孪生作就又出现在拍卖会上了，都成批量生产了。” “嗯，那你还喜欢这个行业？”邱少湘问。 “图个刺激。”叶唐笑得很坏，“我就喜欢跟奸商一块厮混。” 两人正说话，那幅卢西安的作品就被拍走了，价格高得离谱，堪称天价了。 “看来拍卖市场还是很繁荣的。”邱少湘评价着。 “我看你又无知了吧？”叶唐皱着眉，说：“我就知道你是个书呆子！光看表面现象。” 邱少湘看着叶唐眉飞色舞的样子，肯定又有什么要卖弄的，说：“我本来就对艺术没什么感觉，不过你肯教，我倒是每一句话都能背下来。” “知道你就会记，听我爸说你都能把公司帐默下来，真的假的？” “差不多吧。” “你也真够变态的啊！”叶唐骂完，停了一会，又问：“你知道雅贿吧？” “这我知道一点，商人为了贿赂官员，往官员家里做客的时候，把官员的墨宝丹青高价买下，没有大作的，商人就指着些不值钱的摆件，也说是价值连城，贿赂得这么雅，所以叫雅贿吧？” 邱少湘很欣赏地球人在钱权游戏中出色的想象力和智慧。 “你说的也对，不过这两种都是老办法了，现在还有一种，就跟拍卖会有关，商人先买幅便宜的赝品，弄些鉴定书，以官员的名义送到拍卖会，然后这些商人再高价买下，几万块的赝品，几十万、几百万买下的也有，这钱经过拍卖会一走过场，就成了官员的正当收入了，官员还可以到处吹嘘，说他目光如炬，在古董市场捡了漏。” 叶唐绘声绘色的，邱少湘笑了笑，说：“的确很聪明，难怪常有些天价画作，把不正当收入洗成正当的，把公家的收入洗成私人的，都挺好的。” “你还挺有悟性的嘛，一点就通。”叶唐笑嘻嘻的。 这时，拍卖会上物件如流水般过场，没多久，展出了一幅希施金的森林画，繁木菁林，疏密有致，价格很低，说是仿作。 叶唐看着这画就笑了，说：“我上回跟你说的老鼠仓，就是这幅。” “真品？” “嗯，我在预展上仔细看过了，能把森林画得这么生机勃勃的，绝对是真品，希施金就是个植物狂人，最喜欢跋山涉水地写生，对植物的研究近乎科学家，所以他的画，让人看着特别有隐居的欲望。”叶唐顿了一顿，又有些惋惜地说：“不过咱们犯不着得罪同行，你不知道，这些同行都跟黑社会有的一拼，有一回，一个比较有良心的专家揭了一幅伪作，这可好了，天天有人打恐吓电话到他家里，要把他眼睛给挖下来。” “你怕了？”邱少湘注视着叶唐。 “我有什么好怕的？” “要不要黑吃黑？”邱少湘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有点残忍的笑意，但一瞬间那种感觉就消失了，叶唐以为自己看错了，难道绵羊也会咬人？ “我跟你说，不要惹是生非，我还要在这行扎根呢，我就是带你来学习，你坏了别人的好事……” 叶唐居然前所未有的稳重起来，没想到邱少湘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举牌了。 斜对面坐的拍卖师同伙，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这时候也举牌了。 而主持的拍卖师没有惊慌，有人竞投很正常，他继续一边报价一边活跃气氛。 叶唐瞪着邱少湘，想拦下他，没想到邱少湘还来劲了，举了一轮又一轮，那中年男子知道上限，这画作就算是溢价一百倍都不算亏，但因为邱少湘的搅局，还是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举牌就有点迟疑。 邱少湘玩腻了，终于收手，看着叶唐说：“我就是手有点酸，伸展伸展。” “你这个白痴！我早跟你说这些人是混黑道的，平时闲着没事就砍人手脚的，你要真跟他们结了仇……”叶唐有点生气，教一个不听话的学生真是太头疼了。 “我知道分寸，我这不是停手了么？”邱少湘笑得云淡风轻。 那个松了一口气的拍卖师，看着自己的同伙是最高出价，连忙要以一百三十万的价格落棰成交，没想到后面又有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扬起，说：“两百万。” 全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包括那个中年男子也没有反应过来，拍卖师顾及职业道德，说：“两百万，第一次……两百万，第二次……两百万，第三次……” 最后依依不舍地喊了成交！ 轻脆的棰响之后，拍卖师还瞪了一眼自己犹豫不决的中年同伙。 叶唐、邱少湘往后看了看那个竞价的年轻女人，居然是盛晓云！ “桃花劫呀？”叶唐摇头，“太冲动了，我们一会得送这个白痴回家，不然保不准她在路上给人劫了。” 邱少湘没说话，看情形是盛晓云冲他示威。 且说娇生惯养的盛晓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男人，热情主动了一回，没想到回头娱乐周刊就爆了料，原来心上人居然和男的好！气不过的盛晓云本来也就是到拍卖会上散散心，准备买点珠宝让自己高兴些，没想到冤家路窄，她是看邱少湘喜欢那幅希施金的画作，这才故意较劲的！——他买不下手的，她偏要收进囊中！ 拍卖会结束了，邱少湘、叶唐两个大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盛晓云，走到了停车场，盛晓云回头看着这两个人，挑着眉，质问：“你们跟着我干什么？想让我把画卖给你们？” 叶唐叹口气，说：“你还真是不知死活，你们盛家的投资公司不是还注资了一个文化交易所，专搞艺术品股票的，你居然对艺术界的事一无所知？” “你凭什么教训我？”盛晓云莫名其妙挨一顿说教，更加不爽了，几步上了车，关上车门要走。 叶唐几步上去，说：“我这人呢，家教好，有绅士风度，见不得女人被欺负，你要是真聪明，就打个电话问问你爸，你爸一定会劝你不要交钱的，就让你刚看中的那副画流拍好了。” “哼，那不是顺了你的意，中了你的计！我才没那么傻呢！” 说着，盛晓云发动跑车就要开出停车场。 叶唐叹气：“果然好人做不得！” 这个地下停车场很大，盛晓云的车子刚走没多久，两辆小型货车就跟着一块开走了，外星人的眼神好，邱少湘说：“那两辆货车的车牌都遮了，还有一辆货车的司机是刚才那个竞投希施金画作的中年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盛小姐应该会有麻烦吧。”邱少湘淡淡地说。 “这么快？唉，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叶唐郁闷。 “是不能，那追上去看看吧？”邱少湘上了车，叶唐也一块，车子很快就驶出了停车场。 叶唐发现邱少湘开车像飞，惊险刺激地超车，很快就远远看见了盛晓云的车子。 盛晓云开车正嫌前面一辆货车挡路烦人，要超车也超不过，拼命地按喇叭，没想到那辆货车突然就刹住了，盛晓云连忙也刹住车子，幸好没撞上，正一惊一乍呢，没想到后面还跟了辆货车，二话不说就拱上来，哐一声，盛晓云被惯性往前一带，脑袋差点没砸上方向盘。 她的车子就这么被两辆货车给夹路上了。 没多一会，货车门拉开了，就有人冲了下来，速度太快了，盛晓云就被人从跑车上拉了下来，捂着嘴拖着手脚，直接劫上了前头那辆货车！ 两辆货车一个前跑，一个绕上人行道跟在后头，转眼就一溜烟没影了，这条路冷清，旁边有人看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快。 叶唐只听说过黑道上的手段，没亲眼见过，总算长见识了，回过神来，跟邱少湘说：“我打电话报警，你快跟上啊？” 邱少湘看清了情形，加速开着车子，一个猛劲冲上了人行道，绕开了弃在路上的跑车，追了上去。 第46章 两辆货车在一个街口分开，劫持盛晓云的那辆仍然直走，街道人烟稀少，大概是要往郊区开。邱少湘开车虽然快，但不敢横冲直撞，叶唐看着不痛快，说：“你冲到那货车前头，逼停他们！” “伤着你怎么办？” “那你开快点，并行，撞他们！” “咱们开的不是碰碰车。”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停车，换我来开！”叶唐是个急性子。 “那还是我来吧，你抓好头顶的把手。”邱少湘猛地一转方向盘，引擎轰鸣，超速急追，迅速赶上货车，叶唐没想到邱少湘有这开车技术，没坐稳，身体晃了一晃，刚收住神，笑了，“成啊，你开车还挺生猛！” 叶唐夸奖还没落地，那辆货车就急刹车了，右转进了巷道里，邱少湘连忙刹车，倒车，也跟着拐进了巷道里。 可眼前这巷子里开车错综复杂，莫名其妙追了几个弯，就开进了死胡同。 叶唐瞪着这面砖墙，说：“成，我刚才夸你的话就当没说过。” 邱少湘也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习惯开车像飞。” 这是真话，换成外星交通工具，多高的墙，一跃就过去了。 “你以为你开飞机呢！” 叶唐冷嘲一声，想打开车门，可道窄得连车门都打不开。 邱少湘换了倒车档，正要把车子往后退，没想到那辆神出鬼没的货车突然就拦在了后头，一个拐弯，立马要杀进小巷，敢情是想把叶唐和邱少湘压成肉饼。 黑社会杀人如麻啊！ 叶唐如临大敌，车门怎么撞也挪不出个大缝，别说挤出去了，连插个胳膊都费劲，一回头，就见后面那辆货车猛冲过来，距离越来越近。 叶唐觉得自己这条小命要葬送在这了，脸色变化，正要问邱少湘怎么办，没想到突然颈上一痛，眼前一道黑，转眼失去了意识。 等叶唐醒来，天已经黑了，他居然躺在邱少湘的家里，莫桑正站在一旁，像个笔挺的哨兵。 叶唐揉着酸痛的脖子，老半天才回过神来，问：“我怎么会在这里？邱少湘呢？” “回家了。” “回家？回哪儿的家？西伯利亚？”叶唐越来越云里雾里。 “嗯，三天内就会回来，他叮嘱我照顾你。”莫桑面无表情地陈述。 叶唐想了想，有点晕，最后在那巷道里，车里只有他和邱少湘，自己肯定是被邱少湘打晕的，可是打晕之后呢？那辆不长眼的货车可是气势汹汹，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叶唐毫无头绪，自言自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桑没有回答，只是说：“您上回在萨奇画廊订购的画作已经运到本城了，而且买下的展厅已经重新装修过了，并配备最先进的安保系统，您就只要按着您的品味布展了。” 叶唐在往国外推销梵尔画作的同时，也买下了许多年轻画家的作品。——年轻的画家由于风格还未成熟，而且没什么名气，发掘出当中的佼佼者相当考验鉴赏力，但也意味着极大的升值空间。 听完莫桑的汇报，叶唐的注意力还没有转过来，他还想追问几句邱少湘的情况，莫桑却一脸冰霜，叶唐只好换着问：“盛晓云怎么样了？” “受了点惊吓，人没事，在医院里。”莫桑公事公办汇报着，忽然说了句他该回去了，就离开了房间。 叶唐起床洗了把脸，想了半天，也猜不出邱少湘是怎么在货车撞上来的时候力挽狂澜的。 他打电话给盛晓云，可惜无人接通。 叶唐只好查了城中各大住院部的电话，询顺了好几家之后，终于问到了盛晓云住哪家医院。 他拿着车钥匙下了楼，发现自己和邱少湘坐的那辆小车居然完好无损。——铁皮车而矣，又不是坦克，被货车猛撞一下居然毫发无伤？ 叶唐上了车，一头疑云地往医院开。 到了盛晓云的病房，还没进去，叶唐就听见盛文斌大声嚷嚷的动静，就没马上进去。 盛文斌大概是精神病痊愈了，说话也挺有条理，头一句就骂盛晓云傻，说：“你知道这些拍卖行水有多深，你就往里淌？” “我怎么知道会坏了别人的好事，就一幅画而已。”盛晓云嘟囔着，“而且他们把我绑上货车，让我打电话给拍卖行取消拍卖，我也照做了！可他们一听我跟拍卖行的人报了身份，他们还不肯放我走，打算拿我跟爸妈要赎金。” “所以说你读书读傻了，把柄白送到人家手上，你是盛家大小姐，不绑你绑谁？”盛文斌喊着。 “好了哥，你别说我了。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还说被外星人劫持了，咱爸咱妈差点没被你气死！” “我说的是实话！” “哥，你是还想进疗养院呢？” “算了，算了，我不提这茬，反正只有我自己知道真相！但有一句，因为我是你亲哥，我才专门跟你提的，你别跟邱少湘还有叶家那败家子混一块，他俩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那个邱少湘……” 盛文斌压低了声音，说：“我跟你说他是外星人，你还别不信！” “哥，你有完没完！”盛晓云嚷着。 叶唐要是换平时听了这句话，肯定不屑一顾，可这回听着盛文斌认真的口吻，居然有点异想天开，邱少湘不会真是外星人吧？ 没过一会，盛文斌出来了，叶唐躲在一边，看他走远了，这才进了盛晓云的病房。 病床上的盛晓云一见叶唐，有点不高兴，但还是闷声问着：“邱少湘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他回家了。”叶唐搬了条凳子，坐在病床旁边，有些事情必须从盛晓云这打探出来。 “他回家了，那他没事吧？” “他应该有事吗？” 盛晓云一愣，说：“是你们救了我？” “嗯。”叶唐看盛晓云也是一知半解，拿话套她，说，“我们开车跟在你后头，差点没累死，仁至义尽，你居然连救命恩人也忘了？” 盛晓云态度缓和了一些，说：“我也只记得这段，货车在小巷子里乱窜，忽然就跟撞着墙似的，猛刹住了。” 叶唐一寻思，真撞上了？ 那为什么他的车子还毫发无伤，就连最脆弱的后车灯都还亮闪闪一对呢。 叶唐皱着眉头，问：“那你还看见什么有用的没？” “我头撞到车厢上，有点晕，没看见人。” “你连谁送你医院的都不记得？” “是邱少湘？他的胳膊没事吧？”盛晓云突然想起了一点，问了一句。 “他胳膊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他的胳膊在流血，手掌上也很多血。”盛晓云也有点疑惑，“你说他回家了，难道我看错了？” 盛晓云也迷迷糊糊的，估计被劫持久了，犯傻呢。 叶唐没有再说什么，笑一笑，起身离开了病房。 这三天邱少湘不在，叶唐就认真打点展厅，除了用梵尔的画作当镇馆之宝，还要推销新人画作，也挺忙碌的。 傍晚叶唐忽然接到老妈电话，松口让他回家吃饭。 叶唐早知道自己是家里独子，再怎么忤逆，也扛不住血浓于水，只是没想到老妈这么快投降，而且老妈让步，肯定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叶唐就准备回家一趟，没想到秘书小李打电话又给他打小报告。 “大少爷，你可千万别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家？” “我听见董事长在安排人给你家换锁呢。” “什么意思？” “你一回去，就自投罗网了，估计是要软禁你。”小李大胆猜测。 “老头子这么狠？”叶唐咂舌，回想一下小时候有一回溜出去游泳，后面回来虽然没挨打，但被老头子关在家整个暑假。——没想到长大了，老头子的招术仍然这么落后，还来限制人身自由，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好不好？而且就算关得了一时，也关不了一世，难不成等他年龄到了，再扔个大姑娘跟自己生米煮成熟饭？ 叶唐有点郁闷，就立马打了个电话给老妈，编了个理由，说要到俄罗斯看展览，什么巡回画派，什么画家列宾名作的胡编，不等老妈开口问，就立马把电话给关机了。 叶唐离开画廊，懒散地走回邱少湘的公寓，一路上前思后想，这三天琢磨了挺久也猜不出玄机，两车相撞就一眨眼的功夫，邱少湘到底是怎么阻止事故发生的？ 上了楼，开了门，没想到家里灯亮着，厅里没人，洗手间倒是有水声。 叶唐想是邱少湘回来了，在屋里洗澡呢，就偷偷摸摸地去找洗手间的钥匙，翻了柜子找着了，还另找着了一本相册，他才翻了几页就傻了。 居然全是自己的照片，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完整得惊人。 叶唐凑近灯下仔细看着，更加恐怖的是，他在每张照片里都看见了邱少湘，幼儿园合影里陌生的幼教老师、小学运动会里的裁判员、毕业照里随意出现的学校领导…… 我操！邱少湘居然长生不老？还阴魂不散地潜伏在他身边二十多年？ 叶唐惊疑不定，盯着浴室的门，水声还在哗哗响着，他拿着钥匙走近了，插锁孔，轻轻扭开把手，浴室帘子挡着，叶唐二话不说就扯开了帘子，在喷头下光着身体的邱少湘转过头，一脸无辜，水花流过漂亮光滑的肌肤，相当性感。 叶唐的眼睛毫无障碍地仔细打量了邱少湘的全身，胳膊没伤口，手掌没伤口，全身上下就没一处流过血的。——盛晓云如果没撒谎的话，邱少湘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 上次还一脚踹飞铁桌子，想必空手拦货车也不是难事？ 更何况他还长生不老来着！ 邱少湘冲叶唐微微一笑，说：“怎么？要一起洗澡？” 叶唐冷冰冰地注视着邱少湘的眼睛，问：“别跟我来这一套！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47章 “那你以为我是什么？”邱少湘关掉喷头，正视叶唐。 “你还装？你在车里为什么要打晕我？你是怎么截停货车的？盛晓云看见你受伤流血了，可你现在一点伤疤都没有！”叶唐一迭地发问。 “盛小姐的话可信吗？”邱少湘裹上浴巾，从容得像和叶唐在进行某种客观分析，而不是应对紧迫的质疑。 “盛晓云的脾气我很清楚，没脑子，直肠子，你就是把台词让她记熟了，她也编得不像样！” “你问我是什么东西？”邱少湘忽然抓住叶唐的手，叶唐想往后缩，但邱少湘的手忒有劲，强拽着叶唐的手往他胸膛上放。 热乎乎的肌肤，水还未干的，摸着胸，这是什么状况？ 叶唐有点愣神，邱少湘微微一笑，问：“怎么样？我是活人吧？” 叶唐急急忙忙挣脱手，恼羞成怒地喊：“你别给我耍流氓啊？” “你碰我，又不是我碰你，怎么能说是耍流氓呢？”邱少湘把叶唐绕晕了，叶唐绷着脸，忽然想起相册的事，瞪着邱少湘说：“你就狡辩吧！我有证据！” 说着叶唐就奔出了浴室，往柜子那大步走，一步两步，抽屉还开着，就是这里了，叶唐一探身，咦？相册呢？ 叶唐稀里哐啷地翻箱倒柜，整个公寓只要能藏东西的地方他都翻遍了，就是没见着相册！ 邱少湘看着叶唐如此热情地搜掠，一边擦头发一边盘腿坐在床上，气定神闲，一言不发。 叶唐终于气馁了，朝邱少湘竖起大拇指说：“成啊！你真成！一眨眼的功夫连罪证都销毁了！可你总不能捅瞎我的眼睛顺便给我洗脑吧？——我看见你了邱少湘！我从小到大的照片里都有你！你这个变态！你说，你为什么跟着我！” 叶唐气急败坏的，邱少湘于心不忍，说：“好吧，我跟你说实话。” “嗯，你说！” “我是……” “你是什么？” “我是——田螺姑娘！” “我操！” 叶唐疯了，奔到厨房洗手台上抓了一把尖刀，恶狠狠地逼近床上的邱少湘，指着他赤裸的胸膛说：“你不肯招我就捅你，我看你流着血怎么自动痊愈的！” “没有必要这么狠吧？而且拿着刀跑来跑去，伤着你自己怎么办？”邱少湘略往后仰着身体，一脸无辜，指尖捏上刀尖，轻轻地扭弯了。 扭弯了？ 叶唐傻眼了，扭成S形的刀片就在跟前，活生生的证据。 “我承认，”邱少湘站了起来，几乎要贴近叶唐的身体，耳语般轻诉：“我是外星人，来自银河系坐标为82.365.79的帝国星球，嗯，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帝国星球？”叶唐难以消化，问：“你……那你找我干什么？” “好玩啊。” “我好玩？” “不然呢？” “你不会是想把我做为长期实验标本，注射病毒，顺便再毁灭地球，侵占地球领土……”叶唐犯晕，胡编了一堆话想要解释眼前的情况。——每当遇到未知的恐惧时，人类总是希望找出合理解释，以增加安全感。 “没有必要，整个银河系和地球处于同一发展水平的星球有几万个，都想进化成三千高等智慧星球，就算要侵占领土，我也会挑智慧星球下手。” 言下之意，就是外星人不稀罕地球了？ 叶唐觉得自己应该逃跑了，跟外星人天天同处一室，他居然什么都没发现，吃一个屋，睡一个屋，聊天还不带外星口音的。 忽然，叶唐灵光一现，邱少湘说什么罗曼史的时候，还说等他情人来着！ “你相好的在地球上？我拜托你，你就直接把这人劫回外星不就得了，你是外星人！法力无边的外星人！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们地球上几十亿人你只要一个，不算多，不要难为情，带走！快带走！不要连累无辜！”叶唐谆谆教导，一副息事宁人、陷同类于不顾的无耻嘴脸。 邱少湘笑了，问，“你不介意？”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叶唐才觉得放心了一点，但看着邱少湘若有深意的笑容，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很快转化成一种恐怖感。 “你……喜欢女的还是……男的？” “男的。”邱少湘笑着凝视叶唐。 叶唐一滞，强装笑容地说：“那么多漂亮女人你不喜欢，偏偏喜欢男的干什么？而且你是外星人，外星人选择很多啊，你自己也说有成千上万个星球了，你随便挑，为什么偏偏要喜欢地球人呢？” 说着叶唐退后了一步，转身就要夺门而出，没想到一头撞进了邱少湘的怀里。 邱少湘的身法快得吓人，早就拦在门前，这会扶着叶唐的肩膀，说：“是你说的，我可以把我喜欢的人从地球上带走的。” “但是也要问问这个人的意愿吧？”叶唐脸色发白，汗如雨下，说，“毕竟人人生来平等，不管是地球人，还是外星人，都有选择自己爱人的权利，不好强逼的——你离我这么近干嘛——不好霸王硬上弓的。” “你已经知道我的心意了？”邱少湘深情地注视着叶唐。 “我不知道！你别捅破窗户纸啊，不好下台的啊！咱们还是好兄弟，我还叫你哥来着的，哥，我求你了，你就别玩了，哥，别闹了……” “我喜欢你。” 邱少湘一说这话，房里就没声了。 叶唐的内心在哭泣，他以后要被外星人像男宠一样关起来了？邱少湘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狼！ “我不是不喜欢你啊，我是不喜欢男的。” 叶唐尽量考虑了邱少湘的自尊心，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回答着。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邱少湘笑着，“不过你很快就回心转意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了！你别胡说八道啊，还有你和你那个什么相好的，分分合合的，我可没干过这种事！你别想让我认账！还有，这些故事是你自己编的吧？” “不是编的，是真的，只不过你忘记了。”邱少湘一脸认真。 “嗯……兴许真是我忘记了，那让我回家好好想想，想清楚了，记起来了，再过来找你？”叶唐知道跟外星人没法硬碰硬，于是循循善诱。 “看着我比较容易想起来吧？不是要情景触发记忆的吗？”邱少湘还拽科学，“反正你哪儿都不准去。” 外星人发话了，叶唐很悲伤，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把手，想摸却不敢摸。 谁知道外星人都是啥脾气？在自己面前装得驯善，在盛文斌面前把人家打成了精神病…… 要是自己惹怒了他，没准也是盛文斌的下场。 邱少湘看叶唐老实了，说，“反正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的，不如你就在这里住着，这么晚了，你也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吃。” 邱少湘终于让开了，但叶唐却没有勇气开门逃走，估计逃不了几步，就被拖回来，到时候自取其辱、颜面无存…… 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外星人要看上自己！ 叶唐的内心在咆哮！ 饭做好了，叶唐吃得很忐忑，少了平时挑三拣四的找茬乐趣。 “你怎么不说话？不好吃吗？”邱少湘给叶唐夹菜。 “我平时得去画廊。” “那你去好了，我让莫桑陪着你。” “莫桑。”叶唐忽然回过神来，问：“他也是外星人？” “对啊，宝贝你真聪明！” “不要叫我宝贝！”叶唐发脾气了。 邱少湘的脸色也变了，眼神凌厉的，叶唐转眼就怂了，低着头扒饭，说：“叫我甜心。” 邱少湘阴转睛，说：“甜心太肉麻了，还是叫宝贝，明天我陪你上班吧，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做。” “这不用了吧？你平时不忙的吗？我是说，没有什么外星事务要处理的吗？” “没有什么好处理的，反正在银河系我最大。” “啊？”叶唐忽然想起来了，盛文斌说邱少湘是外星统领。——这是不是等于，除非自己逃出银河系，不然永远都要在邱少湘的魔掌下生存？ 逃出银河系？他连地球载人火箭都没坐过？哪来的本事逃走？ 承受不住的叶唐忽然放下碗，一股愤怒支撑的勇气喷涌而出，看着邱少湘说，“长痛不如短痛，你直接弄死我吧！” 邱少湘没有说话，半天，松口说：“那宝贝你自己去画廊吧，我在家等你。” “嗯！”叶唐觉得眼前争取到了一点自由，以后呢？以后怎么办？天天对着一个虎视眈眈的外星人，难说哪天外星人就兽性大发了…… 一个晚上，叶唐都没睡好，平时觉得这个打通的公寓舒旷，现在躺在床上，黑暗中看着睡在沙发上的邱少湘，怎么看怎么像看守公主的恶龙。 当然了，自己虽然不是公主，但绝对和公主一样无辜！ 熬了一夜，生怕外星人意图不轨的叶唐终于捱到了早上。 他小心翼翼地刷牙洗脸，小心翼翼地要出门，忽然背后传来惺松的问话声，“宝贝，要我送你上班吗？” “不用！” “接你下班呢？” “不用！” 说着叶唐连忙开门，急匆匆离去。 直到开车到了画廊，叶唐仍然不敢相信自己被外星人控制了。 他心不在焉地吩咐莫桑去仓库里搬一些画上来，看莫桑下了楼梯，连忙掏出手机，给老妈打了个电话。 一听见老妈的声音，叶唐就想哭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儿子你怎么了？俄罗斯冷啊？多穿几件毛衣！”叶夫人关切宝贝儿子。 “嗯！鼻子冻伤了，有点感冒。”叶唐掩饰着，说，“我过几天就回家。” 叶唐觉得不多看看二老，难说哪天就被邱少湘带着升天、离开地球了！ “真是孝顺儿子，听妈的话，别跟邱少湘混在一块了。” “嗯，我不跟他混了。”叶唐这话是真心的。 叶夫人听了喜不自胜，说，“那就好，那就好。” 正说着，画廊门口突然进来两个警察，推开玻璃门，一看见叶唐，就问：“你是叶唐吧？这家画廊的负责人。” “我是！” “有人举报你买的画过海关的时候，和艺术品运输公司FT联手偷税，现在请你跟我们回警察局调查。” “你们搞错了吧？”叶唐难以置信。 “走吧！希望叶先生配合！”警察铁面无私，押着一头雾水的叶唐出了画廊，上了警车。 第48章 审讯室，叶唐缄口不言。 关税的事他心里有底，年初，收藏界还在为艺术品关税从12%降至6%而乐不可支，没想到又掀起突如其来的查税风波。——在12%的海关重税时期，避税确实是艺术品进出口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运输公司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FT艺术品运输公司是很多藏家购买艺术品的首选运输公司，听说前段时候被海关约谈，另一方面，方舟艺术品运输公司的负责人和部门经理也被海关请去协助调查，此外，还有一些在收藏界挺有威望的艺术品经纪人，也似乎卷入此事。 询问叶唐的是一名中年警察，眼神精明，举止干练。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张，你可以叫我张警官。” 张警官客气地和叶唐握了握手。 叶唐微微一笑，仍然不想开口，他等着张警官的发问。 张警官甚至连基本的笔录都没有准备，只是空着手问：“叶先生，你对于偷税一事，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叶唐看着张警官的眼睛，问：“按道理，涉及税务的走私案件应该由缉私警察来问话，怎么案子跑到警察局来了？” 张警官微微一笑，幽默地回答：“我们业务有交叉。” “你这么说，我就没办法跟你谈下去了。” 叶唐明显感觉到这个张警官醉翁之意不在酒，难道是老头子的集团犯了什么经济罪，警察想从他这下手？ 首先，他绝对相信他的货物进出口手续很正规。 虽然艺术市场过海关避税是潜规则，一则利用海关对于进出口货物的检查一般以抽查为主，二则利用海关将钉死的木箱撬开检查的可能性比较小，所以多以木箱包装的艺术品，在运输费用单上填写类别为“一般贸易”，这样就能获得更低的税率。——当然，被抽查到了只能自认倒霉，作品被扣押一两个月再正常不过，而且木箱被撬开很容易损坏艺术品，多次听说画廊进出口艺术品被扣押两个月后拿到作品发现作品有明显被刀划过的痕迹。但是，如果运输之前所办理的手续齐全，内容填写仔细，一般不会遭到抽查。 还有几种常见的避税方法，比如以“携带私人物品”的形式过关。目前，海关对私人艺术品价值认定这一部分还是比较模糊的，不同地域的海关在执法原则、尺度、限制过关数量等方面都不太一样，一般而言每人只能带8件或10件。 再比如，在报关的时填报成“暂时进出境货物”，属于暂时进境的货物，短期还会运回去。 另外一种常见的方式就是低价申报…… 总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但是，叶唐是从关税下降后才开始从国外买入画作的，而且莫桑替他办好的单据他也看了，没有采取以上任何一种逃税手段。 问心无愧的叶唐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张警官在跟他耍花枪。 果然，张警官开始询问：“你们叶氏集团原来的财务官是不是叫邱少湘？” 叶唐沉默了一会，答：“是，他已经辞职了。” “他负责叶氏集团的财务工作有几年了？” “少说也有五年了。”叶唐看着张警官的眼睛，说，“张警官是经济犯罪科的？如果要查叶氏集团的漏洞，我建议您跟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谈，接着我就不方便透露了。” 说着叶唐喝了一杯水，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些警察以为他傻啊？审讯室里说多错多，谁知道会下什么套？只有死不开口才是万全之策。 张警官没想到这个看着单纯没经验的富家子居然跟他玩免开金口。 也是，这年头，但凡有些眼界的富商，在教育继承人上头还是很用心的，出来的滑头也多，可富二代最大的局限性，就是保护伞太多，没经过什么逆境，意志坚韧的少，这一点对于商海生存，绝对是致命伤，所以说，富不过三代也是一种必然。 张警官很明白这一点，打算故意饿叶家少爷一天，等晚上这少爷沉不住气了再接着问，难说能撕开一口子。 傍晚六七点，天刚要黑的时候，张警官从办公室又回来审讯室，没想到一开门，人不见了，这可傻眼了，连忙跑到隔壁视频监控室，没想到小徐还一无所知地问，“张警官，我看了这小子一天了，老实着呢！” “人跑了！”张警官一乍呼，往显示器时间点那看，正在重复播放叶唐还被关在房间里的录像，是谁胆儿这么肥？黑进了警察局的电脑，还劫走了问询对象？ 此时，叶唐坐在一辆小车里车里，邱少湘发动引擎，车驶上道路，问：“宝贝你要不要去帝国星球避风头？” 叶唐抱着邱少湘做的豪华寿司拼盘，正一边吃一边说：“你别趁火打劫啊？我问你，你跟我爸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警察都找上我来了！难怪这几年集团的业务节节增长啊，原来都是不义之财。” “业务增长是因为董事长眼光卓越，法律灰色地带是踩了不少，但不至于违反地球上的法律。” “那为什么找我谈话？还有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我拖出来，回头怎么交待？” “所以说要去避风头啊？” “你别想带我离开地球！我对地球有感情！”叶唐宁死不屈地吃了一个三文鱼寿司，饿了一天了，再加上昨晚上一夜没睡，体力伤不起。 “那我们去欧洲玩吧，反正你知道我喜欢你了，我们应该正正经经地谈恋爱了。” 邱少湘一脸幸福洋溢…… 谈恋爱也可以单方面启动的吗？ 叶唐噎住了，外星人都这么自以为是？还是就邱少湘这个当惯银河统领的喜欢颐指气使？ “我不去！” 邱少湘一下又冷冰冰了，看着叶唐的眼神很邪恶，好像在说“我的耐心已经用尽了一样！”，谁知道外星人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叶唐吞下寿司，说：“去也行，咱们还是朋友关系，不是什么恋爱关系！” 邱少湘答应了，说：“宝贝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反正情人都是从朋友做起的。” 叶唐眯住了眼睛…… 去欧洲有很多种方式，飞机、邮轮……但叶唐绝对想不到他是坐上星际飞船，以光速瞬间降落在了大不列颠的海域里。 邱少湘把大型飞船沉进海水，接着用小型潜艇把叶唐带上了岸。 尼玛，这也太炫酷了吧？ 还是外星人故意在向他展示个人魅力？ 叶唐必须承认，拥有大型星际飞船的邱少湘一举手一投足都特别潇洒，越简单的动作越好看，要是自己不是男儿身，绝对被迷倒！——放眼整个地球，哪个男人能像邱少湘这样性感，带着自己喜欢的人随时环绕地球？甚至环绕银河系？ 时差的缘故，这边还是中午时间，但天空铅云密布，阴沉沉地下起雨来。 叶唐倒在沙滩上一动不动，他还要消化消化！ 邱少湘坐在他旁边，看海看风雨，远处有一条蜿蜒入海的陈旧堤坝，风浪凌空打上去，呼啸的声音，仰过头，海崖上的灌木丛外，有盘旋的海鸥，分不清是灰色还是白色的。 天地空空，只有两个人，邱少湘很满意。 叶唐似乎缓过劲来了，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站起来说，“该找旅馆住下来吧？” 说着叶唐绕着一处平缓的陡坡往上走，心里充满了逆来顺受的委屈——邱少湘，别以为什么事都你做主！你好好等着！看我怎么找到你的软肋！ 坡上原来是个乡间村落，一条泥泞的道两边还垒着石块，隔开田地和冲撞的牛马。 这么个村落要找旅馆，结局可想而知，差不多就是寄宿在村民家里，但叶唐没有想到，连寄宿的房间都没有，最后住进了谷仓里。 因为这是一座孤岛，岛上的村民连年搬迁，到处破败不堪，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叶唐郁闷了，一边脱下湿透的衬衫拧干了，一边质问：“你是故意的？” 邱少湘升着埋在地里的火炉，一脸无辜地说：“这个岛上还有原始森林和湖泊，我们可以去划船、骑马、放羊什么的……宝贝你不绝得这样很浪漫吗？” “浪漫你全家！”叶唐嘟囔着。 “宝贝你说什么？” “哦，还有什么别的自助游项目吗？”叶唐脸上堆着笑。 “还可以喝现挤的牛奶，在湖边烤鱼，这里的湖光山色很秀美的，经我鉴定是这个地球上少数没有经过开发的好地方。”邱少湘振振有词。 “那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住宿环境？”叶唐倒在干草堆里，瞪着谷仓的屋顶，上头不会掉老鼠下来吧？没想到跟外星人一起度假这么遭罪。 “这个我考虑过了，只不过莫桑的动作太慢了，收拾一个城堡给了他半个小时还没有弄好。” “城堡？这岛上还有城堡？” “有一个袖珍的，在湖边，上百年没人住了，要装修得焕然一新，需要一点时间。” “哦。”叶唐稍微有点平衡。 “等他装修好了，他就会驾着马车过来接咱们过去。” “马车？你是说……马拉的车？” “嗯，黑色骏马拉的，复古的马车厢，你们地球上的贵族坐的那一种。”邱少湘眉飞色舞比划着，叶唐终于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了——他就是邱少湘式童话里的重要出场人物，如果搁在现实，残酷的金钱社会，邱少湘的这些幻想一定会被早早扼杀，但是，邱少湘不是一般人，人家是外星人，还是统领，谁敢扼杀他的粉色梦幻？ 叶唐咽了咽喉咙，这家伙什么时候能玩够了啊？自己就不该答应他来欧洲玩…… 不一会，细雨停了，雨过天青的，穿着一身黑色管家服的莫桑驾着豪华的马车，在乡间的道路上“驾驾”地驰骋着，停在了谷仓门口，来接邱少湘和叶唐住进城堡了。 拍戏吗？拍古装宫廷戏吗？ 叶唐不甘不愿地坐上了马车，邱少湘还请他玩望远镜之类的收藏品来着，叶唐一点都不感兴趣，自己又不是傀儡！ 他冷漠地撇过头，一路山坡草地森林，风景的确优美得惊人，尤其一处望得见海岸线的地方，那种蓝色，不甚明亮，却足够魔幻，宛如油画。 邱少湘忽然就叫莫桑停车了，要下车看风景来着，叶唐顺着邱少湘下了马车，但倚着车厢不愿动弹。 邱少湘一个人在草坡上找角度，挺乐呵的样子，叶唐拿余光冷冷瞥着，打定了主意——我就不跟你一块玩！你自己找乐子吧！ 叶唐倔强地盯着一只自由飞翔的海欧，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却发现邱少湘倒在地上。 叶唐有点惊疑，不会是上回空手拦飞车的后遗症吧？ 叶唐几步冲了过去，看见草坡上邱少湘闭着眼睛，连忙把他扶起来，刚要喊莫桑过来看看，没想到邱少湘睁开眼睛，自顾自坐了起来，嘴角笑着说：“现在感觉好点了。” 我操！耍老子！ 叶唐积累了一天的怒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伸手就掐住了邱少湘的脖子，把他用力按在了草地上。 邱少湘的眼睛黑白分明的，注视着青筋毕露的叶唐，忽然用力一翻身，就把叶唐反压在了草地上。 第49章 被压制的叶唐更激起怒火，像发疯的野兽一样掐着邱少湘。 邱少湘的一双眼睛，如密云的瞳孔，满是复杂神情，背景里的天色，深灰的蓝，四周的声音格外的清晰，海鸥叫声、浪涛声混杂得时间都变慢了。 原来越在这种搏击的时候，越是什么都听得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唐终于放开了手，邱少湘却像被他扼杀的纸人，倒在了他身上，天又开始下雨，雨是凉的，可也有一些是热的，无声地浸到了叶唐的衣服上，渗透到肌肤里。 叶唐有些迷惑，雨水还是眼泪，难以区分，他也不相信邱少湘这种深不见底的人会哭泣，但他还是无可救药地，感受到了邱少湘的所有情绪，像电台频道被调准了一样，邱少湘对他的真挚感情，突然清晰起来，真挚到容易鉴别，就像判断一幅油画是否上乘一样。 叶唐微微一怔，想起有许多模特演员说爱他，说得很认真，也很伤怀，但细节都有点坏，像粗糙的仿制品，叶唐总不忍心拆穿她们，一个人只爱自己是常理，他也一直是这样的人。 但邱少湘对他是不同的，等待了他二十五年的人，纯粹得有点可怕。 叶唐想到这里有些懵然，他自诩是世上最识货的人，却没心没肺地糟蹋感情来着——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解脱眼前的状况…… 叶唐轻轻地把手搭在了邱少湘的背上，下一个动作，环抱住了邱少湘。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喉头堵得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苍茫的天际，无尽的海，都是蓝的，不同质感的蓝色，而这座孤岛上，满坡的长草，蓊郁的森林，都是绿的，不同层次的绿色。叶唐的心里完全容下了这幅画卷，这幅画卷里的他和邱少湘，躲在长草里，他无法解释这一刹的心软是什么，他只是不愿动弹，一直抱着邱少湘，僵硬地，不清醒到清醒，清醒又到迷惑，到天色几乎完全黑下来。 雨已经停了，夜晴天，星光熠熠的。 如此多变的风景。 叶唐忽然轻轻地松开了邱少湘，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说：“你家在哪颗星上来着。” 邱少湘仿佛大病初愈，倒在一旁躺着，说：“北边那一颗。” 说完这话就没有声音了，恋恋不舍，又好像彻底放弃。 “我让莫桑送你回家。” 邱少湘终于醒过来了，自己一个人站了起来，沉重地往乡间道路上走，夜里漆黑，人转眼就不见了，叶唐坐了起来，张望着半天，喊了一句：“哎，你等等我！” 黑暗中一片团团的树林雨雾，没有人回应。 叶唐只好爬起来，追了上去，踩着泥泞里，深一脚浅一脚的，骂骂咧咧的，老半天终于看见了邱少湘。 这家伙站在草地边上，似乎是在那边徘徊，有一大片夜空星光跟陆地远远隔开，孤高的情绪使邱少湘离群独立，他像一个与尘世隔绝的游魂，一缕缕的头发迎风飘舞，前面展现一片夜色里茫茫的大海，烟雾迷蒙的空间，邱少湘的目光也很飘离。忽然，不知是忆起了什么事还是心血来潮，邱少湘停住了混乱的脚步，缓缓靠着垒起的石块，漫不经心地看向叶唐。 那是难以形容的眼神。 叶唐有点惊讶，一瞬间的画面难以捕捉，但却在他脑海中，印下了深刻的痕迹，挥之不去的。但这种迟钝的、难以解析的印象，就像带着一种神秘的气氛，深深地吸引着他的思绪。 也许总是在不经意的某些刹那，不可琢磨的刹那，一个人会莫名其妙地对另一个人产生探究的兴趣。 叶唐几步冲了上去，脚下没注意，一滑，差点没给邱少湘跪下。 幸好邱少湘的手脚快，扶住了他。 唉，就算自己刚才手黑，差点杀了人，也不用马上就下跪道歉吧？ 叶唐讪讪地站稳了，看着邱少湘说：“家里还有警察等着我呢，我在这避避风头，不着急回去。” 邱少湘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在辨别他的真实意图，叶唐有点心虚，又有点烦躁，说：“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有城堡了不起啊？请我住几天会死啊！” 邱少湘突然微笑起来，温和地说：“宝贝你还是这么善变。” “我哪儿善变了，让我来的是你，让我回去的也是你，我只不过是外星人的战俘而已。”叶唐耸耸肩，故意自嘲，其实这种自嘲更像一种傲慢。 邱少湘认真地说：“宝贝你知道外星人吃战俘的吗？宝贝你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 “真的假的？”叶唐根本没把外星人往食人族上想，现在一被提醒，也疑心起来，高等生物向来有吃低等生物的习惯，美曰其名“食物链”，那完全是因为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宝贝你要被我吃了还在神游？”邱少湘幽幽的声音飘了过来，露出危险的眼神。 “滚一边去！谁吃谁还说不定呢！” “是不一定。”邱少湘的态度冷冽起来，一个飞快的动作就把叶唐整个人扛在了肩上，叶唐眼前的天地突然倒置，双手垂地，头还砸在邱少湘的腰上，叶唐彻底傻了，瞪大了眼睛，破口大骂：“我操！你真要吃人！我警告你，我从小打了不少疫苗，吃了不少污染食品，身体带毒的啊！你真要想清楚，我重金属绝对超标了！” 邱少湘的手臂紧紧地格住叶唐，沉稳地往前走。 惊恐的叶唐突然想到了一种昆虫——螳螂。 爱他就吃了他…… 外星人不会也是这习俗吧？ 叶唐猛烈地挣扎起来，双手往邱少湘裤腿上抓、拽、拉、撕。 邱少湘不为所动，一意孤行地往前走，叶唐听见车轱辘的声音，莫桑赶着马车跟了上来，那张古板的脸上居然挂着笑，上下打量着倒挂的叶唐，好像一会食人宴能分他一块肉似的！ 叶唐一滞，忽然挣扎得更厉害了！ 我操！老子没想到是这下场！ 不然他绝对不会冲动地在外星人头上动土！ 邱少湘一意孤行地带着叶唐走向了一个林荫道尽头的灯光，每个高高窗户都明亮的小城堡，散发温暖的气息，星星点点的灯光，围落在城堡外的小湖边，照亮幽蓝的湖水，没有比这更童话的童话了。 但叶唐却觉得这场景像是——露天大排档，邱少湘是打算把他烤成串？摊煎鱼？油炸？ 邱少湘没有停在草地上，进了大门，璀璨的水晶吊灯，照亮大厅每个角落，到处是完美华丽的几何形壁纸，楼梯上的多角棱镜，随着邱少湘上楼的脚步，一梯一级地变换着角度，叶唐看见倒挂的自己，表情早是一片苍白，十几个自己映在镜像里也有十几个冷酷的邱少湘，他嘴角勾动的笑意，格外的恐怖。 叶唐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求饶还来得及，人为了活着，委曲求全是应该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求……”叶唐含糊不清地咬着字，说，“你别吃我！” 这时，邱少湘已经把叶唐直接扛上了楼，站在一间房门口，终于肯开口，问：“凭什么？” “你看着我长大的，你忍心吗？”叶唐耍无赖。 邱少湘冷哼一声，推开门。 叶唐急了，吼了一句：“除了把我吃了这件事，别的我都答应你！” “真的？” “真的。” 邱少湘终于在一张大床前放下了叶唐，被晃了一路的叶唐觉得头晕脑胀，站还没站稳，就听见邱少湘说：“那睡觉吧？” 上床？跟男人上床？ 叶唐的脸都青了，就在一片刻内，邱少湘忽然倒在了床上，眼睛紧紧闭着，脸色苍白的，昏睡了过去。 又来装晕这招？ 叶唐趁着这机会想往外跑，冲到房间门口那又停住了脚步，折了回去，一探手伸在了邱少湘的额头上，居然在发烧？外星人不是铜身铁臂金钟罩吗？难道是淋雨淋坏了？ 叶唐迟疑了一会，还是冲下楼去找莫桑，莫桑摆弄大厅四处的白色香花，一边淡定地说：“刚在帝国星球做完手术，就进行星际超曲速旅行跑到地球，肯定会发烧，这也是免疫系统的正常反应，没什么，很快就能好了。” “邱少湘做手术？” “嗯，徒手挡货车，五脏六腑都修补了一遍。” 莫桑云淡风轻，叶唐却羞惭起来，邱少湘拼命保护了自己，自己却忘恩负义，他内疚地问：“要不要给他吃退烧药？” 莫桑看也不看叶唐，说：“不用吃药，多喝水，有人守夜照顾当然最好，但是我很忙，要布置城堡……” “我知道了！我会负责的！”叶唐刚要跑上楼，又跑下来，问莫桑“厨房在哪？有冰块吗？” 莫桑埋头检查城堡的灯光、尘埃，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叶唐果然找去了，当他把冰袋敷在邱少湘的额头上，看见他睫毛微微地颤动了一下时，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柔情升腾起来。 他从来没有认真打量过邱少湘，一直只把他当成一个符号，一个面具，模糊地飘荡过去，一直存在的，以致于他忽略了，邱少湘长得真的相当英俊，容貌上那种真正的、天神般的美感令叶唐有些惊讶，甚至惊异不止，一种微妙的感觉，近乎敬畏和羞愧的，惶惑不安的心情，促使叶唐转过脸去，装做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 那天晚上，他躺在邱少湘旁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梦见了凌乱的景象，夜雾、森林、星光、草地、雨水，还有压在身上的重量，而结局的那一刻，邱少湘并没有走开，而是轻轻地吻他的嘴唇，曾经在邱少湘的公寓里，那段激吻的记忆被潜意识调动出来，回忆与梦境混合在一块，居然有一种后知后觉的甜蜜。 真是糟糕的甜蜜。 第50章 半夜，叶唐有些本能地醒了，下意识观察枕边的邱少湘，他仍然昏睡着，脸色苍白的，冒着冷汗，叶唐有些焦虑，起了床，下了楼，找到新的冰块，重新给邱少湘的额头敷上降温。 叶唐的手拂过邱少湘微微沾湿的头发，禁不住停在邱少湘紧锁的眉头上，强迫症发作一样，他想把这忧愁给熨平了，没想到邱少湘轻声地哼唧起来，玩弄一个发高烧的人，有点残忍， 叶唐停了手，仔细地打量着邱少湘的表情，希望他的梦魇尽快退去，可是邱少湘仍然那么不安，甚至断断续续地说起梦话来，带着惊惶的语气。 叶唐估计邱少湘这高烧再发下去就要炸尸了，心里不自觉地可怜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嘴唇贴住邱少湘的嘴唇上，轻轻地吮息着他的唇瓣，叶唐吻得很认真，仿佛起到了特别的安抚作用，邱少湘不说梦话了，紧绷的表情在慢慢地放松了，好像进入了安静的梦乡一样，叶唐也很满意，躺在邱少湘旁边睡着了。 第二天是个晴朗天气，叶唐被明亮的光给闹醒了，刺目得有些躁热，他一睁眼，猛地想起昨夜的事情。 下雨或者夜晚的情境，往往带着幻觉，让人不相信某些事情发生过。 叶唐也不愿意承认，所以故作轻松地坐起身来。 他发现邱少湘不见了，另一边影影绰绰的长窗，通向露台，白而轻的窗帘拂动，邱少湘似乎靠坐在藤椅上看风景，手上握着什么清凉的东西喝着，侧脸看上去沉静恬淡的样子。 外星人的身体好得还真快！ 叶唐磨磨蹭蹭地摸到洗手间洗漱，从这里的窗户也能看见露台，叶唐背靠着墙，一边刷着牙，一边往外偷窥，露台上繁茂的玫瑰缠着栏杆生长，熏熏然的，有点浓重的香气透过来。 叶唐的视野边缘可以扫到邱少湘，从邱少湘敞开两个纽扣的衬衫领口，可以看到他的胸部，还有皮肤上小小的汗珠。 叶唐注视了挺久，忽然神经搭错一样开始寻思，邱少湘的锁骨在他抚摸之下会有什么感觉？他的后背曲线是否同他的手合适？ 突如其来的这种朦胧的情欲，让叶唐吃惊起来，他连忙往后一退，对着镜子飞快地刷牙，用冷水打在脸上，想克制住那些胡思乱想，但他还是失败了，他还在想触碰邱少湘的皮肤会是什么感觉？ 他要抚摸一个男人…… 这种摆脱规矩、界限、教养等一切世俗的想法，挣扎着源源不断地冒了上来，叶唐焦躁起来，又忍不住走出房间，伪装出什么坏心也没有的样子，走过半个露台，坐在了邱少湘的对面。 叶唐的眼睛停留在邱少湘的手指上正握着的那杯冰茶。 他想不到开场白，只好撇过脸去，看露台下面的湖水，一些野鸭之类的水禽在那碧绿波纹上游荡，原本轻盈的姿态，在心情烦闷的叶唐看来，带着笨拙的蠢相。 他忽然感觉到邱少湘在注视着自己的动作、尤其是自己的脸，他转过头，他猜对了，邱少湘是忍不住不看他的。 为了这样琐碎的发现，叶唐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仿佛又占据了上风一样，毫无顾忌地探过身，接过邱少湘手上的杯子，不嫌弃地喝了起来。 这种不分彼此的亲密，也像一种默契，心照不宣地拉近了距离。 邱少湘问：“你要住几天？” “你原来有什么旅游计划来着？说来听听，我视情况而定。”叶唐傲慢极了，清晨的光照在他高挑的眉头上，带着一种闲适。 邱少湘眼里的叶唐，黑色的头发不长不短，有一张迷人的嘴，像天使般纯净可爱，令人想起艺术极盛时代的雕塑品，令他的目光久久停驻，就像第一次在热闹的赛车场里见到他，他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莫名的吸引力。 邱少湘没办法不承认，他对叶唐的那种幼稚的狂热，从来没有消褪过，为他一举一动牵引是很容易发生的事情，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去划船吧？还有晒太阳，看书，野餐。”邱少湘温和地列举着。 “听起来就很无聊。”叶唐不屑，手上握着的杯子，冰凉的温度透了过来，刚才邱少湘手指握过的地方，在水雾上残留了印迹， “假期似乎就是为了谋杀时间，至于无聊还是有趣，要看和谁在一起。” 邱少湘那种微微嘲弄的口吻，好像接受了叶唐的无聊是因为和他一起的缘故。 叶唐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无辜极了，他觉得被冤枉了，或者，他就不该关心邱少湘的想法！ 他该和邱少湘针锋相对地胡说八道一顿，最好大吵一架！ 可他的这个冲动被周围的花香、晴朗的天气给扼杀了，他整个人懒洋洋坐在藤椅上很舒服，没有必要破坏这种感觉，所以他难得好脾气地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坐着就挺好的，一点都不无聊，可能是和你在一起的缘故。” 听到这么直白的话，邱少湘的脸色微微一怔，开心了一点，看向那片湖水，岸边紫的黄的红的野花，一路蔓延到水边，和湖里的水草倒映着，明丽柔美的绚烂，远一点的地方，薄薄的水雾浮了起来，有几棵高大秀美的树，树阴下很惬意的样子，似乎很适合野餐。 也许是同样为这美好的风景感染了，两个人终于肯和好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天南地北，甚至可以跨越到银河系，漫无边际地交谈着，至于不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地打量对方神态上的细微末节，也可以让思绪停滞很久。 谈着谈着，太阳已经变得炽烈，也忘了吃饭这件事，直到中午胃里完全空荡荡的，叶唐才有些被召唤回来，他从来没有和谁聊天这样愉快，心里不由来回地翻腾！说下去还是及时停止，或者还有其他两全其美的选择。总之，他可不想——喜欢上男人！ 就在这种矛盾的、犹豫的思绪里，叶唐发现自己对邱少湘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像一道禁忌的大门，越不让他一窥究竟，他就越想推开那扇门，往里头看个清清楚楚。 叶唐觉得自己得了病、发了疯。 他不能耽留在这里，他突然站了起来，说了一句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就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气息，快步离开了。 叶唐一进厨房，就灌了一大口冰水，喉咙刺激的感觉，让他平稳了一些，他郑重地提醒自己，他不喜欢男人！他放下杯子，瞪着窗外修剪树丛的莫桑，莫桑戴着一顶可笑的草帽，隔着厨房的玻璃窗，还冲他笑来着。 那种别有深意的笑容，特别的刺眼。 叶唐心虚起来，这个莫桑是不是看出他的想法了？ 外星人会读心术吗？ 叶唐连忙背过身去，一遍遍地踢着地上的一棵花椰菜，这是晚饭还是午饭的食材？管他呢！先给老子踹两脚！ 叶唐腻了这无聊的把戏，又开始在厨房来回踱步，思考着，他第一次想到了父母，如果父母知道他的这种不良倾向，是不是太刺激二老的心灵了？叶唐忽然惊醒了，我操！他上回胡编乱造，父母早就以为他和邱少湘好上了，要有啥刺激都早刺激过了！ 怎么会这样？叶唐一怔，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上次编造谎言，可是有路可退的，这次可是玩认真的！ 他没有想过这么沉重的问题。 他又开始回顾自己从小到大的成长史，一片空白。 他没有喜欢过谁，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身体上的欲望？ 叶唐回忆自己看过的一些尺度较大的电影场景，他突然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女人还是男人的身体而悸动？ 叶唐一脚把圆滚滚的花椰菜踹到了角落里，扶着冰箱，垂头丧气，欲哭无泪。 直到一顶草帽戴在了头上，很轻的份量，叶唐转过头，看见邱少湘也戴了一顶可笑的草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懒洋洋地说，“我们去野餐吧？” 说着邱少湘就打开冰箱，把叶唐推到了一边，邱少湘早就熟悉里头的食物一样，装了三明治之类的保鲜盒，还有冰酒，全部都揽在了怀里。 他自顾自地走到门口，那道门通向一条碎石子路，上头的杂草还没有完全清除，大概是前往湖边的树林与草地。 邱少湘转过头，阳光透过那顶草帽，斑驳的影子映在他脸上，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又皱着眉，幽怨地问：“你不去吗？冰箱里的吃的，我都带走了，你不饿吗？” 这听起来像一种威胁。 叶唐撇正了头上的草帽，几步走了过去，简直就像被拽住线的风筝，或者木偶之类的，总之完全的身不由己！ 就这么被无形的线拖拽着，一路走在湖边，叶唐看见长草里隐蔽的一个长木条铺成的小码头，码头边上还藏着一条小船，横放着木桨。 邱少湘大概觉得这木板码头干净，就把怀里的食物都倾倒在一边，坐了下来，他的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邀请叶唐：“你坐这边不错。” 那边是不错，岸边有一棵树的余荫遮住了阳光，很清凉的位置。 叶唐也坐了下来，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吃东西了，他把所有的食物都推到了一边。 邱少湘也不饿，自由自在地躺下了，枕着手臂，还用草帽遮住了脸。 叶唐坐着，自上而下地打量他，却不肯躺下。 邱少湘忽然笑着说：“你以前可比现在坦诚多了。” “什么意思？”叶唐掐着码头边上的草叶，在手上揉着。 “昨天晚上我被你吵醒了。” 邱少湘轻描淡定地陈述着，叶唐的脸上就火烧火燎起来，他感觉到邱少湘的脸藏在草帽底下，一定笑得跟偷着油的大老鼠似的！ 叶唐恼羞成怒，挥着手又想打人，被邱少湘紧紧攥住了手腕，只是一拽，就拉着叶唐，让他枕着自己柔软的腹部躺着。 “就这么躺一会。”邱少湘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叶唐几乎要听见他胸腔、腹腔里的回音，这个一半是阳光一半是树荫的码头上，叶唐被完全揭穿了，整个人像被凝结住，干脆就一动不动地，手上却轻轻颤抖起来。 叶唐完全不讨厌现在的状况，他的脑袋枕在邱少湘柔软的身体上，恬静的热气，催眠得他有种目眩神迷的快乐，哪怕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接受，可事实就是那样明晃晃的。 他大概是恋爱了。 第51章 大概是午后的温度、光线等一切令人昏昏欲睡的东西，叶唐朦朦胧胧的几乎要睡着了，或者，他是真的睡着了一阵，他还没察觉，邱少湘已经撑着手，缓缓地坐了起来，低着头靠近他，靠太近了，叶唐似乎感到脸上的目光，才微微睁开眼睛，发现邱少湘正在凝视着自己的脸，仿佛很喜欢他的脸，想要加以研究，依恋不舍。 正在叶唐皱眉的片刻，邱少湘的手指开始描摹他的下唇，轻轻地来回地游移。 叶唐还看见邱少湘脸上沉思着，他只好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如何举动，或者他是期待邱少湘做一些无法控制的事情，这一瞬的想法，令他唇上的热意散布到脸上，浑身上下的不安。 他看见邱少湘忽然微笑起来，仿佛自己的心思完全被他看破了，所以脸上才会闪现出瞬间明媚的狡黠微笑。 叶唐不自主地凝视住那笑容，还有邱少湘的眼睛，肆意沉浸在他澄澈的眼神里。 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望着邱少湘，他想停止这个眼神，或者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阻止这种莫名的情绪，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没时间了，邱少湘已经把嘴唇贴到他的嘴上。 叶唐就像一步步踩进泥沼里的傻瓜一样，轻声地劝自己，没有关系，只是一个普通的吻而已，凡事还可以节制，但邱少湘饥渴地吻着他，无法隐藏的热情完全感染了他，让叶唐彻底迷失在这个吻里。 没顶之灾！ 没有任何借口的，纯粹是情人之间正式的亲吻，叶唐一想到这个描述，就心惊胆战。 他试着让嘴唇离开，却发现自己多么不想结束这个吻，最后变成胡乱在彼此嘴里搅动的潮湿舌头。 而邱少湘似乎感觉到他的那种紧张，几乎是非常温柔的，手覆在他的手上片刻，接着，手指缠手指，事后，还是邱少湘先停止了亲吻，看着叶唐的脸问：“好一点了？” 叶唐没有回答，好什么好？好个大头鬼！ 他索性抬起脸，重新吻上了邱少湘的双唇，动作几乎野蛮，不是因为充满激情，而是因为叶唐不确定，不确定他是否如同先前期待的那般，乐在其中。他要再试一次，即使那个行动本身已把答案揭晓，他都需要再试一次，他的心正往更温存更露骨的事飘去。 周围似乎更热了，沉浸在柔情里的叶唐，闻到一种蒸腾的花香，他感觉到那花香大概来自头上的一棵盛开得并不声张的绿树，俏丽的花枝星星点点地散布着白色花蕾，花彩辉煌，笼罩在轻丝柔纱一样的绿叶中。 又开始了，他又在深刻地记录。 每当发生一些他下意识觉得重要的事情，他就会忍不住从各个角度想象这些珍贵的情境，就像摆设了无数个摄影镜头，灵魂出窍地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时光，他努力地将这些画面隽永地刻在脑海里，他和邱少湘亲吻的画面，忧郁、短暂、却也近乎永恒的片断。 这个片断之后，叶唐沉默了，安静地坐着，邱少湘也跟着他不说话，但这是截然不同的，叶唐能感觉到邱少湘的快乐情绪在流淌，满溢出来，他回望邱少湘一眼，忍不住扬起相同的笑脸，他同样也有飞翔在云端的感觉。 “你不饿吗？”邱少湘打开盒子，拿了一份三明治递给叶唐。 叶唐一刹那觉得很饿，就着邱少湘的手里，咬了一大口，好像很享受这种侍奉一样，一边大嚼特嚼，一边拿眼神看着酒水。 邱少湘斟酌地问：“喝哪个？” “解渴就行。” 邱少湘一边给叶唐喂食，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把啤酒盖给起开了，好像稀松平常的动作，叶唐差点没噎住，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如果和邱少湘在一起，不单单是喜欢男人的问题，还是跨越了种族的…… “别吃那么快。”邱少湘把一瓶冰啤酒递了过来，叶唐吞下了食物，慢慢喝着，悠闲地消化一点都不悠闲的想法。 有那么一瞬间，叶唐觉得之前的人生都是在浪费时间，厮混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他觉得自己一寸一寸地被驯服了，他可以答应邱少湘任何事情。 这种想法让叶唐有点烦躁，他第一次听说爱和驯服是等义的时候，完全是嗤之以鼻的。 驯服意味着失去独立的灵魂，成为完全的附属品，更让人反胃的是，驯服对应着主人之类的字眼。可当他身临其境，他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和被主宰没什么两样，予与予求，甚至无条件地做任何事情，当中的魔法恐怕比驯服还要严重。 叶唐接受了这一切，命运的安排，他啜饮着啤酒，看着阳光下的野花那热气飘浮，甚至模糊的，他觉得太热了，说：“我想去海边游泳。” “哦，我陪你去，不过我得先涂防晒霜，或者我坐在遮阳伞里看你游。” 叶唐笑了，他想起邱少湘撑着黑伞躲避太阳的样子。 “你们星球，日光没这么强烈吗？” “跟恒星的距离要远一点。”邱少湘回答着。 “嗯，所以你的皮肤挺白的。”叶唐不自觉地打量着邱少湘，研究他身上每根骨头、脚踝、膝盖、手腕、手指。 “你这么看我，我会有感觉的。”邱少湘笑了笑。 叶唐收敛了一点，说：“那不游泳了，回屋看书。” “或者，我请你看电影，我有整个银河系的经典电影。” “你听着很富有的样子。” 邱少湘笑了，说：“还可以打游戏。” “什么游戏？星际迷航？” 叶唐觉得自己很有黑色幽默的天赋，邱少湘笑着说：“在银河系范围内，你迷航不了的。” 叶唐琢磨着这句话，忽然想起来了，问：“你做什么的？统领银河系？” “差不多，反正阿尔法已经不作为了。” “阿尔法是谁？” “大法官。” “那你管什么？” “管钱的。” “原来如此，和我们地球一样，谁管着经济谁就可以蔑视法律。”叶唐如实地陈述着。 “宝贝你在嘲讽我吗？”邱少湘微微皱着眉头。 “没有，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有一座靠山，好大的靠山，我明天可以当联合国主席吗？”叶唐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宝贝你更适合艺术工作，你具备艺术家的反复无常。”邱少湘客观地评价。 叶唐冷哼一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居高临下地看着邱少湘说，“作为反复无常的艺术家，我想一个人回房间睡午觉了。” “你不再多坐会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叶唐傲慢地走开了，邱少湘忍不住微笑起来。 叶唐慢悠悠地从后门走进了这座小城堡，上了另一个楼梯，也许有点迷路，叶唐以为是卧室房间，却推开了完全不同的一扇门。 叶唐愣住了，房间里堆满了惊人的油画作品，上百幅地堆叠着，他走近了，仔细地打量当中的一幅，绝世的天才作品，另一幅也是，每一幅都是。无数深邃的风景令人惊叹，肖像画中动人的面容与眼神，更加令人瞠目结舌，而且风格迥异，绝非一人所作。叶唐认不出在哪见过相似的画风，一夕之间，哪来这么多无名画家？还都被收藏在同一个房间里？ 叶唐忽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有点生气！ 他发现近来他所热衷的艺术事业，居然是作弊的结果？邱少湘你这个混蛋！ 叶唐气鼓鼓地跑下楼梯，几步跑了出去，正在草坪上遇见了折返的邱少湘。 “宝贝你又不困了？” 邱少湘温柔地询问着，叶唐几乎想打他一耳光，他猛地冲了上去，把邱少湘撞倒在了草地上，像豹子之类的野兽，完全把邱少湘给压住了。 幸好有柔软的草垫，邱少湘觉得后背不是那么疼，但他还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叶唐眼睛烧着怒火地看着他，质问：“那个什么梵尔是不是外星人？” 邱少湘终于明白叶唐为什么生气了，他承认：“嗯，是肯丁星球的画家。” “果然！你还装作不识货的样子，让我以为发现了天才！我上了当，受了骗，你是不是一转身就在那沾沾自喜！”叶唐锐利的眼神像亮晃晃的刀刃。 “我只是把画摆在那里，如果你没有眼光的话，不会认识到它们的价值，毕竟拘泥于世俗的人很多，能发掘无名的天才，也需要勇气，起码宝贝你具备了眼光和勇气，这些可不是我能操纵的。”邱少湘和颜悦色的，用最动听的话语来安慰叶唐。 叶唐可不吃这一套，他想折磨邱少湘，但又不愿意弄疼他，尤其是邱少湘始终无辜的眼神，总是在提醒他，他才是更邪恶的那个人，真是烦透了！ 叶唐只能在邱少湘的耳朵边上大叫，“你这个骗子！” “谁让你爱上了一个骗子。”邱少湘刻薄地回应，勾动的嘴角。 叶唐的怒火终于因为这句话燃烧到了极点，他野蛮地攥紧邱少湘的肩膀，掐得用力，好像要掐进敌人的骨头里去！ 这可终于把邱少湘弄疼了，他尽量用温柔的力道反抗着，但不知不觉演变成了打架，两个人翻滚在草地上，最后莫名其妙地滚到了斜坡上，坡上一边盛开的金黄色的花朵，倒映在湖面上，一瞬间被碾过了，连湖面的花影都在扑通的落水声后打碎了。 两个家伙从水里挣扎着站起来，看着浑身湿透的对方，都忍俊不禁，手臂挥着水花要让对方更加狼狈。 修剪枯枝的莫桑看到这个画面，转过头去，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对于幼稚的沉浸在爱恋里的情人们，他只能装作没看见，以避免被这种景象给持续恶心到。 谈恋爱真是肉麻！ 第52章 大太阳底下，在清凉的湖水里打闹了一会之后，邱少湘流鼻血了。 叶唐终于相信外星人是怕太阳的，一点热度都扛不住。 而邱少湘用手背抹着殷红的鼻血后，难以置信地仰着头，眼角的余光瞥向叶唐，好像罪魁祸首都是他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叶唐突然有种兴灾乐祸的感觉，原来邱少湘也有柔弱的地方，这一点让他产生了一点兴奋的情绪，他推着邱少湘上了岸，穿过草坪，进了后门，让他坐在厨房的凳子上。 邱少湘一直保持着仰脸的姿势，无辜地凝视着天花板，叶唐从冰箱里拿了一袋冰块给邱少湘，不负责任地说：“你敷着额头试试看，也许有用。” 邱少湘把冰块压着额头，不时换着又贴着腮帮子，鼻血渐渐不流了，但他仍然有脑热的感觉。刚才他就觉得晕炫了，也许一半是因为天气，另一半绝对是因为他高兴过了头，那种高兴就像被聚光灯追随着一样，无论他怎么举动，那白光仍然在他周围，而当他闭上眼睛回忆，波光粼粼的湖水就越来越刺眼，仿佛一道白色的闪电，他的意识完全没办法承受这种强烈的光，摇摇欲坠，直到闻到一股腥甜的气息。 他完全是得意忘形，终于尝到苦头！ 叶唐却哼着歌，指挥着说：“你把头抬高一点。” 邱少湘逆来顺受的帖服起来，“宝贝你在干嘛？” “没干嘛，削水果。”叶唐随手挑了梨、桃子、苹果、西瓜……所有熟透的散发果香的水果，慢条斯理地削皮、去核、切成细块，取出果肉，扔进了榨汁机里。 邱少湘看不见叶唐的举动，只听到他在轻快地哼着无名的歌，乐陶陶的那种调子，很轻的，介乎自言自语一样，但绝对能让自己听见。 “我倒霉了你很高兴吗？” “还可以。”叶唐完全不否认，在一阵榨汁机的噪音之后，他细细过滤掉泡沫，完成了一份还算清凉的混合果汁，倒进冰块稍稍融化的玻璃杯里。 “你就不能掩饰一下吗？”邱少湘一点都不喜欢叶唐的诚实。 “我说我的手艺还可以。”叶唐把果汁放在邱少湘的手里，又打量了一下他仰着的脸，说，“好了，应该恢复正常了。” 邱少湘觉得这句话很安慰心灵，他终于不用再像傻瓜一样仰着脸，他一边揉着后项，一边喝着果汁，觉得味道很好，就喝得慢了一些，说，“看来我不能陪你去户外活动了，野餐、远足之类的，都得取消了。” “你总算还有自知之明，虽然迟了点。你不能陪我，那我自己去了。”叶唐挖苦完，轻笑起来，风凉话之后的那种恶作剧得逞的心情。 “不陪我在房间里阅读之类的吗？” 叶唐笑着耸耸肩说：“为什么我要陪你？——我该去换衣服了。” 邱少湘哑住了，自然地跟着叶唐一起上楼。 不知道为什么，叶唐开始有点紧张，走到房间门口，看邱少湘紧随不舍，忍不住问：“你跟我一块换衣服吗？” “这是当然，宝贝你有自己的衣服吗？”邱少湘好整以暇的样子。 “我穿你的，不然你想怎么样？让我什么都不穿地在这里游荡？” “什么都不穿？听着不错。”邱少湘声音里带着笑意，推开了房间门。 “你这是报复！”叶唐有点气愤，眼看着邱少湘霸占似地站在衣柜前头，像划了一条无形的线，不让他踩过界。 邱少湘随意挑了件宽松的T恤，以牙还牙地说：“谁叫宝贝你没有自知之明？” 邱少湘忍着笑意，叶唐明白了，自己被外星人明目张胆地欺负了！ 而且邱少湘一点都不介意欺负得更多，他当着叶唐的面，脱掉了黏着皮肤的湿衣服，慢条斯理地换上了干燥的衣裤，甚至在这之前，他毫无避忌地脱掉了内裤，一点也不介意让叶唐看见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叶唐气得不轻，冷笑着说：“难不成你还能从早到晚地守着衣柜？有几件破衣服了不起啊？” “我本来就没打算这么做，更何况，是你先把事情搞棘手的。”邱少湘穿好了衣服，转过身，认真地注视着叶唐，慑人的眼神，带着残忍的意味，叶唐瞬间觉得自己真像是他的奴隶，被他居高临下地压迫。 “你坐下。”邱少湘命令着。 “凭什么？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这里没有椅子……”叶唐一句比一句无力。 “桌子上也可以。” 叶唐似乎被这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给逼退了，往后坐上了一张靠墙的桌子，桌上摆放的花瓶插着一大束紫罗兰，他双手撑着桌面的时候，还差点碰翻了花瓶，还是邱少湘伸手扶稳了，轻轻把那一大片花香都推在了一旁。 接着，邱少湘的手指轻轻地碰触过来，一个纽扣、一个纽扣的，叶唐身上的湿衣服敞了开来。 叶唐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冷冻住了，他紧紧地盯着邱少湘，绷着的每根神经都像被火烤着一样，一味地想往后收缩，却又被强硬地拽下了，他甚至觉得马上就要呼吸不畅了，或者直接晕厥，但这种逃避的风格让他觉得耻辱，他想挑战这呼啸而来的紧张，但结果只有无能为力，甚至血液倒流！ 邱少湘的手逐渐往下，居然替他脱下浸湿的裤子，直到连内裤都脱了下来。 他看着邱少湘弯下腰，俯着身体，低下头靠近的那一刻，叶唐无可救药地硬了。 邱少湘微笑着，轻轻咬着嘴唇，重新站直了，但不是笔直的那一种，而是将双手撑在桌上、围拢着叶唐，呼吸近在咫尺。 “晚一点再来。”邱少湘看着叶唐的眼睛，目光交汇，轻轻吐字。 什么叫晚一点再来？ 眼前的活动已经取消了吗？ “这才算是真正的报复吧？”邱少湘自言自语，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之后懒洋洋地说：“你喜欢衣柜里的哪件衣服都可以随便穿。——宝贝你穿着我的衣服，这件事本身就很性感。” 说完邱少湘就打开门，走了，留下无辜的叶唐低着头，瞪着自己的命根子。 直到他反应过来，脸上已经完全泛红成一片，喃喃自语到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邱少湘你这个混蛋！” 对于叶唐的愤怒，没有人回应。 他就是放火烧了城堡，都伤不到外星人分毫！ 叶唐终于认识到这一点，不由得软弱地倒在了床上，又不甘心，躺在床上气愤地挥舞着双手，像在揍虚空中的对手，这样幼稚的把戏结束后，他持续地大吼大叫，最后干脆钻进被子捂住了脑袋，他不打算出门见人了！ 就在叶唐逃避的下午，他一直听着门的声音，他想听见邱少湘推门而入的声音。 这种事情他早该知道，邱少湘比他有经验得多！ 本来就该邱少湘主动，难道他不打算回心转意吗？ 什么叫做晚一点再来？ 叶唐的脑海里一直琢磨着这句话，刺耳、怠慢、冷淡，高高在上的一句话！ 随你怎么样，他都不在乎！游戏由他决定什么时候开始！ 叶唐忍不住钻出被子，他已经受不了了，他打开衣柜，把邱少湘的衣服全部都扔在了地上，除了最后一件，似乎是邱少湘以前在公寓里最爱穿的浅色衬衫。 叶唐抓着这件衬衫跳回了床上，他看着风飘动的薄窗帘，一点也不在乎，他喜欢光线打在身上，他决定一点也不隐密的，就像故意的报复一样。 但他其实只是难以抒解，他把右手滑到了下面……最后他真的到了，全部射在了邱少湘的衬衫上面。 多么疯狂啊！ 羞耻、困惑、快感、喜悦，所有的情绪都像跌进陷阱里，这种近乎得到又未曾得到的挣扎让叶唐耗尽心神，身体上的疲倦提醒着他，他终于钻进被单，在床上睡着了。 直到有人打开门、又关上门的声音吵醒了他。 邱少湘完全是绕过了地上的一堆狼藉的衣服，蹑手蹑脚地走近床边的，他不想吵醒叶唐，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叶唐从被子里伸出手臂，像和好一样的。邱少湘忍不住抓住宝贝的手臂，吻了一下，拉起床单，看见叶唐光着身体，吃了一惊，他立刻把嘴唇凑到答应去的地方，黏糊糊的，他的宝贝做了什么？ 叶唐指了指被子上的衬衫，尚未完全干透的一滩痕迹，所有的证据。 邱少湘皱着眉，问：“是我想的那样东西吗？” “是又怎么样？”叶唐完全地使坏，他绝得自己扳回了一局，打了邱少湘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他得意的片刻，邱少湘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种眼神好像夺走了本来属于他的东西。 叶唐毫不犹疑地用锐利的眼神回敬着，最直接的反抗！ 就在这对峙的片刻，时间仿佛无限延长，下午的余热似乎要散去，但天色还是那样明亮，足以照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使每件物体都镀上了光芒，而从某一刻起，这一刻，或是下一刻，叶唐知道他完全踩过了界限，他会到达某个他所盼望的地方，某个心爱的地方，也许会带着未知的可怕气息，但他一点都不在乎。 因为他不愿意停下来！ 渴望的吻在两个人之间疯狂地交换，贯彻身体的哆嗦那么陌生，但他仍然坚持着，倔强着，绝不愿意邱少湘停下来，叶唐要让他知道，邱少湘并没有他所自信的忍耐力！ 而这种完全忘情的热衷使得叶唐后知后觉，直到他发现自己做了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当一切都结束了，叶唐看着邱少湘留在自己身上的体液，他才有点醒悟。 彻彻底底的，踩过了世俗的界限，他成为了隐密的一类人，多数人眼中的少数，视作透明的一类人。 不知道静止了有多久，黑暗中叶唐像在向自己发问： “会有人听见我的声音吗？” 邱少湘微笑地看着他，说：“我想没有，这里是一座孤岛，再激烈也没人会干扰我们。” “那以后我们也一直在孤岛上？” 邱少湘明白叶唐所说的孤岛已经换了截然不同的意思。 “也许吧。” “一直如此？” “你希望一直如此吗？”邱少湘的声音镇静地问，“宝贝你害怕了？” “也许，有一点。”叶唐一瞬不敢相信自己和邱少湘做了。 邱少湘抱紧了他，温柔地说，“宝贝你别忘了，这个世界由我决定谁该站在孤岛上。” 第53章 之后的每天，两个人的时光大部分都是坐在露台上，靠阅读打发。 邱少湘可以一边翻VOGUE，一边看蒙田散文集，叶唐简直要被他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读书品味给打败了。 “你在看哪一段？”叶唐喝了半杯冰啤酒。 “星座。”邱少湘低着头翻着，一本正经地说，“根据宝贝你的处女座，昨天的满月会带给你情感方面的领悟。” 叶唐忍不住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问，“那你的星座怎么说？” “我会帮助身边的处女座找到情感方面的领悟。”邱少湘念完，唔了一声，表示深以为然。 “我就不该听你胡说八道！”叶唐心口不一，其实他很喜欢这种取笑中无限亲密的气氛。 “是你先问我的。” “所以我后悔了，那你看完蒙田又有什么想法？” 叶唐低着头问，随手翻着塞尚的画册，《埃斯泰克的海湾》上从画布这端到那端，各种各样的蓝色，和他身处的这座岛屿风景，不谋而合。 “蒙田这个地球人说了太多真话，非常讨厌。”邱少湘皱着眉，他的手指像书签一样停在某一页，书却是合上的，叶唐不知道他停在哪里。 “原来如此。”叶唐轻笑了一声，对于邱少湘被地球人虐待的事实，与有荣焉。 邱少湘微微挑着眉，问：“宝贝你在看什么？” 叶唐冷哼一声，完全不想解释，梵尔的那件事，他还不打算原谅邱少湘，所有关于绘画的想法，他都不打算和邱少湘分享了。 “原来是塞尚啊。”邱少湘连头都不打算抬，微微惊叹着。 “别装得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哦，被揭穿了。”邱少湘完全不在乎！完全在敷衍！ “我早知道你没有什么艺术品味。”叶唐不高兴了，满满地奚落。 邱少湘笑了，说，“宝贝，我最高的艺术品味就是你，你别再贬低我的品味了，对你没有好处。” 这句毫不掩饰的调情让叶唐噎住了，还有邱少湘那种冷静精明的判断力，似乎可以帮助他欺凌任何人。 叶唐干脆就闭嘴了，不如继续琢磨塞尚画作的品鉴文字。 《埃斯泰克的海湾》采用画中切断空间的手法，具有否定在深度中消退幻觉的效果。——叶唐被这句话绕了一个上午。 消退幻觉的意思，他懂，诸如彩色气球戳破、美梦惊醒，都算是消退幻觉。 在深度中，他倒把握不住了，是空间的纵深度，还是脑海里感觉的深处？ 在深度中消退幻觉，消退了什么样的幻觉？ 然后还在句子前头加了一个“否定”…… 否定了一个效果？ 如果他连效果都不能参透，如何知道这个效果的反面是什么？ 叶唐啜饮了一口冰茶，必须解开这个文字游戏似的谜团。 邱少湘看着宝贝紧锁眉头的样子，说：“宝贝你该换个思路。” “什么？”等叶唐轻轻抬起头，迎接他的是邱少湘不期而至的深吻，温柔的触觉，像丝绒般轻软，叶唐的身体里因为这个吻燃烧起和夏季同等温度的意乱情迷，这个露台的情境里永远地晕染上了淡蓝色薄雾特有的韵味，如梦似幻。良久，邱少湘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这个方法，一直都有用的。”直到邱少湘的声音重新将叶唐召回现实，他已经又坐在舒适的藤椅上，继续悠闲地翻阅着杂志。 可叶唐觉得唇上的滋味萦绕着，完全没有消褪的迹象，让他从一种迷惘转向了另一种迷惘，前者是深陷思绪所带来的，后者则像是喝了花香果酒一般的微醺。 但叶唐必须承认，邱少湘的这个办法很管用。 当他重新看着纸上那个无比复杂的句子，对照着塞尚那幅画，灵光乍现。 他大概看懂了所有的意思。——这幅画的空间是不完整的，原本按照海景延伸出去的、更深度的画面已经不得而知，而在这个不存在的画面里所承载的、渐渐消退的所谓幻觉，也不必展现了。 因为画家用截然的、鲜明的空间切断方法，彻底地否定了这种必要性。 叶唐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画家们爱研究眼睛的脾气，他也可以感受这些视觉上的技巧，但是他讨厌这些艺术评鉴，无病呻吟的，硬把原本简单的东西描述得晦涩难懂。 “我说了很管用的。”邱少湘捕捉了叶唐表情里的一丝轻松，微笑着说。 “哼。”叶唐装出满不在乎的情绪，说，“你该去换张唱片了。” 还有唱片这回事，房间里传来柔缓的音乐，没有比这样的闲暇更美妙的了。 “宝贝你去吧，我现在不愿意动弹。”邱少湘耍赖，认真地看另一本时尚杂志里推荐的防晒霜。 “我也很累啊。”叶唐惬意地翻过画册，他所说的累完全没有什么说服力。 两个人谁都不愿意离开露台，走几步路进房间好像触碰蔚蓝遥远的天际一样艰难。 “既然这样，那就一直听这段让人耳朵长茧的旋律好了！”叶唐扫了一眼邱少湘。 邱少湘微微叹气，说，“好吧，我去换，不过你欠我一次怎么样？” “欠你什么？”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到的时候，你完全答应我就行了。” “哼，空头支票这么好开？不如我去换！”叶唐完全识穿了邱少湘的把戏，以牙还牙，但没想到邱少湘居然答应了，慵懒地说，“那宝贝你去吧，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别挑大提琴曲了。” “为什么？”叶唐已经站起来了。 “我可不喜欢哀乐。” “你别侮辱大提琴！” 邱少湘看着叶唐的坏脾气又隐隐要发作了，无奈地说，“好啦，好啦，我收回这句话。” 可惜已经收不回了，叶唐走近了，冷静地把邱少湘的头发全部揉乱了，决心让这个天性讲究的家伙瞬间变成一只乱发的邋遢鬼！ 就在邱少湘濒临抓狂的那一刻，叶唐悠然地走进房间了，移开唱针，放上新的唱片，移回唱针。 古曲钢琴曲已经是最大让步了，绝不能放流行乐。 叶唐正思索的片刻，完全不知道激怒的狮子已经靠近了，邱少湘直接从后面缠住他的腰，把他不轻不重地摞倒在了地毯上！房间忽然像被倾斜了九十度角，叶唐懵然的瞬间，已经被邱少湘压在了身下。邱少湘的双手撑在他的脑袋旁，还用膝盖拨开他的双腿。 “门没关！”叶唐知道邱少湘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但他更在意敞开的房门，还有门外走廊上莫桑打扫的声音。 “无所谓。” “什么无所谓？”叶唐的脸挣得微微发红，邱少湘的手已经伸进他的衬衫底下，漫不经心地擦过他的身体，开始爱抚、摩搓，没有停歇，伴随着这种手掌上的逡巡，邱少湘的唇畔都是笑意，他完全是抱着好玩和游戏的心情做的，因为，莫桑随时会经过门口。 叶唐一想到这点就觉得自己被邪恶势力给控制了，而邱少湘就是邪恶的首脑。 他想撤退，但他无法拒绝这之后的拥抱，他觉得自己像邱少湘深深喜爱的玩偶或孩子，被他搂在怀里，那些有关情欲的都已经退开了，只剩下这个朴实无华、由衷喜悦的拥抱。 如果可以，叶唐都要怀疑邱少湘要拿脸颊来回蹭在自己的脸上了，但莫桑的脚步声像节奏的鼓点，越来越近，邱少湘已经若无其事地松了手，站起来了。 于是，莫桑低眉顺眼，偶然瞥进房间里时，就只能看见头发乱如蓬草的财政官大人在书架前，抬起手，装模作样地挑出一本书，而叶唐盘腿坐在地毯上，一副智者的沉思表情。 一切寻常又不寻常。 “房间需要打扫吗？”莫桑公事公办地询问着。 “不用了。”邱少湘正正经经地回复着，叶唐想到他是伪装的，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莫桑莫名其妙，只好公事公办地离开了。 邱少湘把书塞回了书架原位，撇清：“我一点都不担心被看见，只不过宝贝你比较害羞，我要迁就你。” 叶唐讨厌这种口吻，谁说他害羞了？ “我可不需要你迁就！”叶唐站直了。 “真的？” “废话！” “那你要不要试一试？” “试什么？” 叶唐完全看见了邱少湘危险的眼神，看向露台，除了栏杆上缠绕生长的玫瑰花，几乎是幕天席地了。 “你在想什么？”叶唐明显的底气不足。 “你知道的。”邱少湘笑了，他觉得他的宝贝像一只纯洁的小鹿。 “我不打算知道！” “你害怕了？”邱少湘像陈述事实，笑着说，“所以你需要我迁就呀。” 叶唐噎住了，老半天才说，“试就试，不就是……露台！” “对啊，露台，我不保证莫桑一会是否会下楼修剪草坪，或者去清理湖上生长得太茂盛的水草，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会看见我们，或者，听见我们。”邱少湘刻意地将叶唐所忌惮的情形，说得清清楚楚，这大概是最过分的挑衅了。 叶唐一刹那想退缩，但是他的意气已经驱赶他迈出脚步，眼角瞥着邱少湘，一步、一步地走向露台。 热辣辣的阳光虽然没有移到这边，但这还是一个无所隐藏的大白天。 “你想怎么做？”叶唐退在一角，瞪着紧随而来的邱少湘。 邱少湘不得不笑了，他太热爱叶唐这种可爱的矛盾性格。 “你扶着栏杆。” “为什么？” “因为我想从后面。” “不行！” 叶唐一想到那个清晰的情景，强烈的羞耻感已经让他满脸赤红。 反悔已经来不及了，邱少湘一句话也没说，已经动手把他的身体翻过去了，直接用力脱下他的裤子。 叶唐根本没办法挣脱邱少湘，就在片刻，他已经闯了进来！ 那种强烈的欲望，让叶唐迷惑、怀疑邱少湘一直在等待火山爆发的出口，而他傻傻地把自己奉送上了祭台。 之后毫无怜惜的，不知道邱少湘从哪来的野蛮，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喘息声、汗水滴在地面的声音，什么动静儿都有，就是不说话。 叶唐甚至不敢叫唤，只能把头深深地埋住在这光滑的白色石栏杆上，玫瑰花香又冲撞了上来，强烈的刺激感，让他一阵一阵地头晕。 他宁愿莫桑快点从露台下的草坪经过，也许这样邱少湘会收敛一点！轻点！ 第54章 傍晚，日光渐渐褪去热度，房间里泛起一股莫名的香味，大概是什么植物的香气，类似于乳酪。 邱少湘提议到外面去散步。 叶唐没有意见，放下画册，站起来移开唱针，终于摆脱这首the look of love，这首邱少湘坚持不肯更换的歌曲。他也渐渐了解邱少湘的习惯，遇到一首喜欢的歌就会循环播放两三天到反胃为止，等消停了一段时间，又翻出来继续听，令叶唐觉得这个折磨的时光没有尽头，如果他抗议的话，邱少湘就会微微倾着头，抿着嘴不说话，漫不经心地看他，又忍不住转过去片刻，悠闲地摆弄着表情或者心情，直到嘴角微微上翘，无奈又慵懒的笑意，叶唐觉得没办法抗拒这种笑容，哪怕他实在忍受不了，豁然站起身，邱少湘一定会跟着他，轻轻的两三步凑过来，低着头，斜斜地扬起脸，如同偷袭一般吻上他的双唇。 贿赂的吻！ 这是个恶性循环！ 叶唐彻底放弃了，继续听这些靡靡之音，歌词他已经完全背下来了。 这些有关等待、爱之类的歌词，就跟着他和邱少湘一起散步在黄昏的树林。风里像有什么惬意的秘密，夕阳的余晖已经开始消散在海崖后头，林荫路上仰起头，过渡在树梢的光亮，一道明一道暗地闪烁，邱少湘凝望的侧脸，也跟着时而明亮，时而在阴影里，头发微微地被风吹起，上衣也随风起了轻柔的纹络。 就这样走到白色的沙滩上，坐在潮汐的位置，起伏的浪花刚好可以淹没脚踝，周围的海崖上，植被并不高，像绿色的苔藓，海水撞击处形成迷蒙的水雾，如同一线云烟。 就在这样舒适的柔光里，邱少湘惬意地放下他的野餐篮子，什么都有，拧开酒瓶盖子直接扔掉，眺望的眼神，笑到酒窝，但是又收敛了，转成直直地凝视，目光像要静止了一样仔细地看着此刻蓝绿色的海水、橘红色的波光。 叶唐发现自己总在捕捉邱少湘微妙的表情，也许是他不忍心移开目光。 他接过邱少湘递过来半杯的白葡萄酒，喝了一口，恐怕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更高兴的事情。 邱少湘又从篮子里拿出一本大相册，光着脚，盘腿坐着翻看，脸上有种文雅的忧郁。 叶唐认得那本相册，里面都是自己的照片，被邱少湘这样郑重其事地翻看，多少有点不自在，他想把相册抢回来，邱少湘已经转过身用背挡着他的手！ “你那天是怎么藏起相册的？”叶唐至今没想明白外星人的魔术。 “莫桑拿走了。” “这么简单？” “不然呢？3D传送？隔空移物？”邱少湘轻笑着调侃，叶唐冷哼一声。 清凉的海水渐渐涨了上来，几乎要埋住他的膝盖。 邱少湘还是乐此不彼地翻照片，自言自语： “这么长的时间里，如果我学会了什么，那就是忘记过去的事情。” “什么叫过去的事情？” “我曾经留恋过去的事情，在当下的你之前，留恋上一个你，我不会再这么傻了。” 邱少湘慨叹似地放下相册，微微笑着，右手才揽上叶唐的腰，左手已经顺势捧着叶唐的脸吻了上去，吻得像海风、细浪等一切轻柔之物。 直到叶唐适时地停止了，他更愿意坚持散步的初衷，而不是更亲密的举动。 海水已经越涨越高，他干脆站起来，几步走进海水里，邱少湘也一起站起来，趁叶唐不防备，拉着他的手臂，直接把他摔到水里，叶唐在水里扑腾了几下，还没站稳，就报复一样，用力拽住邱少湘的衣领子，和他一起栽到海水里。 没有比这一片旋律激昂的海水更适合追逐打闹的地方了。 等到全身被海水打湿，海风已经有点冷。 野草的虫鸣声里，两人原路返回，叶唐差邱少湘一步，不急不躁地踩着他的脚印，直到回到住处，在浴室里，一起用淡水冲掉身上有点干涩的海水盐渍。 叶唐觉得这一个星期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和永恒，也许该做个结论。 他换上干净衣服，坐在沙发上提议， “我带你回家怎么样？” 邱少湘没什么意见，点头，应了一声。 “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我该紧张吗？” “那是我爸妈，不是你爸妈。”叶唐压着笑声抗议。 “所以，你压力比较大，我最多算是勾引你，也许勾引都不算，按照你爸对我的了解，他应该会做出公正的判断。” 邱少湘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微笑着。 叶唐此刻才明白风评的重要性，在他爸眼里，邱少湘绝对是自律的有为青年，而自己则是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 “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可耻的人了！”叶唐咬牙切齿。 邱少湘仔细打量着宝贝的神情，说： “好吧，我会承认的，承认是我勾引你的。” “你当然应该承认！这是事实！” “哦，可是我不说，又有谁相信呢？”邱少湘的可恶程度又升级了，叶唐毫不留情地指出：“除了这个，你还是个外星人！” “宝贝你歧视外星人？要不要环游银河系？免费的，我还可以让你成为帝国星球的公民。” 邱少湘漫不经心地扬起笑脸，这是他提出的新贿赂。 “我喜欢糟糕的地球，你不懂欣赏这种凌乱无序的美。” “就像你挂在墙上的这幅画，几个色块拼在一起就算是油画？所以艺术界的事，我始终不明白。”邱少湘揶揄。 “简洁的几何图形，既不庸俗，也不累赘，我懒得跟你解释！”叶唐冷哼一声。 两个人经常在这种话不投机里，既针锋相对，也乐在其中。也许顺遂贴心的话语，对于他们来说，太平淡乏味了，最好对方先克制不住生气起来，才算是胜利。或者，折磨也算是爱的一种，幼稚的爱。甚至还喜欢玩一些幼稚的游戏，为一些无聊的事情打赌，赌谁咬到苹果的最后一口，赌露台上扑火的飞蛾到底是单数还是偶数……输和赢不重要，让无聊的事情变得兴味盎然，正是情人的作用。 第二天，叶唐和邱少湘坐上飞船回了家。 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置身城里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让人有烟尘滚滚的感觉。 叶唐想起一周前他还是警察局逃犯，手机之类的完全被扣押了，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一副度假的衣着，真是格格不入。 “我不会被通缉了吧？”坐上车子的叶唐笑着问。 “你又不是罪犯，不会被通缉的，最多算是失踪人口。”邱少湘一边发动引擎一边回答。 “还好，反正我从小就喜欢离家出走，我爸妈早习惯了。” 叶唐回顾自己的恶劣成长史，是挺叛逆的。 “那些地方好玩吗？”开车的邱少湘笑了，每次叶唐想去一个新的地方就会离家出走，邱少湘常常跟着他，看他玩腻了，又不声不响地回家，接受他爸的暴怒和惩罚。 “你这个跟踪狂！”叶唐大叫了一声。 “不然宝贝你以为这个世界那么安全吗？” 叶唐沉默了，他要早知道那些单独的旅程都是被监视的，他一定不会觉得刺激了！ 他很清楚自己从小就不安份，喜欢做出格的事情，但绝对不是为了引起谁的注意，因为他总是偷偷地去做，悄悄地回顾，也许想证明自己在这个乏味的世界活过一回。 太乏味了！ 或者，邱少湘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出现的。 和一个男人、一个外星人的爱情，足以颠覆之前他做的每一项玩世不恭的记录！ “你是活生生的吧？”叶唐有点难以置信，扯了扯邱少湘的头发。 邱少湘眯着眼睛，“我是外星人，不是石头，也会疼！” “哦，对不起，我就试一试。”叶唐明明玩得很开心，道歉也是象征性的。 到了叶家门口，以前经常在家里见面，情形似乎截然不同了，分水岭一样的把时间断开了，叶唐再也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集团少爷，邱少湘当然也不是什么董事长的得力助手。 从前的这两个身份都像是伪装的角色，只有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才像是真实的。 叶唐想把这种关系更彻底地摆在他爸妈眼前，当然不是为了刺激他们，不过是一件必须做的事情，至于结果怎么样，另当别论。 但叶唐完全没想到，家里的大客厅坐了一堆叔伯亲戚以及律师，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直到不同的声音告诉他。 ——董事长和夫人被绑架了。 ——已经一个星期了，警察也束手无策，集团需要自已人接手。 原来叶唐离开的日子里，整个叶氏集团都以为叶家三口集体失踪了，而这些叶家旁枝正准备重新划分集团权利的节骨眼，叶唐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叶唐还看见了客厅边上那个道貌岸然的张警官，鹰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和邱少湘，没一会就走上前来，请叶唐到花园单独谈话。 第55章 花园中，张警官头一句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说：“你从警察局逃走，是我太大意了。” 叶唐没有闲聊的心思，开门见山：“我爸妈被人绑架，你们警方有什么线索？” 张警官摆摆手，说：“这件事情我正要跟你谈，你爸妈并没有被人绑架，你一周前失踪，政府基于市民安全，已经请你爸妈到特别地方住下。” 叶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你是什么意思？如果要调查叶氏集团是否有违法业务，我们可以奉上所有资料配合，但你们扣押我爸妈一周，有什么明确说法？” 张警官低声说：“法律在国防面前不适用。” “国防？我们叶氏集团又不搞跨国军火贸易！”叶唐声音严厉起来，一向他说话都很随意，随意到向东亦可、向西亦可，只图个高兴，但这种摆明的欲加之罪，他可不会就范。 张警官顿一顿，说，“我们警方已经向盛家两兄妹问过话，同时，天眼系统早将当日在清口巷中邱少湘的异常举动记录下来，并且立即反应到控制中心，引起国家的高度重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叶唐才知道绕了个大圈，原来是针对邱少湘。 “如果你不知情，你更该配合我们。” “配合什么？” “我们国家最优秀的科学家已经迅速成立了科研组，只要你帮助我们控制住邱少湘，实验可以立即展开。” “实验？控制邱少湘？”叶唐的脸色已经趋于平静。 邱少湘不控制地球已经不错了，政府还要控制邱少湘？ “是的，我们不能直接对他动手，因为未知的风险太多，他特殊的身体构造也许是基因变异，也许根本就不是地球生物，我们要避免伤亡！而且有迹象表明，邱少湘对叶家没有戒心，你应该有足够能力控制他。” 张警官像提出了一个皆大欢喜的方案一样，循循善诱。 叶唐沉默了。 他没有想到假期结束，等待他的是这么崇高的一件国家任务。 “如果我不同意呢？” 张警官板起脸，说，“叶公子，你要考虑大局，像邱少湘这样的危险人物，和散落民间的杀伤性武器没有区别！政府有义务解除风险。” “杀伤性武器？”叶唐想笑，然后真的就笑了。 张警官莫名其妙，想用训斥下属的态度让叶唐严肃一点，但理智提醒他，他现在是在拉拢叶唐，所以态度又和缓了些，说，“这件事上你必须配合我们，如果你考虑到你的父母。” “你威胁我？”叶唐挑眉。 “我们的目的是保护你们的父母，过程上限制二位老人的自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叶唐一滞，说：“行！我不跟你们争！你们给我爸妈养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叶唐转身就要走，张警官严肃地补充了一句：“叶公子，你不要以为邱少湘能找到你父母！经过你上次逃走事件的教训，我们这次已经不使用任何电子设施，而且我们只给你四十八个小时考虑。” “四十八个小时之后？”被识破的叶唐停住脚步。 “你的父母还有你，都将被处以叛国罪。” 叛国罪不就是死罪？ “你这是草菅人命！”叶唐愤怒了。 张警官毫不犹疑，说：“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说完张警官就离开了叶家花园。 邱少湘一直站在客厅落地玻璃那看着花园里的情景，见叶唐已经走回来，问：“宝贝你脸色不好？我已经让莫桑去搜集线索，一定能找到你父母。” 叶唐看见邱少湘冷静的模样，心里有了点底，看着家里来来往往的亲戚，说“我们去你公寓那住吧。” 邱少湘没有反对，叶唐临走前跟律师说了句“明天再谈”，就把一群牛鬼蛇神给摞下了。 夜里，星光如碎钻，叶唐一直站在阳台那吹风，第一次意识到可以看见半山腰自己的家。 邱少湘在厨房忙着做晚饭，又是蒸又是烤，主菜、配菜、饭后甜点都考虑得头头是道。 如果不是缺心眼就是胸有成竹，叶唐相信后者。 但他还是担心，直到坐在餐桌吃饭，他还是提不起精神来。 邱少湘给他倒了一杯酒，说：“喝点酒，心情会好一点。” 叶唐看着那红色的葡萄酒，没有拒绝，喝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这杯红酒香味出奇的浓郁，喝完之后，他就有一种困意袭来。 餐桌上的吊灯，不知怎么引来一只浅绿翅大飞蛾。 他想是自己没有把阳台的门关上，山边的住宅，总是白天有许多蝴蝶、夜里有许多飞蛾，只不过太珍稀的都灭绝了，像这样的飞蛾他只在小时候见过。叶唐看着那只飞蛾绕着金属罩吊灯扇动翅膀，翅上的萤粉似乎扑出微尘，变幻莫测的阴影投在餐桌上，叶唐眼神朦胧，问：“我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看错。”邱少湘找了个透明玻璃瓶，举在手上，轻轻划过空中，就把那只飞蛾直接困进了玻璃瓶里。 叶唐快要睡着了，然后他就真的睡着了。 睡着前眼皮沉重的最后一幕，是看见邱少湘站在阳台那，将那个玻璃瓶远掷出去了。 外星人可以扔多远呢？ 反正他估计邱少湘是可以直接送这只飞蛾回山上去的。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各得其所。 叶唐知道那杯红酒一定不寻常，太香郁，太催眠，但他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带着憧憬睡着了。 叶唐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天已经大亮了。 他觉得睡得很沉，花了好长时间才醒过来，他有点害怕自己昏睡了好几天，他从前有这个记录，昏睡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心里不痛快。 他看到了电子钟，找到了时间，幸好只是第二天。 房间里什么人都没有，邱少湘不见了，叶唐洗了把脸，准备回叶家，他约见了律师。 这个时候，邱少湘正好回来了，说：“宝贝你醒了？” 叶唐问：“我爸妈没有消息？” “暂时没有，”邱少湘坐在沙发上，思索的表情。 看来张警官所谓的切断电子通讯确实很致命，如果这个世界的各类消息脱离了网络等一切有迹可循的东西，就只剩下纸笔和人们的口耳相传。 这样，茫茫人海，谁能定位谁在哪里？ “我调动了地球卫星系统的所有地面数据，没有踪迹，绑匪通过地下通道将人藏了起来，看来真要搜掠，得用地毯式的原始方法。”邱少湘自言自语。 城市地下交通系统发达，如果方法巧妙，游荡遍整个城市，都不必见到日光。 更何况还有密封的运送车，避人耳目太简单了。 叶唐说：“我回家见一趟律师。” “我陪你吗？” “不用。” 叶唐出了门，步行回到叶家，见到了老律师。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交待的，叶氏各部门照常运作就可以了。 重点无非是稳定人心，可惜他这个败家子一直代表着高风险，掌舵叶氏这条大船，船上的人肯定会害怕驶进礁石里。 所以叶唐跟律师说，邱少湘会回来继续担任集团财政官。 这个消息纯属就是虚晃一枪，但就是管用，连老律师脸上都放松一些，毕竟他是亲眼看见昨天自己跟邱少湘一块回叶家的。 律师走了，叶唐一直坐在花园里等人。 他知道张警官还会来。 四十八小时刚好过去一半。 叶唐有点佩服这个时间期限，从来弱者对付强者，都是靠一个快字，一个出其不意，不然地球上绝对没有邱少湘找不到的人。 外星人真要掘地三尺，估计恐龙化石都能集齐一个加强连了。 等了半个小时，果然，张警官来了。 叶唐讽刺了一句：“你们玩躲猫猫果然挺厉害。” 张警官一脸平静说：“我们只是吃一堑长一智。” 叶唐低下头，问：“我要怎么控制邱少湘？” “很简单。”张警官一副早知叶唐会妥协，递了一个透明塑料瓶，里面只有一粒蓝色胶囊。 “你把胶囊打开，粉末倒进他喝的水里，无色无味，喝完他就睡着了。” “剂量够吗？”叶唐打量着这个胶囊。 “这剂量大象都能被放倒，你弄晕他之后，我们就把你爸妈放了。” “行！”叶唐接过那个药瓶，问，“之后你们会怎么对付邱少湘？” “这个我不清楚，我不是科学家。”张警官闭口不提。 “你这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不过你们对付珍稀动物的手段我都知道，不是关起来就是解剖了，偶尔也直接吃了补身体。” “你放心，他不会死。”张警官似乎很能理解叶唐这种矛盾的心理。 不矛盾，太痛快了，反而可疑。 “嗯，死不了就好。”叶唐说，“明天我做好了，通知你。” “不要紧张，让他看出破绽对你也没有好处。自然一点，他信任你，我们看得出来。”张警说完安抚卒子的话，这才走了。 空荡荡的叶家，叶唐一直晃着手上那个蓝色胶囊瓶，他觉得自己吃下去最好，一了百了。 第56章 叶唐一直坐到天黑。 邱少湘来接他，两个人走在街上，就四处乱走，不说话。 有那么一棵梧桐树下，旁边一排挨着生长的木槿也开出粉绉纱似的花朵，叶唐停住脚步，瞪着这条巷子墙上的某个不起眼的摄像头。 叶唐下一个动作就握住邱少湘的肩，也拽停了他的脚步。 邱少湘回过头，探究的眼神。 叶唐隐隐听见夜行的机车党们呼啸的声音，他没有理会这些背景的噪声，他只是抱住邱少湘，抛弃很多压迫的事情。 有那么些时候，解决问题的所有途径都摆在眼前，但完美的解决方法总是不存在于现实中，只能取少舍多，之后费力地抵制后续的煎熬。 叶唐抱邱少湘很紧，像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 邱少湘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慰一样抱住他。 经过的摩托车灯一道一道扫过，两个人无数次置身刺目的光源下，像是被推到热闹的舞台前，一瞬之后又陷进黑暗里，反反复复的，直到声音消失，恢复平静。 叶唐并不怕被人看见，但他依稀听见那些讪笑声。 但声音远去了，他就和邱少湘分开，微笑着说，“原来这件事一点都不好玩。” “你原来是想玩的吗？”邱少湘看着他说。 “都是从玩开始的，玩到后面认真了就叫恋爱。” “宝贝你总喜欢大放厥词。” 叶唐耸耸肩，笑着说，“反正你不会嫌弃。” 邱少湘也只能笑了，他觉得叶唐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人。 两个人之后就沿着街慢慢走，街上热闹，许多商铺经营到很晚，逛的人也很多，叶唐和邱少湘被挤到边上一些，没多久，机车声音又呼啸而来，邱少湘和叶唐停住脚步，那些戴着头盔的车手，故意用腰扭着车子，摇摆着开到步行路上，吓得许多人避让。 世上疯子这么多，少惹为妙。 叶唐站在一旁看了几眼，那四五个摩托车手一个个单手骑车，手上攥着鸡蛋袋子的也有、西红柿的也有，刺耳的引擎声中横冲直撞来，就一个没防备，那些鸡蛋和西红柿全部往叶唐和邱少湘的身上扔，扔得淋漓畅快，骂得也淋漓畅快！ “死基佬！不要在大街上搞！回你们见不得光的地方搞！” 哈哈的大笑声伴随着车轮声，呼啸远去。 叶唐站在邱少湘前面，全身被砸得一片红汁一片黄汁，头发上还有蛋壳。 邱少湘没有中招，但火气腾腾，要不是被叶唐拽住，没准能把这些人的脑袋扭下来。 叶唐并非不生气，只是觉得相比某些事情，这件事更多让他吃惊了一下，之后就无关紧要了，他自嘲着说，“难得他们还专程过来招呼我们！” 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打量他和邱少湘，暧昧不清的眼神，好像随时都要大声讪笑出来一样。 叶唐突然很想向邱少湘来一句，亲爱的，他们笑我，你把他们都弄死吧！ 但他把这种无奈的恶作剧情绪给压下了，回归现实地说：“前面有家洗浴中心，把身上蒸一蒸也不错。” 邱少湘心疼地看着叶唐，他的宝贝变得出乎意料的成熟，只好一边帮他拣掉蛋壳，一边说，“是挺不错的。” 桑拿室，叶唐一身大汗，邱少湘去外面给他买新衣服。 叶唐脑子里想了各种事，他已经知道邱少湘短期内是找不到他爸妈了。 那剩下怎么做，他喂邱少湘吃药？ 可惜那药他已经扔掉了，和弄脏的衣服一块扔进了垃圾桶。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把邱少湘送到一群傻逼手里。 叶唐蒸得有点缺氧，正准备站起身来要走，没想到又进来一个人，水雾缭绕的，他也看不清是谁，反正不是邱少湘。 叶唐听见什么掉在地上的声音，很轻的，但地面滑、水气重，他也看不清什么，只是往前才走了一步，他就知道到底是什么了。 香皂？ 叶唐脚底一滑，扑通一声，摔了个底朝天！头砸在地上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晃出来了，终于痛昏了过去。 叶唐跌进了一系列乱梦之中。 浑浑噩噩，浮浮沉沉，前尘往事一幕幕，青蛙国度换了水晶心，天平大楼保释了邱少湘，之后每一桩光怪陆离的事件，像一个个旋涡把他卷了进去，好像站在急啸逆流的河水里，身上所受冲击非同小可，而记忆也像连续绽放的白昙花，一瓣一瓣地归位，直到最后一刹那，他把戒指套在了邱少湘的手指上，一阵风轻，叶唐眼看自己消失殆尽。 他倒不后悔，也没有觉得尘埃落定谁欠谁。 在爱情中找公平的人，一定是没有爱过的人。 但叶唐还是痛到眼泪落下，如梦中惊醒。 他躺在地上，冰凉的地上，还在洗浴中心，但不是在空气稀薄的桑拿室，邱少湘正在给他做人工呼吸，旁边还有一个手提纸袋子，估计是放着新衣服，周围好多人在看他，有人见他醒了，说：“看着身体也不虚，怎么小年轻的蒸个桑拿就扛不住了。” 回来了？ 像走马观花梦一场。 但叶唐已经不是原来的叶唐，他的记忆交汇，老爸没有被人刺死，是邱少湘救了下来，老妈没有得绝症，大概也是邱少湘的功劳。 邱少湘看他醒了，笑了，说：“地球人就是虚弱。” 叶唐抓住邱少湘的手臂，说：“回家。” “好，你先穿上衣服。”邱少湘扶着叶唐坐着，把衣服袋子打开，给他套上件T恤，剩下的叶唐自己穿好了，周围的人也走了。 叶唐看了看四周。 “看什么呢？”邱少湘问。 “没什么。”叶唐很疑惑，两次他都踩在香皂上了，难道都是那个什么厉教授干的？ “你真是太虚弱了，洗个澡都能晕了。”邱少湘一边担心一边扶着叶唐走了几步，除了骨头有点酸痛，倒也没什么大碍，走路还正正常常的。 叶唐没有把真相告诉邱少湘，只是一路上忍不住不停地凝视他。 “你这么看我干嘛？” “随便看几眼，没什么。” “嗯，你爸妈的事你别担心，我很快就能找到。” “嗯，有你在，我不担心。” 两个人终于回到公寓。 叶唐一进门就紧紧地抱住了邱少湘，还一边把头枕在他的肩上傻笑。 “宝贝你怎么了？”邱少湘莫名其妙。 叶唐握住邱少湘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隔着T恤，问：“你觉得我的心怎么样？” “什么你的心怎么样？” 叶唐笑了，松开邱少湘的手，又轻轻拿手掌碰着他的五官，如同瞎子摸象，问：“你怎么不老呢？” 邱少湘微笑着说：“天生丽质吧。” 叶唐笑了起来，笑完又抱紧了邱少湘。 接着他提了一串没完没了的问题，邱少湘后知后觉，笨得可以。 “你陪我二十五年，长吗？” “看你长大成人，什么都不努力、什么都放松自己，我无奈的时候，日子过得也挺快的。” 邱少湘一脸惆怅，叶唐挑着眉说：“难道要我挣扎向上，风雨交加，直到名成利就？” “宝贝你脸皮真厚。” “那是！不是谁都有福气无所事事。” 邱少湘只能服膺，说：“嗯，你高兴就好。” 不愿意一个人受苦，就会导致溺爱。 如果可以一直将他置于羽翼之下，一生无风无雨，也算是完满。 叶唐得了便宜还卖乖，说，“我现在想想，觉得你教育儿童的做法确实很不合适，一味的放纵，我的不成材，和你也有很大关系。” “什么？”邱少湘惊讶极了。 “我到处乱跑、玩乐的时候，你就该把我吃尽苦头，直到我学乖。” 邱少湘哭笑不得，说：“宝贝你为什么突然顿悟？” “这还只是我需要和你讨论的问题之一。” “那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之二，青年教育也有问题，你在公司管理上替我搞定一切，扼杀我的守业激情。” 叶唐一本正经，邱少湘简直要大笑出声了，他强忍着，说：“我记得是你迟到早退，重要会议一律不参加，人脉拓展的应酬一律推掉。” “所以这个问题二的本质还是问题一，我这么叛逆，还不是小时候你惯的。” 叶唐把论点咬得死死的，总之，子不教，都是邱少湘之过。 邱少湘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残存一点信念，握着叶唐的手，可怜地问：“但你总算过得开心吧？” “还好，是挺痛快的！”叶唐把所有言语上正说反说的便宜都占尽，之后又问：“我小时候，妈妈得了绝症，连医生都说要停药了，可是后来又奇迹生还，还说是国外实验室开发的新药——其实是你的功劳吗？” 邱少湘明亮的眸子看着叶唐，承认说：“我希望你这辈子可以过得十全十美、事事顺心。” 叶唐说：“当我真正明白之后……” 如果有一个人手段用尽，只是为了免你惊、免你苦、免你命运坎坷、免你受半点煎熬折磨…… “明白什么？”邱少湘问他。 叶唐沉默半晌，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我二十五年前送你那枚求婚戒指，物有所值。” 邱少湘的身体一震，眼神里极大的惊异、极大的喜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唐笑着说：“还有，三千星球最高统领、财政官大人，麻烦你给地球恶势力一点颜色看看。” 第57章 据最新媒体紧急报道，国际上发生大规模恐怖事件，联合国几十位国家元首集体失踪，数百名顶尖科学家也失去联络。 邱少湘的星际飞船就是大，能装这么多人。 叶唐躺在操作大厅的沙发上，喝口酒，哼会歌，邱少湘在旁边看一本书，《论低等星球的跨时代重建》。 “我有一个方案，先把地球炸毁，再重建一个地球，接着加快时间进程，迅速经历文明萌芽……宝贝你觉得怎么样？” 邱少湘翻书得出了一个最佳的地球崛起之路。 “到时候是不是还有一个重生的我？” “我不嫌多，一个陪我上班，一个在家等我。”邱少湘眼皮也不抬。 “找死！”叶唐直接拿抱枕砸向邱少湘，却被他单手接住，淡定地当作靠枕，正合适。 叶唐冷笑着问：“你确定带这群人免费参观军事基地，他们就能把我爸妈给放了。” “那要看带他们参观什么项目了。”邱少湘很自信。 “什么项目？” “R星的黑洞式毁灭。” “说人话。” “嗯，R星长得跟地球很像，文明进程也差不多，由于它阻碍了星际高速的规划路程，所以三千星球已经一致决定摧毁R星。帝国星球一百年前公布了听证会时间，R星人没有来参加，更没有通过任何途径发表反对意见，所以十分钟后，星际爆破作业小组就要采用黑洞式毁灭摧毁R星。黑洞式毁灭的好处是利用反物质原料，达到高速度、低噪音的星球毁灭，负作用小，是最近比较稳妥和流行的爆破方法。” 邱少湘洋洋洒洒地解释，叶唐冷静地问：“那个听证会R星人没有意见，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存在吧？” “大概吧，谁让R星人的星际通讯技术落后。” “即使他们收到消息，以他们和地球相当的科技水平，也没办法运用任何星际交通工具，及时到达听证会现场吧？” “交通科技落后，怪得了谁？” “成！你们搞起星际拆迁来，比我们地球人还狠！”叶唐啧啧。 邱少湘残忍一笑，说：“所以我要带地球这些精英阶层免费参观R星爆破，也许他们会意识到自己的可笑之处呢。” “万一他们还有一点骨气，把我爸妈给撕票了，同归于尽呢？” “做政客呢，第一条就是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怎么会意气用事？等他们该参观的也参观了，他们就该跟我谈技术引进、技术支援之类的废话了。” 邱少湘定了论，当星际飞船瞬间到达R星外围，迎接璀璨耀眼的一刻光芒，屏幕显示，隔着玻璃舱实时观测这一壮观景象的地球政客以及科学家们都惊呆了。 邱少湘开始对着广播，忧郁地解说，“一个成长了几亿年的星球，原来死得如此短暂，死得如此绚烂。” 叶唐觉得有一种滑稽的黑暗感，低等生命在高等生命前完全就是草芥！ 叶唐心有戚戚，猛拍了一下邱少湘的后背，邱少湘差点没噎住，“啊”了一声之后，瞪了叶唐一眼，顺势感慨说：“啊！诸位都是地球的有识之士，为了国家安全，为了民众幸福，一定不愿意地球遭到相同的厄运吧？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释放叶氏集团董事长及其夫人……” 邱少湘话没说完，莫桑已从地球发回报告，声称经过十万帝国士兵倾城搜索，已找回叶家二老，并送回叶家照料，警卫一级。 “莫桑你做的很好。”邱少湘结束通话，叶唐豁然开朗，迎面抱住了邱少湘，笑着说：“既然如此，咱们把这些人扔到小行星吧？” “宝贝你讨厌他们？” “对，我受够他们了，收了税不干正事，让国民吃污染食品，他们吃特供；让国民在山洞里上学，他们送子女出国读名校……” “宝贝你什么时候还成愤青了？” “我不是愤青，我只是坚持实事求是。” “行吧，宝贝你觉得哪个小行星比较好？” 叶唐一顿，说：“让他们自己投票吧，他们这群政客不就喜欢搞点民主嘛！” 两个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这艘飞船上的特殊乘客们再也没有返回地球，而是到达了某个宜居的小行星，据后续观察，由于这批人长期养尊处优，不事生产，只能饿死大半，而另一半醒悟的，改变了不劳而获的观念，终于恢复了淳朴人性，继而生存了下来。 此后几天，叶家大宅。 邱少湘抱着一沓喜帖进了叶唐的房间。 叶董事长和叶夫人对于这个权势滔天、一表人才的外星女婿都是心情复杂。 “老头子，这事都怪你！” “怪我什么？”叶老爷子喝口茶。 “怪你收了好处，把儿子卖了。” “我收了什么好处？” “你的命是邱少湘救的吧？” “照这个道理，咱俩能看着儿子长大成人，不都是邱少湘的功劳？” 叶夫人无话可说，又开始唠叨，说，“要是咱儿子是个女孩儿，找个邱少湘这样的，就好得不能再好了！” “所以说世事难全，儿子乐意就算了，平心而论，我觉得这事邱少湘委屈一点。” “老头子，你别损咱亲生儿子！” “儿子都是你惯的，成个什么样儿，整天游手好闲，惹事生非，现在好了，有天王老子罩着他，以后闯什么祸都不用咱俩操心了。” “就这点还过得去。”叶夫人总觉得自己儿子宝贝，谁都配不上。 两位老人抬头盯着楼上房间，竖起耳朵，听里头动静。 房间里，叶唐开始翻婚纱摄影，说：“这套梦幻乔其纱特别适合你。” 邱少湘看了一眼，悠悠吐字：“滚。” “哎！你不就喜欢这种童话情调吗？要不换一套，这套带点淡蓝色的，度假型，你到海边穿着这套婚纱一定衬得你清新纯洁，特有公主范儿。” 邱少湘冷锐的目光扫了叶唐一眼，从容地说：“已经来不及了，二十几年前，喜帖的新娘一栏已经填了你的名字。” 叶唐接过一张喜帖认真看了半天，然后直接把邱少湘给扑倒在了床上。 若干年后，仍然乐衷于离家出走的叶唐迷上了星际航行，第一财政官大人邱少湘得了偏头痛，原来童话都是骗人的，王子和王子并没有安安份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鸡飞狗跳、互相折磨、乐此不疲……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