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人人都爱雷蒙德 上——四零四儿
四零四儿  发于:201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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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总结如下↓ 主角本来就是GAY,穿到异世来搞基。 主角受。 万人迷。 N。 每个攻都狂霸帅酷拽邪魅狂狷霸气侧漏身世狗血人美器大活好。 这是一个直面自我充满正能量的故事。 真的。 或者说,这是一个永久性脑损伤现代社会处于守序善良阵营的青年基佬穿越到正处于动荡和变革时期的异世界在夹缝里被各种强者夹带着求生最后HE的搞基故事…… 手贱把文名改的太长结果居然不让改回去了这什么事! 旧文,已完。白胖高宅穿越,中世纪日常生活常识向文。想看肥宅受苦受难的可以看看。↓ 穿到简陋中世纪 内容标签:骑士与剑 强取豪夺 异世大陆 魔法时刻 搜索关键字:主角:雷蒙德 ┃ 配角:雷蒙德的后宫 ┃ 其它:龙与地下城 序言 强大的角色很难写,尤其是当作者想表现该角色智力超群的时候,作者本人的智力就捉急了起来,常用的手法是拉低其他所有人的智力来凸显该角色的智力超群,但如果被聪明的读者抓包实在是太屁滚尿流了……。所以有需要的话作者会借鉴史实,用典的地方一般会标注,万一没标出来可以指出来,搞不好有时候会犯刘心武的错误。如果出现填的慢的情况一定是被自己的智力卡住了……keep calm and eat a cake.然后淡定观赏可能出现的所有角色智力突然减退的情况。 背景借DND但不会紧贴规则,有可能从3R或者4E的城主手册里抄战役设定,会标注。对种族,职业甚至阵营会重新找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平衡,有可能出现增删和修正。核心向玩家饶命,你们在我眼里都是巨巨…… 1、死了 雷磊从来不知道与众不同要付出这么多代价。 在单位食堂吃完饭,如往常一般独自下班回家,如往常一般在路口等红灯,如往常一般……喂这谁家熊孩子不拴好跑马路上玩来了! 绿灯亮了,雷磊过马路。熊孩子跟着人流走,却显然并不是要过马路,纯粹觉得好玩似的。 雷磊叹了口气,往回走两步拉住那孩子,这个绿灯时间太短,可这孩子一点也不配合。 “你家长呢?我跟你说你别在马路上玩,车这么多!”雷磊强行拽着熊孩子往人行道走,“我说你别闹了好吗?” 耳鸣,右耳的耳蜗助听器似乎出了问题,雷磊加快了脚步,连拖带拉,“注意安全!街上危险!”,他高声说,但压不住耳朵里的尖锐噪音。 小孩非常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大声叫了一声什么。 绿灯不见了,那个绿色的走动的小人消失了,变成了一具红色的醒目尸体,暗示着什么让人心惊胆战的事实。 一辆土方车快速的通过了这个路口。 两小时后交警支队的法医把雷磊的残骸从土方车轮子上收集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这个位面了。 这会儿他正在一片难以名状的黑暗里,无法感知自己的身体——不是因为肉体麻木或者其他什么情况,是确切的感觉到自己似乎没有身体。 不过他意识到了自己被车撞了,所以忍不住琢磨自己这到底是失血过量的情况下大脑意识弥留,还是在手术台上深度麻醉着,又或者已经植物人了。 反正没可能死了。 “实际上情况很接近,”一个声音说,毫无感情,节奏机械,就像你把字句塞进了google翻译里让它读给你听一般,“你的肉体消亡了。” 谁?!雷磊想大声质问,然后他发现自己没有嘴,没有舌头,没有声带,没有任何可以发出声音的器官。幻听吗?他沮丧的想。 “这里是系统。”那个声音回答他,似乎能听到他的质问一般,“这不是幻听,是生命重启程序。” 什么是系统,什么又是生命重启程序? “系统是一种复杂的随机运作程式,你的同类有些把它称为命运,另一些则称为自然,当然还包括其他的称呼和理论解释。”那个声音回答他,“系统的某个节点出现了偏差,现在要进行修正。” 我就是那个偏差? “你不是,你的肉体消亡是个偏差。”客观公正,毫无感情。 要是我死了,那我现在算什么?雷磊觉得很好笑,他认为自己在和自己的潜意识交谈,只没想到深层意识居然这么活跃。 “你现在是一滩没被清理的意识。”那个声音又说,“我并不是你,你可以试着问一个你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哈哈,雷磊干笑了两声,在意识里。那我怎么知道你回答的对不对,我的意识也可以瞎编答案啊。 “问一个超出你处理范围内的逻辑问题,我可以向你演示瞬间推演的全过程。”那声音指导他。 人脑的潜力大部分未被开发,如果你是我的深层意识,你也许可以使用我大脑的潜能。雷磊想了想,补充了一些想法。有一些精神病患者在意识失控的情况下却对数字异常敏感,能够处理数学家提出的难题。 “……现在进入重启程序。”随着这句话,雷磊看到,不,应该说意识到了一些光影的晃动,就像有人在调节一个完全黑暗的房间的明暗,只是那些光束全都飘忽不定不像物理光源。 喂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雷磊忍不住吐槽。接着他感受到了一个类似DND人物卡一般的将人特征数字化的存在,由模糊到清晰,最后几乎在他的意识里出现了实体化的操作平面。 这啥?游戏? “这不是游戏,只是按你最容易理解的方式呈现。”那声音解释道,“请妥善分配代偿点数。” ………………………………算了反正也无聊,就陪他玩玩吧。扫了一眼基底数值,雷磊向系统要了所有人的平均基底数值做参考。 唔,原来我的基底数值智力(intelligence)和智慧(wisdom)高于平均啊。 “那是由于你的意识没有归元。这不是游戏。”声音重申了一遍。 尽管系统反复提醒着这件事的认真程度,雷磊还是毫不犹豫的把所有的分配点数加到了魅力(charm)上。反正现在智力够用,连肉体都没有,加力量速度体力有毛用啊。 “你很快会有新的肉体。”机械音又响起来,“现在进入倒数自爆模式。” 等等?????????什么自爆???????????? “生命都由爆炸开始。” 那不是宇宙吗????????这会儿爆了我是不是连意识都没了啊???????? “……8,7,6,5,……” 喂你回答我啊混蛋!!!!! “……2,1。” ……………… “………………” 什么也没发生嘛。 “可能是我弄错了。”那声音一点歉意也没有的响了起来,“重新进入倒数。” 喂就别重新进入啦这么锲而不舍有必要吗! “10,9……” 2、活了 如果要雷磊评价,这是一次充满真情实感的爆炸,一次货真价实的爆炸,因为他甚至感觉到了肢体的疼痛,皮肤和头发烧焦的气味,以及被爆炸产生的气浪震的飞起来撞上什么硬物的过程。 然后他看到一个穿着可疑睡袍的老头正穿过一堆杂物和垃圾朝他走过来,接着在离他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朝他的方向打了一个手势,嘴里还念念有词。雷磊感受到了一股让人浑身不适的窥视感,粘腻而犀利,就像鉴宝节目里那些秃头专家拿着嘉宾带来的古董仔细玩赏的那种眼神。 “龙脉术士?”老头的表情好像在说尼玛这哪里是乾隆年间的珐琅彩瓷御制题诗花石锦鸡双耳瓶啊这尼玛是嘉宾他外公用的夜壶啊还没刷干净啊和珅啊不王刚你快拿去砸了吧。 老头向前两步,枯瘦的手抓住他的肩膀,雷磊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赤裸裸,难怪人家拿那种眼神看他。他本能的想要拉开老头的手,没想到对方双手并用,抓的更牢了,嘴里还说着“你这天杀的混蛋,搞坏我的实验室!”。雷磊倒退一步企图避开他喷到自己脸上的口水,结果踩到地上一个瓶子,身体一晃,朝后倒去。 老头身量不如他,没料到他会仰面倒下,抓着他肩膀的手没来得及松开,被拉着一块儿失去了平衡。 眼见老头眼神迷离的老脸越来越近,雷磊反应迅速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事实证明他判断正确,老头的脸砸他脸上了。要不是有手挡着,现在已经惨痛的亲上了。但这种近距离的感受彼此呼吸,目光交接到“太近了看不清”程度的亲密接触,还是让他难以忍受,不,应该说,被一个臭老头趴在身上无论是什么距离都难以忍受。 正当他要一脚踹开身上的臭老头的时候,臭老头自己跳了起来,绕着他转了两圈,最后才仿佛下达判决一般郑重的通知他:“你真是异界生物。” 你真是精神异常。雷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认真的思考是不是该报警——不管怎样发生了爆炸,而无论爆炸到底造成了什么损害,至少也是一场民事纠纷。雷磊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任何通讯器材的影子——这是一间摆满瓶瓶罐罐和奇怪材料的屋子,一侧的整面墙壁都是书架,马的满满当当——只是经过了爆炸之后许多东西都飞到了地上,部分摔成了碎片。看来老头之前说这是实验室还是有道理的。 雷磊光着屁股抬脚往外走,估摸着外间应该有电话,或者至少还有其他实验员——如果老头是实验员而不是被实验员的话。 “臭小子,”老头拽住他胳膊,接下来,居然自顾自的自我介绍了起来,“算你好运,你现在正在全世界最强大的大法师的法师塔里!” “哦。”雷磊不想理他,小心避开脚下的玻璃碎片接着往外走。 “你上哪去?”老头太瘦,被他拖的在地上滑。 “去找这个全世界最强大的大法师啊。”雷磊想到对付有躁狂倾向的精神病患者还是应该顺着他的思路安抚一下——至少在他找到氯氮平喂给他之前。 “他就在你面前!我就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大法师!”老头说这话的时候本意是要充满气势且自豪无比光芒万丈的,无奈他现在正在以尴尬的姿态被雷磊拉着走,显得更像一个理智单薄的老精神病患了。 雷磊走到房间门口,发现门被锁死了,这道门相当古朴,居然还是扇形拱门,制作门板的木料也不是一整块,而是好几片厚重木板拼接的。雷磊试了试,发现自己没法打开,他扭头对老头说:“开门。” 老头发现他弄不开门,这才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古怪的睡袍,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胡子,这才气定神闲的说:“我叫艾路洛坡塔梅兰欧莱卡(Ailuropoda Melanoleuca),是这世界最强大的法师,也是大法师塔的主人。” 说完他停了一停,等着雷磊膜拜。 “开门。”雷磊面无表情的命令他。和一个精神病人单独关在一个乱糟糟的实验室里,就算是精神科的大夫也会不安,更何况他现在还是裸体。 “你没听见我说我是世界最强大的大法师吗?”老头的虚荣心没有被满足,有些恼火的质问他。 “既然如此,那你肯定能把门打开。”雷磊退开半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头瞪了他半天,见他不为所动也没有要妥协的意思,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可以把门打开。但别以为我是中了你的激将法,我——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不容许你侮辱我的智力。” 雷磊没吭声,见好就收他还是懂的,虽然这句话槽点太多了。 门外是另一间实验室,杂乱的摆放着另一些又符合常理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雷磊没在意,所有的实验室都是这样——如果老头见过他读博时候的实验室,大约也会觉得稀奇古怪却又符合实验室的常理。 然后雷磊看到了楼梯,他思考了一下决定往下走。楼下又是一间实验室,实验室,实验室,藏书室,温室,储物间……这他妈就是一栋环形的实验楼吧!最后到达一楼的雷磊叹了口气,扭头朝一路跟着他下来的老头说:“给我找身衣服。” 老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们那里习惯不穿衣服!” 然后他们一路爬了九层……爬回顶楼——据说老头的起居室在顶楼,而这样设计是为了避免他一感到疲劳就回起居室躺下。中间雷磊好几次想问为什么全世界最强大的大法师不知道给自己的实验楼装电梯。 见雷磊穿上自己给他的袍子之后,老头决定问一问他的名字和来历。 “我叫雷磊。”雷磊不想透露太多。 “雷?是雷蒙德的简称吗?”老头子若有所思。 “就算是吧。”雷磊懒得解释。 “雷蒙德,”老头郑重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梅兰欧莱卡大法师老师。” 然后他眯着眼睛等眼前的青年依次展现震惊不已,喜出望外,涕泪交加,感恩戴德,跪下求饶……不,跪下谢恩的场面…… 要知道,世界上最强的大法师主动收你做弟子可是连王室子弟们都求之不得的机会。 “老梅。”雷蒙德回应他。 “…………………………”世界上最强的大法师老梅依次展现了震惊不已,一口老血,你这龟孙,我勒个去,扶墙泣血的场面。 不是雷蒙德同志不相信他,好吧,其实就是不相信他。毕竟雷磊当了二十几年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他是不信的。如果老头的大法师名号指的是到现在还是处男,那他愿意接受,但让他因此而拜其为师,——这简直就是扯淡。 3、法师 “老梅,”雷蒙德同志一脸严肃的陈述,“你真是法师。” 唯物主义者之所以唯物,是因为他们只信眼见为实的证据。要让他们相信怪力乱神也并不困难,曾经有一个旗帜鲜明的唯物主义者说,要让我叩拜上帝不难,让他直接在我面前显灵就行——我说的是《旧约》中他在摩西面前那样真刀真枪实打实的显示实力,而不是所谓的“他早在你面前显示神迹,你看不到是因为不够虔诚”那样的胡说八道。 雷蒙德之所以信了梅老头是法师,理由很简单,老头实打实的做了一件超越科学范畴的实事,而根据奥卡姆剃刀规则,最简单的解释才是最贴切的解释——法师,超人,XMEN之类的,无非是一个称呼罢了。 老梅干的事也很简单,描述起来无非就是一句话:他凭空弄出了一只大熊猫。 尽管老梅显然是想向雷蒙德炫耀这只珍兽,看他那得意洋洋的展示着熊猫的劲头,雷蒙德在心里同情着他:那只熊猫出现之后非但不理老梅,反而自顾自的走到房间的中间——必须说明一下,此时他们正在大法师的起居室里——翘起尾巴,毫不留情的拉了一泡屎。 不过对于雷蒙德来说,重点并不是大熊猫,而是凭空。这是完全违反物理规律的表现,老头就在他的面前念动了一些咒语,并没有什么现代魔术师习惯使用的大变活人的箱子和舞台这样的障眼法,他仅仅是念了几句咒语,做了几个手势,一只熊猫就凭空出现在了地板上。 “呵呵,这可是我从异世抓来的稀有魔宠,这世界上见过它的人屈指可数!”老梅适时的炫耀道,尽管这玩意儿能吃能睡,耗资不菲,战力渣五,既不会喷火又不会治疗,智力大概和熊差不多,服从度比猫还低,还拒绝签订契约,并且在他的高级地毯上排泄——但挡不住物以稀为贵,它的价值就在于独一无二。 雷蒙德不想打击他,没告诉他这东西在他们那里的繁殖基地里长得一堆一堆的,而且全球稍微像样些的动物园里都可能有它们的踪影。再说,他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从异世抓来是什么意思?” “我历尽三十年,呕心沥血,开发出的超时空神器!”老梅先是满脸自豪,接着又一脸惋惜,“可惜在抓你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爆炸了。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等会儿,”雷蒙德打断他,“你的意思是我是被你抓来的?” “那当然。”老梅答道,“所以我说你是个幸运的臭小子,还不快叫我梅兰欧莱卡大法师老师!” “你能控制自己的抓取目标?”雷蒙德继续忽略老头子的虚荣心,只专注于自己的重点。 “这个嘛……”老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熊猫正在啃他的一本笔记,“咳……你这蠢货快给我住手!不对,是住嘴!”他奔上去和熊猫抢了起来,然后被那坨黑白大毛绒咬住袖子甩来甩去。 “那就是不能了。”雷蒙德下结论,抽了一张椅子坐在一边陷入了思考。按老头的理论,他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尝试回到原本的世界,——也许是从昏迷状态醒来,但现在看来这个通道不光很有可能是单向的,而且还不受控制,至少目前“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也无法控制。 而对于法师本人的行为,如果他对自己实力的介绍有五分是真的的话,那这样主动的示好无非只是说明他对自己有所求。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可自己身上有什么是这位世界上最强的大法师所需要的呢?难道把自己当熊猫养? 说到熊猫,老梅从熊猫嘴里救下了自己的笔迹,却没救下自己的袖子,他现在光着一条胳膊,气喘吁吁地正在念咒,接着,房间内出现了一次微小的波动——熊猫不见了,只留下了地毯上那滩粪便,证明它刚才确实在这里存在过。 世界上最强大的大法师老梅对自己的魔宠无可奈何,只能再用空间法术将其送回圈里。没错,不像崔斯特的关海法,在异界空间和费伦之间来去自如,或者不如说,其他任何的魔宠都是这样通过契约的形式来到其主人的位面。这只熊猫虽然被大法师称为魔宠,可它本身来自一个全无魔法力量的位面,自然也毫无法力可谈。大法师为了炫耀它,把它养在自家庭院的深处,每次假装召唤其实都是用了简单的空间传送法术将他从自家后院传到现场罢了。 “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不能。”老梅徒劳的整理着自己的着装,除了生生被熊猫扯走一只衣袖之外,衣服下摆也被撕成了一条条,现在的他看上去不像是大法师倒像是丐帮的八袋长老之一。“只要我能将装置修好,就可以继续修正实验。” “那你什么时候能修好?”雷蒙德问他。 “这个嘛……我还没检查到底坏到了什么程度……” “那就是遥遥无期。”雷蒙德不给他面子。“你为什么收我为徒?” “因为我是世界上最强……”老头又来了。 “我是问为什么不是问凭什么。”雷蒙德打断他。 “因为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很强的……灵力(charm)。”老头犹豫了一下,有点干巴巴的问道,“你本来的世界里没有法师或者术士吗?” “没有。”雷蒙德回答他,想了一想又补充道,“我们讲究科技文明。” “就像矮人和地精那样?” “你才是矮人和地精。”虽然知道他没有恶意,但雷蒙德还是忍不住要为自己选择攀爬科技树的人类同胞们辩护一下。 “我是人类。”老头伸开双手站直身子,努力的展示着自己与矮人和地精的不同。 “那你打算教我些什么?”雷蒙德决定不再纠缠种族问题。 “当然是——法。术。”老梅背起双手,面朝小雷,无比严肃。 4、出师 学法术的过程比雷蒙德的预想要困难的多,看来并不是有一个自身学术强大的导师就一定能做出好的成果。——这一点还真是不管在哪个宇宙中都通用。 对他来说,最大的问题是他不能通过模仿老梅来获得施法能力。当老梅向他解释法师和术士是两种运作方式皆然不同的职业,仅仅只是都能施法的时候,雷蒙德真想一掀桌大吼:“那你还收我当学生干蛋啊!你一个小肠,还打算教导肝脏怎么做合格的消化器官吗!” 他忍住不发作的唯一原因是大法师老梅至少没有吹嘘他对法师塔的所有权,在这里的其他法师和仆人,无不对他言听计从。这一事实让雷蒙德意识到公开的反抗老梅没有好处,至少在现在看来,即使老梅不会法术,也能指挥上整个法师塔生活区里的几十号人拿着笤帚烧火棍之类的凶器把雷蒙德打成残废。 学了三个月,雷蒙德半个火球也没能搓出来,也就会简单的施放个光照术之类的,这点导致他的学习热情大减——难道以后就要靠给人人工照明收费为生了吗,这可比原来当雷磊的时候还不如呢。 反倒是老梅安慰他说尽管向他这样的世界上最强大的大法师搓个火球是分分钟的事(这算哪门子安慰),但火球术毕竟在低等法术中算是高级法术了,无论如何雷磊还是从掌握基础开始慢慢来就好。最后他不情不愿又酸溜溜的表示道,自己当初学完基础理论,之后,花了三五年才掌握到接触魔法的基本功——和术士不同,术士的施法能力来自自身的力量,而法师需要后天研习如何接触法力之源——在有些宇宙中这种行为叫做接触魔网。即使和一般的术士比起来,三个月就已经学会光照术的雷蒙德简直进步神速到让人难以置信。 而且不像法师,由于需要大量的从事研究工作而疏于运动,导致体魄孱弱,雷蒙德本人身体强壮而健美,身材修长肌肉紧实,肤色健康而不若大部分法师一般惨白。老梅根据自己的法术侦测,告诉他他体内流淌着巨龙的血脉,这倒是可以解释雷蒙德为何在爆炸之后身体快速的自愈了。 法师的基础学习包括鉴定魔法物品,学习魔法历史,机制,各类魔法物品的结构,状态,运作规律,鉴别魔宠,魔宠的习性,各类魔法语言,与魔法相关的神,阅读卷轴,抄写卷轴,制作卷轴,使用卷轴,学习炼金术,分辨炼金材料,分辨毒物,研习毒性,研习疫病,分析疫病的状态和发展,学习创造法术的基本原理等等……以这样系统的方式进行学习,在进入实际操作魔法之前,花上个三五年一点也不奇怪。 但雷蒙德现在几乎就是速成。就像别人上了8年的医学院实习了4年最终拿到主治执照,而他则是被扔进军队外科培训班,只简单学习创伤的处理和操作就被塞进了野战医院手里拿着钢锯面对哀嚎不止的大兵们。 “我希望从头学起,就像你当初那样!”忍无可忍每天只能玩制作照明物体的雷蒙德向大法师老梅抗议,苦熬十年从基础学起的事他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速成实在是太让人不安了。 “你出师了。”老梅此时正拿着一锅蛋糕在喂熊猫,那玩意儿躺在地上张着嘴等着老梅递到嘴里。 “……………………我只会光照术!!!”你敢更糊弄人一点吗! “这已经是相当高级的法术了。”老梅敷衍他。 “你上个月还因为我搓不出火球而嘲笑了我三天!”大法师你骗人敢认真点吗。 “唉……”梅老头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只有低级的法师,没有低级的法术。” “可你说我是术士!” “明白意思就可以了!低级的法师才咬文嚼字!” 雷蒙德实在懒得跟他纠缠,只得回去继续练习光照术,却没料到喂完熊猫的老梅牵着熊猫尾随而来,一脸深思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 “小雷啊,”梅老头开口道,“我想让你帮我办件事。” “那你老实教我法术。”没有踏实的一技之长实在难以安身立命。 “你已经出师了。”老梅不松口。 “那我凭什么帮你办事。” “你还欠我房租和伙食。” “我帮你整理实验室作为报偿了。” “你还把我的神器给炸坏了。” “滚,我还没跟你算炸伤我的帐!” “……哎这样吧,如果你肯帮我跑这趟,我就送你一本专属魔法书和一只魔宠怎么样?”老梅摸摸胡子,看来不出点血是不行了。 雷蒙德听到专属魔法书还是有些动心的,这三个月虽然不够他学会作为施法者的系统知识,但魔法文字已经能够大体识别了,如果有一本记载详细的魔法书说不定以后还能自学。至于魔宠嘛——雷蒙德看了看正在抱法师大腿的熊猫——出门左转卖了倒也能值几个钱。 看见他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独一无二战力低下好吃懒做的魔宠,大法师老梅不乐意的企图转过身挡住小雷的视线:“这是我的专属魔宠,我会给你找其他合适的魔宠,你不要觊觎它。” 那就好,你要真给我那我也不敢接这任务了。雷蒙德于是询问起任务内容,老头说很简单,帮忙把一个人送到目的地就行。 ……这不就是保镖吗。 尽管对任务具有极深的怀疑和腹诽,但显然拒绝不会有任何好处,只能冒险付出了。 接下任务的第二天,雷蒙德被叫到书房,大法师老梅与一名人类女性已经在等着他了。不过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桌上的一本看上去相当独特的书,独特之处在于那本书的封面上烫印着他的名字raymond,而书的装饰简直拉风至极,竟然在封面上方盘着一条双足飞龙——不是印上去的,而是立体犹如浮雕,深红色的鳞片细密有致,栩栩如生——真不愧是魔法书,完全不讲究实用性,这样的腰封让人怎么包进塑料袋里! “嘿,嘿!”大法师打了两次响指吸引雷蒙德的注意力,“看这边!” 他指着旁边的女性介绍道:“这是莱亚,旧共和国议员贝尔 奥加纳的女儿,也是你这次护送的对象。” “奥加纳女士,您好,很荣幸为您服务。”雷蒙德老老实实的行了一个躬身礼,礼貌的打量了对方一下,莱亚 奥加纳女士年轻美貌,气质端庄,落落大方,目光坚定而自信。 “也是我的荣幸,大法师的弟子,雷蒙德先生。”莱亚微笑着还礼。 5、佣兵 雷蒙德和莱亚在离法师塔半天路程的奥萨斯城住了下来,莱亚提出要在城里的佣兵会所再雇佣一名佣兵同行保障安全。 这倒是个绝好的主意,雷蒙德接下这活的时候,考虑到莱亚的身份无论如何可以说是非富即贵,既然老头子让他这个菜鸟护送,要么是路程并不危险,要么是还有后招。这半天路程直到进城住店,都能看出莱亚的独立自理能力极强,不仅自理,还代理了雷蒙德的大部分旅行事务——比如说雷蒙德不擅骑马,她给他找来了山地矮脚马;现在到了奥萨斯,又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旅店订下了房间。 奥萨斯城的主要常住人员多为法师,哲学家,历史学家以及他们的学生和随从,有这么一帮四体不勤的家伙存在,导致该城的佣兵会所异常热闹,因为法爷和研究人员们时常会需要强而有力的快递,保镖,能在他们在野外寻找奇花异草时帮忙探路的向导,在他们睡觉时保持警觉的夜哨等等。 雷蒙德在莱亚的带领下在会所大厅里东张西望,这么一间屋子里集中了不同性别不同种族不同年龄的类人生物,对于前几个月老实待在法师塔只接触过人类的他来说有点别开生面了。总之他心里充满了“兽人!活的!他在看我!”“女精灵!弓箭手真是精灵的天赋职业啊!”“我去!矮人的胡子都快拖到地上了!不要紧?”等等读过种族图鉴之后参观实物大全的感受,尽管心里一惊一乍的,面上他却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甚至当与对方目光相接触的时候,还微微的颔首示意。 他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由于老梅告诉他术士与法师不同,法师的法力来自智力,智力越高的人才,对法术的掌控和记忆能力也越高,而术士则强大与否,则来自本能的charm值,与智力一样,charm值也是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提高或者受损的,至于这个charm要如何理解,就看个人选择了。 雷蒙德选择将其理解为魅力。 魅力虽然不像智力算是有个硬指标,但也不外乎仪表,气度,修养,人格以及其他一切他暂时还没想到的方面,总之先从能想到的地方入手就是了。 在他忙着在各色人等身上瞎练习魅力的时候,莱亚已经与一名佣兵谈起了价钱,雷蒙德赶紧跟上去,打算参考一下议员千金的看人眼光——有必要的话也许可以替她参考参考。 对面的佣兵是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人类男性,以雷蒙德的标准来说可以称其为体格壮硕,也许是因为会所里有些闷,他上身只穿着一件深黑色短上衣,肩膀宽阔,露出比小雷粗上两圈的胳膊,饱满的胸肌撑得衣服跟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他双手粗糙厚实,指腹生着老茧,正低头清点着莱亚给他的定金。 “好,那就明天一早出发。”把金币放回钱袋里,这个佣兵站起来,声音嘶哑低沉,咬字却很清楚。他收起钱袋,拿上桌上的单手阔刃剑,打算离开。 “等等,”莱亚拦住他,指着雷蒙德介绍道,“这位是大法师的学生,雷蒙德先生。” “前……”雷蒙德纠正她,“我已经出师了。”不如说是被逐出师门了。 然而莱亚并没有打算理他,而是反过来对他介绍着那名佣兵,“这位是马库斯先生,今天开始,他将成为我们可靠的伙伴,直到旅途结束。” “你好。”雷蒙德赶紧伸出手去,“很高兴认识你。” 马库斯犹豫了一下,伸手和他握了一下,他的手掌如看上去一般厚实有力,粗糙温暖。趁着这个动作,雷蒙德才看清马库斯的面容,这个人棱角分明的脸上镌刻着战争的烽烟,两道刀伤几乎并行的划过他的左眼,穿过鼻梁,终止于右脸。幸运的是他的眼睛并没有因此失明,他轮廓深刻,眉弓突出,深眼窝里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目光坚毅但却沉重。 握了一下雷蒙德的手,马库斯沉默的放开了他。他唇角紧抿,咬肌和下颌肌肉绷紧,眉间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皱褶,雷蒙德猜他或者是在紧张又或者是在担心什么,不论如何多半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他等着马库斯提出一些意见或改变主意抬高价格什么的,然而这个强壮而经验丰富的佣兵却一语不发,在莉亚约定好时间之后沉默的离开了会所。 办完这件事,雷蒙德与莱亚回到旅馆,在餐厅里一起吃完晚饭,大致商量了一下行程,然后就互道晚安各回房间休息。尽管莱亚小姐亭亭玉立,款款动人,雷蒙德却对她没有丝毫非分之想,倒不是因为他多有君子之心,而是因为他是个同性恋,一个弯的像猪尾巴一样的同性恋,一个用小不列颠的台词来说,不仅是个gay,而且是个gay gay的人。雷蒙德在作为雷磊的时候就对自己的性取向认识的十分清楚。雷磊高中的时候就认识到自己这方面有些不符合大众标准,然而让他自己惊讶的是他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上大学以后他也认真的查阅过关于同性恋的生理成因,人权运动,安全性行为的知识,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为性向羞怯。然而周围的人却未必能够赞同。 雷蒙德回到房间,在蜡烛上施展了一个光照术,然后吹灭了蜡烛。——且不说明火容易引起安全隐患,蜡烛的火焰跳跃不定,影响他阅读。老头子给他的法术书还真是特制的,至少被大法师本人附魔过,书中是现存所有法术按等级和系统进行分类,尽管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查阅方式,但由于经过了老梅的处理,只要在目录中选择需要的分类法则,其后的内容就会按要求分类。同样的,每一页罗列的法术,需要知道详情,只要触摸该法术的logo(是的,看来老梅或者其他什么人给每种法术制作过一个一目了然的logo),旁边的空白页上就会显示详细的内容……使用体验类似现在用ipad浏览维基百科,只不过这是一本法术百科罢了。而参照说明来看,只要雷蒙德掌握了某种法术,该法术会出现在目录中单独生成的“我的法术”一栏中。 看来魔法文明和科技文明,在某种程度上也会思路撞车啊。雷蒙德浏览着几个低级法术,这书多半是给法师当教材用的,虽然对法术效果的详尽描述和图画演示对他来说很有用,可施法方式却是他无法模仿的。他得自己试着把法术施放出来,老梅曾经说过,术士释放法术,更多的来自本能。 在他看书的时候,他的背包蠕动了两下,然后,一只小龙从里面伸出头来,往他这边瞅了瞅,然后打着呵欠飞到他肩膀上,伸着细长的脖子凑过去看他的魔法书。对了,这就是老梅送的那只魔宠——一条,一头,一只,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量词的伪龙。伪龙身材娇小,从头到尾长不过雷蒙德的一条胳膊,而且并非正统龙族那样的六肢动物,而是仅有四肢的双足飞龙。就因为他如此的小还爱打盹,雷蒙德才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把他当成了书上的装饰浮雕。按老梅的说法,魔宠的力量强弱依仗主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梅自己沉默了半天脸上露出了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的表情),雷蒙德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可以的,所以他决定在自己学会搓火球之前,把魔宠一直放在背包里。 顺便说一句,托莱亚小姐赐名,伪龙的名字叫卢克。 6、骑士 雷蒙德一早醒来发现平板电脑,不,魔法书盖在脸上,而伪龙好整以暇的睡在书脊上,尾巴尖扫来扫去,把他的头发弄的一团糟。想来是昨天看到半夜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起来梳洗了一下,洗脸用的水倒是昨晚就让旅馆老板娘给准备的。小旅馆没法在每个房间提供镜子,但这难不倒他,从法师塔出来的时候他就把能想到的日用品全部搜刮了一遍。不过这个科技不发达的世界,洗脸刷牙甚至刮胡子的用具都没有之前那么方便。在他还是雷磊的时候,每天早上刷牙洗脸完毕,刮完胡子疏完头还会注意修剪鼻毛和整理眉毛。 雷蒙德并不觉得这像有些人所抨击的那样——娘炮,没有男子气概之类的,实际上男士完全有责任也有理由注意自己的外表,这是对他人的礼貌,——并不是要人打扮的国色天香,但仪表糟糕也会让他人觉得困扰吧。一个鼻毛疯长脸上脏兮兮头发乱糟糟衣着不整全天散发汗臭的男人那不叫纯爷们儿,那叫不卫生而且难看。 凉水洗脸无法清洁脸上的油,雷蒙德有些遗憾的想到,如果他学会更多魔法,也许可以轻松的加热液体——此外,昨天他在法术列表中发现了鹰之光辉术,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提高一个人的charm值,对于实力依靠charm值的雷蒙德来说,实在是相当有吸引力。 和莱亚小姐一并用过早餐之后,两人清点了一下行李准备上路。马库斯已经来到旅店外面等着他们了,与昨天不同,他今天穿上了皮甲,——盔甲看起来有些陈旧了,雷蒙德注意到皮质的部分有一些深棕色的痕迹,显然是干涸已久的血迹,胸口和后背都镶嵌着整块的金属板,因为磨损而变得光泽极为黯淡,尽管老旧,主人对盔甲的养护却挺细致,雷蒙德注意到一些可能是原先破损的地方被细心地修理和增补过。 “武器和盔甲是战士的可靠战友,”马库斯注意到雷蒙德粘在自己身上的眼光,“就像你们法师的法杖一样。” 我是术士,雷蒙德心想,而且没有法杖。但他没有反驳,反驳一个在将要来临的旅程中保障你安全的人是不明智的,——除非那件事事关你的安全。 马库斯拿出一条黑色的方巾包在头上,雷蒙德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因为前者那头毛茸茸有些乱翘的短发在晨风中被吹的一扬一摆的样子,实在是可爱——与其本人毫不相称的可爱。而且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样子啊。雷蒙德想。 看到雷蒙德十分坦然的爬上莱亚小姐牵来的矮脚马之后,马库斯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跨上马与前议员的女儿,法师的前学生上路了。 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把莱亚小姐送到第九骑士团手上。第九骑士团曾经在这块大陆上拥有极高的名望——它成立近四十年,在旧共和国的建设中起了极大的作用。而这一切都只是曾经的辉煌,五年前拉卡塔帝国联合北方的蛮子和兽人,在一条恶龙的帮助下,凶悍的对共和国展开了侵袭,近四年的本土战争让共和国的联邦体系难以维系——这个成立近百年的国家被瓦解了。而第九骑士团为了对抗恶龙和他的帮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曾经遍及共和国及其周边的骑士团网络也不复存在。如今只有去旧共和国的首都,目前也是奥德兰公国的首都,科劳肯城——骑士团的发源地,只有去那里寻找他们。 至少莱亚小姐对事件的描述是这样。 “也就是说,你并不肯定自己能找到他们?”马库斯提出疑问。 “一定能找到,”莱亚笃定的说,“我与他们有约。” “你们约的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马库斯显然不太放心。 “到了之后我会主动和负责人联系。”莱亚答道。 “我有一个问题,”在一旁听着半天没吭声的雷蒙德举手。 莱亚转过头看着他。 “为什么叫第九骑士团?”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点纠结了,“如果这个是第九的话,那第一道第八在哪里?还有第十第十一十二吗?” “这已经是三个问题了……”莱亚撇起好看的眉,不是生气,反而有点撒娇的意思,“等见到骑士团团长,你自己问他吧。” “诶?我们还要见团长?”这个骑士团听起来组织庞大,地位很高的样子,没想到莱亚的到来居然还能惊动团长,看来事情不像是老梅那个臭老头说的那么简单啊。不过仔细想想,老梅好像根本什么也没说,要不是莱亚是个大活人,雷蒙德本来以为这根本就是个快递任务…… 事实证明,雇佣马库斯实在是明智的不能再明智的举措了。进入旧共和国地界之后,雷蒙德才深切体会到战争带来的危害,最直观的一点就是治安一团混乱。虽然据莱亚说,恶龙和他的帮凶到去年为止已经大部分退出了旧共和国的地盘——拉卡塔帝国的人抢夺了两个联邦公国并在那里驻扎了军队,看起来似乎打算进行长期的殖民发展,兽人和蛮子在烧杀抢掠一通之后,大部分与达到了目的的恶龙一起离开了,只剩一小撮留下四处游荡。由于刚刚遭受了战争的清洗,各地的财政和人手都吃紧,对于非主要城区的治安基本无法治理——甚至连主要城市的治安都可以说堪忧,无论是政府还是公民,都处于缺乏资源的状态。 马库斯显然常年在路上跑,对于地形和治安状况非常熟悉,一路走来,路上居然只遇到过三次劫道的——这个“居然”“只”一点也不夸张,雷蒙德目睹了几个人光天化日之下在路过的城市里抢了一家面包店扬长而去之后,再不敢指望什么太平日子。 这三次抢劫,对于雷蒙德一方来说是喜剧收尾,对于对方来说可就太惨了。马库斯武艺惊人,一看就是经过了长期的杀敌实践,尽管只单手使用一把宽刃,却比拿着双刀技巧有如杂耍的路匪要高效的多。雷蒙德相信,即使马库斯空手,恐怕也没有几个人在近战上能击败他——他徒手缴械的成功率相当高。 让雷蒙德比较惊讶的是莱亚,他倒是没料到前议员的女儿也武力出众,在三次遇劫中,两次是莱亚先开第一枪——或者说先射出第一支箭矢,她的十字弓准头精妙——每次都先干掉对方队伍里那个看起来最像法师的家伙。 雷蒙德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不要挡住莱亚和马库斯的路。并且按他们的要求乖乖待在视线范围内不要乱跑,每到这时候,雷蒙德就会震惊于自己下身矮脚马的淡定,——马库斯和莱亚的两匹大马遇到战斗就嘶鸣不已,暴躁的四下乱踹,而矮脚马则会驮着雷蒙德默默走到一边去啃草。 在路上跑了五天,三个人才来到奥德兰的地界,又折腾了大半天,才到了科劳肯城,进城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卫兵正要关闭城门。莱亚安排大家在一家名叫黄金之光的旅店休息,马库斯跟着旅店的伙计牵着马去看马厩——他一路上对这些细节总是照顾周到,不过在这样的年代保持谨慎总是没错的。 安顿好之后莱亚提出要去找骑士团联系,雷蒙德累得动不了,让莱亚带上马库斯一起,自己就在旅店休息,等联系上了明天再见面也不急。莱亚表示她会先自己去和骑士团联系,马库斯留下和雷蒙德一起看行李,等得知了详细的见面地点,再回来通知他们。雷蒙德心想行李哪有你重要呀,这还有雇保镖专门看行李的。但又考虑到莱亚一路上也算是巾帼不让须眉,且她对科劳肯城又那么熟悉,争了几句之后只好叮嘱她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吃过饭回到房间,马库斯坐在地板上清理盔甲,雷蒙德把在背包里关了一天的伪龙放出来玩了一会儿,就困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莱亚叫醒了,后者表情有些急切,但情绪还算稳定。 “团长要见你。”莱亚通知他。 “哦,好吧。”雷蒙德回答她,他现在依然觉得又困又累,房间的窗帘被拉上了看不见外面,他怀疑是否真的已经到了早上。 “就现在,你快穿好衣服跟我来。” 雷蒙德摸出外套穿上,才发现马库斯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地铺——佣兵的生活真是辛苦啊,雷蒙德忍不住感叹。一路上不知道莱亚是不是为了省钱,在能住店的时候马库斯一直和雷蒙德一间,有时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马库斯就在地上睡。 虽然觉得这样挺欺负人,但莱亚是金主,不仅是马库斯的金主,也是自己的金主——雷蒙德身上可没什么钱。当初他想问大法师要盘缠的时候,老梅——世界上最强大的大法师这样回答他:“真正的法师,是不需要接触金钱那种肮脏的东西的。” 换言之,就是他没钱,至少没有现金。 出门一看天色,果然如他所料,还黑咕隆咚的。虽然大半夜被拉出来又困又乏,雷蒙德还是有点高兴——自己唯一会的法术,光照术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然而莱亚却给他泼了冷水,一是原则上科劳肯城禁止夜游,二是现在城里治安不好,顶着亮光被隐藏在黑暗里的人打劫是很有可能的。 那难道大家就在黑暗里互相摸索吗……虽然有星光,可是能见度出不来半条街诶。雷蒙德想了想,指着马库斯道:“那我把光照术施在他身上怎么样?”反正他不怕打劫嘛。 马库斯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莱亚决定不跟他罗嗦,拖起他的胳膊就走。 “这么说来,你已经见过团长了?”雷蒙德觉得挺奇怪,任务不是让把莱亚小姐护送到骑士团手上吗,怎么见过团长了她还跑回来。就算是团长要给自己酬金,那就不能等天亮吗,非得大家非法夜行,万一都被抓进去了怎么办?等等,难道团长在牢里? “没见到,他只给我留了信息让我带你去基地的一个旧据点见他。” “非得半夜?”雷蒙德最不满的是这点,骑士就不能光明磊落一点吗,搞得好像传销集团开黑会一样。 “团长平时很忙。”说完这句话莱亚就闭上了嘴。 雷蒙德心里虽然嘀咕,但也没多说什么,尽管莱亚抓着他穿街绕巷让他完全已经失去了方向感,但马库斯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给了他值得欣慰的安全感。 七弯八绕上坡下坡,感觉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雷蒙德真想抱怨莱亚为什么不干脆骑马出来,地方到了。 到不是他多认路,而是面前有一处带围墙的建筑,围墙已经在战争中变成了断壁残垣,所以他现在可以清楚的通过围墙上巨大的破损看见里面燃烧的建筑,在黑夜中矗立在一片空地上,火光冲天。 莱亚放开他的手急忙跨过砖石跑了进去,停在空地中央,盯着火光。雷蒙德也跑上去,火光照着莱亚的脸,她脸上显出茫然又不知所措的神色。 屋子的入口大门突然被一股暴力冲开,一个身穿盔甲,一头金发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 注意,是,“走”,出,来。 在这样的火势下,这个家伙的步伐却完全是不紧不慢,按部就班的,哪怕燃烧的部分正在掉落和倒坍,也依然没能打乱他的步调。 屋外的三个人注意力显然全部被此人吸引了,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男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马库斯的手放到了刀上。 雷蒙德看着这个人稳步而来,背景里的大火造成了逆光的效果,这个人的五官隐藏在了阴影中,随着火焰的跳动而暧昧不明,即便如此,雷蒙德也能从轮廓中猜想到此人相当的英俊……真让人羡慕。 然后一声巨响打断了雷蒙德鉴赏美人的思路,建筑物里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易燃易爆品,突然间发生了爆炸——接着这一次小爆炸引起了更大的连环的爆炸——就像一个堆满了钠之类危险品的化学实验楼。 然而,雷蒙德再看那个金发男人,对方已经快走到他们跟前了——丝毫没有被爆炸吸引注意力。 果然,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7、团员 金发男人来到他们跟前,确切的说,是来到莱亚的面前,而莱亚依然一脸的惊惶未定。 “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男人开口道,声音像初夏的夜风一样温润,口气却冷漠机械,“已经解决了。” 莱亚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退后了一步,十分恭敬的给面前的男人行了个礼,“大人,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把人带到了。” 她用眼光向金发男人示意,后者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站在一旁待命的雷蒙德。 雷蒙德下意识的与他对视,然后才发现……整个人又不好了。这熟悉的感觉,就像法师老头第一次用生物鉴定术看他一样。 只不过区别在于,老梅看他的时候,就像一个鉴宝砖家在看古董——虽然那粘腻又挑剔的眼光让人觉得有点恶心,但至少还是心存情感。而此人审视他的目光,则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实验员在看显微镜下的细胞——完全理性,冰冷,不带情绪,仅仅只是为了观测。除此之外,还有那置身物外,高高在上的感觉。 然后,他带着“既没有观察到预期结果,也暂时没看到不想看到的失误”的眼神移开了视线再度转向莱亚:“这就是命定之人?” “梅兰欧莱卡大法师说,”莱亚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他,“要么是这个人,要么是一年前你见过的那只黑白相间的生物……”这句话到末尾,她的声音几乎低的要听不到,显然梅大法师的无赖回答让她在金发男人面前很心虚。 男人的视线转回雷蒙德身上,这次则带着一脸“要不先将就着再培养两天看看”的表情。 “那个……”雷蒙德憋了半天实在是想说话,却被莱亚伸出胳膊在他背后用力拍了一记,然后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雷蒙德只好先闭嘴。 “我是阿格里提斯、莱卡克忒勒斯 、厄瑟斯特、曼提科斯,御世者,莱托之子,旧共和的守卫者,第九骑士团团长。”对方直视着他的双眼,向他自我介绍 “那什么……什么之子……呃……”雷蒙德眼神游移,“第九……呃,你的名字实在太长了,我还是叫你老九吧。” 对方脸色一暗,雷蒙德没给他机会反对,接着说:“老九啊,从刚才我就想提醒你啦,刚刚爆炸的时候有个火星溅到你披风上,已经燃了半天了……” 呵呵,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是吧?装逼装成傻逼了吧? 说完这句话,他忍着一脸笑意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可惜让他大失所望的是对方根本没有失态,反而动作非常拉风地单手扯住披风一甩,将披风扯了下来,然后又帅气的一扬手,丢到一边。 “这……就不要了?”雷蒙德感觉披风相当的厚重,质量上乘(而且防火性能很高,燃了半天才烧出一个小洞),犹豫着想现在自己去捡起来会不会看上去很寒酸。 老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一时间没人说话。 良久,对方才开口道:“你的名字?” “雷蒙德。”什么,等了这半天其实就是想问这个吗。 又是一阵沉默。 “雷蒙德……?”对方拉长发音,尾音上翘,声音好听得就像是在念诗。 “在!”雷蒙德有问必答。 “姓呢?”显然老九对小雷会错意感到很不满。 “雷。”继续有问必答。 “雷蒙德、雷?” “雷蒙德、雷。”这次总算接对翎子了有木有! “雷蒙德、雷。”第九骑士团的团长一边叫着他的大名,一边抽出腰间悬挂的一柄黄金装饰的长剑。 剑未出鞘,马库斯就抢先一步,隔在了他和雷蒙德中间,反手握着阔刃剑,横在阿格里提斯颈间。 双方都很镇定地僵持了两秒。 “你很有胆量,”阿格里提斯看了马库斯一眼,毫无情绪起伏的说道,“退下。” 一旁的莱亚也赶紧使眼色,显然她没有料到马库斯会有此举动,不住的神情紧张的偷看着团长的脸色。 马库斯犹豫了一下,往右后方退开半步,却没有把剑收起来。眼光不断的在雷蒙德和阿格里提斯之间扫来扫去。 老九抽出长剑,再一次的说道:“雷蒙德、雷。”他单手持剑,将长剑抬起,剑刃朝向两侧,剑尖比雷蒙德略高。 “哎~”小雷应他,“啥事儿?” “…………”老九用一种“……”的眼神看了他一下,“跪下。” “凭啥……”男儿膝下有黄金好吗。 “…………”显然骑士团团长在努力的压制他气急败坏的表情。 “他要封你为骑士团成员……”莱亚凑到他侧后方小声耳语,“快跪下。” 哦……哦!真是,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先跟我说清楚我不就知道了吗。雷蒙德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勉勉强强的单膝跪下——嗯,实际上,不如说是,单腿蹲下。就算要被封为骑士,他也不太愿意随便给人跪下,天地君亲师他都没跪过,更何况一个刚见面几分钟的陌生人。 幸亏老九没有太纠结于他的跪姿, “我,阿格里提斯、莱卡克忒勒斯、厄瑟斯特、曼提科斯,以第九骑士团团长之名,予你第九骑士团团员的荣耀,”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以剑轻点雷蒙德额头,“与责任。”又以剑轻点雷蒙德双肩。 “愿星辰指引你,大地宽恕你。”他把剑收回剑鞘,“起来吧。” 这时候是不是该说谢主隆恩啊?小雷默默吐槽。 于是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他就从世界上最强的大法师的前弟子变成了第九骑士团的现役团员。用周星星的话来说就是,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啊,哈哈。 “那个……”小雷站起来,好奇地认真打量着团长大人——这家伙不仅披风看起来价值不菲,身上的盔甲也是高级货,贴身的部分是上好的软皮质打底,白漆钢制板甲覆盖其上,不同金属板的边缘都有包金,烫印着流线型的暗纹,连铆钉上都刻着花纹;他的佩剑同样看起来华丽而昂贵,镀金的剑柄造型古朴大方,剑鞘花纹繁复,浮雕起伏,似乎在描绘着龙与城堡的故事,而刚才雷蒙德偷偷瞄向他的时候,观察到剑刃本身还有意义不明的暗纹,“当骑士团团员有什么好处?”团长这么财大气粗,团员总能喝点汤吧? “要听我指挥。”老九回答他。 ……这不是什么好处吧?!这下轮到雷蒙德气急败坏了,“必须听你指挥吗?” “所有团员都必须听我指挥。” …………王八蛋这不是强买强卖吗!不对!这不是霸王条款吗!血汗工厂都不带这样的啊! “那我要退团呢?” “骑士团团员没有退出,只有死亡。”老九说这话的时候,盯着他的眼睛。 不想堵对面这位狗大户的辣手程度,雷蒙德只好暂时认命,“那其他团员呢?”我的难兄难弟们呢…… “只有你。” “…………等等,”雷蒙德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已经理解不了人话了,“什么叫只有我?” “现在骑士团只有你,”老九顿了顿,“和我。” ……………………What the f??????说好的大陆第一庞大的骑士团呢???不是成立了四十年帮助共和国建设吗!!!就算共和国没了那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啊!!!这“我和你,心连心”的状态是闹哪样啊???? “那其他人呢?”雷蒙德不死心,那么大一个骑士团总有其他人吧。 “都死了。”冷淡的陈述语气。 “全部?” “全部。” “一个不剩?” “一个不剩。” “你为什么还活着?” “……………………” “……那我现在是唯一的团员了,对吧?” “对。” “那你更应该珍惜我,对吧?” “……” “团长这种反应让团员很没有工作热情啊。” 8、工钱 莱亚表示既然答应好的人已经按要求送到了第九骑士团团长手上,那么她还有其他大事要做,希望团长大人遵守约定,不要辜负旧元老院的希望。 ……等等,搞了半天其实是莱亚负责护送我而不是我负责护送莱亚吗! 虽然早就深感被老梅出卖,不过这会儿莱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还是让雷蒙德觉得……好无力。 于是莱亚就这么潇洒的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是,可是,可是……您倒是先把马库斯的工钱给结了啊姐姐! 雷蒙德愁眉苦脸的看着坐在地板上背抵墙壁抱着剑安静补觉的马库斯,老九正坐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上,伪龙卢克站在他手上,低垂着脑袋,收拢翅膀,温顺而安静,似乎正在谄媚的邀宠。——魔宠这东西的智力到底有多少啊,这也太势利眼了吧。 雷蒙德不是没想过可以跑,但是且不论他跑不跑得过马库斯,关键是他并没有打算赖账——毕竟马库斯已经证明了他作为佣兵的实力,以及诚信,——简直就是五星好评啊亲。雷蒙德可不是那种吃白食还耍赖的用户,这可不利于行业的良性发展,在这兵荒马乱的情况下,指不定你什么时候还会用得着佣兵。 雷蒙德瞅瞅老九,寻思着加入骑士团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团长要钱这个行为到底会引起多大的反感…… “老九?”雷蒙德试探着小声叫他。 老九好像完全没有听到,继续在和卢克交流。 “老九?”雷蒙德加大了声音。 老九玩伪龙。 “团长大人……”雷蒙德放弃。 团长大人赏了他一眼。 雷蒙德狗腿的凑过去,扶着椅子扶手蹲下,小声说:“来的时候的火车票能给报了吗?” “?”老九眼神表示不明白。 “我是说我们来的时候……呃,为了保护莱亚的安全,才雇了马库斯。现在莱亚走了……”雷蒙德往马库斯的方向偏了偏头。 “和我的关系是?”老九仍然不明白。 “嗯……请问您能不能帮忙把他的工钱给结了……”雷蒙德低声下气,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不行。”团长真是铁面无私。 “为什么?”反正你也很有钱啊!再说……“我以后替你工作还你还不行吗?” “你本来就要替我工作。” “……现在骑士团只有我和你,第九骑士团一半的成员拖欠佣兵工资听上去总是不好的吧?” “……我没钱。” ………………………………骗子! 雷蒙德的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这行头你还敢说没钱吗! 老九看出了他无声的控诉,解释道:“骑士团最后一个据点也被尼德霍格的手下炸毁了,现在已经没有现金资产了。而土地财产原本和共和国有契约,不能随便转让。” “那怎么办……”雷蒙德脸色发青,看得出老九是认真的,这么说来现在不仅是马库斯的工钱——连住店的钱都付不起了啊!!!!! “咳……”打断他们的是马库斯,“莱亚小姐已经预付给我足够的费用了,而且以后的支付方式也已经确定了。” “啊啊,那就好……”雷蒙德松了一口气,虽然有点搞不清楚马库斯到底什么时候醒的,“呃,以后是什么意思?” “莱亚小姐说她还有其他事要办,不能一直跟随我们,所以以后会按季度给我寄送薪水,只要在城市都能收到。”马库斯认真解释。 “不,我是说……”雷蒙德觉得有点混乱,“你的任务不是保护莱亚小姐到骑士团为止吗?”任务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可莱亚小姐与我签订的协议是保护你。”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直到共和国复国。” “那还真是个艰巨的任务……”感觉漫长又遥遥无期啊,“不过,复国大业和我有什么关系?” “莱亚小姐说,你会是个关键。” 也是,既然她肯花那么多钱专门雇个人跟着我。雷蒙德盘算了一下,估计还是老梅跟人胡说八道的结果,不过自己现在一点也不威武,有个靠谱的贴身保镖也不错。 说到任务,“团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不会也打算给共和国复国吧? “诛杀尼德霍格。”老九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他有一双金棕色的眸子,金色的睫毛浓密纤长,随着他表情的变化微微颤动着。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到这个叫尼德霍格的人了吧,而上一次出现是因为这个人的手下炸了骑士团的据点,看来果然是此仇不报非君子啊。 “对了,这尼德霍格到底是哪位?”兽人?蛮子?帝国统帅? 老九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才语气不痛快的开口说,“尼德霍格就是几乎毁灭骑士团的黑龙。” ……屠龙啊?!略凶残啊?!两个人屠龙啊?!略脑残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雷蒙德安慰他,“那莱亚所说的你和元老院的约定又是什么?”咱们还是换个不那么危险的话题吧。 “尽快帮共和国复国。” “………………”只有两个人的骑士团龟缩在旅店房间里谈这种睥睨天下的话题不觉得好笑吗。 “这与我的首要目标并不冲突。”老九显然没有感应到雷蒙德沉默中的嘲讽意味,“失去尼德霍格的支持,北方的野蛮人和兽人不会与拉卡塔帝国合作,即便他们能合作……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蝼蚁刚刚烧了你的据点好吗!大哥你敢要点脸吗!不过出于对团长未知实力的顾忌,雷蒙德只能腹诽一下。 倒是一直从刚才起就沉默着的马库斯,毫不留情的发出了一声嗤笑。 让人比较意外的是老九对这声嗤笑居然毫无表示,垂下眼帘,陷入了思考。卢克乖乖卧在他膝盖上,把头藏到翅膀下面,团成一小团。 雷蒙德轻手轻脚的想把卢克拿过来——自己的魔宠,老粘着别人,算怎么回事。 9、梦魇 这两天在路上,雷蒙德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简直要困得从矮脚马身上摔下来。 自打英明神武的第九骑士团团长决定了要向东去拜访精灵的国度,雷蒙德就被迫跟着他没完没了的赶路。但这并不是此刻他在大白天不停的打呵欠的原因。 他如此困顿主要是因为睡着以后精神活动过于频繁,以至于醒来之后就像被人揍了一晚上一样累——没错,被打也是很累人的。 如果要形象通俗一点介绍这个情况,大致等同于周星星的《武状元苏乞儿》中苏乞儿学习睡梦罗汉拳的过程……就是睡着了还在不停的被人骚扰!!! 这一天眼看太阳又要下山,由于矮脚马在平原速度堪忧,外加雷蒙德积极性奇低无比,一人一马拖拖拉拉消极怠工,直到傍晚在一片绯红的晚霞中他们才赶到了预定落脚的小镇。雷蒙德在旅馆的小餐厅喝了几口玉米浓汤,保持着卡西莫多的姿势弯腰驼背的爬上楼,滚进房间,洗了把脸,趴到床上开始躺尸。 由于他没有钱,老九也表示没有钱,这一路上的旅行资费,全都是由马库斯负担……雷蒙德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实在是太对不起人家了,心里默默期望莱亚给了足够的预支资费,否则这等于是他和老九欺负老实人嘛。 一开始雷蒙德想帮马库斯省钱,竭力要求三个人只要开一间房就行了——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嘛,不像莱亚小姐多少有些授受不亲,——挤一挤就好了。可是每次马库斯都坚持要帮老九单独开一间房,原因居然是他觉得老九身上的气味让他难以忍受? 铜臭味呢还是中二病味啊?雷蒙德玩味的想。 然后他又睡过去了。他是知道自己又睡过去的,因为又开始了同一个梦境。 在这个梦境里,他站在一个漫无边际的空间里,似乎是在夜空下,又像是在宇宙中,黑暗深处光斑点点,犹如遥不可及的星幕。他站在一个看不见的平台上,被一双巨大的眼睛注视着,如影随形。那双眼睛没有本体,虹膜呈现浅黑色——是的黑色也分色度的话,这双眼睛的虹膜的黑色,比中间瞳孔的要淡一些。如果不是由于这双眼睛实在是巨大,雷蒙德都难以区分开这黑色的虹膜和黑色的瞳孔,更有趣的是,这双瞳孔并不像普通人一样是圆形,而是两头呈现锥形的竖瞳——就像蛇的瞳孔。 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这双眼睛的注视让他不寒而栗。 “开始吧。”那个预期中的冷漠声音又响起来了。 第一次进入这个梦境的时候,这个声音告诉雷蒙德这里是他自身意识的深处——哈,好熟悉的场面,只是这一次雷蒙德有手有脚,全身都被困在此处。接着这个声音开始指导他尝试引导自身的潜力和本能,这是一个相当麻烦而痛苦的过程——不会比苏乞儿在梦里被老玻璃摔打更容易。 雷蒙德一开始根本不得其法——他连入手的地方都摸不着。 “而且你老这么看着我,我压力很大的知不知道?”雷蒙德抱怨着,看向那双墨色的眼睛。 “那不是我在看着你,那是你的本我。”那个声音回答他。 “所以你并不是我?”déjà vu,小雷笑了。 “我只是在帮助你。”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在那个声音的“帮助”下,雷蒙德在梦里不停的挨揍,——被各种元素魔法攻击,忍受各种疫病魔法,被各种召唤物追着啃,体验各式各样的非正常状态,甚至还被迫在梦里进行深层冥想——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进入更深的潜意识冥想!听起来充满了精神病的风格啊! “你的进步太慢了。”那个声音说着,“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实际上雷蒙德已经在意识中掌握了护盾术(shield)和抑制疾病(suspend disease),在短短五天中,有这种进步已经足以让老梅惊讶——如果他在场的话。 “你需要一些激励,”那声音又说,不等雷蒙德反驳又命令道,“看向那双眼睛。” 雷蒙德本来不愿意顺从他,但是这个声音似乎有某种魔力迫使他服从指令。 他看向了那双墨瞳。 第一次,那双眼睛眨了一下眼。 雷蒙德只感觉深黑的竖瞳越放越大,最后将自己吞噬。 ………………………………………………………… …………………………………………………………………… ……………………………………………………………………………….…… ……………………………………………………………………………………………… …………………………………………………………………………………………………… “小雷?小雷?”有人轻轻推他,动作极其温柔。 雷磊感觉自己手臂酸麻,抬起头来,发现自己趴在值班室的桌上睡着了,胳膊下压着一份病历。 他戴上眼镜,看了看旁边的人,是向川,正穿着淡蓝紫色的洗手衣,上衣规规矩矩的扎进裤腰里,手上提着一包食物。 “向老师?”雷磊高兴极了。“你今天也值班?” “和何老师调了个班,今天我值二线,刚刚下手术,”向川点点头,把手里一口袋吃的放在他桌上,“手术室还剩了点牛奶和鸡蛋,我喊了个外卖面条,你将就吃点吧。” “嗯。”雷磊乖顺的点点头。 向川看看他桌上的病历,“怎么,写病历都写睡着了?” 雷磊有点不好意思。 向川是他的老师,也是医院的主治医生。要说年轻嘛,也已经人到中年了,如果要说老嘛……本院最年轻的主治大夫也是36岁高龄——是小了向川几届的师弟。 雷磊上诊断学小班的时候,向川正好带他们这一组,虽然给的教师名单上,向川的职称只是讲师,雷磊却觉得他比某些教授和副教授讲的清楚多了——态度也温柔又谦虚。事实上不仅是雷磊,同组的10个同学都对向川一致好评,他上课提纲挈领,详细的诊断技术演示又毫不含糊,又注意与学生互动,因为是小班,所以几乎是挨个照顾,直到大家都掌握要领为止。 雷磊不可遏制的对这个随时都干干净净温文尔雅的男人心生好感。他甚至偷偷的注意过向川并没有戴戒指——那次向川用他做演示对象,教大家腹部触诊和叩诊(一般的诊断分为视触叩听),向川的手柔和干燥,那时候已经入秋,为了避免给学生造成不适,他还特地拿了个热水袋把手捂热了。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兴奋,紧张,还是突如其来的幸福感,那次雷磊不可救药的高朝了,幸亏向川当时并没有注意,而是专心致志的向同学演示顺时针触诊和各器官体表投射区域的叩诊手法。 雷磊怀着一颗热切的心开始期盼起以后的日子来——实习转科,之后不论是考研还是留院做转科住院医,都有大大的机会跟着向川。 雷磊虽然清楚自己是gay,但在确定他人心意之前,绝对不会做出骚扰他人的举动。虽然他自己能够面无惧色的顶住恐同压力,但他也明白冒然的示好会给别人带来大量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他不愿意喜欢的人因为自己而忍受非难。所以即使在转科的时候跟上了向老师的组,他也依然只敢小心翼翼的用爱与憧憬的眼光注视对方的后背。 向川没有让他失望,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雷磊发现他比自己憧憬中更加完美。这个男人一旦谈论起他所擅长并且钟爱的职业的时候,简直浑身都在发光——每天查房全组人跟着他,然后看着他从一个病人身上开始发散思维,举一反三,甚至普及和推广一些最新的临床研究成果和调查——不要说雷磊了,有时候连患者本人都忍不住侧耳倾听,然后用Pikapika的崇拜眼神看着这个待人亲切,说话永远语气温柔的神思路的大夫。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看什么人都是gay。而不巧的是雷磊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当他发现向川有可能和他是同类的时候,那种惊慌失措甚至压过了惊喜的感觉。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考上了向川的研究生——向川老师终于好不容易把教学职称升成了副高,雷磊是他第一个研究生。当他的研究生其实是非常辛苦的,在转科实习的时候雷磊就领教过了,向川对学生的提问非常的多,经常说着说着就突然点名,某某同学,库欣综合征在脑外科领域的起源你知道吗?又或者,有谁知道儿茶酚胺引起高血压和心梗的临界量?其实这些都不是什么新知识或者冷僻点,但一旦你回答了他,他会顺着你的答案继续问下去,一环扣一环,直到你张口结舌的认输,然后反问他。他会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们今天都回去查一查这方面的资料,明天就能回答彼此的问题了。 而每当他这么干的时候,甚至会引起病房患者围观学生被他用专业知识拷打,都调笑说向老师手下容不得懒学生。 现在他在向川手里,小论文和综述几乎和姑娘的大姨妈一样,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一旦向川想起某个感兴趣的前沿问题,就会给他布置下任务“小雷,你去写一个,下个礼拜教给我。”,每到这时候雷磊都对向川又爱又恨。 那些带着十几二十个学生的大BOSS,哪个会这这样频繁的布置作业啊,他可不光是要在病房待着,还得抽空做实验课题。 之所以发现向川的取向问题,是某一次手术,向川意外的摸破了患者的下腔静脉——其实这还真不能怪他,正常人的下场静脉就算血管壁老化,也不至于会被徒手摸破,那位患者下腔静脉上有个斑块结界——这点在术前通过影像学已经知道了,所以向川手术的时候特意只用手去触摸——手术器械碰破斑块的可能性有点高,结果千万小心也还是破了。于是只能请血管科的老大过来会诊,而血管科的老大实在是忙得够呛,全院找他会诊的排着队,向川只能一边用手堵着破口一边不停的向一起手术的三位助理道歉……直到血管科那位爷过来修补漏洞。 本来就是最后一台手术,按正常下班时间也得到九十点钟,这样一排,就已经过了12点了。到最后,三助四助两个小姑娘因为太晚,都被向川让先回去了,只剩下雷磊和向川两个人沉默不语的扫尾,对伤口,缝合,填手术记录,开药。 换衣服下班。雷磊正在摸钱包,想着待会去哪家二十四小时开店的面馆随便吃个面条,向川找过来,表示歉意的要请他吃饭。 “要不是我今天搞的不好,你们也不会下了班也走不掉。”向川脸上和雷磊一样带着倦意,还有些自责的意味,“晚上太晚了,你肯定宿舍什么也没有,还是我请你吃个饭。” 雷磊也不好拒绝,虽然说别人教授请吃饭都专挑下午或者中午之类的,向老师这是专门请夜宵啊。 雷磊比较没想到的是,向老师半夜还能找到一开门的饭店,这时候饭店顾客只剩他们两个人了,而厨子打着呵欠亲自把点好的菜端上来摆了一桌…… 要不是对面坐的是向老师,雷磊简直觉得自己不小心进入了什么传说中的深夜食堂之类的。 而向老师则非常不好意思的承认这家饭店是自己开的,厨子都是自己老乡。 好吧。雷磊想,医生搞点副业其实也没啥。向老师平时挺节约,看诊的时候中午吃十块钱的盒饭,手术的时候在手术室吃猪食一样的工作餐还从不剩饭——当时雷磊简直被他的表现亲切到虎躯一震,因为在他眼里向川这么高雅的生物只能去吃侍者用银托盘端上来的鹅肝酱,而且还不能吃完。同时他还不爱收病人红包,曾经发生过拒收患者红包导致患者不相信他的事情——这简直是雷磊活了二十几年见过的最无聊的医疗纠纷了。 也许是受到手术意外的打击,或者是太累了,向川喝了一瓶啤酒之后难得的说起了自己的事——雷磊几乎没听过他说自己的事,回忆起来,他几乎永远在说自己的工作。实际上他这会儿说的也离工作不远——他学生时代的事,向川可以算是雷磊的大前辈了,两个人都从母校毕业,然后又在母校继续深造,最后留在母校附院,在向川对过去的趣事的会议中,他的某位室友——从大一新人,一直到博士阶段的室友,几乎一直是向川回忆的中心,他的一切美好的记忆都与这位室友有关。 这种过于明显的微妙情绪让雷磊既不安又高兴,他接不上向川的话,只在向川偶尔问他“你们现在是这样吗?”又或者“当时我们常来这条街吃饭,你们现在好像都去另一边的校门了?”之类的话的时候嗯嗯啊啊的答上两句。 两个人就这样,向川说着,雷磊听着,吃完了饭,往外走。夜风吹着雷磊的留海,骚的他的前额发痒,他看向向川,后者正在掏手机看时间。 “向老师喝了酒还是不要开车回去了。”雷磊提醒他,酒驾可不好,“要不然打电话让师母来接吧?” 向川笑了一下,点点头,说,我跟你走到校门口,打车回去。 上车前,向川看了一下站在校门口朝目视着他的雷磊,挥挥手让他回去,又说了一句:“哪有什么师母。”然后钻进车里走了。 雷磊站在校门口傻笑。 之后的日子简直幸福的要生出粉红色棉花糖的背景。被自己憧憬,崇敬,深爱的人所爱大概就是这样。你爱他,他也爱你。每一秒都变得充满意义。雷磊前所未有的认真学习和工作,仅仅是因为他想和他的向老师并肩站立,而非如今这样实际上处处在受老师照顾。 向川不仅在性向上和他一致,甚至在对待性向的态度上也与他不谋而合。实际上和他一样,向川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取向——他不会为了一些窃窃私语而戴上戒指假装已婚,也不会为了某些有面子的媒人而去和姑娘约会。同样的,他们也不会刻意高调的宣扬自己的取向——就像没有异性恋会特意通知大家自己喜欢异性。 “一个中年男人一直没结婚总是有问题的。” 这种话雷磊听的太多了,他相信向川听到的不比他少,但他从不在乎,也不特意去反驳。一个人,凭什么要被一群根本不了解你的人决定价值? 可是现实总是紧紧追着你不放,总有人不愿意接受异类,哪怕这种差异并不影响他本身的利益。 雷磊坐在值班室的小桌子面前,看着眼前的面条,向川正在一边替他剥鸡蛋。他挑起一口面放进嘴里,又苦又咸…… 对了啊…… ……这是个梦啊。 而梦的结局他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了?”向川问他。 雷磊感觉到自己脸上有水的痕迹。 他扭头看去,哪还有什么向川。只有马库斯的脸,正担忧的俯视他。 “你怎么了?”这个佣兵哑声问,手里拿着一条湿布,“你哭的很厉害,但一直醒不过来。我只能把你喊醒。” 他回身去水盆里又把布巾搓了两把,拧了一下递给雷蒙德。 雷蒙德擦了擦脸,真的全是泪。 “我梦到了我老师,”他苦涩的说,“……很多以前的事。” “梅兰欧莱卡大法师?”马库斯惊讶的问,他怎么也没看出法师和雷蒙德之间居然有这么深的恩怨。 “不,”雷蒙德坐到床沿,胳膊支在膝盖上,用手撑住额头,闷声闷气的解释,“我真正的老师。”也是唯一的。 幸亏马库斯是个话不多,好奇心也不旺盛的人。他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接过了雷蒙德擦过脸的湿布。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马库斯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看了看外面的天光,“你可以再睡一下。” 10、眼泪 接下来的两天雷蒙德完全没有睡觉,尽管马库斯对此表示反对——疲劳的身体必须得到休息,否则会发生崩溃。 然而雷蒙德实在不愿意再梦到自己不想梦到的事情,他现在无法控制梦境,只能控制睡眠。于是马库斯连续两晚半夜醒来看着这厮双目圆瞪,满眼血丝的盯着法术书发呆。 然后他们总算到了精灵的联合王国的边境。 人类与精灵的世界就由一条天堑大河分开,人类这一边,把其称为nahr al-urdun,精灵一方则称其为nehar hayarden,尽管名称不同,但双方不约而同的将其视为神圣的河流。 河的这一边,是一片开阔地上建起的人类集贸城市卢特思(Lutece),大约是由一个集落式小镇发展而成,整座城成环形规划,一圈一圈的向外扩张,城市庞大而杂乱,鱼龙混杂,大部分是来做生意的人类,也有一小部分外出与人类进行交易的精灵。 而河的东岸,精灵的聚居地,则是截然不同的风貌,从人类城市的这一边,几乎看不到精灵的踪影,对面是一片几乎密不透光的茂密长青林,一望无际。 连接河两侧的是一座大桥,双方在桥的两端各自设立了关卡和哨兵塔。 卢特思的艾菲尔旅店,是他们在进入精灵联合王国之前最后的一站。 雷蒙德失魂落魄的在旅店餐厅里味同嚼蜡一般的吃着饭后的水果沙拉,老九坐在他对面没心没肺的喝着一杯上好的红酒。马库斯在饭后确认了一下老九不会走开,就号称有事要办,开溜了。 “嗨,这儿有人吗?”一个男青年端着一碗蔬菜浓汤和两片面包干,在他们两个能回答之前就拉开凳子坐下了。 艾菲尔旅店规模不小,餐厅也很大,还附带了自家的花园。由于大厨手艺精妙,除了对住店旅客提供饮食以外,餐厅也对外来食客开放。此时正是晚饭的点,餐厅里座无虚席,门口还有等待的人排着队。 雷蒙德没精打采的四下看了一下,确实没有空位了,又瞄了一眼老九,见他毫无反对的样子,便也没有开口驱赶年轻人。 “你们是要去河对岸吗?”年轻人一边把面包掰成小块扔进浓汤里一边同他们搭讪。 老九毫无反应,雷蒙德见他没回答,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年轻人将这声答应视为肯定,继续说着:“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来?精灵的地盘情况可有些复杂,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雷蒙德望向老九,提出要到精灵王国拜访的是他,一路上除了每次出发指定下一个目标以外,这个人几乎什么也没提过,看他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怎么也应该做好准备了吧。 然而老九不仅没有任何回答,反而因为雷蒙德的视线而转过头开始认真欣赏起餐厅旁边的花园。 陌生青年倒是没有因为面前两人一个沉默无语一个根本就无视他的存在而感到尴尬,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倒是常在两边跑,这次过来卖掉了一些草药,打算留宿一晚明天再回去。倒时候不嫌弃的话你们可以跟我一起过去,我对两边都很熟悉。” 雷蒙德总算把哀怨的眼光从老九那张完美无死角却又欠抽至极的脸上转了回来,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这个青年有一头棕色的短发,发尾有些乱蓬蓬的翘了起来,五官清秀却不失大气,不若雷蒙德在城中见过的精灵那般精致,却比普通人清雅,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眼眸是如森林般的绿色,和老九那帝王级刻薄寡恩的薄唇不同,他嘴唇如玫瑰花瓣般润泽饱满,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替他擦掉唇角的菜汤…… …………我一定是压抑太久,有点欲求不满了。雷蒙德郁闷的想。住店的时候他几乎天天和马库斯住一个房间,根本没机会解决个人问题。而野外露营光是黑暗中未知的恐惧就让他心惊胆寒,哪里有心思解决生理需求。 “我叫Nngaear。”青年唇角弯起,自我介绍道。 “我叫雷蒙德。你好……”雷蒙德试着学习他的发音,这似乎是一个精灵的名字。 “海的眼泪。”老九说了他吃完饭以后的第一句话。 雷蒙德看向他。 “精灵语中他名字的意思。”老九替他解惑。 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妙的不快,但很快又被笑容替代了。 “真是相当有诗意的名字。”雷蒙德真诚的感慨道,如果一个人类起这个名字做网名,他大概会觉得对方是个傻逼小清新,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变成了精灵语,就充满了浪漫的情怀和浅浅的哀伤。 “谢谢。”眼泪君笑了笑。 雷蒙德又探寻的看了他两眼,并没有发现预期中的尖耳朵,这个青年的身形和骨架大小分明更像个人类,除了那两汪绿眼睛与精灵非常相似…… “我的父亲是个人类。”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迷惑不解,对方主动解释。 雷蒙德恍然大悟的点头。 不知道是出于对混血儿的好奇心,还是由于眼泪君那美貌却又亲切的外表,雷蒙德倒是提起了一些精神,和对方聊了起来。老九在解释完眼泪君名字的意义之后,又充当了人肉背景,没有对他们的谈话表现出丝毫的兴趣。 直到天光完全黯淡,城市中四处都亮起了灯,青年才起身向他们告辞,并约定明天一早在桥头集合一起入境。 “还是个挺有趣的人。”雷蒙德总结道,他累的不行,但又怕睡觉,盘算着今晚要如何是好。 “是吗?”人肉背景老九终于说话了。 雷蒙德压根没期许他有任何反应,听到他的反问,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老九在烛光里半眯着眼睛,伸手指指雷蒙德的身后,“你的包呢?” 雷蒙德转身看椅背,再看地上,再弯腰伸头看椅子底下…… 是啊,我的包呢?????我的法术书和卢克还在里面啊!!!!!! “该不会?”雷蒙德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老九好整以暇的点头。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没有这个责任。” 现在和这个精神病呛声没有任何意义,雷蒙德只能拖着累到反射弧都已经表现低下的身体追了出去,却已经不见了对方人影。 好在他虽然累还没完全傻,赶紧向几个路人描述了青年的外貌和自己背包的模样,有一个目击者还是准确的给他指明了青年遁走的方向。 雷蒙德一路追到跨河大桥边,青年已经过了人类这边的关卡,正要进入精灵森林。雷蒙德上气不接下气的吼着:“你给我……站住!!站住!!!” 没想到眼泪君听力还挺好,在过关之前转过身,充满戏谑的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你大爷。 雷蒙德撑着膝盖喘气,他是真跑不动了。老九不紧不慢的跟了过来,站在他背后,看了看对面精灵的关卡,又看了看雷蒙德。 雷蒙德喘够气,朝桥上过去,接着他发现,人类这边的关卡在放行普通人方面基本形同虚设,并不需要任何证件就可以自由来往。而精灵那边却不行,哨卡的士兵和工作人员告诉他他必须有通行证,即使有通行证,作为外来人员,天黑以后也是不放行的。 雷蒙德咬牙切齿,“你们刚刚放过去一个偷了我东西的小偷!” 精灵卫兵根本不为所动,而这班岗的负责人则呈现出一副“再闹就把他叉出去”的态势。 雷蒙德只能揪住老九:“骑士团成员的财产被盗窃,团长难道不该帮忙想想办法吗?” 老九一脸无所谓:“团员应该对自己的私有财产负责。” 雷蒙德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老九这个混账会这么回答。不过,“里面有梅兰欧莱卡大法师交给我的关键物品,如果弄丢,对整个骑士团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失。”……他还记得老梅的话似乎能够影响到团长对事情的判断和处理。 老九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冷淡的说,“你去桥那边的哨卡等我。” 然后转身朝精灵王国的境内走去,卫兵上来拦住他,他从怀里掏出一件印证,精灵守卫接过去看了一眼,随即恭敬的还给他,全队后退一步对他行了个礼,放他过去了。 …………………………………………原来这个光杆骑士团司令还是有些特权的啊。 雷蒙德心中啧啧。 然后他听话的回到了人类那边的哨卡,值班人员都闲的扎堆聊天,雷蒙德无聊的靠在哨卡的旁边听他们扯淡。 大概是两轮话题的功夫,雷蒙德看到,似乎,应该是……老九回来了。因为哨所灯光明亮,而桥中间光线暗淡,雷蒙德只能看到一个人影手里提着什么,肩上还扛着什么,稳步朝这个方向走来——从那不动如山的气魄和淡定的走路姿势来看应该是老九没错了。 老九走到哨卡的灯光下,雷蒙德发现他手里提着的是自己的背包,伪龙已经跑出来了,抓在背包的表面,好像一个龙形装饰物,见到雷蒙德飞过来站在他肩膀上。而老九肩上扛着的是个人——从发色和穿着来看,多半是眼泪君了。 老九把背包扔进雷蒙德怀里,然后像扔猪一样将肩膀上的人扔到地上。眼泪君掉到地上的尘埃里,瑟缩着动了一下,——雷蒙德本来以为被那样扛着多半是昏过去了,没想到他意识相当清醒,——抬起脸来,眼神怨愤而又恐惧的看了一眼老九,努力的挪动身体想要离他更远。 雷蒙德这才发现,眼泪君的左腿弯向了奇怪的方向,——毫无疑问,骨折了。而他的双手似乎也无法用力,不知道受了怎样的伤。 老九把眼泪君扔下之后,招呼了一句:“回去了。”毫不客气的迈步往回走,好像这一团混乱跟他毫无关系。 雷蒙德看看老九狼心狗肺的背影,又看了看只顾打屁聊天丝毫没有要出手管事的哨卡众,叹了口气,把倒在地上脸色发白的青年拉起来,企图把他架在自己肩膀上——这时候他发现,青年的右臂前臂也骨折了…… 要是马库斯在就好了。 11、入殓 雷蒙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眼泪君拖回旅店,眼泪君不仅左腿小腿骨折,右臂前臂骨折,左手食指和中指也被掰断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团长大人到底是怎么造成这些伤害的。 当然,比雷蒙德更辛苦的是眼泪君,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被拖着跳到旅店的是自己,大概路上就已经疼的失禁了吧。 回到旅店房间,马库斯早就已经回来了,看到雷蒙德,脸上焦急的神色才缓了一缓,继而又疑惑的打量着被拖回来的棕发青年。 雷蒙德示意他赶快过来帮忙,又草草的把发生的事情向马库斯交代了一遍,让马库斯去厨房要几根劈的比较值的木板和布条来做夹板。 没有麻药,也没有X光片,雷蒙德只能靠摸骨的手法,直接替眼泪君把断裂的骨头用手法复位。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还真是能把一个大老爷们儿疼的大呼小叫——至少雷蒙德作为雷磊在骨科转科的时候,偶有遇过老师如此进行急救处理,——不过眼泪君对疼痛的忍耐度显然比雷磊的位面里的普通人要高,从被老九扔到地上开始到现在的手法复位,雷蒙德能看得出来他很疼,可他并没有发出惨叫,只是咬着嘴唇,粗浅的喘息着,只有偶尔突如其来加重的疼痛能让他发出短促的小声的呻X吟。 “你的同伴是个怪物。”眼泪君看着雷蒙德,他脸色发白,冒着冷汗。 “而你不该偷我的东西。”雷蒙德替他把手指掰正。 眼泪君发出了小动物一般的呜鸣。 雷蒙德冷酷无情的笑了笑。 尽管他反对老九这种用私刑以暴制暴的做法,但他同样看不惯偷窃行为。 马库斯在他们谈话间已经把夹板用的工具找来了,没有石膏固定,雷蒙德只能一边帮眼泪君上夹板辅正骨骼一边提醒他要自己多加注意别把骨头碰歪了。 把全部断骨固定好,眼泪君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汗流浃背小心翼翼的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这间房间只有一张床,马库斯为难的看了看雷蒙德。雷蒙德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他原计划也不打算睡觉的。 马库斯叹了口气铺好地铺,又从一个布口袋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包,递给了雷蒙德。 雷蒙德拿在手上,感觉布包很轻,还散发着一股温柔的浓香。 “里面是干薰衣草,我去药剂行买来的。”马库斯解释,“薰衣草的香味可以助眠,小的时候我父亲曾经用它们来哄我睡觉……”他手里拿着一支散落出来的薰衣草,轻轻抚摸着,似乎想起了往事。 接着他拍拍雷蒙德的胳膊:“你把这个放在枕头旁边就行。它们很有效。” 雷蒙德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为马库斯的薰衣草震惊还是该为马库斯有一个会用薰衣草哄他睡觉的父亲震惊……自从认识以来,马库斯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事情。雷蒙德忍不住想象马库斯的父亲是怎样的人,多半也是一个和他一样的战士——他一想到一名战士用骨节粗大的粗糙大手拿着一支纤长的薰衣草逗弄小孩,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马库斯已经老僧入定一般自觉的枕着刀直接躺在地板上进入了睡眠模式。 雷蒙德叹了口气躺到地铺上,把薰衣草握在手里,手放在胸口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大概是身体已经累到了极限,居然一夜无梦。 梳洗完毕之后,雷蒙德开始打听应该把眼泪君交到哪里——比如类他原来位面里派出所之类的地方。然后答案却让他失望,卢思特城主要由大大小小不同的商会运作,行会之间虽然有自己的规矩,然而却没有一个类似公检法一般的公民流水线机构——连卢思特的市长职位都是一名富有的商人花钱买来的。 难怪这座城市如此混乱。 雷蒙德沮丧的想,如此一来眼泪君又该如何处置呢,把手脚都断掉的人——尽管他是个小偷,扔下不管并不合适,而且他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受到法律和法规的制裁。 最终他还是决定带眼泪君去精灵王国,毕竟从海关和边检的执法力度来看,精灵显然拥有比卢思特城更完善的法律制度。何况眼泪君本来就是个半精灵。 早晨出发的时候老九用脸色表现出了对眼泪君存在的不满,不过雷蒙德没有理他——不指责他滥用私刑这种野蛮的行为已经很客气了好吗,尽管主要原因是雷蒙德不敢。 雷蒙德把眼泪君扶上自己的矮脚马。 这一次他们和老九一起通过精灵的边检,并没有被阻拦。 精灵王国的环境就像一个巨大的森林公园,在走过了外围的树林之后,越向内的树木越高大,而居民们则居住在树木之间以及……树上。 这一个靠近边境的小镇,远远不如人类的边境城市卢思特繁荣而巨大,相反它安静而小巧,显然精灵们并不愿意住在离人类太近的地方。 雷蒙德急于把眼泪君脱手,尝试着询问镇上的居民他们可有管理城市的卫兵和机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彬彬有礼,说话温文尔雅,声音轻柔,不管你能不能听懂,第一句总是用精灵语对你致以问候,然后才用通用语回答你的问题。而在外观上,几乎所有人都有一头棕色或褐色头发,不同点仅仅在于发色的深浅,同时大部分都有一双绿眼睛——就像眼泪君,此外他们大多数身材高挑,身型纤细,动作却轻盈矫健。 说到这点,眼泪君在这种对比下,使得他身上人类的特征愈发的明显,而不像一个精灵。 问到了有关部门的地址之后,雷蒙德牵着矮脚马,驮着眼泪君赶往目的地,老九已经对此行为表现出了相当的不快,他希望精灵的执法部门最好能速战速决。 “我们不能收留一个外来罪犯。”这位负责接待他们的精灵JC姐姐真是铁面无情。 “可他不是外来的罪犯,而且我不是让你们收留他,是扣押……”雷蒙德辩解。 “他不是我们的人。你也不是我们的人。他在卢思特偷了你的东西。”精灵女士冷冷的分析,“我没有看出这与我们有任何的相干,我们没有义务扣押他。” “所以你们就可以放任一个犯罪分子四处流窜?还有他明明就是你们的一员!他是个半精灵不是吗?”雷蒙德真没想到精灵的执法机构居然如此的……如此的……死抠教条? “那是对你们来说。在我们眼里,他是半人类。”说着她做了一个指向出口的手势,“请走吧。” “那他怎么办?”雷蒙德指着被马库斯扶着的眼泪君。 “那是你的责任。”女精灵结束了谈话。 雷蒙德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老九靠在门外的树下等他们,嘴角居然挂着一丝“我早就知道”的嘲讽笑容。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比刚才的女精灵看起来更老成一些的女精灵——这一点仅仅是从神态和语气上有所反应,她们的脸看上去一样的年轻——从背后赶上了雷蒙德,又看了看眼泪君,说道:“这是Rossel的孩子,他们家住在西边,你带他过去问就知道了。” 等她走开了,眼泪君才开口说:“你们不用管我了。既然找不到地方处置我,那就把我放下。” 雷蒙德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既然接手了,就做到最后,至少把他送回家——虽然执法机关不愿意管这件事实在是让人遗憾,但这家伙也算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被打断好几条骨头恐怕得躺上一阵。 眼泪君对这个决定却显得非常抗拒,可惜的是他现在伤情太重,行动不便,被马库斯轻轻一击就倒在地上疼的只能咬牙切齿,最后还是只好屈服于雷蒙德大爷的银威。 雷蒙德一路打听,往西找到了Rossel的家,即使他对精灵的社会和经济生活并不了解,也能看出这片区域算是贫民区——这里离边境更近,建筑物的水平远比镇子中心糟糕,拉拉杂杂的散落在树影下,连脚下的道路也不再整齐美观。 雷蒙德礼貌的扣了扣这栋破旧小屋的大门。良久,门内才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雷蒙德往里看了看……没有人。 “看下面。”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说。 雷蒙德低下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精灵小孩,皮肤较于他见到的其他居民要白的多,有一头茶色头发和浅绿色眼睛。 “你好,”雷蒙德说,“你是这家的孩子吗?” 女孩脸上带上了怒意,不过还未等她发作,眼泪君开口了,“她是个半身人,不是精灵。” 他看了雷蒙德一眼,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分不清幼年精灵和成年半身人——区别明明那么明显。 “真是抱歉!我……”雷蒙德赶快道歉,这可是很失礼的事情,就像以前出国被愚蠢的西洋人当做韩国人或日本人,多少有些让人恼怒。 半身人倒是没有继续和他计较,她看了看外面站着的眼泪君,让开了身子,“你们还是进来说话吧。” 屋子不宽,外间被分成两边,一边做成一个小客厅,一边作为厨房和杂物室。里头大概是卧室,似乎楼上还有半间阁楼。 一名看起来非常虚弱的女性精灵迎了出来,她外表看起来并不老,但岁月却在她的眼神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见到眼泪君,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想要上去看看他。眼泪君——尽管行动不便,却明显的拒绝了她的这个举动。 在半身人的搀扶下,这位女性坐到了客厅可怜的小桌子旁边。她呼吸表浅,频率快而幅度微弱。雷蒙德尝试着向她施放了一个疾病抑制术,却毫无效果。 女精灵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捏了捏雷蒙德的手说,“谢谢。但这不是疾病,只是自然的选择,我的时间快要到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就是Rossel了吧,这位是Petunia,她来帮我完成最后的旅程。”她指了指站在一边的半身人。 然后她转向她的儿子,“能够最后再见你一次,我感到很高兴。” 她的儿子却无情的回答她:“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也不祈求你的原谅。”Rossel低声说。 “她是你妈妈,而且快要死了。”半身人Petunia发话了,这次雷蒙德注意到,与精灵讲通用语时的口音不同,半身人说话带着更多的卷舌音,语速也更快。 “我知道。”眼泪君真是冷无缺。 “你具体什么时候死?”比眼泪君更冷无缺的老九出现了。 然而Rossel并没有介意他无情无义又无礼的提问,反而认真的回答他:“大概在今晚,最迟不过明天早晨。”她笑了一下,表情竟然充满了解脱感,“我能感受到生命在快速的离我而去。” “我去镇上旅店等你们。到明早。”说完这句话,老九就圆润的团成一团离开了这个间小小的屋子。 雷蒙德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现在状况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本打算把眼泪君交给他的家人就走人的,可眼下他的母亲……居然预定要去世了。这到底是哪门子神展开啊! “谢谢你们,”尽管Rossel已经虚弱的快要走不动了,她还是坚持亲自取来了一些干果,“没想到我死之前还能见到友善的人。” 雷蒙德无语。虽然不是他干的,可是把她儿子打成残废送回来怎么也不能算友善吧。 “谢谢你们帮我一起送她最后一程。”半身人给他们倒上了茶水。 这下好了,走不脱了吧。雷蒙德在心里吐槽自己,果然做人还是要像老九一样脸皮厚又辣手才够洒脱,现在要提出跑路,看着Rossel和Petunia的脸色他可真做不出。 算了,反正病房值夜班什么的也算他老本行。他和马库斯两个人坐在矮桌边看着Petunia一个人默默的做着准备工作,眼泪君坐在地板上靠墙睡着了……人性呢! 从Petunia的介绍中,雷蒙德了解到木精灵习惯火化之后进行树葬,一般都由他们的亲族来执行,而Rossel被逐出了家族,同时还被其他同族视为不洁者,没有精灵愿意为她举行葬礼,如果不举行葬礼,她的生命没法回归自然。Petunia是自然之神欧拜亥的牧师,也是一名合格的葬仪师,她自愿帮助可怜的Rossel完成这次轮回最后的回归之旅。 Rossel如约在天亮前停止了呼吸。Petunia帮她擦洗,梳妆打扮,穿上一身白裙之后,又找来白百合插在她的发间。 雷蒙德不得不承认,Rossel经过Petunia的修饰,看上去状态比生前要更美好,她只是像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 然后Petunia把Rossel平推到一块木板上,木板下放着滚轴,就用这个方法,将她移到了外面。——雷蒙德之前还一直在好奇小小的半身人要如何移动比她高出三分之一的女精灵呢。 之后,雷蒙德也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待在一边看着Petunia有条不紊的把事先准备好的干树枝摆放成堆,又拿出似乎是助燃剂的液体,均匀的喷洒在遗体和柴堆上,再装饰上事先编好的花环。 接着她点燃火堆,唱起了祷歌。 干净的声音在清晨的树林里显得孤独而空灵,随着向上飞舞的火星一起直达天际。 两个小时之后,太阳已经在逐渐的升起,Petunia把Rossel的骨灰收集起来,抱到了树林的深处,那里已经有一个事先挖好的坑,她把骨灰撒进坑里,在上面种上了一株小小的橡树苗。 自始至终,Rossel的儿子都没来看过一眼。 12、大象 太阳升起之后,雷蒙德一行人如约去旅店找老九。 老九问他,“你的好奇心满足了?” 雷蒙德感觉他前所未有的欠抽。 不过他忍住了把鞋脱下来抽老九脸的冲动,一个是因为他不想被打的浑身骨折——如果不是更可怕的伤的话,第二个是老九对于他做出的把眼泪君带上的决定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雷蒙德本来想着无论如何眼泪君算是到家了,不用管了。没想到眼泪君表示那里从来不是他的家,而他也不愿意留在那栋破屋子里,他情愿跟着雷蒙德听凭他处置——雷蒙德觉得对方这是在占他不够辣手的便宜,他敢打赌如果对象是老九,眼泪君才不会这样说叻。 不过不管怎样把一个和自己有关的伤者扔下不管已经违反了雷蒙德的本性了,所以尽管有些麻烦,他还是愿意带上眼泪君。有马库斯和老九在,他不相信眼泪君还敢使什么花招,而自己监管着他,能让他少惹些麻烦——给别人,也是给自己。 虽然通过他们对眼泪君的态度,雷蒙德已经有所觉悟,不过随着深入精灵王国的腹地,外来人员的逐渐减少,雷蒙德越发清楚的感觉到精灵是一个相当排外的种族,——尽管他们礼貌而优雅,但那种如芒在背的侧目感实在是让他感到熟悉又讽刺。难怪眼泪君评价精灵是一群表面虚伪而灵魂丑陋的生物。 “而人类与精灵的不同之处,仅仅是他们连这份伪装都省了。”眼泪君总结道。 哎呀呀,真是黑暗而负面的世界观啊。雷蒙德心里感叹。尽管过去作为雷磊,他没少被同类歧视和排斥,可是他从不放弃生活,不放弃希望,也不放弃发现和追逐世界美好的一面。因此他对眼泪君这种全盘否定充满负能量的看法是相当的不赞成的。 “他们就像大象一样。”马库斯一边挑出菜汤里的小松针,一边补充着自己的看法,“就是隔海的南方次大陆上的一种动物,四足类,体形非常高大,成年的有两层小楼那么高……”他比划着。 “嗯,我知道,耳朵很大,长鼻子,还有两颗粗大的象牙从嘴里伸出来。”雷蒙德点点头,接着他说下去,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大象。也是,连托尔金的中土都有大象,谁说这里不可以有。 眼泪君看看这两个热烈谈论着所谓“大象”的人,又看了看周围的精灵,皱起眉头:“哪里像了?” 雷蒙德和马库斯对望了一眼,突然双双安静下来……这个话题其实有点尴尬。 “哪里像?”真没想到眼泪君好奇心还挺重,穷追不舍,“说来听听呢?” “这个……”雷蒙德目光飘移,眼泪君眼光跟着他动。 “超凡的记忆力。”马库斯说,“即使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也能记得非常清楚。” “啊,对对。”雷蒙德赶紧附和。 “这也不算什么特点吧?记忆力好的种族可不止精灵。”眼泪君吐槽。 “如果你伤害了一头大象,整个象群都会牢牢记住你。”马库斯接着说,“精灵记得与他们作战的对手,哪怕过去了几十年。” “你是说钟摆战争?”眼泪君的声音变了。 “钟摆战争?”雷蒙德好奇的重复,这个战争的名字可真够有趣。 餐馆里突然都静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间,接着又恢复了晚饭时间那种温馨的充满低声交谈的气氛。 “大约六十年前,”马库斯看了一眼雷蒙德,又看了一眼眼泪君,用勺子小心的碾碎汤里的土豆块,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人类,准确的说是当时的联邦共和国,与精灵争夺nahr al-urdun河西岸的土地,当时包括卢特思在内的沿河的大片地区,都是精灵的定居点。共和国为了统一东疆,以nahr al-urdun为天险进行防御,就与精灵展开了对西岸地区的争夺。” 马库斯喝了一口汤,接着说,“这个过程长达十几年,双方像钟摆一样对该地区进行反复的夺还。最终精灵因为无险可守,而定居点也被战争毁坏,全员撤离了西岸。” “在这个长达十几年的过程中,”眼泪君充满嘲讽意味的声音响起来,“人类对定居点上的精灵居民进行了残酷的劫掠,屠杀,和……”他顿了顿,“强X暴。” 马库斯却无视他话里的嘲讽,继续补充,“双方都死了很多人,最长的一场战役中,nahr al-urdun的水都被染红了,大量战士的尸体在下游被河水冲击上岸,在河滩上腐烂暴晒,被野狗啃食,无人收敛……” “呵呵……”眼泪君冷笑。 感觉到话题在往充满火药味的方向发展,雷蒙德赶紧打断他们,“其实我觉得像大象的地方倒不是这个……而是……你们听说过大象的坟墓吗?” “据说大象知道自己的寿命将尽,就会离开象群,去预定的坟冢,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虽然这个话题也够尴尬的,可总比谈论令双边关系剑拔弩张的战争要好,“我是说,精灵也知道自己的大限,会坦然的面对生命的终结,不是吗?” “那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生命会进入下一轮的循环,死亡仅仅是对本源的回归。”老九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加入话题,“所以才不会对完结产生恐惧。” “难道不是这样?”虽然雷蒙德搞不清精灵的信仰,不过这个世界自有他的奇妙之处。 “当然不是,任何生物死亡之后都只是变成一堆纯粹的没有主观力量的物质,万事皆虚。”老九撑着下巴,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如果是以前,雷蒙德会赞成他的话,可是…… “你的意思是连神也不例外?”马库斯不服气的问他。 “神?他们只是更强大的生命,自然也有终结的时候,只不过远远超越了弱小生命所能看见的时间罢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所以只有看不见未来的弱者才会崇拜他们。” 桌上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尼玛。 这个话题比刚才那个更容易打架是怎样! 雷蒙德扶额。 “说起来,其实大象的领地性,族群性,纪律性和排外性都挺强的……”他只好无力的再度试图改变话题方向。 “他们也会排挤和外族生下的孩子?”眼泪君问他。 “我知道小象沾上了人类的气味而被母象抛弃的例子……”雷蒙德小心翼翼的说。选择大象的话题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啊。 “那还真是挺像的。”眼泪君点点头。 是啊,不仅如此,被自己的母亲或者象群抛弃,或者母亲被杀害而成为孤儿的小象,是不会被其他大象接纳的,如果试图接近其他象群或母象,轻一点是会被赶走,严重的话,可是会被杀死的。——这点上,大象与狼群完全是相反的。就像精灵一样。 ****** 注释: 关于大象,我这里说的是非洲象的习性。 大象坟墓从我小时候读过的文章来说一直说的很神秘,直到我去肯尼亚,当地搞大象保护的大叔告诉我,其实之所以会有大象的坟墓,是因为大象老了以后牙齿非常的糟糕,需要吃一些柔软的草,而象群一般会选择食物比较丰茂的地方,老象是吃不动那个的。所以就会离开象群去找软食物来吃,然后吃着吃着就死了。 又因为软食物的地方比较集中,所以就会有附近的老象前赴后继的去那里吃,然后大家都吃着吃着就死了。然后那里就变成大象的坟墓了。 然后人类就惊讶了,就开始胡说八道的瞎写什么大象神秘的预知自己的死亡之类的。 我比较相信这位工作人员的介绍,因为他的说法最符合逻辑,也最符合奥卡姆剃刀原则。 关于大象的其他习性,倒是都是真的。他们记忆力非常的好,即使过了几十年也仍然能够记住对方,包括人类。一个偷猎者可能在几十年之后连自己干过什么都记不清,象群却能把他辨认出来。 此外纪律性也是没话说,走路一定会组好队形,在人类车辆压出来的小路旁边走路的话,遇到前方有人类车辆过来,他们会自动把队列变成竖排,一个接一个。 关于孤儿大象,肯尼亚有个国家级的项目是专门收留和照顾孤儿象的,由于没有象群,所以饲养员试图让他们彼此建立起友好关系,自成一群。这些孤儿象我也见过,非常的怕人,其他象群如果看到人的车过来,最多就是淡定的移动到旁边继续吃喝(实际上司机对拥有两头以上成年像的象群是很害怕的,基本上不会停在他们附近),只有孤儿群看到人的车过来,会屁滚尿流的一大群集体往树丛和草丛的深处跑……感觉超可怜QAQ 13、精灵 精灵的种族结构比雷蒙德想的要复杂些。就像同属于中国,从北到南人种学上的变迁是从东北亚人变为东南亚人一样,越往东,棕色或褐色头发的木精灵越少,而金色和浅金色发色的光精灵越多。 光精灵也被叫做高精灵,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高人一等——虽然从态度上看这帮家伙简直在精灵中都还在搞种族歧视,以为自己最优——他们被叫做高精灵是因为,个子很高。 虽然这理由简单了点,但还真是事实。木精灵不论男女,均高都在175公分左右,大概太高也不方便在林间自由活动,并且个个身形矫捷,肩膀不宽,腰身精瘦。而高精灵则身高通通超过180cm,宽肩窄腰,喜穿长袍。 除了作为主要人口的木精灵和高精灵,精灵王国的北方和南部地区,还有一些少数的亚种,加在一起也不超总人口的15%。他们的外形与两大主要种族之间有一定区分,文化上也相异,生活区域远离主要城市,散落在边疆地区。 高精灵拥有类似于人类的城镇建设,与人类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城市规划的过于整齐,甚至可以说死板,不论城市大小,通通都像打好了格子一般,道路横平竖直,每个区域建筑风格统一,功能相似,甚至连建筑的高度,都有标准规定。大部分市镇连设计排列都完全一样,比如说政府的办公机构在东侧,居民区在南面,而街道毫无情调的使用编号命名法则等等,使人即使来到完全不同的城市办事,也不会完全迷失方向——当然,一定程度上也失去了探索的乐趣。 不同于人类的喧闹嘈杂,即使是规模较大人口充足的精灵联合王国的王都,大街上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行人按既定规则行走于街道两侧,无人大声喧哗,路人相互间的交谈都小声而轻柔。整座城市都这样低噪无尘的运作着。虽然城镇依然绿意环绕,但那仅仅是绿化做得不错,并不代表他们像木精灵一样居住在林间或者树上。 既然拥有更成熟的城市文明,相应的,高精灵也拥有更成熟的知识文明——这也许也是他们睥睨其他同类,甚至所有种族的地方。大部分高精灵都对魔法具有极高的天赋,同时却又是灵巧而强健的战士——这几乎是一个被诸神眷顾的种族,这两种天赋伴随他们比人类更长的寿命,使得他们在单体上强大无比,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达成研究目的,也许是由于寿命太长,他们往往不满足于成为强大的法师或经验丰富的战士,而是选择遨游在无穷尽的智识之海中。因此,高精灵中出现了大批的学者——包括星象学,数学,植物学,动物学,矿物学,地质学,海洋学,水体学,气象学,魔法学,社会学等等的各个你能想到和不能想到的分支,植物学中出现过花了两百年研究各种植物为什么会生成不同叶脉的学者,一群数学研究者花了五六年的时间研究出了洗一套60张的塔罗牌最佳的次数是7次,而甚至还有更无聊的矿物学家用了近百年收集和打磨各种矿石仅仅是想比较出哪一种做纽扣最漂亮! 尽管高精灵充满了智慧,也充满了优越感,他们的主要同胞,木精灵同样也对他们感到看不惯——原因很明显,高精灵不事生产。精灵王国的主要粮食产区全部都在木精灵聚居的地区。什么?你说这帮家伙建立城市也同样是生产?实际上他们只是进行规划,负责建设的,是受到雇佣的矮人工匠,高精灵只要把他们苛刻的条件和烦死人的审美观念提出来,并且在矮人辛苦劳作的时候站在一边指手画脚就行。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不从事农业生产和基础建设的高精灵并不是不产生价值,他们通过制造魔法物品,精细的工艺品,艺术品,培养特殊的观赏植物,甚至一些流行的服饰设计来赚钱。人类的法师机构和商业联盟甚至在高精灵的主要城市都有办事处,专门负责收购第一手的高精灵出品物。 而拥有同样漫长寿命的木精灵,也个个都是强健的战士,高精灵往往不屑于参加战争——他们认为这愚蠢而可笑,是短命的人类和残暴粗陋的兽人热爱的低级的游戏,除非这些愚蠢的生物把战火燃到他们屁股底下,他们才会抬起高贵的屁股予以反击,——这种观念使得精灵王国在战时的主要战斗力量来自于木精灵。 身体力行保家卫国的木精灵自然就更看不起这帮自以为是的金毛同胞了。 尽管有这样暗藏于表面下的地域和种族歧视,精灵王国在女王出台的各种政策的协调下还是平安而正常的运转着——用税收平衡各方的利益,是最容易的方法,而不论是哪种精灵,对女王的服从度和认可度都极高,这使得本来可能造成很多反弹的政策实施的效率远高于普通情况下的预期——至少是雷蒙德认为的预期。 比如说,设立国家项目,让植物学研究者进行提高作物产量的研究,以减低粮食的主要生产者的劳动量,并且适度的提高粮食收购价格来补偿那些因此而被土地束缚住的精灵。同时,对于国防力量进行研究性投入,来吸引那帮不爱战争却热爱研究矿物质爆炸性或动植物毒性的老学究加入武器研究。当然,对魔法的研究是重中之重,除了那些听的人眼花缭乱的边角副业(比如和植物学家联合开发出附魔观赏植物,能在夜间变幻出不同的光泽,这种观赏植物在人类的富人中极为流行),精灵的国家魔法机构的重点研究对象依然是那些实用性极高的战斗魔法。 “女王倒是个思路清爽的人啊。”雷蒙德感叹,尽管精灵的排外,种族歧视实在是让他对这种美好的生物的印象分大打折扣,但是见识过他们的文明之后,又不得不为他们的领导者抓住重点,平衡缺陷的领导力而击节叫好。 “是还可以。”老九居然会对这个话题接口,真是……又不是夸你你出来帮人家谦虚个毛线球啊! 到了王都之后,老九才透露他此行目的是来拜访女王的,虽然一开始雷蒙德有点吃惊,但仔细一想倒是也合理,以老九本身的身份,来晋见女王寻求帮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过女王也不是说能见就能见的,尽管路上耽搁了一下,一行人还是比约定的日期早了两天到达了王都。雷蒙德无所事事,只好到处看新鲜满足好奇心。 精灵虽然骨子里排外,但好处是他们整体都礼貌而低调,只要你不表现出攻击性和侵略性,不提出无理要求,他们也绝不会对你表现敌意。所以雷蒙德走马观花还算顺利,逛过让人眼花缭乱的商业街又参观研究机构——尽管研究项目不让看,但是展示项目看看就已经够好玩啦! ****** 注释: 补充一些世界观和种族设定。尽量做的平衡和比较符合发展规律,肯定还是有逻辑问题的,虽然借鉴了一些历史模型(有进行混合,所以大概可以看出几个不同时代不同地域发展规律的影子)想让这个设定的稳定性更好一点,但毕竟是作者自己瞎改的,估计还是有站不稳的可能。 设定做出来之后不太方便更改,所以有啥八阿哥大家就……指出来就行。 关于城市建设,打格子规划,按功能分区,道路全部横平竖直的典型是唐代长安,规定区域内建筑风格的是新加坡,规定建筑高度的是日本京都(现代),用数字编号命名街道的是美国纽约。算是把大家的整齐强迫症全部集中起来。 发展模式有借鉴以色列和日本,都只借鉴了一咩咩。主要原因是在这个世界设定里精灵的人口和土地规模都不太大,而且发展比较独立,与周边关系不友善。 关于研究,洗56张扑克牌洗七次,这是牛津一群数学教授花了好几年研究出来的。其他的是我瞎扯的。 这章基本没啥剧情。木有耐心可以跳过不看。 14、女王 中国古代觐见天子,大多要提前去礼部演礼,而现代社会去大会堂见次国家总理什么的,也好歹要接受礼宾部的安排。 雷蒙德不知道现在这情况到底是老九面子足够大呢,还是精灵女王实在是私下随和到随便——后者这种情况简直让他无法想象,也不符合逻辑,所以姑且认为光杆司令老九和他的骑士团于威尚在好了。 见女王的过程完全没有雷蒙德想象中的繁文缛节,在一行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带到了王宫的内堂。整座王宫建在首都东面的一座小山上,正好俯瞰王城。硬要说的话,应该说,整座小山都是王宫的庭院。一路向上,精灵的一丝不苟和繁复的审美真是连山间蜿蜒的台阶都没放过,每一块石料都打磨的一模一样,点缀着复杂的几何图案。而道旁的每一棵树,树冠整齐犹如伞盖,每一根主要的树枝都经过了精心修剪和辅正,高度,倾斜度,长度,主要的枝桠数量,都完全控制在一个标准的阈值之内,连树干都经过了仔细的修饰和涂装,使得一整排树看上去完全一致,就像女王的仪仗队一样,刻意的精挑细选,身高,着装,长相,发型,通通都是一个模子打出来的,目不斜视,整齐划一。 王宫瑰丽典雅,建筑高大端庄,整个建筑没有用到一根承重柱,却有深邃宏大的穹顶——不用猜,一定又是矮人建筑大师的杰作。 内堂布置清雅,不,应该说,整个精灵王国不管在哪里的布置都是清雅范儿,除了以冷色调为主之外,即使在使用暖色的场合,也不会用大红之类的视觉感受强烈的颜色。 尽管不是什么正式的会面,大厅里还是站了不少精灵侍从,每个脸上都一副“我正在思索宇宙的奥秘人生的哲理所以我的目光飘向远方”的表情。女王还没有莅临,雷蒙德东张西望之余没有忘记和同伴交换意见。 老九一路上又属于掉线状态,而马库斯则负责把行动不便的眼泪君扛上来,路上也没什么机会说话。这会儿雷蒙德终于可以和其他的刘姥姥一起交换一下对大观园的感慨了。刨去已经掉线的老九,马库斯和眼泪君也是第一次来到精灵的王宫,马库斯对于矮人工匠的手艺和雷蒙德一样感到钦佩,相反眼泪君出于偏见却认为花这么大的代价给王室制造宫殿不如多花点时间照顾平民。 “既然王室在履行政府统治的功能,造几个大一点好一点的建筑也没什么问题……”雷蒙德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关乎到国家的象征和形象。再说就算不拿去造宫室也未必会把资源用到你想用的地方去……” 眼泪君显然不同意,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 正好在这时候,女王应该是要到了。 之所以雷蒙德知道大概是女王要出场,是因为原本那些一脸“本人的灵魂正在外部宇宙空间漂流”的侍从,突然全部魂魄归位,飘忽的眼神一个个都换成了目光炯炯的样子……喂,你们也太不尊重客人了吧? 此外另一个显着的变化是,大厅里奏响了美妙悠然的音乐。 ……不愧是女王,出场都自带BGM啊! 接着他们对面那道装饰华丽,花纹繁复的大门被打开了,两行仪仗队鱼贯而入,最后位列两旁,女王——一位穿着浅灰色长袍的高挑女子,头戴一顶闪烁着柔和光芒的星冠,挽着一位同样高挑,头戴金冠的男性精灵,进入了房间。 雷蒙德看着女王,果然不出所料,女王也是一位金发的高精灵——这样就能让人理解为什么高精灵的种种任性行为受到了纵容而不是被约束和惩罚。 “被授予星辰之桂冠的女士。”马库斯小声的说,语气中透着尊敬。 雷蒙德不解的看着他。 “那是陛下的名字,Gilrin,在精灵语中的本意。”眼泪君给他解释。 自从来到精灵王国,雷蒙德觉得自己完全是个文盲,连马库斯都比他懂的多,这么些时间下来,他只学会了用精灵语问候以及说谢谢。女王名字的深意这样的功课,他是完全没有做过的,话又说回来,每位精灵的名字都有一个意思啊…… 一名可能是侍卫长或者女王近臣的高精灵用精灵语通报了一遍双方的身份和名字,之所以雷蒙德知道他在说这个,是因为他辨认出了女王的名字和老九那长到让人记不清的本名。 “精灵联合王国Gilrin女王陛下,Cullasben王夫陛下。”侍卫长又用通用语说了一遍,同样的,说完这句,大厅里所有的精灵都又行了一个礼。 “第九骑士团团长阿格里提斯、莱卡克忒勒斯 、厄瑟斯特、曼提科斯阁下,”雷蒙德正在感叹真是难为侍卫长把这么长的名字记得如此清楚,就又听见他说,“及其同伙。” ………………………………及其同伙是几个意思?! 雷蒙德看了看四周,包括老九和女王在内,没有人对这个听起来问题和槽点都多得不得了的介绍有意见——至少表面上没有,他也只好把自己内心那点小小的纠结收起来。 接着就像电视新闻上那样,女王朝他们过来,开始挨个亲切会见与交谈。团长阁下及其同伙横向站成一排,从左到右依次是眼泪君,架着眼泪君的马库斯,雷蒙德,以及名字很长的团长。 女王首先来到眼泪君的面前,雷蒙德不知道眼泪君到底是不是打算行礼或者怎么样——反正他的断腿和断手阻止了他表达礼节的能力,又或者表达愤怒的能力。被他连累的马库斯同样也做不出什么多余的动作。 眼泪君地下了头,雷蒙德看不到他的表情,这个愤怒又有点偏激的家伙,难不成见到女王会害羞吗。不过由于场合很严肃,而且女王——大概是王者本身自带霸气,有一股威压感,使得雷蒙德也不敢正大光明的盯着她看,只能偷偷瞧着她的动静。 “不必行礼,Ningaear,我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雷蒙德和马库斯的照顾,女王居然用了通用语。不过,接下来,她托起眼泪君的脸——嗯,女王比眼泪君更高一些,——说的就都是雷蒙德不能明白的精灵语了,然后雷蒙德看到一些金色的流动的光,从女王的手上流到了眼泪君的身上,最后像星光一样温柔的笼罩了他。 “你可以放开他了,”女王转向马库斯,“马库斯 菲尼克斯。久仰。” 眼泪君把架在马库斯肩膀上的胳膊放下,尝试着独立站好,然后发现自己的伤真的已经痊愈了。 女王对马库斯伸出手,马库斯小心的握住她的手,低头轻轻一吻,“向陛下致以诚挚的问候。” “也问候你。”女王微笑。 接着她来到雷蒙德的面前,雷蒙德看着女王,她淡金色的头发在闪烁着星光的王冠的映衬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女王的面容秀美精致,但神色在稳重淡然之下比其他精灵多了犀利与决绝,与大多数高精灵最大的不同,是她有一双金棕色的眼睛——而非各式深浅不一的蓝色虹膜。 “雷蒙德雷。”女王也向他伸出手,“梅兰欧莱卡大法师向我提过你。” 她语气温柔,表情和蔼,声音有如天籁。但雷蒙德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做出其他任何的动作或者想一些别的事情,比如说老梅之类的,不要说反抗——他甚至无法与她保持平视。 他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亲吻女王的手背,那上面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的心跳加快了。 最后,女王来到第九骑士团团长阁下面前。让人惊异的是,这一次,女王优先施了礼——尽管那只是微微的低了低头。 “fekiikiri ekess wux, sia iosta.”女王对他说。 老九还了个礼,低头的幅度甚至比女王更小,“wer diieson ekess wux,Gretchen。” 两个人的说话声音不高,可对雷蒙德来说却是振聋发聩,直击灵魂。 他的疑惑在这一刻解开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了。 ****** 注释: Cullasben的名字是辛达语金红色的树叶的意思。 现实中不使用承重柱仅仅依靠建筑结构而建成大型建筑的著名实例是圣索菲亚大教堂,以及模仿它而建造的蓝色清真寺。 两者都有十分美观巍峨的外形以及高大华丽的穹顶。 原先自己拍的照片不在手上,网上找了几张,大家意会吧。这两个建筑的室内必须要广角才能拍全,尤其是展现穹顶的,网上搜了搜发现大家的相机水平都和我当时差不多没办法完全拍下来。 这个是索菲亚大教堂内部 索菲亚大教堂外观 模仿索菲亚大教堂建造的蓝色清真寺的外观(因为一个是作为天主教堂建立,一个是伊斯兰教的清真寺,所以里面装饰差距很大,但建筑结构是差不多的,不过蓝庙有6个尖塔,索菲亚是4个) 15、叔侄 接下来的客套和安排对雷蒙德来说全无意义,他满脑子都堵着刚刚的对话和自己破解谜题之后往外爆出的各种情绪,甚至在安排房间的时候都在全心全意的走神,然后不等精灵安排他入住,就跟在老九的屁股后面进了对方的房间。 老九拉了张椅子坐下,无声的看着他。 雷蒙德由于信息量太大,一时间也没梳理好到底该先说什么…… 然后他想起了女王手上的味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确认一下。他走近老九身边,突然俯低身子,凑到老九脖子上闻了闻。 果然。 “你……你不是人!”他最后决定先给老九定性。说完之后又发现这句话太像指责,又补充说,“你不是人类!” 老九不置可否的看着他。 雷蒙德继续说,“你跟女王……你们居然是叔侄!!” 老九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他。 “你偷窥我!控制我的梦境!偷窥我的记忆!”雷蒙德终于找到了说话的重点,他之所以激动和愤怒,主要的原因就在这里,“在梦里有个声音,说着我能听懂却无法使用的语言!就像今天你和女王的对话一样!那分明就是你!” 老九面色坦然,“所以呢?” “你没有权力那样做!”雷蒙德被他这种一贯的无所谓态度激怒了,“你没有权力操纵他人!那是我的隐私!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尊重!” 他平缓了一下气息,“你必须向我道歉。” “就像我说过的,我只是在帮助你。你对自身潜力的使用实在是太差劲了。”老九翘起二郎腿,淡定的解释,“而且,我并没有窥视过你的记忆。我只是让你的本我选择让你重温美好的时光而已,具体内容我并不知道。但是看来你似乎很不喜欢的样子。” “你这个浑蛋!”雷蒙德动手揪住他领子,但始终没能把老九拉起来,反而导致自己被迫低头弯腰的凑上去,“你不觉得自己有错对吧?我现在告诉你,你是错的。给我道歉。” 两个人凑的太近,以至于他无法分辨老九的表情,双方就这样姿势暧昧的僵持着。 “抱歉。”有人说,但显然不是老九,这是一个女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雷蒙德放开老九,起身朝外走去。 然后他发现,站在门口的是女王。 “我没打扰到什么吧?”女王笑着说。 “不,没有。”雷蒙德略略弯腰,行了个礼,打算走人。 “请留步,”女王拦住他,“我正好要和你们两谈谈。” 雷蒙德犹豫了一下,没吭声,跟着女王回到房间。 “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对不对?”女王说着,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坐了下来。 雷蒙德这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在对他说。 “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我叔叔了?”女王问他。 雷蒙德点头。老九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女王笑了起来,“他们总是这样,自作主张,无视他人的感受。而这一点在我这位亲爱的叔叔身上,尤其的明显。”她拍了拍雷蒙德的手,“他出生的时候,我的祖父母早已进入了古龙的年龄段,老人家们的世界观对他来说总有一些影响——你知道,当一条金龙达到古龙的阶段的时候,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只应该臣服。” “这跟那些没关系……”老九插入谈话,企图替自己辩白。 “他破蛋的时候我也受邀在场,进行庆祝——毕竟他是我祖父母最后一个孩子,龙进入老龄之后几乎都不怎么生育,对于这样一个孩子他们相当的珍视。”女王根本不给老九抢白的机会,继续说着。 “珍视到我还不会飞就双双飞走吗……”老九徒劳的吐槽。 “这么说你叔叔比你小?”认真听讲的雷蒙德提问。 “当然,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女王首肯,“我的父亲排第三,我出生的时候他只有5位兄弟。” “呃……”雷蒙德思考着,眼光转向老九,“他不会……排第九吧……?” “是啊。金龙大多要到两百岁才成年,他才一百二十岁。”女王毫不留情的扒九叔叔的老底。 “你就是来跟我谈年龄的吗?”老九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她。 女王瞟了他一样,继续跟雷蒙德说,“连我都有一千五百岁了。” 真是难得竟然有女性炫耀自己年龄够大的。雷蒙德心想,这么说老九根本就是个中二病的死小孩嘛,自己跟他认真就输了啊。 “我要跟你谈谈尼德霍格。”老九决定不理会女王的八卦话题,径自直奔主题。 “尼德霍格怎么了?”女王接口。 “我必须打败他,然后消灭他。”发现话题回到自己手里之后,老九满意的朝椅背上靠直。 “跟我的关系是……?”女王问。 干得好。雷蒙德在心里说,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我需要帮助。”老九说。 雷蒙德本来以为对这样的家伙来说,承认需要帮助会很困难,结果没想到他还真是坦然啊。 “我拒绝。” 干得好X2。雷蒙德简直想站起来给女王鼓掌。打脸就要这样才给力。 “他也曾经进攻过你的领地。”老九分析利害,“现在依然是个威胁。” “我不这么认为。”女王冷酷无情的回答他。“尼德霍格显然已经决定了自己的目标和命运,我们要做的是顺其自然,等待时间的答案。” 雷蒙德不确定她这个“我们”到底包括哪些人,但看起来似乎不包括老九的样子。 “况且,”女王接着说,“我比你强大的多。” ………………补的一手好刀啊女王大大。 “目前而已。”老九死撑。 女王不再理会他,转过头来看着雷蒙德,握住他的手:“梅兰欧莱卡大法师说过,你是会为我们带来新的平衡的关键。命运与机缘,比你我所能看到的要更复杂,也许你的选择和遭遇,会把这世界带往一个新的方向。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龙族的力量……和更完善的人格,”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老九,“愿你能正确的使用它们。” 16、龙生 “知道吗,老九是条金龙诶!”雷蒙德一脸显摆的和他其他两位队友分享这个新闻,当然,主要是和马库斯。 眼泪君夸张的吹了一声口哨,彼时他正在用被女王治愈的手指练习硬币魔术,并假装把一枚金币从雷蒙德的耳朵里取出来。 “我早说过他是个怪物。”眼泪君说,硬币在他手指间翻转了几下,消失了。 雷蒙德看着马库斯,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你早就知道了?”雷蒙德问。 “嗯。”马库斯肯定。 “什么时候?”说了半天结果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吗…… “一开始,”马库斯回想了一下,“他身上有一股刺鼻的金属熔化后的味道。当时我就怀疑。” “女王身上也有那种味道……”雷蒙德补充,他有点懊恼的说,“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老九身上的味道是盔甲发出来的。”毕竟他见到老九的情况下,对方时时都全副武装。 马库斯点头,“后来他的态度证明了我的想法。” 是的,一旦知道老九不是人类,而是一头黄金龙,那么一切关于他的奇怪的态度,情绪,价值观和能力的谜题,就全部都有了最为合理的解释。 雷蒙德曾经非常的不能理解老九失去骑士团之后的反应——抛开他那些趾高气昂到毫无道理的冷淡态度——一个人丧失了一整个组织的战友,他的反应仅仅只是有些懊恼——就仿佛一个博士生做了四个月的实验然后因为恒温箱故障而导致培养皿中的细胞全部污染,长出了霉菌一样,——而不是人类应有的悲伤和对同类牺牲者的同情,这实在是有违常情。 雷蒙德曾经假设过老九是某些大脑结构缺失或基因型变异,导致他无法移情,因而对同伴的死亡毫不动容。又或者是他是被上一任团长临终托孤,不,临终授命之类的,因而对骑士团的各位毫无感情。 但现在这一切都很好的得到了解释——一个比人类长寿得多,在人类的立场上甚至是寿与天齐的种族,同时还强大无比,——自然不会对死去的人类属下有什么同情心理,同情需要的是立场和情境的代入——人类的实验员绝对不会去代入实验动物的立场,哪怕他们一个下午一组人每个人手里要牺牲掉600只小白鼠。他们的心中更重要的是自身的目标,牺牲的小白鼠只要是为了做出符合FDA标准的药物统计学样本而献身,那就够了,至于它们的痛苦和恐惧——在更大更高尚更紧要的目标面前,是完全可以忽略的甚至丝毫不必在意的微小因素。 难怪老九动不动就“蝼蚁”“弱小的生命”……即使在龙族当中,黄金龙也是自恃最高贵,最高等,最强大的生物,他们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自然与人类有天壤之别。恐怕对老九来说,和这样一批人形蝼蚁一起旅行这么久,已经是一种放低了姿态的俯就了。 况且——他还是个未成年,中二病在所难免啊。 对于这一点,雷蒙德倒是没有同马库斯和眼泪君分享,毕竟女王在提到这个事实的时候,老九的表现是非常的不满的。就算是没成年的金龙,要一爪子拍死雷蒙德这个只会几个低级法术的入门术士,完全就是绰绰有余的——这么重要的秘密,还是默默咽回肚子里比较好。况且,依照女王陛下的说法,老九可是一个控制欲很强,耐性很糟糕的家伙。 “在他还只有一匹马那么大的时候,就会自己嗷嗷叫着驱赶没受到邀请就来看他的亲戚了。”Gilrin女王陛下当时是这么说的。 雷蒙德在心里脑补了一下如果是矮脚马那么大的老九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然后他觉得小金龙嘤嘤叫着努力驱赶比自己大的多的入侵者——怎么还有点萌的样子? 如果不考虑老九当时的脸色的话。 根据女王陛下的透露,老九的父母在他成功破壳之后没多久,就相继离开他,去寻找龙生最后的意义,而老九那时候甚至连飞行能力都没有——被扔在一座孤峰的山洞里,对着空旷的山洞呜呜哀嚎——他的父母在临走之前把财宝全部卷走了,一个金币也没留给他。 怎么听都觉得是不太靠谱的父母啊。雷蒙德叹气。 在老九找到下去的路之前,一直都靠着亲戚们有一搭没一搭的接济,才不至于在会飞之前一直饿肚子——金龙甚至是愿意吃宝石来填肚子的,老九由于爹妈一次性把财产卷光,连这种待遇也没有。 据说大部分的小龙在离家之前都能在父母那山一样高的宝藏上玩耍——尽管他们离家的时候不能带走一个子儿,但老九的童年是面对一个空洞洞一毛钱硬币也不存在的山洞,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那个山洞还算安全。 进入少年期的老九自己成长出了领地意识,就像女王陛下说的那样,对于没有事先通知就来给他空投食物的亲戚,只有一匹马那么大的他还会嗷嗷叫着表示抗议,要求对方立即离开领空——这也是龙的本性,除非为了共同抚养子女,否则一般的龙都习惯于独居,并且对于其他龙的入侵很敏感。 同时,对于龙这种浑身都是金手指的,光是睡觉都能成长的生物来说,年龄真是一个区分实力的巨大指标。除了一些非主流小体形的龙——说到这里,雷蒙德突然意识到,卢克对老九的态度也得到了很合理的解释,它只是在臣服而已,——大部分的龙,都是越年长越庞大,越年长越强大。也许一头同龄的金龙比一头同龄的银龙更为强大,但一旦银龙比金龙年长出500岁甚至1000岁,那么在实力的对比上,银龙很可能更胜金龙一头。这也是为什么老九需要女王陛下帮忙对付尼德霍格的原因,尽管同龄的前提下,金龙能够压过黑龙一头,但是……老九他还没成年,而尼德霍格已经是一头久混江湖的老龙了。 这就像一个成年人抢走一个孩子的糖果一样……雷蒙德心想。尼德霍格破坏了老九的骑士团游戏,据说还抢走了他花了40年积累起来的财宝——这对一头龙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就像一个小孩存了一个月零花钱,买回来眼馋好久的蛋糕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一个坏叔叔强行连包装纸都抢走了。 他都有点同情老九了,如果不是老九总是表现的那么欠抽的话。 而女王拒绝老九的根本原因,——这仅仅只是雷蒙德的猜测,女王本人并没有给出什么具体的理由,——就像老九有他的骑士团大富翁游戏,女王也有她的精灵王国帝国时代游戏,她完全有理由不拿自己早已建立的制度,文明,功业,来冒险陪自己年幼的叔叔加入与老江湖黑龙的战争。 老九在寻求支援未果之后,决定此地不宜久留——雷蒙德估计是因为一山不容二龙,女王对他的容忍度快要到极限了。于是一行人在王宫留宿了几天之后,又要踏上前途未果的漫漫征程。 女王虽说不愿意出手帮老九揍尼德霍格,但也不小气,在发现雷蒙德骑马困难之后,主动赠送给他一匹经过精灵驯养的金毛细足马。雷蒙德一见到这匹马就感觉……物似主人型,长得好像高精灵。这匹马浑身的毛发都金灿灿的,保养的简直比一般人的头发还要好,就像上好的缎子似的在阳光下闪光。同时身形优美,体态矫健,四足纤长,——在这一点上也像极了高精灵。女王保证它的服从性优良,性格温顺,临危不乱,在战斗中绝不会惊慌失措,甚至有一定的魔法抗性。 “可是它也太亮眼了……”雷蒙德喃喃的说,抚摸着金色骏马的皮毛。这简直就是亮瞎人的狗眼啊。 女王拍拍手,上来两位侍从,给骏马套上了一套精灵制作的马用盔甲,盔甲由附魔过后的软木和皮革编制,轻巧而韧性十足。 “这样的话他恐怕需要一位专业的马童。”老九在旁边提醒。 “自己解决。”女王没给他好脸色。 “………………”我这算是被连累了吗,雷蒙德默默吐槽。 ****** 注释: 4E的巨龙之书里只有彩色龙的成年年限,金属龙就没有提。不过按照对应的话,4E手册里红龙是200岁左右成年,那么金龙也应该差不多。 彩色龙中的五色龙,成年年限从120-200不等,这和他们本身的寿命有关,但我觉得发育出来的体型大小应该是差不多甚至是越强越长寿的越大。 也就是说120岁的黑龙虽然成年了,而120岁的红龙没有成年,但在比较体型的时候,说不定红龙会更大一些。 同理金龙也一样。这也可以看做人类现代社会各地区对成年的定义的不同,有些国家认为16岁就算成年,而美国某些州则认可20岁成年——在这种情况下,很可能16岁的美国青少年已经长得远比认定16岁成年的非洲小国要高壮许多了。 4E的巨龙之书和3R设定差别还是挺大的,其中一个较大的改动就是龙的年龄设定。3R当中认为1200岁的龙已经是古龙了,而4E里,五色龙中年龄上限最低的黑龙,也能活到2000+才算老龄。 4E设定里,金属龙的寿命是彩色龙的2-3倍,也就是黄金龙有可能能活到8000-9000岁,甚至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是在前期,他们的发育状况却是相仿的,要到壮年之后,生长的年限才发生不同的分化。 这里借鉴4E的设定,但是依然有改动。比如4E设定中认为金属龙见到彩色龙会失去理智,进入必须杀死对方的狂暴状态……我倒是觉得,这样一个长寿且强大的智慧种族,轻而易举的被本能给控制是件挺没逻辑的事 。而且更没逻辑的是巨龙之书里设定他们只对眼前的彩色龙发动攻击,如果彩色龙不在眼前(比如某金属龙知道某地有条彩色龙在为非作歹),他们则不予理会。这逻辑也太蛋疼了?龙的远见呢? 所以这里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改 女王送的马,参考原形来自土库曼斯坦的马,有兴趣可以搜一下。 这边就贴一张图……大家体会一下就行…… 17、露营 “我是因为不能退团,马库斯是因为收了工资……”雷蒙德扒拉了一下火堆,问眼泪君,“你确定要跟我们走?” 当天早晨,他们自精灵王国的西北关隘离境,目前的目的地嘛,是帝国。精灵王国和帝国并不毗邻,两者之间夹着一片比较狭长的草原国家作为缓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草原地区的人民当然主要依靠畜牧业为生。这个世界科技树攀爬太慢,没有工业化的大型牧场,当地人自然只能依靠随水草而迁的方式进行游牧生活。 这一点直接导致了雷蒙德这群人找不着店住。 出发以前,雷蒙德还问过老九,既然他老人家本尊是条龙,干嘛不干脆直接飞到目的地,还要这样骑马跑来跑去的。 “因为不能被发现。”老九回答他。 “不能被谁发现?尼德霍格?”雷蒙德问。 “所以要低调。” …………九千岁你哪里低调过了。而且这意思是跟着你就有可能被尼德霍格盯上是吗!雷蒙德想起了骑士团那数量不明如今不知魂归何处的团员们——跟着这种毫无人性的领导好可怕。 抱怨归抱怨,现在雷蒙德一没靠山二没实力,被老梅卖给莱亚再卖给老九,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爬上女王给的金毛马,跟着老九跑路。 此刻金毛骏马正和小黄毛矮脚马栓在一根桩子上,优雅的啃草。——尽管有了新坐骑,雷蒙德也没扔了老坐骑,矮脚马虽然个子小,腿短且粗,但是耐力优良,性格温顺,就算不驼人,跟在队伍后面运行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它和高精灵的良种马栓在一起,完全就是三头身Q版和八头身美人的对比。 “你应该从来没有真正的远离过……家乡吧?”见眼泪君不说话,雷蒙德继续,“跟着我们是相当冒险的行为。”搞不好会被一条恶龙追杀到死。 “所以你觉得我是不能冒险?还是离不开所谓的家乡?”眼泪君反问他。 “我只是觉得这挺危险的,你应该好好想想……”毕竟说不定会是人生的重大一步,“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回到那个从来不认同我,从出生起就歧视我的地方?”眼泪君一提到这个话题语气就会不由自主的变得尖刻,“去继续做一个被排挤的异类?” “你不应该让别人的眼光和评价操纵你。”雷蒙德叹了口气,“狭隘与不宽容到处都有,不要用偏激的方式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对的。做个比他们更强大高尚的人,证明他们是错的。” “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眼泪君牵了牵嘴角。 “多少明白一些。以前我也被歧视和排挤过,被室友要求搬出去,工作中被恶意中伤,被以暴力对待,我母亲都因为社会观念的狭隘而怨恨我……甚至……”雷蒙德停了下来,他想到了向川,一下子苦涩的心情又涌上来。他喉头动了动,实在是无法完成句子。 眼泪君等了他一会儿,开口问:“为什么?” “因为性取向。” “性取向?”眼泪君疑惑不解。 “嗯,我喜欢同性。”雷蒙德的原则向来是不刻意隐瞒,也不刻意宣扬。 “那又怎样?”眼泪君继续不解。 “……”雷蒙德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的不解是真诚的,“在我家乡,大多数人都喜欢异性。大多数人都认为喜欢同性……是……不正常的。” “喜欢一无是处的人才是不正常的。”眼泪君反驳他。 “哈……”雷蒙德笑了笑,“你说的没错。只不过在我们那里,没人会把喜欢一无是处的对象的人淋上火油活活烧死。但他们会对喜欢同性的人这样做。” 说完这句话,雷蒙德又沉默了起来,他想起在新闻上看到的自闭症同性恋少年,在生日当天被迫穿上写着侮辱性言论的T恤,然后被同学浇上汽油点燃取乐,直到活活烧死,整个过程没有人阻止——那些烧死他的凶手们却一个个都在做着无罪辩护,还在网上获得了恐同份子们的支持。无处不在的狭隘与丑恶总是让人难过。 眼泪君有些吃惊,精灵虽然歧视排挤他们,却也不至于凶残到这份上——讲究秩序和遵守规则的他们即便再不喜欢这些人类暴力行为之下产生的小杂种,也不会做出破坏律条的行为。而他尽管也被卢思特的人类欺负过,但那完全是有另外的理由。 “……那你从前的生存环境还真是辛苦。”眼泪君说,“这就是你离开家乡的理由吗?” “………………”这可真是一个有嘴说不清的话题啊,“不,实际上,我是被动的被梅……” “今天轮流守夜,你们守下半夜。”老九神出鬼没的打断了他。 “那还是早点睡觉的好。”眼泪君识相的走开了。 雷蒙德看着老九,他刚刚是故意打断的?为什么不能说出关于老梅的话题?话又说回来,他一路被卖来卖去,似乎都和老梅有关,连精灵女王都提到了老梅——这个死老头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感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老九没有接着理会他,走到一旁坐下。 两个人就这样在草原的月夜下沉默的坐着。 火堆在逐渐熄灭。 雷蒙德下意识的又拿起小棍拨了拨。 “你不去睡觉?”老九问他。 “暂时不……”心情有点低落。 “那我们来做点什么。”老九说。 雷蒙德有不好的预感,老九这话看起来像是祈使句,实际上是个预告式的陈述句。 “不行。”雷蒙德立即拒绝。 “我还没说要做什么。” “我去睡了。”雷蒙德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和土,又不放心的对老九补充道,“我不希望在睡觉的时候被骚扰……或者‘帮助’。” ****** 注释: 地理和生态真的让我有点犯难。比如说同纬度的情况下,北回归线以北的内陆可能同时存在有森林和草原,这个区别是因为海拔问题吗? 因为犯懒就没去查,只知道事实就是同纬度的内陆能够存在不同的植被覆盖状况。这里就直接写写了…… 关于杀害同性恋自闭症少年的事,是BBC报导过的新闻,非常的悲惨,在生日当天被穿上骂他变态,死基佬之类语言的T恤,淋上汽油给一帮同龄人活活点了。之后那帮凶手还带着律师接受采访,做无罪辩护。那条新闻下面还有留言说烧得好的,同样,转到中文微博之后转发者里也有说烧死同性恋的。 这个新闻之后美国也出了一个类似的事情,也是活活烧了一个男同性恋青少年,但不是自闭症。 相当让人难过的事情。 18、夜奔 雷蒙德值天亮前的最后一班,看起来值夜的顺序应该是被调换过,叫他起来的是马库斯。把他喊醒之后,马库斯就去睡了。 雷蒙德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夜幕下,天空中三个月亮正在逐渐落下,火堆几乎已经燃尽,他无聊的把卢克放出来把玩。伪龙在空中乘着风兜了几圈,落回他肩膀上,探头探脑。 雷蒙德摸出一截干肉塞进它嘴里。 卢克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以前几乎是终日打盹,现在则常常在背包里躁动不安,食量也比原来大了些。雷蒙德希望它不要长得太能吃……想到这个问题,他又突然想到老九——他都没见过老九吃普通三餐以外的额外食物,假设他在人形状态下需要的能量与龙形无异,那么他到底是怎么解决食物问题的,更重要的是…… 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不会是储备粮吧。 ——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还挺大的啊! 雷蒙德一脸黑线的看了看老九帐篷的方向,里面毫无动静,完全看不出来躺着一头高傲又欠揍的黄金龙。 卢克抓着他肩膀的爪子突然收紧了,同时警觉的伸直了脖子。雷蒙德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异样,草原在月光下安详的沉睡,只有一些小虫子的声音在远处互相应和。伪龙离开了他的肩膀,盘旋在他头顶,发出了几声尖锐的鸣叫,然后……飞走了。 ……不想给大龙当储备粮你也不用逃走吧!! 伪龙并没有飞出他的视野,雷蒙德顾不上弄醒其他人赶紧追上去,然而,在视野中,不代表距离不远。尽管雷蒙德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夜间视物能力远好于一般人,但他还是估计错误了卢克把他带跑的距离。 然后另外的什么东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同时也出现在了卢克的视野里。 在他还来不及把出声把卢克吼回来的时候,卢克已经迎着那个移动的影子飞了过去。雷蒙德给自己施放了一个护盾术,跟了过去。然后他发现那是一人一马,人骑在马上飞奔,人马都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但马上的骑手还在用马鞭抽打着马屁股,以求保持速度。 在奔跑中的马儿显然对于卢克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受惊之下嘶鸣一声立了起来——这倒不算太糟,因为显然马背上的骑手技术老道,并没有因为这一下就从惊马上摔了下来。糟糕的地方是,卢克也被吓到了,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它脖子往后轻轻仰了一下,猛然向前摆头,——吐出了一个爆炸直径超过1米的火球。 对方连人带马立扑。 雷蒙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乌龙愣了半天,反应过来之后冲到事故现场。马已经没救了,胸腔到腹部一个爆炸后产生的洞,烧焦的部分在冒烟,没烧焦的部分在淌血。人……还活着,晕过去了。可能有被火焰燎伤的地方,不过晕过去的原因多半是突然摔下来伤到了头。 月光下骑手的打扮清晰可见,这显然是一名当地的少年,穿着束紧袖口的上衣,腰上束着宽腰带,大腿上绑着皮带,插着匕首,脚上蹬着皮革制的马靴,身上还套着一件深色麻布斗篷。 雷蒙德小心的确定了一下他没有伤到脊柱,然后试着将他背起来——没办法,扔这儿不管给狼叼走了怎么办。而且无论如何,这事他也有些责任,尽管他到现在为止对于卢克突然喷出火球这件事心情相当复杂。 让人比较无奈的是雷蒙德的体力和脚程实在是无法令人满意,追出来的时候他倒没觉得,背着这位肌肉结实的少年——雷蒙德从他的体形和体重中估计出来的结果,让他觉得来路漫漫啊。 卢克显然也对他的速度极为不满,绕着他飞了几圈,似乎是埋怨一般的唧唧叫着。时而又落回他肩膀上,不怀好意的对着脑袋搭在雷蒙德另一侧肩头的少年龇牙咧嘴。尽管如此的不耐烦,卢克这次却没有自行飞走,而是一路引着雷蒙德顺利回到营地。——要知道雷蒙德其实心里挺担心的,毕竟草原风光太过相似,没有什么地标可以给他参照,一旦出了视线,要再找到目标就相当的麻烦了。 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三位队友全部已经醒了,对于他的擅自脱队表达了不满。 好吧,其实是马库斯表达了不满。老九在收拾他的东西,眼泪君在烤他的早饭。 “我早说过他没事。”马库斯教训完之后,老九突然插了一句,是那种典型的“我早就知道”的语气。 “对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雷蒙德赶紧顺梯子下。 “这并不是关键,而是你在离开以前没有通知我们任何人。”马库斯不满的说,“这是原则和纪律的问题。” “又不是军队,有必要吗……”眼泪君看看他的烤苹果,掏出小刀切开一小片尝了尝。 “当然。”马库斯说。 不想大家因为起床气而吵架的雷蒙德只好转移话题,指着刚才被他放在地上的少年:“那个,有谁能帮我看看他怎么样了吗?” 当然,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指望的是老九。 老九也毫不客气的无视了他的指望。 倒是马库斯走过去,翻开少年的眼皮看了看,“像是疲劳过度的晕厥。”他又检查了一下少年的身体,掰了掰对方的四肢,“嗯,胳膊和腿上的肌肉有一定程度的痉挛,应该是脱水脱盐了。” “他从马上摔了下来……”雷蒙德小声说。 “那就是骑马时间太长过劳了。”马库斯总结道,转身去帐篷里拿水壶。 “……其实他是被我,呃,卢克的火球炸晕的……”雷蒙德对着他的背影补充,他觉得充分的描述受伤原因还是很有必要的。 “但他身上没什么伤。”老九终于插话了,尽管他这是看都没看过就下的结论,但雷蒙德选择相信他的话,“比起这个,你能不能别老随便捡些来路不明的废物?” “你什么意思?”眼泪君不满的问。 “字面意思。” …………到底还是要因为起床气而打一架才行吗! “你们谁那有盐和糖?”马库斯真是和平天使人类救星啊! 眼泪君从身边的小包裹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扔给雷蒙德,“盐。” 雷蒙德递给马库斯,又从自己的行李里找出用油纸包好的近一公斤白糖递给他。马库斯坐在地上,把纸包拆开,发现糖块的边缘已经被雷蒙德用勺子给挖的参差不齐,他皱了下眉,拿出小刀,放到火上加热了一下,将糖分成了比普通方糖大两倍的整齐小块,取出一块边角料扔进小水罐里,把剩下的包好还给雷蒙德,“糖要事先分配好,按每天的配给量消耗。” 然后又往水罐里加了点盐,倒进一些水,放在火上加热直到糖块融化不见。 他拿起水罐试了试温度,蹲下,将少年的上半身扶起,斜靠在自己膝盖上,捏开对方下巴,缓慢的把糖盐水灌了进去。饶是如此,也还是把对方给呛到了。少年被自己的咳嗽给弄醒了,睁眼看到马库斯近距离的脸吓了一跳,可惜体力没恢复过来,用力挣扎了一下反而使自己躺到了地上。 马库斯把剩下的糖盐水递给他,少年没有接,他环顾了一下周围,最后目光定在雷蒙德身上,“是你!”他指着雷蒙德说。 不是我!!雷蒙德心说,是卢克干的!! 他故作镇定的东张西望,想看看卢克有没有藏好。卢克仿佛是与他心有灵犀一般,从帐篷里飞出来,叽了一声,落在他肩膀上。 ……………………人赃俱获! 人艰不拆啊! “真的是你!”少年激动的站起来,摇晃了两下朝雷蒙德过来,“法师大人!” 然后他噗通一下给雷蒙德跪下,抓着他的衣襟说:“求你救救我!” ****** 注释: 白糖的事,其实是前一阵看到一个朝鲜战争中联合国军战俘的一些小事有感而发啦。 当时志愿军每周给每位战俘提供一斤白糖,美国大兵基本上拿到以后当天就吃完了,而英国战俘则会用小刀分成糖块,按计划分配好了再吃。 顺说还有一件挺囧的事就是美国大兵会把快死的战友拖到房间外面去冻死,而英国人则比较正常,如果发现有谁不吃饭会立刻拖倒了一起按住强灌…… 19、继母 “那么,说说看怎么回事吧。”雷蒙德一边看着少年把帐篷和行李分开捆到矮脚马的背上,一边抄着手站在旁边问他。 在确定少年不是撞坏脑袋认错人之后,雷蒙德哭笑不得的被他抱着腰恳求了半天,少年一个劲的求雷蒙德救他,怎么拉都拉不起来。而另外三个人,一个完全当他们不存在,一个不忙着拆帐篷收东西,一个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热闹,根本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少年像小狗一样把脸埋在雷蒙德身上蹭来蹭去,搞得后者心慌意乱的。 “你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点脱水和疲劳,把那边的糖盐水喝了就没事了。”雷蒙德试着安抚他。 “求法师大人救我!”少年抬起头来,下巴磕在雷蒙德腰上,眸光闪闪的哀求他。 “……我不是已经……对你负过责了吗……”你到底还想怎样啊,这种一不小心就被偶遇的姑娘抱着个生父未明的孩子要求负责的感觉是怎样。 “我的性命就在您手上了……”少年继续眼泪汪汪。 “…………好吧,”雷蒙德接下来想说的是,你到底想怎样。 然后他这句“好吧”刚一出口,少年就突然给他叩了一个头,伏在地上大声说:“谢谢老师的救命之恩!” …………雷蒙德左右看看,再看看少年。 老师不会是说我吧? “这个……我学识浅陋,也没打算收学生……”雷蒙德一边推脱,一边弯腰下去打算把少年扶起来。 “老师不收我,我就不起来。”……这一套怎么这么眼熟,我以为这是西式奇幻啊? “…………那我走了。”反正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雷蒙德转身去收拾东西,他已经比其他人慢了。 没想到他冷酷无情,少年也够顽固不化的。接下来就是西游记里三打白骨精,唐僧驱大圣的戏码,雷蒙德每转一个方向,少年都膝行过来,赶在他前头,给他跪拜。 “我真的什么都不会。”雷蒙德深深的无奈道,“什么都教不了你。” “只要老师肯救我,我愿意侍奉老师一生。”少年再次叩拜。 …………交不齐学费就用做工来抵的激情说法大概就是这样。在这个境况下,还要让老师附带垫上人身保险什么的。 雷蒙德再次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另外三个人,依然毫无所获,这支队伍的团队互助精神真的不是一般的糟糕。 “那你先起来行不行……”雷蒙德扶额。 少年在地上小狗眼看他。 “我先答应你,会试试看,但不一定能成功。”雷蒙德叹气。 少年的眼睛闪着希望的光芒,高兴的叫了一声“老师”,再次叩拜之后,他才站起来,主动的帮雷蒙德收拾起包袱。 不得不说,不愧是在马背上长大,随水草而居的草原人民,少年收拾东西的利落程度远比雷蒙德这种只偶尔玩玩户外运动的人要高得多。 少年自述他名叫波希,现在之所以向雷蒙德求救的原因是…… “我的继母。”波希垂着眼睛说,“她爱上了我。” “啊,年轻的继母爱上血气方刚的继子的故事。”眼泪君玩世不恭的笑起来,“然后呢?你和她私奔了?” 波希不悦的看了眼泪君一眼,接着对雷蒙德说:“她向我表达了爱意,但我无法接受她,因此当场狠狠的拒绝了她。” 雷蒙德点点头。这才是故事正确的发展方向嘛,眼泪君的思路太……三俗了。毕竟,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男性是属于那种让人失望的why not型,但是懂得自重自持自尊的好人依然是存在的。 “我的父亲常常在外征战,并不关心妻儿。处理家务事的方式也常常简单粗暴。”波希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了一下,“之后她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羞愧,居然自杀了。” Well,that escalate quickly。这事件展开的也太迅速了吧。雷蒙德真想做一个Ron Burgundy的表情。 “所以你就跑出来了?”唔,这倒是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孤身夜奔。 “不,继母在死前给我父亲留了一封遗书,上面说是我害死了她。”少年神色阴郁起来,“父亲回来之后,要把我抓起来处死。我只好连夜逃走。” …………………………你们全家都反应迅速,行动高效,雷厉风行。让人来不及吐槽。 “所以?”雷蒙德摸摸下巴,今天早上没来得及刮胡子,那里现在长出了一点青茬,“你想让我们带你跑路?” 这少年倒是办事利落,手脚勤快,主动积极,从雷蒙德的角度来说,带上也无所谓。 “我希望老师能向我父亲澄清真相。”少年期许的看着他,“如果是老师的话,父亲一定会相信。” “唔……这个嘛……虽然我是相信你的,可这种事还是需要看证据的吧。”雷蒙德犹豫着,虽然这个有小狗眼绝技的少年却是挺可爱的,不过……他这人一向讲求循证,“你继母既然是自杀的,可以尸检调查死因,死亡时间,如果她死的时候你根本不在场,至少直接谋杀就能洗脱了。而且总有其他证人能证明这件事嘛……” “继母死了之后,就火化了。老师你说的那个什么尸检……”波希皱着眉说,“……我们也不太懂。其他人的话父亲都不会听的,他看到继母的遗书之后,已经不再相信其他的说辞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还涉及到人命,雷蒙德现在感觉非常的棘手,“那既然如此,他又凭什么相信我这个陌生人?” “因为你是法师!你还有龙!”少年眼睛闪闪发光。 ……老九不是我的。雷蒙德默。 “它还会喷火!”波希指着落到马背上打呵欠的卢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龙!” 喂喂小朋友,那只是一只伪龙,真正的龙……在那边装马鞍呢。雷蒙德觉得以这小朋友的见识,大概是确实需要一位老师的。 他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说,你父亲因为我是法师,而且有一条会喷火的……呃……魔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 小朋友猛烈的点头。 “因为你是法师啊……”波希理所当然的说,“我父亲特别相信法师,因为你们有智慧,神秘,会好多厉害的法术,还活的特别久……” 一样都没说中啊。而且听起来是个特别封建迷信的父亲呢。 雷蒙德考虑了一下,照理说这是别人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但既然这孩子已经强行拜他为师了,那么也不能眼看着他那个光看老婆的一面之词就要把儿子打死的爹,对他的学生痛下杀手吧。 “好吧,那我们去找你的父亲,和他说清楚事实吧。”摆证据,讲道理的事实,而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一面之词。 “谢谢老师的救命之恩!”少年高兴的再拜。 “你能不能改了你这个动不动就跪拜的毛病……”雷蒙德转过头询问其他人,“那我们顺便去走访一下他父亲?” 但愿这不要太耽搁行程,雷蒙德不是很想得罪老九。 “你父亲是谁?”马库斯问。 “波尔吉特大王。”少年回答。 “啥?!”听起来又乡土又老卵啊! ****** 注释: 这个故事来自希腊神话中希波吕托斯的故事。 他是忒休斯与前妻生的孩子,之后忒休斯娶了一个年轻的新媳妇,这位年轻女性爱上了同样年轻的希波吕托斯,然而希波吕托斯拒绝了她,她因为后悔和羞愤而自杀,并且留下遗书污蔑继子。忒休斯回来之后看到非常生气,因此对希波吕托斯发出了追杀令。希波吕托斯在逃亡的过程中因为马受惊,摔下马车(古希腊的马车不是厢式的,而仅仅是一个开放式的小拖斗),被缰绳缠住腿,拖带而死。 去掉神的影子,这个故事就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加上神的影响,那么就是,希波吕托斯信封阿尔忒弥斯,并且愿意为她奉献终身,保持童贞之身。这一点触怒了爱神阿芙洛狄忒,于是阿芙洛狄忒让他的继母爱上了他,之后就是他顽固的拒绝,继母羞愤自杀,留书污蔑。忒休斯发现之后非常的愤怒,于是请求自己的父亲波塞冬杀了希波吕托斯。逃亡中的希波吕托斯在经过一处临海的小道的时候,被波塞冬施法,海浪如愤怒的公牛(有的版本里是马)冲上岸,掀翻了他的车架,他因此而死。在他临死之前,他热爱的女神阿尔忒弥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安抚他的灵魂。 在某些版本中阿尔忒弥斯请求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复活了希波吕托斯,《金枝》一书里认为阿尔忒弥斯(狄安娜)将希波吕托斯藏在罗马的一处山林中,作为自己的祭司,保护单身的青年。 另一些版本中,阿斯克勒庇俄斯因为复活了希波吕托斯,而惹怒了宙斯,被雷电劈死,他的父亲阿波罗因此在盛怒之下手撕了替宙斯打造雷电的巨人,接着被罚去特洛伊筑城…… = =嗯,说太远了。 其实我觉得单纯来说希波吕托斯的家事还是挺有戏剧冲突的(除了继母之外,他父母的事也非常的……总之他们这家人都挺……),所以用在这里了。一 一a,勉强算是用典?应该不算是抄吧…… 草原民族在文化习性上与欧洲不同——同样可见于马丁大大写的《冰与火之歌》当中对马王和他的部众的描述,我的感觉是有些地方明显借鉴了匈奴的设定(比如对死去的单于留下的阏氏寡妇们的处理)。 当然我不是要和他借鉴一个目标,举这个栗子就是想说一下为啥这孩子的某些习惯(比如叩拜之类的)会出现在这篇西奇里。 每次都忘记要贴图的话题。 well that escalated quickly的meme ↑ 大概就相当于中文的“神展开啊……”之类的吧。 20、训练 波尔吉特大王不是草原上唯一的大王,不过他现在是最大的大王。 经过波希的介绍和马库斯的补充,雷蒙德现在大致了解了这个他们必经之道上的草原国家——不如说是地区——的概要。 由于以游牧为主,草原上各个部族基本上各自为政,水草丰茂的时候也许还好,资源紧缺的时候彼此互相征伐的情况比比皆是。但是最近的30年,各部族之间的争斗越发的激烈,一些小部族逐渐的被消灭和吞并,只留下了几个人口较多实力较强的,一直在明争暗斗。波尔吉特大王是留下的这四支当中实力最强的,连年战争取得的胜利,使得他甚至有着统一草原的野心。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大概就忽略了家庭关系…… 波希也说到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大概是由于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他并没有多深的感慨,他的生母带着牛羊马匹和人口主动嫁给父亲,但是母亲的母族却由于和他父亲的矛盾而对这桩婚姻产生了反悔,双发爆发了战争,甚至娘家人一度打到家门口,要把母亲抢回去。结果他母亲为了争那一口“这是我的决定,我绝不反悔”的气,劝走了娘家人……事实证明,在这种时候死撑面子绝对是错误决定。他母亲没和他父亲过过几天和睦的日子,一直在争吵,不断的闹矛盾,直到她生病死去…… 雷蒙德听波尔吉特大王的家事八卦听得有点腻了,……彪悍是彪悍,但本质上说,摆脱不了婚姻和家庭里的那些鸡零狗碎。太阳底下真是没有新鲜事了。 而且比起大王的八卦来,他更愁的是觐见大王的事——真的,连觐见精灵女王都没那么愁过。在波希嘴里,他老爹是一个对法师这样会故弄玄虚的知识分子有着极度崇拜的人物,他的帐中甚至就有一名法师给他做着参军。而要命的是,雷蒙德不仅不是法师,更不会故弄玄虚。尽管波希乐观的告诉他,仅仅是他有一条真正会喷火的龙——卢克,这个事实,就足以打败他父亲帐下那名饲养蟾蜍的法师。 可我也不能控制卢克喷不喷火呀。雷蒙德更愁了。他甚至不知道卢克会喷火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条伪龙从来没展示过他有这个技术,而且——作为主人的雷蒙德还没学会喷火,不,搓火球呢。 他私下去找老九,希望老九能够在这件事上帮上点忙。值得一提的是,老九发现波希是波尔吉特大王之子之后,默许了雷蒙德帮助波希的举动。 “魔宠的配合度和服从度与你自己的实力有关,”老九说,“梅兰欧莱卡大法师应该告诉过你,魔宠的力量部分来自于主人的力量吧?” 雷蒙德点头。 “他不听你的只能说明你力量不够。”老九果然说不出好话。 “有办法解决吗?”虽然难听,但毕竟是实话,雷蒙德决定不予反驳。 “让我训练你。” “……不行。”雷蒙德实在不想冒险,在梦里被攻击被虐待已经让他很难以忍受了,万一老九又突然奇想要让他回忆过往可怎么办。 “……”老九沉默了一下,倒是没有坚持,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你可以命令他。” “我命令了啊,他不听。”除了拿出肉干他会吃以外,其他时候完全在自主行动好不好。服从度简直比老梅那独一无二的黑白大毛绒魔宠还糟糕啊! “我的意思是,用龙语。”老九解释。 “有道理……”卢克虽然是伪龙,但好歹也占了个龙属性啊。 “龙语有让一切弱者服从的力量。”老九继续解释。 ……………………跟我想的理由有点不一样啊。听起来很欠是怎么回事。雷蒙德不由得想起了在梦中——唔,也许应该说是,在意识中,被老九命令看向自己本我的双眼时,那种无法抗拒的魔力。 “龙语好学吗?”感觉很有希望的样子。 “非常困难。”老九泼冷水。 “…………”那你提个屁啊! “必须要有龙的力量才能使它生效,普通的学者即使能够研究,也无法使用语言的力量。”老九说,“我可以教你几个简单的词汇,但你需要使用你潜在的力量才能让它生效。” 雷蒙德掏出笔记本,看着老九:“说吧。” 卢克飞过来,站在他笔记本上………… …………服从度果然很低啊,没在笔记本上拉屎我真该谢谢你一家门对吧。 “stharl vhira.”老九说。 雷蒙德一屁股坐下,卢克也叽的一声坐下。 “…………我是让它坐下。”老九俯视雷蒙德。 我特么也不是自愿的啊!雷蒙德忿忿地想。但是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对老九说出话来,甚至没办法自行改变姿势。 “你对它试试。”老九对他两说,“sva escho。” 雷蒙德能动了。卢克也自然的又站了起来。 雷蒙德把纸笔递给老九。 “?”老九疑惑的看他。 “写下来。龙语。”我要再找你讨教发音是不是还得被你命令一回啊。 “不行……”老九拒绝了,雷蒙德正要指控他这种行为,老九又接着说,“普通纸张无法承受我写下的龙语。” ………………听起来还挺拽的啊。雷蒙德暗暗翻白眼。 “就像普通纸张没办法制作高等魔法的卷轴一样。”老九看来心情应该还不错,居然又耐心解释了一下。 “那我要是发音不对要你重复一遍,岂不是又得坐下!”雷蒙德一想到这点就头疼,明明是学语言,怎么和狗学把戏似的,他老感觉老九的下一个口令会是“握手”然后是“转圈”然后是“叼飞盘”……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老九这家伙大概根本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吧。虽然他也不是人。 “还有别的学习方法吗?”雷蒙德不想就这么放弃,在大王面前露馅搞不好会有非常凄惨的结局。 “有啊。”老九说。 然后雷蒙德睡着了。 “我说过我不喜欢这个方法。”雷蒙德在梦里说,那双据老九说是他本我的巨大黑色竖瞳又一次的望着他,让他产生了很多不舒服的联想。 “但这方法最有效。”老九说龙语的时候,声音和说通用语甚至精灵语都完全不同,像是从体腔深处产生共鸣发出来的。——这一点上,女王也是一样。也许这就是龙语听起来震慑灵魂的原因? 雷蒙德能懂得龙语,那甚至不是听懂,而是一种感知上的理解。 “试着引导你的本我的力量,语言自然会被你掌握。”老九的声音又说。 “麻烦你不要再用上次……” 糙你二大爷。 雷蒙德又被那双黑瞳吸进去了。 …… 21、原则 雷磊坐在公安局的办公室凳子上,一名态度和善的中年女法医和两名助手正在替他检查伤情和拍照。 “……”女法医开口说了什么。 雷磊听不清楚,举了举左手,极为疲惫的说:“右边听不见,这边说吧……” “我说啊,你该先去医院的。”女法医依言换到左边,皱着眉头。 “我这不是急着为民除害嘛……”雷磊说,他现在有气无力,只想能好好把程序走完,“请问我这个伤情够得上轻伤了吗?” 雷磊现在身上和脸上有几处瘀伤,也有几处破口,比较疼。但最疼的是右耳,他已经感觉不到右侧的听觉了。 “这还是要等检定报告出来。”女法医虽然有点同情他,但是公事公办。 “我右边鼓膜都穿孔了吧?”雷磊右边脸肿着,不是很想多说话,但他实在是希望能够确定一下伤情等级。 把他打成这样的是谢荣,当然,不止谢荣一个人。 谢荣是雷磊在美国读博的时候认识的校友,他读医科,谢荣读的是商科。在一次留学生聚会上,雷磊无聊的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玩手机,谢荣主动和他搭的话。 谢荣后来给他的理由是,“我当时一看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现在想来,这个说法简直太可笑了,他们永远不可能是一样的人。 当时雷磊已经和向川分开了两年多了,刚来美国的时候尽管要熟悉环境,忙的不可开交,依然是半夜一个人想到过往就能郁闷一整夜。但两年下来,怎么也够得上伤口结痂了,虽然不能去撕,好歹表面上足够麻木。 谢荣可以说是必然要走在一条人生赢家的道路上的人,虽然说本校的商学院要申请也需要实力,但显然谢荣更多的是来镀金的。比起雷磊这样老老实实的培养颈椎病的实验室民工,谢荣有相对更多的余暇时间,似乎留学对他来说更像是休假——毕竟他在国内的时候已经在自家公司里工作了几年了。 于是在这相对更多的余暇时间里,谢荣花了不少的功夫来打动雷磊…… 可惜没成功。 基本上,雷磊算是男性中的少数派,男性同性恋中的极少数派。虽然表现的挺坚强,但他内心对整个世界都缺乏安全感,这种安全感的缺乏导致他不会为了一时的冲动就被欲望控制住——不仅仅是担忧性病的问题,实际上与人发生亲密接触,不论是肢体上的,还是人际关系上的,都是一个有着极大风险的活动。 最后让雷磊和谢荣在一起的主要原因是,他发现谢荣工作的时候非常认真。尽管人在美国留学,但谢荣还是帮着家里处理一些进出口贸易的单子。有次雷磊找谢荣借车出门,正好遇到他在和国内工厂联系,之后又是处理物流渠道和海关报关。他把车钥匙递给雷磊就转身去忙了,后者站在旁边看他打电话,有条不紊的给国内员工安排任务,处理订单,联系客户的时候对产品材质工艺型号同档相关产品价位定制流程说得一清二楚…… 和平时放松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一点,雷磊也对谢荣提过。 谢荣用了一句电影台词回答他:“失败者总是说自己尽了最大努力,而成功者总是把事情办好,然后回家去操绝世美人。”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不安分的抚摸着雷磊的身体,笑的相当邪恶。 “哦,这么说我是成功者。”雷磊反击他。谢荣虽然不能算绝世美人,但长相身材也确实相当出色了。 谢荣和向川有很多的不同,比如说他的消费观念,花钱的方式,使用时间的方式,调情的方式……向川实际上是一个内向的人,他待在自己划出的界限里,自律的过着自己所希望的生活。而谢荣则相反,他享受这个物质的世界,因为他觉得这是自己辛苦工作该有的回报。 雷磊尽量避免自己拿他和向川对比,——在这种事上,拿任何人和任何人对比都是没意义的。但这种无聊的对比又难免存在。 他从来不去干扰谢荣的行为方式,哪怕那种行为和他自己的观念有冲突——比如说抽大麻。雷磊这种极度没安全感的审慎群众,是不会去尝试这类物品的,——就连他最难受的时候,也只是想尽办法的分散注意力,而不是向麻醉品屈服,尽管如果他愿意,可以搞到比大麻厉害的多的药品。 许多人宣传大麻不是毒品,没有成瘾性,应该合法化。然而这种在使用过程中会致幻的东西,不管其本身被定义为什么,都是危险品——当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的时候,随时可能导致自己或他人丧命。 不过谢荣也很懂得看脸色,发现雷磊对此反感之后也没继续尝试。 更难得的是,在这个乱七八糟满地零的GAY圈里,谢荣这种抢手的1那两年在雷磊身边也算是老老实实。 直到回国。 雷磊回国是因为始终还是希望能够执业,而在美国他无法执业只能从事研究工作。 回国以后谢荣依然保持着和雷磊的情侣关系,只是变得隐秘起来。雷磊知道谢荣没跟家里出柜,也不强求。 然后他发现谢荣在和一个姑娘约会。 面对雷磊的质问,谢荣坦白说那是家里介绍的对象。 “我总是要结婚的。”谢荣说。 “形婚?”雷磊非常清楚作为一个同性恋的各种压力,社会压力,人际压力,甚至连亲情友情都可能受到影响。而在感情上,还要担负着“比异性恋找到相爱的人的几率更小”的觉悟,同时由于大多数同性恋都缺乏安全感,相处的伴侣之间的感情,更加脆弱而经不起考验。所以他理解那些不肯出柜的同类,也理解通过契约形婚的方式解决家庭问题的手段。 “……”然而谢荣沉默了。 雷磊也沉默了一会儿。分手是必须的,只是:“为什么不能考虑找人形婚?” “你不明白……”谢荣说。 “那你解释。”雷磊是很讲理的。 “……”谢荣再一次沉默了。 这种沉默让雷磊失望,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压着火对谢荣说:“你是不是能面对你自己,是不是愿意虚伪的活着,我管不着,这是你个人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但是,如果你要因为社会给你的压力,而去迫害一个无辜的人,抱歉,我不能坐视不理。”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可惜的是,谢荣以为他仅仅是在吃醋发脾气,还想着哄哄就好。 其实雷磊也想过,说不定人家是利益婚姻,各取所需。但说不定此刻他的一个侥幸心理,可能就放过去了一个女性的十年或者更长久的痛苦时光。所以他最终还是想办法联系到了对方,实际上他也并没有要说太多,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个姑娘是否真的指导谢荣的取向以及知道取向的情况下是否自愿和他继续在一起乃至结婚。 那位姑娘也非常明理,至少在权衡取舍上,并不认为利益能代表一切,也同样不抱有自己能扭转一个同性恋的性向的幻想。 然后谢荣找到了他。 “我这几年对你那么好,你就这样回报我?!”谢荣相当愤怒,其实家里多少知道一点他的取向,只是委婉的提醒他再怎么玩不要玩出事情。现在雷磊基本上把情况搞到了“出事情”的档次,谢荣家里圈子里的适龄女青年之间传话倒是挺快,现在要再从里头找合适的婚配对象就有点困难了,尽管也许谢荣可以试着努力校正雷磊制造的“谣言”。 “这是原则问题。”尽管这一刻世界上有无数的同妻存在着,甚至在这一瞬间也有新的毫不知情的同妻在诞生,但雷磊不能因为伤者众多,就对眼前的患者转过身去。 “你他妈的做事就非得这么绝?”谢荣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实际上只是教训雷磊的开头。 事实证明他果然是有备而来。 雷磊在得到机会的第一时间报了警。 尽管在中国的刑法中,男性无法成为强X奸罪的受害客体,但谢荣和帮凶对雷磊施加的伤害,也足以走故意伤害致人轻伤的刑诉程序了。 除了那些能够愈合和恢复的伤以外,雷磊还付出了得一辈子佩戴耳蜗助听器的代价。 “你要有机会重新选择,还会这么做吗?”女法医问他。 “这是原则问题。”雷磊回答。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那不是女法医,而是老九。 他又被拉回这个世界了。 22、大王 尽管雷蒙德极度怀疑老九看到了自己的记忆,但是老九表现出一副“我有必要骗你吗”的坦荡态度,也让他没有太多话好说。 “那你这次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雷蒙德问他,上次老九说的是需要激励,所以本我给自己找了一些美好的回忆…… “你的本我向你提示了你的强大之处……”老九有点不确定的看着他。 “哦。”雷蒙德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的确,不是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就叫强大,坚持自己的信仰和原则,才是强大,不管是认定弱肉强食的丛林动物,还是坚信宽容正直秉性善良的人,想要坚持你的道,无论如何都必须在时间,社会,历史的大河冲刷下保持本我。事实上,在一个整体倾向于互相倾轧和竞争,甚至不折手段的浮躁环境下,坚持一些美好的品格和行为,不为他人所动摇,不畏惧,不狂妄,要比成为六亲不认的世界王霸更困难。 因为你势必要比后者付出更多的代价,要能承受这种代价,就必须要足够强大,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在这之后,老九尝试在意识中教授他龙语的使用,这次倒是用了“写下来”的方法。他要教授的短语,都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了雷蒙德的意识中,而每个字母,都带着深深的烧灼感,相比起听到的时候那种直击灵魂的感觉,这种烙印在意识里的烧灼感简直挥之不去,难以摆脱。同时又让雷蒙德觉得体内有什么在燃烧,一种难以抑制的力量在血管中叫嚣和奔流着。 可惜他这次没教坐下,而是教了“lowd”,“jilg dout ugyot”,“kriist naal”和“alikvol”——分别是,攻击(attack),守住阵地(hold your position),待命(stand by)和撤退(retreat)。非常简单实用的四个短语,不过……既然如此特么的为什么那天一上来就要教坐下这种毫无意义的训狗用姿势! 雷蒙德甚至对老九的龙格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家伙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毫无幽默感吗。 不过这四个短语由于实用场合和情境上有要求,雷蒙德也没法拿着时刻调戏卢克——可恶,早知道当初无论如何也要把坐下的指令学会啊! 在波希的指引下,经过了一天半的骑行,他们找到了波尔吉特大王的王城。说是王城,其实是一大堆的帐篷包聚集在一起,看起来有几万顶的样子,他们在能看到密集的帐篷之前,就遇上了巡逻的游骑兵。 显然,对波希的通缉令还在生效,这群本来悠闲的浑身撒发着“大王叫我来巡山,巡完南山巡北山”气息的骑手们,在注意到他们一行人之后立刻过来进行了密切的盘查并且——逮到了波希。 不过还好大王下的是活捉令而不是格杀令,骑兵们对少王也还保持有一点点的尊重之心,毕竟没有把王子和他的同伙全部五花大绑,虽然在强行缴械的过程中他们差一点就被不愿意缴械的老九给团灭了——如果不是波希及时的求情和调停。于是,在一群骑兵的包围和押解下,波希带着他的拥有一条喷火龙的法师老师雷蒙德来到了王帐。 波尔吉特大王显然因为媳妇死了儿子跑了这件事很伤神,理论上来说应该日理万机的他立刻就传见了波希。 王帐虽然严格来说只是比普通牧民的大帐更大更华丽一些的帐篷,但是期间陈设也可以说是像模像样——毕竟普通牧民的大帐里不可能有这么多带刀的武士对你怒目而视。 而坐在中间的那位,想必就是波尔吉特大王了。和雷蒙德想象中的轮廓冷峻如刀削,皮肤粗粝,高壮强健,浑身肌肉,须发皆黑的草原大汉完全不同……波尔吉特大王是个留着一缕修剪整齐的小胡子的白色发面馒头………… ……雷蒙德的第一反应是波希的老妈得多漂亮才能把这孩子的容貌保证质量啊。 倒是站在波尔吉特旁边的那位,不论穿着还是长相都相当的有个性。那位爷留着修剪整齐的连鬓络腮胡子,深色皮肤,脸上居然还带妆!雷蒙德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这哥们儿每天早上起来光是化妆就得两个小时吧!眉毛明显修过,眼妆可精致了,深色烟熏效果眼影,墨水染过的眼线,夸张的下眼睫毛,而且仔细看看,这货两腮的阴影似乎都是化妆效果啊!关键在于,如果这副妆容用在一个窄肩细腰的小gay身上,大概会又妖又娘,而这家伙一点也不娘不说,还身体健壮,上半身裸穿一件敞开的外套,露出结实的胸肌和成型的腹肌,而且身上意义不明的纹身和被太阳晒出来的偏棕肤色完全让这妖孽散发出一股邪魅性感的气息。 四五根腰带歪歪斜斜的挂在这人的胯间,上面镶嵌着乱七八糟的宝石和一些莫名其妙的小配饰,这些小配饰的风格和这家伙两手的七八个戒指以及右耳那七八个耳钉和耳环明显是一个套路。而在他那双造型拉风打着银色铆钉的皮靴旁边,蹲着一只紫色皮肤的蛤蟆……………… ………………等等,波希好像说过他父亲帐下有一位养蟾蜍的法师来着? ……坑爹啊! ……差距太大了啊!! ……谁相信这是法师啊!!! ……法师不是应该是老梅那样穿着睡袍的糟老头吗! 发现了该男子真实身份的雷蒙德,脸色扭曲的看着对方。而这位奇怪的法师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大方的挑起嘴角邪魅一笑。 ……这不是法师这是大王的重口味男宠吧。 雷蒙德默默吐血。 “……昨天裘神仙劝我,我也冷静下来了,是我太急,应该先仔细的调查,弄清事情的原委。”大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讲起了通用语,“他说我已经失去了妻子,还是不要急着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谢谢父王。”波希跪拜,接着他起身介绍道,“父王,这是我的师父,雷蒙德法师。” 雷蒙德踌躇了一下,走上去给草原大王鞠了一躬,他实在拿捏不好这儿的礼节:“尊敬的大王,您好。” “哎哎,”波尔吉特大王显然对雷蒙德很感兴趣,“你也是法师?法力比裘神仙如何?”说着他手朝旁边一摆,意指旁边那位浑身一股摇滚乐队主唱范儿的妖孽。 雷蒙德眼皮一跳。那位裘神仙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那种不怀好意露骨的已经达到了把这几个字写在脸上的地步。 “我的老师,他可有一条会喷火的龙呢!”波希赶紧替雷蒙德打广告,“老师说它叫卢克!” 长着小胡子的发面白馒头波尔吉特大王用充满好奇心的大眼睛望过来……雷蒙德满头大汗。他从背包里放出卢克——赶路的时候怕他乱飞走丢,塞回背包里的时候卢克可是非常的不满意。此时卢克有一种重见天日的喜悦,他展开翅膀,鸣叫了一声,飞了起来…… ……然后裘神仙的蛤蟆“古哇”了一声。 卢克“叽”的一声飞回了背包里。 这世上还能有更坍台的事儿吗。雷蒙德想。 23、神仙 雷蒙德完全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了,一个是因为他喝多了。另一个原因是这一切发展的太快了,就像波希和他继母的事一样,雷厉风行的发酵着。 在卢克丢光他的脸之后,大王倒是没有表现得生气,只是不解的问裘神仙:“刚才飞出来的那个,可是一条小龙?” 裘神仙证实:“自然,以我的观察,那还是条火龙呢。大概是不喜欢帐内的环境,所以又飞回去了。” 波尔吉特大王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裘神仙朝雷蒙德眨眨眼。 而现在,他们一群人,有弑母嫌疑的少王波希,少王波希的师父,以及三个看上去就非常可疑,来路不明的类人男性生物,正在波尔吉特大王的王帐里谈笑风生的宴饮。而裘神仙,这个夹在一群套马汉子中的金属摇滚乐手,不,法师,也以一副主人的姿态与宾客尽欢。 雷蒙德其实听不懂这些草原人在说什么,他只迷迷糊糊的看见老九在与大王交谈。自己则和一堆语言不通的套马汉子们一碗一碗的拼酒。 然后他迷迷糊糊的感觉到马库斯把他架在肩膀上,最后放到了一块厚厚的毯子下面。 半夜雷蒙德醒过来了……被尿憋醒的。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大帐内,帐顶绘制着环形的美丽花纹,一层又一层,就像万花筒。——这可比幕天席地好多了。 帐内只在门口点了一盏小灯,雷蒙德看到马库斯和眼泪君分别睡在帐子的两侧卧榻上。 他摇摇晃晃的走出去,看到王帐的方向依然灯火通明,似乎宴会还没有结束一般——或者至少,波尔吉特大王还没有就寝。他绕着帐子转了一圈,找了个没人又空旷的地方,准备放水。 草原的夜风依然温柔,他觉得自己的酒将醒未醒,这种难得的迷离和糊涂状态让人有点沉醉了。他摸索着解开裤带,拉开裤子…… 然后,一双冰凉的手突然贴上了他的腰侧。雷蒙德反应过来之前,浑身都被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恐惧感笼罩了。一个人暧昧的贴在他身后,那双蛇一样凉的手沿着他的腰线慢慢的往下抚摸…… 雷蒙德的酒彻底醒了,可他没法动弹,一种紫色的犹如火焰般的物质包围着他,这种紫色火焰并没有烧灼感,但是却让他感受到彻骨的恐惧,五脏六腑都纠结起来了。他仿佛被一条巨大的毒蛇缠绕着,那条蛇逐渐的收紧身躯,压迫着猎物,然后慢慢的从猎物的后方伸出脑袋,与他对视——只为了看看他死前眼神中的慌乱与无助。 裘神仙在雷蒙德的耳边低声笑着,他的笑声简直就像响尾蛇发出的死亡之音一般。他的双手已经来到了雷蒙德的大腿内侧,慢慢的,充满挑逗的向上移动着。 “雷蒙德……法师……”裘神仙把法师两个字说得分外的轻佻,“你可真香……” 他伸出舌头舔着雷蒙德的脖子,双手温柔的握住了雷蒙德的阴X茎,上下滑动着。 雷蒙德在恐惧中战栗着在裘神仙手里勃X起了,这种被控制和践踏的耻辱感让他几乎要掉出眼泪来——如果不是由于肾上腺素和血管紧张素过高导致他无法哭泣。 他动不了,只好努力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可他心中充满的却是对身后之人的害怕和被挑动起来的原始的欲望,这两种愚蠢的求生本能交织在一起,挤走了他艰难组织起来的理性。 裘神仙在雷蒙德的喘息和呜咽声中得意的冷笑着,似乎觉得不够尽兴一般,他突然一口啃在雷蒙德的脖子上,然后犹如吸血鬼一般舔吮着他伤口中的血液。 “龙与魔法的血脉……”裘神仙的声音兴奋了起来,“原来如此。” 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一只手抚上了顶端,滑腻的手指勾画着冠状沟和尿道外口的走向…… “如何?”裘神仙贴着雷蒙德的耳朵轻轻说,“在快感和恐惧中死去,你会成为吾主心爱的祭品……” 雷蒙德已经难以思考了,光是要克制住自己不发出让人后悔的声音已经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气。 “origato jacion gethrisj.”老九的声音救了他。 裘神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立刻放开他:“哎呀呀”,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小金龙来救他的小伙伴了。” 然后他后退了两步,折磨结束了。 雷蒙德失去了承托,一下子跪在地上。理智和正常的情感快速的回到了他身上,他不可抑制的呕吐了起来,一直到胃里什么也没有,却还依然在反射性的呃逆着。 呕吐造成的连锁反射弄的他泪眼模糊,但他的余光还是瞟见老九的靴子出现在他身侧,一直没有离开。 “走开。”雷蒙德模糊不清的说,他不需要被人观赏到这副狼狈的模样。裘神仙仅仅依靠不知名的恐吓和诱惑,就几乎已经把他控制住,比起差点被他强X奸或者杀害,雷蒙德更受不了对方轻而易举的撕碎了他的自尊和自律性这个事实。 “他是邪术师,”老九说,俯低身体,他伸出手去搀扶雷蒙德,“而且比你强很多,很多。” “你这算哪门子安慰……”雷蒙德拍开他的手,“我自己回去。” 老九犹豫了一下,没有坚持,站起身来,默然不动。 雷蒙德抬头看了他一眼,老九衣着整齐,显然并不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而是还没有打算睡,他站在雷蒙德旁边,眼睛看着别处,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雷蒙德叹了口气,不管事情变成什么样,这家伙的态度永远不会变啊。 他又干呕了两下,吐出的完全是胃液和胆汁。然后草草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爬起来。 老九伸手扶住他肩膀,这次他没有拒绝。 再躺回大帐内的毯子里,雷蒙德一直不可抑制的发抖,直到天亮。 波尔吉特大王原定第二天要处理波希和继母的事情,雷蒙德没有心情参加,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大王的家事。他抱着毯子缩在帐篷里,眼泪君因为宿醉同样哪都不想去,正好可以陪着他。 马库斯出去了又回来过两趟,给他们带回来水和食物。直到傍晚他才回来,告诉雷蒙德他的学生波希非但没有被父亲处罚,反而被封为小王——大王的继承者。受封仪式预定这两天就会完成。 “那可真是皆大欢喜。”雷蒙德有气无力的说,他脸色发白,嘴唇发干,一天下来几乎滴水未进——一旦他尝试喝什么或者吃什么,总是不由自主的呕吐。 “……”马库斯沉默了一下,看着了看他不佳的气色,“你似乎病的很厉害。昨晚你是不是出去过?” 这个问题雷蒙德不想回答,他不想提及任何会让他想起昨晚经历的事。 一直到三个月亮都升上了中天,老九才回到帐内。他手上端着一杯液体,递给雷蒙德:“这个喝了。” 雷蒙德接过来看了看,是一杯牛奶——在帐内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温暖的橘黄色光芒。“我会吐的。”他对老九说。 “喝了。”老九命令他。 雷蒙德对于他这种态度冰冷的关怀实心怀不满,然而却无力反抗——老九只要换种语言再说一次刚才那句话,他不喝也得喝。 可是这杯牛奶却并没有引起预期中的呕吐反射,反而让雷蒙德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食道到胃部,在胸腔和腹腔中扩散,然后随着血液扩散到全身。包绕他的那种冰冷不去的死亡一般的威胁被驱散了,生命的活力再次在他身体中奔流着。 雷蒙德惊奇的看着空空的杯子,此刻内壁上依然在发出微弱的暖黄色光芒。 “这是什么药?”雷蒙德判定这绝不可能仅仅是牛奶,牛奶只是一堆蛋白质和水罢了,它没有这么神奇。 “里面有我的血。”老九面无表情的说。 “…………”雷蒙德有点震惊,继而又有些感动,“谢谢。”他真诚的说。 老九已经走开了。 雷蒙德本以为事情已经完满解决,他们也可以马上离开,不用妨碍大王家里的父慈子孝或者别的什么情况,然而老九却告诉他大王同意波希在受封仪式之后和他们一起离开,去帝国……历练一番。 听起来没那么简单的样子。雷蒙德想。 但这不是他关心的首要问题,如果说他们要等待波希同路的话,就意味着——他必须继续待在这里,而这里有一个极其变态又危险的邪术师。 关于邪术师,雷蒙德知之甚少。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是一群被法师和术士同时排挤在外的不入流又邪恶的家伙——不入流到老梅提到他们的时候仅仅一句话就带过。 倒是马库斯对这个行当有一些了解,通过他,雷蒙德才知道邪术师与法师完全不同,他们的施法原理更接近于使用自身潜能的术士——不同的地方在于,术士的力量来自于祖先的血脉与自身的天赋,而邪术师的力量来自于恶魔。他们要么是亲身与恶魔签订了契约,要么是祖先与恶魔签订了血契——恶魔的力量和印记会铭刻在他们的血脉里,同时,他们也要为恶魔献祭,付出代价,甚至被牺牲。由于力量的来源与正统的法师和术士截然不同,直接借用恶魔力量的邪术师不像法师和术士一样受到自身条件限制而在疲劳和耗尽的状态下无法继续施法——他们作为施术者几乎没有施法次数的限制,他们的法力永远不会枯竭——除非他们侍奉的恶魔被消灭。 而邪术师施放的,也并不是正统的法术,而是邪术。每位邪术师,都能掌握一种基础的邪术,这种邪术完全不同于法术,叫做魔焰。魔焰能够根据邪术师自身实力的不同而出现重塑,比如扩大攻击范围,扩大攻击距离,加大伤害,同时还能改变性状,比如恐惧之焰,暗影之焰,地狱烈焰,寒霜之焰,困惑之焰,强酸之焰等等,个个焰如其名,对接触者造成不同的伤害效果。 那晚雷蒙德就是被恐惧之焰包绕着,而裘远比他强大,他无法摆脱对方的攻击。 波希的受封仪式进行的很快,准备了三天之后就展开了。由于波希本人的邀请,雷蒙德不得不在“希望老师也能看到”的请求下勉强的出席了。尽管离的比较远,在见到裘神仙那一刻,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老九的胳膊。 受封仪式并没有想象中复杂,结束的当天晚上,大家就开始准备行李,雷蒙德松了口气。总算能原理可怕又邪恶的裘神仙了。 可惜。 第二天,发现裘神仙要和他们同行的时候,感觉头皮发麻。 “我自然要负责护送小王,”裘神仙无耻的解释着,丝毫不避讳雷蒙德憎恨的眼光,“而且大王也有些事需要我转达给帝国的众位元老。” 雷蒙德强忍着恶心转过头去不看他,他现在光是听到裘神仙的声音就难受。 他试着问老九能不能甩开这个恶质的神棍,老九给他的回答是:“他不会和我们一起走太久。” 雷蒙德一秒钟都不想和他一起走。 24、边城 “裘神仙,你夏日行程,天气炎热,路上骑马还适意吗?吃饭吃的饱吗?住宿还习惯吗?下人对你如何?我这里常思量着神仙你,我不曾忘记你,你可不要忘了我~”汤米裘——没错,这是“裘神仙”那朴素的本名,用一种调笑又嘲讽的语气,念着这份波尔吉特大王用游鹰捎来的问候。 队伍里没人想理他,而跟着他和波希的随从没人敢理他。 尽管如此,他一个人还是玩得挺开心的。 赶了几天的路,现在他们终于进入拉卡塔帝国的境内了。这一块与草原地区毗邻的省份,是帝国在十几年前与草原部族经过长期的战争之后取得的,它本身的生态环境可能与草原上并无差异,但经过经年累月的改造,不同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这个省份即使在边疆地区,也建立起了固定的城镇和要塞,民众的生活方式也并不是随水草而居。 这座边境小城叫清克尔,不是什么重要的一站,却是雷蒙德这么几天来可以在有屋檐的地方歇脚的第一站。 裘神棍和波希带的随从太多,小镇的旅店有些住不下,于是两批人分开,神棍带着小王去住另一间,雷蒙德他们一行人住在镇东这家不大的小旅店里。旅店的一楼直接用作了餐馆,虽然面积不大,却也还是有一些食客的。 雷蒙德一行人坐在靠里的一张桌子各自吃饭,隔壁桌挤了七八个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他们占有了我们的土地,拿走了我们的一切。狗娘养的帝国人!”雷蒙德听到其中一位有些愤慨的说着,“他们拿走的东西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父亲的!属于我父亲的父亲的!” “对!对!”周围的人附和着那位发言者,“还有属于我们父亲的父亲的父亲的!” “还有属于我们父亲的父亲的父亲的父亲的!” …………偏离重点了啊各位。雷蒙德一边吃一边听着,他倒不是故意要偷听,而是那桌子人越来越激动,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帝国强占土地,拿走资源,嗯,听起来和莱亚曾经向他描述的“邪恶的拉卡塔帝国”非常的吻合——对外扩张,对内压迫嘛。在莱亚的描述中,拉卡塔帝国由一群邪恶的坏分子统治着,他们横蛮残暴,不讲道理,不顾民生,四处扩张,底层人民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帝国内部民不聊生。 “帝国人拿走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却又用什么来回报过我们呢!”跑偏的话题回到了正轨,那个发言者的声音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公共水渠?”一个人不确定的说。 “啊对,供水用的水渠。那确实是帝国人带来的。”那个发言人承认道。 “还有环境卫生!”仿佛受到了鼓励一样,那个人接着提出。 “噢,是的,想想看他们来之前这地方有多脏……”另一个人附和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好吧好吧,我承认水渠和环境卫生确实是帝国人给我们带来的两样东西。”一开始的发言人说道。 “他们还给我们修了路。”又有人补充道。 “是是是,还有道路,”发言人接到,“这个是挺明显的,也无需多言。不过,还有其他的吗?嗯?除了水渠,环境卫生和道路以外,帝国人还给我们带来过什么吗?” “农作物灌溉。”一个人说。 “公共医疗。”另一个说。 “嗯……还有公众教育!”第三个人举例,“我的儿子都会看书了!我们家几代可都不识字。” “牧场!”一个人提出,“原来一个地方的草吃光了就得换,他们会种植,囤积和收割牧草。” “哦,是的没错。”剩下的人附和着。 “行,行,说得不错。”发言人敷衍着。 “还有葡萄酒!”又有一个人想到了新的例子。 “对,葡萄酒!啊,那可确实是好东西。”一个人感慨道。 “公共浴室。”新的例子依然在冒出来。 “呃,老实说,现在太阳落山之后出门比以前安全得多。”一个人若有所思的说。 “是的,那帮家伙对维持治安很在行。”另一个同意他。 “好了,好了,”发言人说道,“那么除了水渠,卫生,道路,灌溉,牧场,医疗,教育,葡萄酒,浴室,治安以外,帝国的狗杂种们还给我们带来过什么?!” “………………带来了和平?”一个声音小声说。 “你给我闭嘴!”发言人怒了。 “噗……”眼泪君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一桌子人全都转头看向这边,他只好捂住嘴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雷蒙德心中啧啧,果然,什么话都不能只听一面啊,莱亚小姐立场不同,对帝国的评价当然带有倾向性,就好像六国原先的乡党,贵族,被郡县制剥掉了利益,再无法从农民身上和国家之间盘剥一道,自然宣传暴秦无义,民不聊生。不过这帮人也真有意思,帝国夺走了他们的一切,带来了新鲜的饮用水,城市文明,环境卫生,社会治安,作物灌溉,公共医疗,民众教育,可再生的牧草,葡萄酒,公共浴室……可是除掉后面这一大堆,他们本来拥有的到底是些什么啊?喝了会生病的饮用水,肮脏的环境,糟糕的治安,靠天吃饭的粮食技术,生病光靠免疫力,满地大字不识的文盲,被牲畜啃荒的土地,不洗澡的人生…… 就算他们想夺回原来的好日子,光是坐在小酒馆里放嘴炮也没用吧。雷蒙德叹了口气。 ****** 注释: 这章两个梗全是抄的。 先来说第一个,裘神仙念的那段东西,是成吉思汗写给丘处机的圣旨。 原文如下: 宣差都元帅贾昌传奉成吉思皇帝圣旨:丘神仙,你春月行程别来至夏曰,路上炎热艰难来,沿路好底铺马得骑来么?路里饮食广多不少来么?你到宣德州等处,官员好觑你来么?下头百姓得来么?我这里常思量着神仙你,我不曾忘了你,你休忘了我者。癸未年十一月十五曰。 嗯,我基本上是照搬的。当初第一次看到就觉得…………大汗说话真亲切,带着一种李小龙的“我读书不多,你不要骗我”的淳朴风情。(其实穿越中世纪那篇里引用的窝阔台写给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的信也相当的……淳朴……) 然后为了确定大汗是不是说话一直都这么亲切,我还特意去搜了搜他的其他圣旨,结果刚好给我搜到这样一封: 成吉思皇帝敕真人丘师:省所奏应诏而来者,备悉。惟师:道逾三子,德重多端。命臣奉厥元?,驰传访诸沧海。时与愿适,天不人远。两朝屡诏而不行,单使一邀而肯起。谓朕天启,所以身归。不辞暴露于风霜,自愿跋涉于沙碛。书章来上,喜慰何言?军国之事,非朕所期;道德之心,诚云可尚。朕以彼酋不逊,我伐用张。军旅临试,边陲底定。来从去背,实力率之故然;久逸暂劳,冀心服而后已。是用载扬威德,略驻车徒。重念云轩既发于蓬莱,鹤驭可游于天竺。达磨东迈,元印法以传心;老氏西行,或化胡而成道。顾川途之虽阔,瞻几杖以非遥。爰答来章,可明朕意。秋暑,师比平安好,指不多及。 怎么样?感觉完全不同了是不是?文绉绉古风大气了有木有?亲切淳朴的大汗不见了对不对? 虽然我估计了一下应该是大汗的秘书帮他写的,不过还是去搜了一下,结果给我搜到关于大汗的某几位秘书的事,其中提到一段内容大约是,这几位投降的蛮宋文人,常常因为拟圣旨拟的让大汗不如意,而被鞭打,写不好就打,改了不好接着打,一直打到大汗满意为止…… 看看这封,再看看上面那封大汗让元帅亲传的,这帮软骨头货被人打实在是活该啊!!写的和BOSS风格一点都不一样不打你打谁啊!!你写成这样让大汗怎么办啊!!你看被我这种几百年后的蛋疼人士找出来一看就看出大汗用了枪手啊!!多没面啊!! 再说说长春真人丘处机丘神仙吧,裘神仙确实是借了他的名。其实以前我对丘真人无感,对他最大印象大概就是《东成西就》里面被周伯通摸胸的那位吧。 看了看那段历史和各种给真人洗地的文以及一些“高度的,积极的,正面的”评价,只想说,蒙古人一来立马带队投降跪舔的宗教领袖,不提他已经给够他面子了,居然还一大堆给这家伙唱赞歌的??? 当然,汤米裘和丘处机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后面一段吐槽帝国的全部抄自英国人上世纪70年代拍的嘲讽神片,巨蟒与圣杯系列(整个系列都很神)当中的《life of brian》。 40年前拍的2000年前的故事,拿到现在看也是字字珠玑。 原台词我贴在这里: FRANCIS: We‘re gettin’ in through the underground heating system here, up through into the main audience chamber here, and Pilate‘s wife’s bedroom is here. Having grabbed his wife, we inform Pilate that she is in our custody and forthwith issue our demands. Any questions? COMMANDO XERXES: What exactly are the demands? REG: We‘re giving Pilate two days to di∫Mantle the entire apparatus of the Roman Imperialist State, and if he doesn’t agree immediately, we execute her. MATTHIAS: Cut her head off? FRANCIS: Cut all her bits off. Send ‘em back on the hour every hour. Show them we’re not to be trifled with. REG: Also, we‘re demanding a ten foot mahogany statue of the Emperor Julius Caesar with his dock hangin’ out. P.F.J.: laughing LORETTA: What? They‘ll never agree to that, Reg. REG: That’s just a bar—— a bargaining counter. And of course, we point out that they bear full responsibility when we chop her up, and that we shall not submit to blackmail! COMMANDOS: No blackmail! REG: They‘ve bled us white, the bastards. They’ve taken everything we had, and not just from us, from our fathers, and from our fathers‘ fathers. LORETTA: And from our fathers’ fathers‘ fathers. REG: Yeah. LORETTA: And from our fathers’ fathers‘ fathers’ fathers. REG: Yeah. All right, Stan. Don‘t labour the point. And what have they ever given us in return?! XERXES: The aqueduct? REG: What? XERXES: The aqueduct. REG: Oh. Yeah, yeah. They did give us that. Uh, that’s true. Yeah. COMMANDO #3: And the sanitation. LORETTA: Oh, yeah, the sanitation, Reg. Remember what the city used to be like? REG: Yeah. All right. I‘ll grant you the aqueduct and the sanitation are two things that the Romans have done. MATTHIAS: And the roads. REG: Well, yeah. Obviously the roads. I mean, the roads go without saying, don’t they? But apart from the sanitation, the aqueduct, and the roads—— COMMANDO: Irrigation. XERXES: Medicine. COMMANDOS: Huh? Heh? Huh. COMMANDO #2: Education. COMMANDOS: Ohh. REG: Yeah, yeah. All right. Fair enough. COMMANDO #1: And the wine. COMMANDOS: Oh, yes. Yeah. FRANCIS: Yeah. Yeah, that‘s something we’d really miss, Reg, if the Romans left. Huh. COMMANDO: Public baths. LORETTA: And it‘s safe to walk in the streets at night now, Reg. FRANCIS: Yeah, they certainly know how to keep order. Let’s face it. They‘re the only ones who could in a place like this. COMMANDOS: Hehh, heh. Heh heh heh heh heh heh heh. REG: All right, but apart from the sanitation, the medicine, education, wine, public order, irrigation, roads, a fresh water system, and public health, what have the Romans ever done for us? XERXES: Brought peace. REG: Oh. Peace? Shut up! 25、帝都 老实说,由于先前的战争并非本土作战,帝国的社会治安和环境比旧共和国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至少雷蒙德一路从边境抵达帝都,都没遇到过道上的劫匪,反而多次看到定期巡逻的士兵和半道上的帝国驿站。官道上旅行的商户和百姓也比旧共和国要多得多。 果然,打仗能不在本土就不要在本土才是正理啊。 不过帝国的官道是要收费的,这点雷蒙德可以理解,就算刨去每天日常巡逻的士兵的费用,官道的修建和养护都得花钱,——在路上雷蒙德遇到过两次施工中修复道路的队伍。铺路修桥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么容易,有人觉得只要铲出一条平路来就好了嘛,实则不然,一般的路面要保证车马运行,必须垫细沙,煤渣,条件好一点的也许还要铺大块石板。而在干这些事之前,要先夯实路基。与此同时,如果无法避开容易塌方的路段,还得加固两侧或单侧的山体或者至少做好防御工作。 至于架桥,那更麻烦。道路需要规划考察,桥梁同样也要,一个河段上,到底在哪里架要综合考虑水文环境,降雨量,两侧对桥的利用率,这三项都需要大量的数据收集,勘测,调查,然后再开始动手架桥。 这些血本下去之后还要注意检修,不收费根本支撑不住啊。 但是雷蒙德他们沾了波希的光,拿着外交印章,居然一毛钱路费没交就顺利到达了帝国的首都贾辛图。这座城市比科劳肯更巨大,而相比起精灵的城市,有着人类城市特有的繁杂与生气。 裘神棍要带波希去办理外交事务,一团人先行离开,老九也与剩下的人约定了落脚地点之后,和波希一起走了。 现在只剩下马库斯,雷蒙德和眼泪君了。 “那么,现在去旅店吗?”眼泪君看着人来人往的繁华城市,有点希望能把行李放下然后参观一下。 “不行,”马库斯说,“我得先去取些钱。” 然后他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眼泪君一眼,眼泪君讪笑了两声,摊开双手表示他不会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也是,一路走来基本上都是马库斯在负责付账,如果他没有钱的话就没法住店了。这么说,莱亚的工钱果然在帝国也能领到啊。 然后他们顺着大路拐了好几次弯,过了一次穿过城市的小河,来到一栋高大端正的建筑面前。如果不看建筑物门口的标志,雷蒙德会以为这是个图书馆或者教会建筑之类的,——建筑物方方正正,古朴大方,透着一股严肃的气场。 建筑物的大门上挂着一个盾型的招牌,被漆成红底的木盾上,画着一把金色的四十五度斜向右放的长弓,一把同样是金色的剑以90度的直角与这把长弓交错,就像一个手写的小写x。——这是佣兵会所的标志。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佣兵会所都是同样的标志,但雷蒙德在好多城市都见过这个标识,感觉就好像什么连锁店的品牌一般。而马库斯一般都会去打着这个招牌的会所领些钱来补充一路的消耗。 在马库斯去找会所负责人领钱的当口,雷蒙德百无聊赖的在会所里东张西望。各地的佣兵会所大同小异,帝都与其他地方的不同大概就是——大,这一点吧。一楼大厅里放着几套展示用的盔甲,靠窗户和墙壁的三侧放着桌子和椅子,靠门的一侧是柜台,墙上空白处贴着赏金任务的传单,靠墙柜子里放着一些待出售的物品,有武器,防具,马具之类的,但似乎贩售生意不怎么样,雷蒙德看到有两件防具上都落灰了。当然,这种情况不难理解,如果是比较小的城市,也许在佣兵会所卖佣兵用得着的物品还是个不错的生意,但这里是帝国的首都,无论是武器还是防具还是马具,都有专门的营销地点,而且不止一家,你有充分的余地去自由的选择最合适最喜爱性价比最高的工具。 会所里人气还不错,除了把凳子搬到一起坐在大厅里各种扎堆交流信息的佣兵们,柜台方面也是相当的忙碌——差不多每隔一小会儿就会有人进来咨询的样子,而在小城市,柜台可是最闲的。 雷蒙德正在看墙上的赏金任务——嗯,有要求寻找物品的,寻人的,做保镖的,甚至还有直接招募参加小型战争的内容,马库斯从楼上下来,对他点点头,表示事情办好了。一位红发女性笑盈盈的跟着马库斯走了过来,走近之后雷蒙德才发现这是一名精灵,尽管同样是精灵,这名女性却和大多数的高精灵与木精灵不同——不光是外表上她有一头耀眼的红发,更是气场上的活泼与生动,以及大大咧咧的肢体语言,这在她那些谨慎细致的同胞身上是绝没有的。这样的精灵雷蒙德曾经也见到过几个,他们是生活在精灵王国南方的少数族群,生着红发,天性活泼好动。 她毫不客气的背着手歪着头,脸上挂着友善的笑,绕着雷蒙德转了好几圈,然后扭头问马库斯:“这就是雷蒙德先生吗?” 她说起话来语调就像跳跃的水珠,语速挺快。 马库斯点点头,向雷蒙德介绍,“这是这里的负责人,Pephennas女士。” “你好,”Pephennas先伸出了手,“既然你是马库斯的朋友,那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帮忙。” “啊……你好!”雷蒙德有点受宠若惊,毕竟这可是首都佣兵工会的负责人,“谢谢。”他伸出手去握那只纤细的女精灵的手,这才发现这个姑娘的右手无名指少了两个指节。 “挺酷的吧?”Pephennas发现雷蒙德注意到了她的手指,干脆大方的把手举起来,“这可是战争纪念章。” 佣兵果然是高风险的工作啊。雷蒙德再次感叹。 “那就这样吧,”马库斯说,冲P姐点点头,“我们先走了,还得去旅店。” “已经订好旅店了吗?”P姐问他,“没有的话我可以帮忙找家好的。” “已经和人约好了,”马库斯解释,“下次吧。” 然后他带上雷蒙德准备走人。 “呃……”雷蒙德犹豫的看着他,“Ningaear……”眼泪君还没来啊!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啊! “你们还有精灵同伴?”P姐好奇的看着他。 “是啊……”雷蒙德无奈的说,“刚才我一不留神他就不见了。”好吧,是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留神。 “是那边那个吧?”P姐指着大厅角落里围坐在一起的一群佣兵们,此刻他们正爆发出一阵喝彩和哀叹。 雷蒙德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眼泪君也混在当中。 他走过去,看到人群的中间放着一张小茶几,桌子的中间散放着一堆纸牌,而眼泪君坐在一侧,面前有一堆零钱。看到雷蒙德走过来,眼泪君抬头望望他:“诶?要走了吗?” “……你好像玩得挺高兴的样子啊。”雷蒙德看了看气氛,还好,佣兵们情绪比较正常,他松了口气,“我们该走了。” “哦,好的。”眼泪君倒是没有反抗,依言乖乖起来,把那一堆零钱塞进口袋里。 佣兵们发出一阵“赢了钱就溜掉”“再来几盘”的哄闹声,眼泪君揣着钱面不改色的钻出人群。 “你到底在和他们玩什么?”雷蒙德有点好奇。 “普通的纸牌。”眼泪君说,“他们不常玩,所以要赢并不难。” “你常常玩?”有点不明觉厉啊。 “嗯,以前玩过一阵。”眼泪君含糊的回答他。 雷蒙德换了个话题,他不是很想挖掘眼泪君以往的经历,毕竟谁都有不想和人分享的过去。他们就这样随意的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顺便点评着眼前的城市,在马库斯的带领下又是一阵走街串巷,才到了预定的旅店。 然后雷蒙德明白为什么马库斯要去取钱了,这间旅店的名字叫贾辛图旅店。这间位于帝国首都贾辛图,叫做贾辛图旅店的旅店,它的档次,大概就类似于位于中国首都北京,叫做北京饭店的饭店吧。 旅店位置极好,靠近城市中央,面朝城市广场,临着主干道。贾辛图整座城市由十字形的主干道划分成四个大区,两条十字交汇的地方是一片大型的圆形城市广场。 “那个……”雷蒙德对正在卸行李的马库斯说,“我们可以不用住这么好的地方,应该很贵吧。” “可我们约的就是这里。”马库斯回答他。 雷蒙德觉得他们的花销大概已经达到了使用马库斯工钱的地步了,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老九掏过钱。而自己是个穷鬼,还不如眼泪君会赚钱。想到这里,他认真的思考起来自己是不是能够通过表演魔法之类的来挣些钱补贴家用——他看到广场上似乎有人在准备焰火表演之类的,——早知道就跟老梅学学炼金了,说不定能做出什么特别昂贵的药水…… 吃过一顿质量兼具,相当丰盛的晚饭——尽管在精灵王宫也受到了不错的款待,但是精灵们的食量实在是太小了,上来的菜也……——雷蒙德简直不敢去看账单,贾辛图的旅店餐厅都做的华丽气派,高端大气,想必价格也不会低,尽管马库斯面不改色的把帐结了。 晚饭后雷蒙德坐在茶餐厅看夜景,帝国的首都夜间灯火通明,以至于天上的星光都黯淡了,广场上中央喷泉附近,真的有人在放焰火。马库斯坐在他对面无所事事,眼泪君在另一张桌子上和几个茶客玩牌…… 雷蒙德的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桌面,然后停顿了一会儿,最后他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疑虑:“你说,老九……唔,我是说阿格里提斯,他会不会就此丢下,应该说是,和我们分道扬镳?” 波希的临时封王,那天晚上老九突然出现——他之前很可能在和波尔吉特大王谈话,以及他们三个去拜会帝国的元老院,再联想到老九本身的身份——大陆上有相当影响力的骑士团团长,不难推测出这里面有什么政治交易在进行。问题是,如果老九因为没有获得女王的支持而改变了作战计划,也不再需要他们,那么……他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抬眼看了看马库斯,后者也正在看他:“我并不知道他的计划,他总是只告诉我们眼前的下一步。”他望了望外面,一个大型的粉红色焰火正在天空中爆炸,然后慢慢的扩散,直到消失,“如果他真的打算离开,我和你的保镖协议也没有结束。” “唔。”雷蒙德点了点头,虽然他心里也有些计划,但一路上都被各种人和事拖着走,并没有仔细的理清过那些计划的头绪和可行性,“那,如果没有老九,我还得一个人去光复莱亚的愿望吗?” “你和她之间好像并没有协议吧?”马库斯说。 “没有。”雷蒙德很干脆,就算有,他搞不好也会赖账——他可不是什么超级英雄,就算是超级英雄,要以一人之力拯救一个国家也很困难啊……连老九都知道要寻求帮助。 马库斯点点头,并没有进一步的建议。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还好外面的焰火噼噼啪啪,使得空气不至于冷清。一直到焰火表演结束,连眼泪君都已经收起了纸牌,雷蒙德才回过神,喝了一口茶。 早凉了。 “看来至少他今天是不会回来了。”他对马库斯说。 26、学院 之后两天老九依然没有出现。 雷蒙德问眼泪君,如果旅程到此结束大家一拍两散,他有什么打算。 “你觉得呢?”眼泪君一边动作迅速的洗牌一边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质疑我的生存能力?” “当然不是……”雷蒙德否认,眼泪君显然比他更懂得求生之道,只是……“你总要给自己计划未来吧?” 眼泪君轻轻笑了一下,把牌递到雷蒙德面前,“抽一张。” 雷蒙德抽出一张,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眼泪君把牌洗了两遍,抽出一张问他,“是这张吗?” “不是。”真的不是,眼泪君你技术不过关。 眼泪君也把牌翻过来看了看,然后用遗憾的口气说:“诶?真不是啊……”然后指指雷蒙德,“那你看看你口袋里那张是不是呢?” ……不会吧。雷蒙德有点不信,但还是拿出钱袋看了看,……尼玛,真有! 眼泪君一脸得意的靠在椅子上看他。 雷蒙德本来还想谈谈关于眼泪君的未来计划的,可是眼泪君跑到一边去逗卢克玩了。自从裘神棍离开之后,卢克终于敢于再次从背包里飞出来……尽管雷蒙德知道,汤米裘的那只蛤蟆大概能像吃苍蝇一样一伸舌头就把卢克卷住吃掉,但这条伪龙也实在太胆小了吧! 雷蒙德叹了口气,其实说来说去还是要怪自己,如果自己够强的话,卢克根本不用害怕别人的魔宠。 虽然和眼泪君关于未来的谈话完全没有进展,但好在老九回来了。让雷蒙德比较惊讶的是,波希也跟着他回来了。 雷蒙德默默站着等了一会儿,确定裘神棍确实没有跟在后面或者突然出现,才松了一口气。 据波希说裘神仙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就不跟着他们了。而波希现在通过帝国官方的安排,要进入首都附近的巴瑞凯德学院进行学习。 看来这个人质波希是当定了啊。雷蒙德想。虽然波希和老九都没说,但雷蒙德还是可以猜出一二,波尔吉特大王把波希封为继承人,再送到帝国来,明显的是将他作为交易筹码,摆明态度,——这种事在中国春秋战国时代很常见,国君把儿子送到更强的国家去做质子,来换取结盟或者生存空间。而质子这个角色,可没那么好做,看看秦始皇的老爹秦异人就知道啦。 只是不知道波希本人在这样一场交易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是身不由己父命难为呢,还是自己另有打算。 据说巴瑞凯德学院本来坐落在贾辛图城内,但是由于不断扩大规模,不得不移出城市以适应需要,现在它已经独自发展成了一座设施齐全的卫星城。 在刚刚建立的时候,巴瑞凯德学院原本只是帝国的军校,这一点,从名称上也能看得出来——Barricade Academy(营垒学院),除了位于首都贾辛图的巴瑞凯德学院以外,还有分别位于帝国四个方向主要行省省会的东西南北四所学院,据说如今一样都成长成了规模庞大的综合教育机构。 因为能进入魔法学院学习,波希还是相当高兴的——尽管按照雷蒙德从老梅那里观察出来的结论,波希这个年纪再开始学习魔法已经相当的晚了……更不要说他的知识结构恐怕和成为法师所需要的差距相当大。不过无论如何,既然帝国方面允许了这个要求,那必然有人要对他负责。 作为波希的老师,雷蒙德自然得送一送学生。对于这一点,老九并没有反对,而且他似乎很忙的样子,留了一句让他们继续等他,就又行色匆匆的消失了。 巴瑞凯德的下设分支学院相当丰富,除了保留了作为本体的军事学院——主要教授战术,指挥之类的;还有魔法学院——从军事学院里分离出来的,最开始的时候主要负责培养战斗法师,现在则有更多更广泛更全面的方向选择;自然学院——研究作物,粮食,树木,水文,气候,地质等等;工程学院——同样也是从军事学院中分离出来的,采矿,冶金,锻造,铸造,建筑,造船;甚至还有神学院…… 光是教学区就绕的雷蒙德晕头转向,而马库斯也表示太久没来过,翻新的地方太多,有点找不着北。于是一路上问了好几个人,才成功把波希给送到了魔法学院。 不得不说,不愧是由军校发展而来的学校,连魔法学院这样在其他地方大多都有尖塔建筑的存在,在这里都被修的像个要塞一般敦实…… 波希拿着帝国政府开的推荐信和文件,一路过关斩将,被推到了学院院长的面前。院长是个留着雪白短胡子,剃着短发的老爷爷,就像勇闯夺命岛里的肖恩康纳利一般——这才有法师的样子嘛!而且看起来比邋遢的老梅清爽多了!雷蒙德在心中赞赏着院长。 院长先是接过文件仔细翻阅了一下,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波希。他似乎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目光突然扫到了马库斯的脸上…… 院长呆滞了一下,然后突然激动了起来,最后他双手颤抖的握不住文件,几乎哽咽:“马库斯?马库斯 菲尼克斯?天哪……”他说着,从那张夸张的院长桌子后头绕过来,步履蹒跚地走向马库斯。 马库斯也愣了一下,继而迎上去扶住他:“多米尼克,我的老友!” 老院长上下打量着马库斯,眼圈都红了:“天哪,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快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这双老眼睛已经快要看不清了!你却还是和离开的时候一样……” 马库斯轻轻拍拍他,温柔的说:“我们都老了。” “不,我的朋友,”老院长摇摇头,“老了的只有我,你……”他双眼注视着马库斯的脸,“我的朋友,你只是变得更成熟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马库斯柔声问他。 “我很好,很好,”院长吸了一下鼻子,伸手比划了一下四周,“你看,我都当上魔法学院的院长了……” 然后院长转过身来,看着三个盯着他发愣的小青年,抱歉的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多年没见到他了。”接着他走回桌子边,拿起文件,“我看看,你的文件都没有问题。我会马上替你安排一位导师,在他对你进行评估之后,就能安排你进入合适的课程学习了。” 说着他摇了铃,进来一位助手,校长指示这位助手去请巴尔德法师过来。巴尔德法师很快就出现了,带着一身刚从爆炸现场死里逃生的气味和乱糟糟的外表。波希显示出一副“不太想跟着这个老师”的表情,拽住雷蒙德的手…… 巴尔德法师更像是老梅的学生啊,雷蒙德心中评价着。 校长把安排和要求大致向巴尔德阐明了之后,后者倒是非常爽快的接下了任务。拿好校长递给他的文件,他转过身来,热情的要帮波希提行李。雷蒙德发现巴尔德从那被炸的破破烂烂的法袍下伸出的胳膊结实有力,不像普通法师那么瘦弱…… 他带点疑问的看看巴尔德,又看看校长。校长善解人意的笑了,解释道:“巴尔德法师是一名魔武双修的近战法师,我看了波希的资料——对他来说,巴尔德是最合适的老师了。” 的确,对于波希这样身体健壮而又没有基础的少年,一个魔武双修的战斗法师也许更能寻找到适合他学习魔法的方法以及脑体的平衡点。 巴尔德干练的提着波希的行李就要往外走,雷蒙德一脸犹豫的看着一脸依依不舍紧紧拽着他的波希和一脸明显不打算放马库斯走的校长,目光在两个阵营之间扫来扫去…… “你们先跟他去,一会儿再回来找我就行。”马库斯大概觉得学院比较安全,摆摆手。 “啊,也好。”雷蒙德说,“就不妨碍你们叙旧了。”显然校长还有很多话要和马库斯聊啊。 跟着来看热闹的眼泪君也识相的跟着雷蒙德出了校长室。 27、故交 巴尔德安顿好了波希的住处,又带着他去见了几位同样是魔武双修的老师。安雅和莎曼莎看上去都相当的可靠——仅仅从外表上,她们就不像巴尔德这样脏兮兮的不修边幅,两位女法师仪表大方,着装整洁。此外还有和巴尔德一样一头乱蓬蓬头发,胡茬也没来得及刮掉的迪奇老师。强壮的完全不像一个法师的科尔,以及年轻的卡敏法师。 “你还会有其他科目的老师,等你开始上课,就能见到他们了。”巴尔德介绍着,“如果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你可以来向我求助。” 接着他转过去,用一种相当八卦的口吻,对自己的法师同僚们说着:“嘿,听我说,我刚才好像见到了马库斯 菲尼克斯!” “看来你的脑袋被炸坏了啊,”莎曼莎嘲讽他,“或者你指的是什么别的马库斯 菲尼克斯?” “我当然说的是那个马库斯 菲尼克斯!”巴尔德不服气的强调,“就是那个!” ……到底是哪个!雷蒙德在旁边听得好捉急。看起来马库斯远比他想的要有名。 “原来他还活着?”年纪比较小的卡敏开口,“我只在学院的历史记录里看到过他的事迹。” 是的,他还活着,就在你们的院长室里。雷蒙德心说,这帮人八卦就不能八出一点料来吗,互相这样打哑谜好玩吗!对于他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旁观者来说这样的聊天真是折磨人啊! 就在雷蒙德还期待着巴尔德和他的同伴们能多聊聊关于马库斯的话题的时候,巴尔德已经结束了和其他法师的玩笑,转而带着波希开始参观教室,训练场,实验室和图书馆。 雷蒙德有点犹豫的看着巴尔德,教室和图书馆就算了,训练场和实验室随便带人参观没问题吗? 巴尔德哈哈笑着说没关系,平时在开放日也有很多平民和学生家属过来参观学院的设施。他正说着的时候,一个小型闪电砸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接着,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声音,说了一声“抱歉。”。巴尔德大度的摆摆手,带着他们贴着建筑物继续往前,一边还解释着:“似乎是两个班级的学生在互相较量,不用在意。”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雷蒙德心里默默替波希捏了一把汗,学院方面居然放任学生用魔法互殴?就算没出人命,损坏建筑物怎么办,就算损坏不了建筑物,弄坏花花草草也不好啊。这么说来,学院修的像个要塞,还是有道理的。 他正想着,背后又传来一声炸响,只好加快脚步跟紧巴尔德。 最终参观完之后,巴尔德把波希交给卡敏,让他先带着波希去和同学们熟悉一下,然后自己把雷蒙德和眼泪君领回了院长室。 院长正在和马库斯促膝长谈,巴尔德简单汇报了一下波希的安顿就出去了。院长清了清嗓子站起来,邀请他们共进晚餐。 学院里的小餐厅虽然造型简朴,但食物的分量和味道倒是还不错。 马库斯一边和他们吃饭,一边介绍着和院长的过去:“我小的时候,曾经被寄养在多米尼克家里……” 雷蒙德点点头,嗯,这么说多米尼克是抚养过马库斯? “他的哥哥负责照顾我们,”马库斯说,拍了拍多米尼克的肩膀,“我两一起长大。” 雷蒙德差点被土豆泥噎住。他看了看白发苍苍的院长,又看看顶多不过三十岁的马库斯。 “哈哈哈,”院长笑了,“他可不会像我一样衰老。” 雷蒙德看向马库斯,马库斯不置可否。 “我们年轻的时候,”院长笑着说,“不,应该说,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和他并肩战斗过。” “那时候还有卡洛斯……”马库斯叹息着。 这次反而是多米尼克安慰的拍了拍他,“都过去了,我的朋友。都过去了。”他把酒杯递给马库斯,“至少卡洛斯没有白白牺牲。” 马库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为了卡洛斯。” 院长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年纪大了,不能喝太多。”他咂了咂嘴,对一头雾水的雷蒙德他们解释道,“卡洛斯是我的哥哥。” “请问您……今年高寿?”眼泪君问出了雷蒙德的好奇。 “哈哈,八十六啦!时光真是飞逝啊!”多米尼克老院长自嘲的笑了起来,他指指马库斯说,“看到他,我又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当年,我也曾经像你们一样拥有青春……” 雷蒙德的关注点是……既然马库斯和他一起长大,那马库斯多半也和他差不多年龄吧……这可真是……坑爹啊!完全看不出来啊! 老九就算了,他是龙,一百二十岁也没什么了不起。 眼泪君是半精灵,六十多岁也说得过去。 马库斯明明看起来很正常,怎么会有八十多岁…… “他曾经是巴瑞凯德最优秀的学生,”多米尼克滔滔不绝的说着,“最出色的战士,最具效率的指挥官。在与兽人的十几年战争里,他得到的勋章多的胸前挂不下!那时候,我们一家都以他为荣!能和他并肩战斗,真是我这一生最荣耀的时刻……他一度也是巴瑞凯德的荣耀……” “而如今,老朋友,你才是巴瑞凯德的荣耀。”马库斯笑着说。 “我永远都只是个小小的战斗法师。”多米尼克院长认真说。 既然这样,为什么马库斯现在落到了当佣兵的地步?雷蒙德低着头,默默喝了一口酒,心中疑惑着。看来这位同伴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啊。 “可惜后来啊,卡洛斯死了之后,一切都变了……”多米尼克伤感的说,“马库斯也离开了,只剩下我,这么多年……”他忍不住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 “都别说了……”马库斯给他倒酒。 虽然多米尼克院长说了年纪大,不多喝,可最后还是喝多了,整个人又哭又笑的。雷蒙德和眼泪君只能先告辞,学院方面倒是已经提前替他们安排好了住宿,马库斯留下来陪着伤感的院长,嘱咐了雷蒙德几句便放他走了。 学院的工作人员把雷蒙德和眼泪君安排进两人一间的房间,用魔法点亮了三块罩着玻璃罩的魔晶,放在房间的桌子上,又说明了一下房间内物品的使用规则和卫生设施,就退出去了。 雷蒙德陪着波希在学校逛了大半天,也累了,洗漱完毕就往床上一倒。 他本以为自己能很顺利的睡过去,却发现今天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量这会儿虽然身体疲倦,但大脑还在欢快的奔腾着。 “唉。”他叹了口气,这时候老九能来把他强制送入梦乡倒是不错。 “怎么了?”没想到旁边床上的眼泪君也没睡着,翻过身来看着他。 “啊,没什么……”雷蒙德有点惊讶,精灵的听觉果然很灵敏啊,“吵到你了吗?抱歉啊……” “嗯嗯,”眼泪君轻轻摇了摇头,“你有比这更吵的时候……” “那实在是抱歉啊——。”雷蒙德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之前做梦学魔法发出的动静太大,“我只是在想……马库斯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精灵,但他的年龄……” “并不是只有精灵才青春长寿啊……”眼泪君懒洋洋的说。 “那他总不可能像那谁一样……”雷蒙德翻了翻眼睛,“……是龙吧?” “看上去确实不像。”眼泪君补充说,“而且他和人类的关系这么好,龙可不会和一个人类老头一起喝酒聊天呢。” “是啊……”雷蒙德想起了老九的态度,眼泪君的观点很有道理。“而且听起来他还是和普通人一起长大的。” 也许他就是个人类吧。雷蒙德纠结着,慢慢睡着了。 28、旧梦 雷蒙德梦到了向川。 向川在跟他说话。 他说:“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 他说:“我不能再让他们伤害你了。” 他说:“我已经向我在美国的同学推荐了你。” 雷蒙德拼命摇头,他不想听这些。但藏在嗓子里的反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想告诉向川,他不害怕,他经得起考验,再多的恶意和反对,明里暗里的惩罚和使绊子,他都不畏惧,只要他们彼此依靠,彼此相信,彼此相爱。 “我不能看着你像我一样……”向川的声音在发抖,“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和我一起被毁掉。” 彼时向川已经暂时被停了教职,被学校调查。原因就是他和学生雷磊的关系。明明成年人完全可以自由恋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可是,校方给出的通知却认为向川和学生的关系,已经影响到了教学风气,学校形象,甚至教学质量,他的师德应该受到质疑,他的职位应该被再次审核。而雷磊的成绩,也因为这层关系,要打上一个问号。 管学生和教学的几位负责人找雷磊谈了好几次,每次的谈话都让雷磊有一种有嘴说不清的无力感,无论他怎么澄清,如何费力的重申了一次又一次自己和向川的私人关系并没有影响到教学,负责人都听不进去,他们的结论只有一个——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也是不行的。 雷磊觉得委屈,他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性向指指点点,但他不能接受这样粗鲁的判定和完全冤枉的指责。可他几乎没有人可以诉说,不论是同性恋也好,还是和老师牵扯不清也罢,没有人愿意听他的心里话,他们只是想找更多的谈资。 他只能逐渐在人群中沉默,然后……和向川吵架。 向川要让他走。雷磊无法接受这一点。在他心目中坦然,淡定,冷静,博学又温柔的向老师,居然要让他当逃兵。 这让在雷磊心中的完美形象出现了裂痕。 接着的一段时间,两个人为他走与不走争论过很多次,向川的教职被停,学校方面希望雷磊重新选择一位老师,或者由学校安排,雷磊不同意,但如此一来,他就没有导师了,毕业也成了问题。 “一个文凭而已。”雷磊当时对向川说,“我如果这时候低头,岂不是证明了他们的正确!” 可是向川却沉默着摇了摇头。 雷磊很失落,在他心里,只要两个人并肩坚持,再大的困难也能面对。可现在,面对是面对了,解决困难的想法却完全不同。 他当然知道,向川是想保护他。可他也想保护向川…… 然后,他突然哭的更厉害了。 ——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向川。 向川的手抚过他的脸,轻柔的替他擦去泪,然后低下头,吻了他。 柔软的嘴唇,温热的气息,一开始只是安抚一般,轻轻的碰触,吮吸他的嘴唇,然后这个吻变得缠绵起来,向川的舌头抚慰着他的口腔,与他唇舌交缠,挑逗着他…… 雷蒙德睁开眼,推开身上的人。 “你干什么?”他喘着气问。 “你太吵了……”眼泪君伏在他身上,撑起上身看着他,舔了一下嘴唇。 雷蒙德推开他,坐起来。很不幸的发现自己刚才居然真哭了。 眼泪君又凑了过来,小声对着他说,“你应该放松一下……” “我很好。”雷蒙德伸手撑住对方的肩膀,拉开距离,“回你床上睡觉。” “很好?”眼泪君弯起嘴角,隔着裤子把手覆在雷蒙德的分X身上,那里已经是半充血的状态,他试探着把手伸进雷蒙德的裤腰。 雷蒙德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说了,回你床上睡觉。” “然后呢?你怎么办?”眼泪君挑逗的笑着。 “关你什么事?”雷蒙德甩开他的手。 “我可得和你在一个房间……”眼泪君慢悠悠的说,“让我帮你吧,我还挺喜欢你的……” “不用你帮。”雷蒙德拒绝他,“你还是小孩子吧?我不搞小孩。” 听到这话,眼泪君表现的有些生气,他抓住雷蒙德的肩膀,把他拉近,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好好看清楚,我哪里像小孩了?我可比你年纪大得多!” “但精灵要90岁才成年。”雷蒙德说,“你多大?60?” “可我不是精灵。”抓在雷蒙德肩上的手加大了力气。 “按人类算你是老头,我也不搞老头。”雷蒙德飞快的补充。 “按人类算马库斯也是老头,可你不也很喜欢他吗?”眼泪君又凑近了些,“刚刚是梦到他了吗?” 见雷蒙德没有回答,眼泪君又低声笑了起来,“他可未必会喜欢你,看起来他似乎跟我们不一样啊……”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雷蒙德决定还是要澄清一下。 “哪样?”眼泪君几乎要凑到他嘴唇上了,“嗯?” 雷蒙德感受着眼泪君的呼吸,看着他水光莹莹的嘴唇,不敢和他对视。这么暧昧的姿势和气氛,只要稍微有一个大一点的动作,情况就会失控吧。 雷蒙德屏住呼吸,脑袋朝后移动了一点,想要转过头去避开眼泪君,但眼泪君动作比他更快,伸手扶住了他的脖子,又吻了过来。 他的嘴唇温暖饱满,碰触到的时候,让人有一种被抚慰的快感。雷蒙德闭上眼睛,伸手扶住眼泪君的后颈,不甘示弱的把舌头伸进对方嘴里。两个人纠缠了一会儿,眼泪君喘息着和他分开,又开始亲吻他的脖子,喉结……然后他拉掉雷蒙德的上衣,从锁骨到胸口再到小腹,一路舔吻而下。然后他拉开雷蒙德的裤子,手指挑逗的顺着阴X毛慢慢抚摸,一直到接触到已经完全勃X起的阴X茎。眼泪君伸手握住它,上下滑动了两下,低下头去伸出舌头舔着顶端,然后慢慢把它放进嘴里。 雷蒙德看着趴在自己胯间的眼泪君那毛绒绒的自然卷脑袋,感觉自己的下X体被眼泪君灵活的舌头和柔软的口腔内壁包裹着,口腔内温暖湿润,眼泪君收紧了颊肌,舌头贴附着阴X茎,轻轻滑动,用口腔的力量往里倒吸。然后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上下移动起来,唾液和雷蒙德的分泌物随着他的动作顺着阴X茎体流下来,粘湿了阴X囊的皮肤。眼泪君伸手缓慢轻柔的揉搓着雷蒙德的阴X囊,保持了一会儿,然后加快了动作,同时每一次吞咽都在逐渐加深,频率加快。 快感越来越强烈,雷蒙德伸手按住眼泪君的脑袋,后者似乎也明白这点,快速吞咽了几下,感受到了口腔内的胀大和跳动,将阴X茎头插到会咽,食道口的软腭受到刺激,强烈的收缩了几下…… 雷蒙德射了出来,感觉到眼泪君的咽部收缩了几下,停了几下,他才把已经软掉的阴X茎吐出来,抬头看了雷蒙德一眼,晶莹的绿眼睛里有温柔的笑意和情X欲,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之后问他,“要继续吗?” 雷蒙德几乎是被蛊惑一般的点了点头。眼泪君脱掉了短上衣和裤子,露出修长结实的身体,然后扒掉雷蒙德的裤子,跨坐在他大腿上,一边倾过身来啃咬他的喉结,一只手在他胸口和小腹上挑逗的轻抚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阴X茎。 “唔……”雷蒙德在他手指的刺激下又起了反应。 眼泪君不失时机的吻了上来,身体和他紧贴,暧昧的摩擦着。 雷蒙德搂住对方的腰,在亲吻中感觉对方正在把自己的手往臀部带…… ………… ………… ………… 哪里不对。 ……………………这件事情必须澄清一下好吗。 雷蒙德和眼泪君分开,有点尴尬的说,“呃……其实我……” “嗯?”眼泪君看他的眼神都有点迷离了,声音带点鼻音,真是诱人。 “……我习惯用后面。”他看了看眼泪君,只好尴尬的补充了一下,“不过……你想用前面也不是不行……” 眼泪君“噗”的一声笑出来,托着雷蒙德的脸,亲昵的抵着他的额头说:“好。那换你在上面骑我?还是你习惯在下面?” “在下面就好……”雷蒙德实在是懒得动了。 29、交易 眼泪君睡着的样子果然很可爱。也许是精灵的血统让他看起来安静又温和,他皮肤柔软温润,睫毛又长又翘——和老九那种看起来很犀利的长睫毛完全不同,他的睫毛看上去软软的又有一种潮湿的感觉,就像羽毛一般轻柔。 “——睡脸真的很孩子气……”雷蒙德想。 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相当的微妙,别说这家伙醒着的时候常常一脸嘲讽的笑容,而且小动作不断,就是在床上,技巧和熟练度也和小孩这两个字完全没关系…… 让雷蒙德比较意外的是眼泪君睡着之后会不自觉的往人怀里钻,好几次他为了和对方拉开一点距离差点滚到床下去,最后也只能认命的抱着这家伙的自然卷脑袋睡觉…… 马库斯这几天都在和故交叙旧,但每天照例会过来看看情况,雷蒙德一直想向他确认关于年龄的疑惑,却因为对方来去匆匆而且完全掌握住对话内容和节奏,而没找到机会下手。 老九果然觉得雷蒙德还有用。在失踪了几天之后他又回来了,这次则指定了继续的方针。 雷蒙德对这样被盲目的牵着鼻子走很不满,就算被霸王条款挟持住不能解约,老板也不能这么过分一点也不打算把公司发展状况透露给员工吧。 在他对老九表达了这方面的不满之后,对方倒是没怎么介意,直接把近况告诉了他。 基本上就是,老九先和波尔吉特大王达成了一个协议,这个协议的主要内容是他帮助波尔吉特大王获得一个松动的环境,让波尔吉特大王能一展自己的宏源,而在他需要的时候,波尔吉特大王向他提供必要的帮助,他同时答应这项帮助不会是无偿的。 “那汤米裘呢?”雷蒙德还是挺担心这点的,他一直害怕这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 “他是帝国的人。” “…………” “波尔吉特知道这点。” 其实仔细想想并不难理解,地缘上夹在精灵与帝国之间的草原地带,长久以来都四分五裂,互相杀伐,文明落后,对人类帝国和精灵王国来说是个没什么威胁的缓冲地带。但是随着较强大的部族消灭和吞并较小的部族,这个地区逐渐出现了一种可能实现统一的趋势。一个人人尚武,随时能拿出几十万骑兵的统一的草原帝国,和一个四分五裂连年内斗的分裂地区比起来,不论是帝国还是精灵王国,都比较喜欢和后者做邻居。 在与旧共和国爆发战争之前,帝国对草原地区的策略一直都是帮扶弱势,甚至是看谁变得太强就亲自上阵打他一拳,以维持互殴几方势力均衡的观赏性,然后又继续作壁上观。精灵方面也差不多,部族双方征战,他们对两方倒卖武器和军粮,调整双方实力,暗中出卖作战情报,只为了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而与共和国的战争之后,帝国短时间内要亲自上阵调整草原生态有些困难。虽然精灵的影响力依然在,但他们毕竟不像人类一样敢于掳袖子赤膊下场,波尔吉特大王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个实现抱负和野心的机会。 但任何事情都会有代价,波尔吉特大王的代价嘛,就是继承人作为帝国的人质,帝国抓住他的这条小尾巴,而这条小尾巴的本体最终会变成一条狗还是一头猛兽,那可就是个风险问题了…… 雷蒙德想到了公子小白。这个质子最终长成了春秋大鳄。 当然,从波尔吉特大王的角度说,他也许完全把波希当做了弃子,雷蒙德估计老九就是这么跟大王忽悠的,毕竟,继承人可以随时另立,一个儿子罢了,死了便死了。但是,如果真能死了,那是好事,不死,才是真正要了命的事情。历史上被别国挟持着王子,打着正宗名号杀回去扶持傀儡皇帝的事情还少吗。帝国大概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这桩交易中勉强点了头吧。 虽然说一个统一的草原邻居比一个整天互砍的要糟糕,但如果能控制住整个草原,则又比一个无法完全控制的分裂的草原要好。对帝国方面来说,这是一盘赌局啊。 当然,老九在其中的角色几近空手套白狼,忽悠一下大王还有点戏,忽悠元老院那帮老狐狸……呵呵。 除了带来了草原大王波尔吉特的质子之外,老九向帝国许诺了北方的土地,——尼德霍格的土地。是的,帝国虽然在对旧共和国的战争中,与尼德霍格合作,但它并不是黑龙的狗腿子,这个行动更像是一次参股——帝国帮黑龙进行人类的战争,而借助黑龙的势力,帝国能够更快的推进战线以及夺取和占领边境地带的争议领土,——相互利用罢了。 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什么不能和金龙相互利用?只要金龙开得出足够的价钱,足够的前景,来吸引帝国进行投资。 但遗憾的是,帝国的高层对于这头年轻的金龙的实力持怀疑态度,尽管他们表示不会在黑龙与金龙的战争中帮助黑龙,但也不愿意拿出更进一步的态度了。 很明显,他们打算观望到有明显的趋势之后再下注,老九目前的条件不足以让他们在他身上押宝。 “那么……你打算怎么改变他们的看法呢?”雷蒙德问。 “去北方,”老九把马鞍上的皮带拉紧,固定好,“拿回我的东西。” 30、圣城 尽管老九指挥了大方向,然而对于要去的具体地方,除了说过远在帝国国境线以外,他拒绝进一步说明。而对于北上的提议,马库斯略显犹豫,但也仅仅只是犹豫而已,并没有提出反对或者干脆脱队。 雷蒙德也有点犹豫,帝国治安好生活条件不错,他不太想再度进入一个不安定的丛林环境——尽管有靠得住的马库斯。不过,相应的,他对老九的宝藏很好奇,既然老九说了是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那多半就是金龙的财宝了……想想看,勇士们历尽千难万苦,跋山涉水,过关斩将,拼经验,升武器,斩恶龙,不就是为了龙的财宝吗。虽然好像有哪里不对。 按照老九指点的大方向,雷蒙德掏出在贾辛图买的帝国地图计划了一下,往北边的地方,有一座规模堪比贾辛图的超大型城市——圣城德拉根尼亚(Dragonia),从字面上来说,龙的城市。 这座圣城主要供奉着善龙之神巴哈姆特,这条神圣的白金龙代表着龙神艾欧的公正,高贵与力量。同时被供奉的还有龙神伊拉西斯——文明,创造与秩序之神;龙神艾恩,——知识与预言之神;龙神裴罗,——夏季,太阳与时间之神。 是的,全都是龙神。 但这只是德拉根尼亚得名的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守卫这座城守的,是真正的巨龙。 至少贾辛图旅店的酒保是这么说的。 “如果真的有巨龙在守卫帝国的圣城,”雷蒙德骑在马上,现在是阴天,他们在林间不疾不徐的走着,“那帝国为什么还需要借助尼德霍格的力量?” 他的问题就像一个小石头投入深潭,没有激起什么水花。显然,大家都各怀心事,从出发开始,马库斯的话就变少了,他似乎总是在思考着什么。而眼泪君对帝国并不熟悉,这个问题他也答不上来。 雷蒙德看着老九。 “银龙。”老九有点不耐烦的甩给他这么两个字。 “你是说守卫圣城的是一条银龙吗?”雷蒙德依然觉得自己的疑问没得到解答,“那么是由于它太弱所以……?” “18条。”老九又吐出一个短句。 ……你今天是抽一鞭子才滚一滚吗,雷蒙德看着他腹诽着。 等等……“18条?18条是指银龙吗?”雷蒙德难以置信,不是说龙在成年之后都独居吗?18条守卫一座城池?不觉得挤死了吗?而且,帝国如果有18条银龙这么牛逼又庞大的后盾,居然没有独步天下实在是太过分了! “当然。”老九皱起眉头,显然这个话题让他不太高兴,“银龙有他们自以为是的守则,为了这个守则,他们可以坚持轮流守护一座城市,但也仅仅只在意那座城市。” “……听起来你对他们挺不满的?”雷蒙德观察着老九的脸色。 “德拉根尼亚不是帝国的圣城,而是他们的。”老九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看起来你想从德拉根尼亚得到支援是相当的困难啊,雷蒙德在马上伸了一个懒腰。 在离开贾辛图的第四天傍晚,他们终于到了德拉根尼亚。这座城市与帝国的其他城市有明显的区别,尽管是同样是环形设计,各个区域却是等分成六个扇形向外扩张,每个扇形分出的弧形都与其他扇形对其,规整程度不亚于精灵。 城市的正中心是巨大的环形广场和神庙,显然除了龙,来朝拜的人型生物也是络绎不绝。 他们找到一家环境安静食物不错的旅店住下,吃完饭后,老九通知其他人他明天要去一趟神庙。 “你不是说过神也不过是有尽头的生命而已吗?”雷蒙德说,“我以为你不信他们呢。” “他们当然也只是生命,所以才可以讨价还价。”老九回答他。 ……所以你还不是要人家帮忙咯。雷蒙德心说。 雷蒙德在睡前翻着旅店放在桌上的一本关于龙神与祭祀的小册子,里面是对各式各样神只的祭祀的生平简介。龙神的祭祀大多数都是龙,雷蒙德读到了一个关于金龙艾达米瑞可的故事。艾达米瑞可在青年时期渗透进了一个伟大王朝的家族,成年时期他在其所在大陆的每个城市之间充当商务中介,到了老龙的年龄,他通过遍布全世界的商会作为代理掌握着黄金贸易,搜刮流通中的每个金币来充实他的宝库。伊拉西斯对他所培养出的文明感到高兴,邀请他进入神的国度。结果这条金龙竟然拒绝了,——看到这里雷蒙德忍不住啧啧了两声,金龙的秉性就算并不都是一个样,某些方面的共通点还真是明显。——后来伊拉西斯向艾达米瑞可保证他仍然可以继续在世界上活跃,而且在他的金山上自由睡觉,这条金龙才就范成为她的祭祀。 看来神果然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雷蒙德夜里睡得很不踏实,一直有什么在呼唤着他。不同于老九制造的那种意识清醒,情境清晰的梦境,这种呼唤模糊不清,似乎来自他自身,又仿佛来自遥远到不可触及的宇宙。他就这样反复的在浅眠中被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呼唤骚扰着,直到清晨,才完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勉强爬了起来。 老九已经准备好了要出门,雷蒙德出于好奇打算和他一同前往神庙——就算老九不去,他也会去看看,来到圣城,就算不朝圣,也有必要看看别人朝圣是什么样子嘛。 圣城所有的路都通往神庙。这是雷蒙德在旅店小册子上看到的一句话。 实际上还真是这样,不如说,圣城的道路是以神庙为中心向外放射的。而神庙是城中最高的建筑,你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它的尖顶和飘扬的旗帜,只要朝着那个方向,你就能到达。 如果说精灵对方形有什么执着的话,不得不说圣城的建筑者——也许是一条龙,对圆形审美也有着偏执的爱好。中央的环形广场四周均匀布置着36根极为高大的环形石柱,每一根的顶端都雕塑着龙的塑像。神庙主殿几乎是半环形的包绕着广场——这座巨大的殿宇与其他几座偏殿也围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弧。 进入神庙主殿,雷蒙德发现——这帮家伙是有环形强迫症嘛,天花板上垂下几十盏的环形设计的水晶吊灯,好吧,这是为了照明;但供奉巴哈姆特的大殿里,祈祷席位也是环形的是怎么回事! 为了证明龙神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吗! 雷蒙德一边吐槽一边跟着老九走,毕竟他并没有什么想要向龙神祈祷的理由,而他很想看看老九要如何与神交流。 然而老九并没有在大殿内停下脚步,转而进入了有牧师把守的内殿。由于没有获得资格许可,马库斯和眼泪君被拦在了外面。 “资格许可到底是什么?”雷蒙德问。 “龙和龙裔。”牧师的回答很干脆。 ……这根本就是搞种族歧视吧! 雷蒙德有点犹豫的看了看马库斯,他非常想进内殿去看看,但把另外两位就这么扔下好像也有点不妥。马库斯点点头,示意他跟老九进去。 内殿的朝圣者比外面少得要多,雷蒙德分不清龙裔和化为人形的龙,所以也搞不懂这里是否真的有很多龙——如果是真的,他们都待在这么小的地方不觉得挤到了需要恐慌的地步吗? 然而内殿没有任何圣像或是祈祷室,倒更像是一个大家休息的地方。殿内的人都安静的坐着或是站在角落里非常小声的交谈。 内殿里还有一座大门,雷蒙德几乎是直觉的被那座大门吸引着。那门的高度几乎直达天花板——即使不如大殿宏伟,内殿也有普通建筑物的五六层那么高。 门口站着两位不知道是牧师还是门童的双胞胎,他们五官完全一致,都生着一头银发,脸上的表情和气质却差距巨大。 这应该是龙吧。雷蒙德想,毕竟很少看到人形生物长着银发的。 老九朝他们走去。 “马尔维纳斯。”老九对一位称呼道,然后他又转向另一个,“福克兰。” “阿格里提斯。” “阿格里提斯。” 那两个人参差不齐的回应着,完全不合拍。 马尔维纳斯留着一头大波浪卷发,头发完全不加修饰的披着,穿着一身牧师的长袖制服,却把袖口翻起来卷到手肘,整个人靠在门上,即使老九向他打招呼的时候也没有站直。给人一种很放松的感觉。 而福克兰则相反,他把头发剪短,分头疏的整整齐齐,每一根头发都服服帖帖,而站着的姿势也端端正正,着装一丝不苟,领结的每一根丝带都长短对称——马尔维纳斯根本没有戴领结。 我绝对是在昏迷吧!雷蒙德心里吐槽,否则为什么正好会有双胞胎叫着两个名字啊! 福克兰从衣服里摸出一片银叶子,递给老九:“这是你的神印,请耐心等待。” 雷蒙德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叶子上若隐若现的显示着什么:“这是什么?” 他小声问老九。 “这上面显示他前面还有多少人在使用祈祷室。”马尔维纳斯倒是挺热心的。 …………那不就是排号吗。雷蒙德心说,就不能发几张纸叫号码吗,搞得这么高科技。 “你是他朋友?”马尔维纳斯继续问。 雷蒙德看了一眼老九,后者居然点了一下头。 “你也要进入祈祷室?”福克兰又摸出一片叶子,递给雷蒙德。 雷蒙德正要去接,马尔维纳斯插手了。 “嘿,别这么无聊,”他拿走福克兰手里那片叶子,“他们是朋友,可以一起进去。” “这并不符合规定。”福克兰去抢他手里的叶子。 “而且他看上去是第一次来,让阿格里提斯带着他吧。”马尔维纳斯把叶子揣进怀里,捂住胸口,又转向雷蒙德,“你叫什么?” “雷蒙德……”雷蒙德小声说,然后看到福克兰扑到马尔维纳斯身上生气的翻找。 “哦,雷蒙德,那你……等一会儿,和阿格里提斯一起……进去吧……”马尔维纳斯断断续续的说,同时对付着他的双胞胎。 老九已经独自走到一边去等待了。 雷蒙德也赶紧撤退到他身边。 “他们是守卫圣城的十八条龙当中的一对。”老九解释着。 “我猜到了。”雷蒙德看着那一对还在争抢一片银叶子的双胞胎兄弟,叹了口气。 他本来还以为银龙是如何严肃自律的生物呢。 等了不知道多久——建筑物里看不到外面的天色,老九终于站起来,说了一声:“到我们了。” 雷蒙德几乎快要睡着了,他看了看四周,人已经比刚开始少了很多,不过很奇怪的一点是,从双胞胎银龙把守的大门进入祈祷室的人,并没有从原路返回。 老九朝大门走去,双胞胎轻松的拉开了看起来重达几吨甚至十几吨的大门——在确认了对方是龙之后,这种行为看起来一点也不违和了。 雷蒙德跟着老九朝里走,进去之前,老九抓住了他的手。 31、神域 大门里头一片漆黑。尽管雷蒙德因为龙血的加持,拥有黑暗视野,可他现在却真真切切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估摸着这有可能是个没有光照的黑暗封闭的通道,试着用空着的那只手向旁边触摸了一下,什么也没有。 如果不是老九抓着他的手,那么他大概会完全分不清方向,也搞不清路线——在完全的黑暗中,往往主观认为自己在直走的时候,其实路线是偏离直线的。 他把另一只手也抓到了老九的手上,“还有多远?”,他问。 然后雷蒙德惊奇的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尽管他能够“说话”,可是没有介质来传播他的声音。我们的声音之所以能被听到,是由于声带的震动引起空气的震动,或者其他物质——声音在水下,金属中,骨骼中,或者其他材料中都能传播。 在真空中却不能。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雷蒙德下意识的捏紧了老九的手。 “我们现在就在神域中。”老九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这里最好用意识交流。” “哦,哦,那好吧。”雷蒙德想,“那我的想法你能听见?” “……现在能。”老九回答他。 “现在能是什么意思?我们接下来会怎样?要怎么做?神域是什么地方?危险吗?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雷蒙德一口气把想法全部想出来。 “……”老九没有回答他。 然后他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感知,就像周围的黑暗包绕着他,然后边界慢慢模糊,与他融为一体一般。 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在告诉他,这里是龙神居住的众星之海,那些被选中的生物可以长久的生存在这里——以实体或者灵魂的状态。这种感觉没有来源,也不像老九一样有着声音和形态,就像墨水浸润宣纸一样一点一点的侵入他的本能。 接着他又听到了那种呼唤,不具姓名,没有来源,却像是在血液中奔涌,在心脏中咆哮,原本完全黑暗的空间逐渐的出现了一些亮点,非常,非常的遥远的光亮,但是却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雷蒙德拼命的克制着,才没有甩开老九的手去追寻那些光亮。——此刻他自己的周围依然是一片黑暗,他看不见老九,不知道他是什么状态,只有手上的触感证明着他还站在自己身边。 接下来,一种特殊的存在感靠近他,似乎是在观察甚至说是在——审阅。雷蒙德感觉到自己的所有记忆都被翻起,所有的信息都无法自控的快速通过大脑,任何一个细节和点滴都没有被放过,那种感觉并不带着记忆本身应该拥有的情感,反而就像所有的影响在瞬间变成了二进制代码,在黑底的屏幕上高速滚动。 而非传说中所谓的死前“走马灯一般的回忆”。 这一个动作,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完成了,雷蒙德既没有来得及应对,也没来得及反抗。接着那个存在似乎又开始翻找更深入的东西,他并没有探寻雷蒙德的主观意识——也就是清醒时刻大脑所能提出的要求,反而在搜索来自他本能的诉求。 这种被人当做一块电脑硬盘一样的感觉还真是……不怎么好。 然而雷蒙德却不能拒绝,他连给自己拔插头都做不到。他的身体和本能随着这种存在的引导,似乎正在燃烧着,并不是真正被火焰烧伤的感觉,而是从内到外的爆发着力量和潜能,他甚至能听见血液在动脉中快速奔流,心房瓣膜射血的声音,一种能量伴随着血脉从心脏奔赴全身…… 然后它又与另一股力量结合,梳理着雷蒙德的心智,后者有更加确切的方式和形态,使得雷蒙德一下子就认出了它——魔法的力量。 魔法的力量冲刷过他的身体和头脑,以前从书里获得的认知变得无比清明,雷蒙德产生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恨不得尽快掌握自己所知。 这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然后周围的黑暗就像光明一般的逐渐散去,光亮回到了雷蒙德的视野中,最后这种渐变停止了,一开始的柔光感也消退了,雷蒙德发现自己正站在神殿外面,太阳迎着他的脸,照得他眯起眼睛,周围的景物清清楚楚充满实感,就好像他们直接穿过了那道门走到了外头,而先前的黑暗以及一切都并没有存在过。 他看了看老九,自己还拉着对方的手。 “圣城有一道通往神域边缘的狭窄缝隙,”老九解释道,“就像你刚才体验到的那样。” 这么一来,雷蒙德倒是能理解为什么有如此众多的银龙在此守卫。他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和老九讨论在神域中的遭遇…… 毕竟有些人连对着人工泥塑像许的愿都是忌讳说的,更何况这是一次和更高级存在本身的切身接触。想到这里雷蒙德忍不住想起了《第三类接触》这部电影…… “你感觉怎样?”倒是老九先开口问他了。 “呃……很奇妙?”雷蒙德不太确定要如何描述自己的感觉。 “具体点。”老九要求道。 “好像……有可能……有什么力量被唤醒了?”雷蒙德想到了奔流咆哮的血液和萦绕周身的魔法。 “你变强了?”老九观察他。 “大概吧……”雷蒙德实在不敢打包票。 老九点了点头。 “唔,那个,那你呢?”雷蒙德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当他被迫与那个存在交流的时候,完全没办法去关注老九的反应和动向,而且他非常想知道老九到底和神交流了些什么。 “我让他把你变强点。”老九看着他,显得还算比较满意,“看来还算可以。” “……………………”那还真是谢谢了啊!没想到老九就许了这个愿啊,雷蒙德心里感叹了一下,又想起来,神的帮助从来不是无条件的,所以……“呃,你说过是讨价还价,那么你……用什么换取的这个代价?” “什么都不用。”老九想了一下又解释道,“因为实在太容易了。” …………搞了半天这是白送的吗!什么叫实在太容易了啊!你行你上啊!雷蒙德只能等老九转过身去之后才做了几个表示反对的表情,什么啊完全就是浪费感情啊这金龙带他来只是为了捡便宜啊,自己以后再把他当人看才是作死呢! 然后他就在这种微妙的怨气里跟着老九一路绕回了主殿正面,马库斯和眼泪君已经参观完出来好一会儿了,两个人站在建筑物的阴影里边躲太阳边等着他们。 马库斯向来就属于不好奇的类型,不必要的东西他不会多问。 眼泪君目光在老九和雷蒙德之间来回转了几次,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手拉手……?” “哎??”雷蒙德大惊,低头一看,刚刚真的完全没有注意这件事。 难怪走过来的路上有几个姑娘看他们的表情是→_____,→这样的啊! 32、北方 过了圣城之后,帝国境内,便没有什么值得特意停留的城市和风景了。 帝国的北方边境是一道天然形成的山脉,终年积雪,关隘和哨所修建在山腰上,雪线之上人迹罕至。雷蒙德发现,即使在这样的地方,也依然有帝国的哨兵在轮流组队巡逻着,而他们的同胞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雷蒙德此时穿着雪鞋,一步一个脚印的缓慢移动着。他们的马匹几乎都受不了这样的严寒和地形,除了矮脚马和高精马之外,剩下的全都在离边境最大的城镇变卖,矮脚马和临时购置的两头牦牛一起负责背负行李和物资,高精马则拜托佣兵护送到巴瑞凯德学院,交给波希照顾。 雷蒙德看着牦牛和矮脚马的口鼻周围结上了冰渣,他呼出一口白气,把羊毛斗篷拉紧。虽然他并不感觉特别的寒冷——这大概是因为龙血的力量,但是这个复杂的地形,让人雪盲的景色,随时变化的天气实在是糟糕透顶。 他在心中埋怨着老九——为什么非得穿越雪山,为什么非得去另一边,最重要的是,你非要去就算了,为什么不干脆变成龙把大家带过去。就算他自己不冷,对眼泪君和马库斯来说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尽管两个人并没有怎么抱怨,雷蒙德觉得那已经是被糟糕的环境折磨的不想说话了。 越是靠近山脊的地方,越是找不着道路。唯一让人比较庆幸的是,老九大约是用了什么探测道路的能力或者魔法,至少没把队伍带到容易造成雪崩的松陷积雪地带。每天扎营的时候也够艰苦的,有几次他们不得不挖个雪洞然后躲进去过夜。雷蒙德常常担心小黄毛矮脚马会在路上冻死或者生病,但让人欣慰的是这样的情况没有发生。 沿着山脉走了将近一个月——显然老九选择了一条斜向穿越的道路,虽然说降低了坡度,但也拉长了路程,——他们终于来到了山脉的另一边。 不像南麓还有些山地气候,即雪线以上寸草不生,雪线之下气温回暖,山脉的北方完全是一片白雪皑皑的高寒地带,雷蒙德甚至感觉南北的海拔高度都有巨大的差异。 但好在虽然白雪覆盖,但也不代表寸草不生,站在断崖边缘远眺,雷蒙德看到墨绿的松林成为了雪的背景色,而天空极为高远,云层预示着又一场降雪。北方连绵的群山之间,一条河流穿山而过,给这块苦寒之地带来了一些生气。 “伟大的北方……”马库斯站在雷蒙德的旁边感叹着,他连帽外套帽子上的毛绒边缘被风吹的动来动去。 “我猜这儿你也来过?”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雷蒙德也会毫不意外。马库斯的经历远超过他的想象。 “我在这里出生。”马库斯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峰和天色,走回营地开始化开冰块取水。 雷蒙德望着他的背影,尽管知道马库斯不平凡,可是在北方出生这一点依然让他有些惊讶。 据雷蒙德的了解,北方原本是兽人和一部分被称为野蛮人的人类的聚居地。而北方的地下由于有丰富的矿藏和地热,也成为一部分矮人的家园。但是近一百年前,一种奇怪的瘟疫在兽人中蔓延,感染的兽人变得犹如行尸走肉,他们皮肤苍白,牙龈发黑,双目无神,甚至失去了思维能力,可是却力大无比,攻击力惊人。当时,部分害怕被感染的兽人和人类逃离了北方,逃往大陆的各个角落求生。而剩下的则在兽人女王的指挥下开始攻击其他种族。 当时由于矮人聚居在地下,对这个危机过于轻视,进入地下的兽人对北方的矮人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只有一小部分逃出生天,余下的部分则成为了兽人的奴隶。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长期在地下工作,被各种矿石辐射,矮人对于这种瘟疫呈现了惊人的免疫力——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记载表明矮人感染过这样的瘟疫。 除了习惯在地下建造城市的矮人曾经在这里定居,习惯于打洞的地精们也是这里的原住民。实际上,地精原本是尼德霍格得力的手下,但自从兽人被瘟疫腐蚀堕落,为黑龙所利用之后,他们就失去了尼德霍格最高的宠爱,沦为了二流的帮手。 根据老九的只言片语,雷蒙德推断出地精们多半在黑龙攻击骑士团的时候,盗走了骑士团的不少财富。而黑龙则直截了当的搬走了老九的小金山。 而他们现在的目标,就是找到地精偷走的财产。 “为什么不直接去拿走黑龙的财产?”眼泪君在一次躲避暴风雪的时候,问过老九。 老九当时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因为他打不过黑龙啊。雷蒙德心想,可他不敢说出来。 虽然雷蒙德也很怀疑老九拿到了地精偷走的财产之后,到底会不会妥善使用,但是,什么也没拿到之前,想这些也纯粹是空想。 “对了,你来偷地精,不,来从地精那里拿回财产,难道不会被尼德霍格发现吗?”雷蒙德担心的问老九。 “尼德霍格现在主要盘踞在靠北部的地区,而地精们则在靠南的山麓中打洞。”马库斯加入话题,“只要小心点,不会被发现。” “况且他们也不是尼德霍格目前最关注的目标。”老九说,“巴哈姆特答应过我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哦哦!”雷蒙德恍然大悟状,果然老九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只是给他增加了实力嘛,“那我们怎么找到地精们?” 据说原本打洞的地精们甚至在帝国的边境山脉打出了地洞,而且打穿了山脉两侧。而帝国方面发现了这点之后,非常干脆的运来了上万吨的炸药,在法师的加持下,将靠帝国这一侧的出入口彻底炸塌方,造成的小型地震恐怕把地洞内部也给毁的一干二净。 “据说他们的山洞像多层的迷宫一样复杂……”眼泪君也提出见解。 “他们几乎把打洞当做一种爱好,”马库斯说,“不像矮人,矮人开拓地下是为了建设,而地精……”他摇摇头,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知道这片山脉有一个入口,”老九说,“只要我们保持低调,他们自然会找上门来。” 等等,保持低调为什么会被找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啊。 33、坑道 老九所谓的“入口”,简直小的可怜。那是夹杂在树根与岩石之间的一道裂缝,雷蒙德非常怀疑就体格而言,他们四个根本没法挤进去。 然后老九就直接伸手把旁边的岩石给掰开了…… 里头是一间狭小的石室,一头墙上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通道。老九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走了进去。 而马库斯还在外头安置小矮马和牦牛。 雷蒙德看了看跟着他的眼泪君,犹豫了一下,对他说:“我先跟他进去,你等等马库斯,如果里头有岔道我会留个转向标记的。” 眼泪君点点头,快速的和他商定了一下标记用法。 然后雷蒙德就踏进了通道。 一开始的路线是单一一直斜向下方的,雷蒙德走得比较快,他想赶上老九。 坡度一直在减弱,直到几乎趋于水平,坑道里没有光线,雷蒙德靠着给一根登山杖施放光亮术来照明。 他估计自己大概独自走了二十几分钟,而且速度很快,可是路上却完全没有看到老九,然后他遇到了第一条岔路。这是一个三岔口,他往另外两条路上张望了一下,没有显示出有人的痕迹,他又试着叫了几声老九的名字,没有回应。 雷蒙德并不慌张,他淡定的开始往回走。老九根本不需要他们帮忙,他可以回去找眼泪君和马库斯,然后大家一起在外面等着就好。 他走了很久,比来的时候似乎要久的多。然后他又遇到了一个三岔口。 雷蒙德这下有点害怕了,因为他下来的时候没遇到过任何的三岔路。此刻他根本不知道是否该再次折回去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昏头走错了路,还是检验一下是不是现在的自己正在头脑发昏。 保险起见,他做了一个法术记号之后,再度折返,回到了刚刚那个三岔路口。这次他选了另外一个分支进行尝试,——毕竟路口的三条通道并没有什么外观上的区别,在地下无法分辨方向的情况下,弄混之后不小心走错是有可能的,他在这条通道入口的墙壁上做了个记号。 走了一段之后,这条通道呈现出了上坡的趋势,雷蒙德心中有些欣慰,说不定这条路是对的,然而上坡结束之后是一个比较急促的拐弯……这就肯定不对了。在走下来的时候,他没遇到过这样的弯角。 于是他只好折返,打算尝试最后一条岔路。 可是当他走到三岔口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更加不妙的事情,那就是他之前做的法术记号不见了。 雷蒙德的第一个反应是有人来过,可是不管是老九还是眼泪君还是马库斯,都没有必要抹去他的记号——且不要说后两者是否能做到。如果是他们抹去的,这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掩盖踪迹?危险警告?如果是后者,那么再留一个记号更符合逻辑,而不是抹去他先前做下的。 他头疼的坐在路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但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吧,雷蒙德想。是的,因为在地道或者矿坑里迷路走不出去而最终饥渴而死甚至精神错乱自杀的都是有的…… 想到这里他有点不寒而栗。 眼泪君说地精的坑道是复杂的多层迷宫,果然所言非虚。 雷蒙德打起精神站起来,这种诡异的情形下,在原地等待获救的可能性恐怕和自己找到出路差不多,再说现在连来路都不能确定了,说不定其他人也偏离了路线。 他在自己离开的这条通道的墙壁上留下一个魔法记号,不放心之下,又拿出小刀,雕刻了一个箭头。 接着尝试另一侧的通道。 实际上,在他来的时候的那条通道的墙壁上,也已经没有记号了。雷蒙德之所以还能记得到底是哪条没有尝试过,纯粹是用的左右手之分。 这最后一个方向的坑道同样也很长,雷蒙德的时间感在空无一人的狭窄通道里变得比较模糊,他一直坚持前进,直到脚下的平地变出了一定的坡度,他往上走着,抱着能回到出口的期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才发现在黑暗的前方传来光亮,虽然不是很肯定一定就是外面的光线——按照他在坑道里待的时间,说不定外界现在已经是夜晚了,——但他还是忍不住走上去要看个究竟,也许是几个队友也说不定。 保险起见,他先给自己施放了法师护甲和高级抵抗术。然后小心的靠近前方的光源。 还没有见到光源本尊,他倒是先听到了一个声音,是一个在唱歌的声音,歌声……异常难听,不论是歌本身还是歌者的技巧又或者是那把烂嗓子,都让雷蒙德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并不诡异恐怖,仅仅就是非常的难听,而歌者自己应该还挺乐在其中的,声音里的情绪听得出高兴的劲头。如果非要比较的话,这个声音大概就比用泡沫刮黑板好一些。 雷蒙德眼皮跳了几跳,犹豫了一下,这种让人毫无紧张感的歌声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最终他还是决定要探个究竟,无论如何,会唱歌说明起码是个智慧生物,搞不好能靠对方找到出去的路。 下定了决心之后,他往前走。 一直走到路的一侧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开口,在那个开口之外,并不是另一条通道,而是一个天然的洞穴,甚至还有地下水——雷蒙德已经在空气中闻到了水的味道。 光源来自这个洞穴靠开口附近的一个小火堆。 一名青灰色皮肤的地精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十分简陋的三弦琴,正在表情投入又愉悦的唱歌——或者说,发出噪音。 他的头顶上有一朵小小的雏菊,随着他脑袋的晃动,轻轻的摇摆着。 34、诗人 雷蒙德贴在入口处,看着摇头晃脑的小地精,犹豫着是否要对它施放一个“魅惑人类术”,相信地精肯定知道通道的出口,他要做的只是让他带领自己。但同时他又很怀疑魅惑人类术是否对地精有效。 这一点犹豫的时间,使得地精发现了他,它停止了自己那可笑的歌唱,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望着雷蒙德——显然他并没有预期会在这里遇见一个人类,又或者说,任何的听众。 雷蒙德和他互瞪了一阵,在用余光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地精之后,稍稍松了口气。 “是谁?”地精抱着琴问他,“黛西没见过你!” “你又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雷蒙德认为地精不值得坦诚对待,毕竟他们是黑龙的天然帮手。他默默的准备了一个闪电术。 “黛西是诗人。在这里寻找灵感!”地精倒是很老实的回答了他。 “诗人?”雷蒙德看着地精,对方脑袋上的小菊花晃来晃去,他惊奇的发现那朵花并不是装饰物,而似乎是——长在地精的头上的。 “黛西是诗人,很受欢迎的诗人。”地精强调着,拨弄了一下他的三弦琴,“人类是什么人?” “我是旅行者。”雷蒙德发现这名地精似乎不太善于使用人称代词,——他想起了星期五和泰山,两者都不会使用人称代词,只能以名字指代人物。 “旅行者,旅行者……”诗人地精默念了两下,接着又问,“旅行者为什么在这里?” “我路过。”这也不算是撒谎。 “旅行者要去哪里?”黛西问着,有些好奇的意思。 “找一个朋友。”……一个混蛋朋友。 “朋友在哪里?”地精接着问。 “…………我也不知道。”雷蒙德沮丧的回答。 “旅行者找不到朋友?”地精指出了他的难处。 “……会找到的。”雷蒙德自我安慰。 “黛西知道路,黛西可以帮旅行者找朋友。”小地精自荐着,“但旅行者必须帮黛西找灵感!” 雷蒙德有点不放心,虽然从言语中看,地精的智商似乎不是太高,但他觉得轻信不会是什么好的选择。 他没有朝地精走近,依然站在入口处,手放在背后,闪电的法球已经在他手里轻微的发出噼啪声。 “其他人在哪里?我是说,你的同类。”雷蒙德对这点最为怀疑,书上说地精习惯群居,“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因为黛西不是普通地精,黛西是诗人。”黛西回答,“诗人不和普通地精在一起,诗人……” 他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像想起了什么一样,高兴的说:“诗人……不同!和普通地精不同!” “所以你是主动离开他们?”雷蒙德接着问,“还是被他们赶出来的?” 然而小地精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又重复了两遍“黛西和普通地精不同!”。 雷蒙德挪动了一下身体,将手从背后移到身侧,与此同时地精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飞快的站起来躲进了洞穴的阴影中。 雷蒙德仔细看了一下,地精正试图搬动一块岩石,似乎是打算从岩石背后的裂隙中逃进通道。 “等等!”雷蒙德大叫,如果这家伙跑了那他就只能靠自己找路了,“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空旷的山洞里回响着他的声音,然后,是石钟乳上的水滴进水潭的声音,地洞中安静了一会儿,雷蒙德注意到地精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显然也在犹豫。 “黛西看到旅行者手上的法术……”地精难听的嗓音传来,带着不确定。 “不,这只是误会。”雷蒙德伸出手,两手空空的展示给它看,“我答应帮你找到灵感,你也帮我找到出口,怎么样?” “旅行者有什么灵感?”地精站在石缝附近不肯离开,“黛西要先看看旅行者的灵感……” 看来地精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单纯嘛。雷蒙德妥协的叹了口气。 “你想要什么样的灵感?”雷蒙德问他,如果说是音乐上的灵感,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自己唱歌也有五音不全的嫌疑,而三弦琴他是玩不转的。 “旅行者先写一首诗,”地精要求道,“要黛西没听过的诗。” 雷蒙德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黛西到底听过什么诗,不过他所知道的诗有很大可能性是地精没听过的。 The daisy follows soft the sun 雏菊跟着温柔的太阳 And when his golden walk is done, 当太阳走完他一天的金色道路, Sits shyly at his feet. 小花害羞的生长在他足下。 He, waking, finds the flower near. 醒来的太阳发现了小花。 “Wherefore, marauder, art thou here” “那么,你们为何在此?” “Because, sir, love is sweet!” “因为,先生,爱是如此甜美!” We are the flower, Thou the sun! 我们是花朵,您是太阳! Forgive us, if as days decline, 白天正在消失,请原谅我们, We nearer steal to Thee,—— 我们悄悄的靠近您, Enamoured of the parting west, 是留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 The peace, the flight, the amethyst, 平和,飞扬,晶莹, Night’s possibility! 还有令人期待的夜晚! 他把这首艾米丽狄更斯关于雏菊的诗歌背给小地精听。 地精听完之后,喃喃自语了几句,似乎在消化着这首诗。 “不错的诗,不错的诗,”地精说着,“它是黛西的。” 雷蒙德愣了一下,好吧,反正自己也对这首诗没有版权:“那么……?”他向地精问道。 地精重复着他的语句:“那么……?” “那么你可以替我带路了吗?”雷蒙德只好把句子补完。 “一点灵感不够,不够。黛西需要更多灵感。”地精说着,摇晃着脑袋,不过他最终还是从岩缝旁边走开,朝着火光走了过来。 “旅行者给更多灵感,黛西带旅行者走。”地精走到火堆附近,不再坐下,他抱着琴,一副防御的姿态。 “走一段,我给你一首灵感。”雷蒙德和他讨价还价,“我已经先给过你一首了。” 黛西似乎陷入了挣扎,过了一会儿,它拨动三弦琴,试着将刚才听到的那首诗唱出来…… 雷蒙德显然没有料到他的这个举动,被突然再次汹涌而来的噪音吓了一跳,而且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艾米丽狄更斯那念起来韵律感十足的诗歌,居然可以被演绎的如此难听。 地精唱完整首诗,谢幕一般鞠了一躬,然后期待的看着雷蒙德…… 雷蒙德只能违心的鼓起掌来,在心里默默恳求着艾米丽狄更斯的原谅。 “黛西是个好诗人吗?”地精问他。 “是个好诗人。”雷蒙德骗他,“那么,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 注释: The daisy follows soft the sun这首诗我搜了一下没有什么大能翻译过,所以只能自己乱翻,有些地方参考了网上其他人的翻法,比如最后一句。 艾米丽狄更斯比较有名的诗贴一首在这儿 I DIED for beauty .Emily Dickinson I DIED for beauty, but was scarce Adjusted in the tomb, When one who died for truth was lain In an adjoining room. He questioned softly why I failed? “For beauty,” I replied. “And I for truth,—the two are one; We brethren are,” he said. And so, as kin∫Men met a night, We talked between the rooms, Until the moss had reached our lips, And covered up our names. 殉 美 余光中 译 我为美死去,但是还不曾 安息在我的墓里, 又有个为真理而死去的人 来躺在我的隔壁。 他悄悄地问我为何以身殉? “为了美,”我说。 “而我为真理,两者不分家; 我们是兄弟两个。” 于是像亲戚在夜间相遇, 我们便隔墙谈天, 直到青苔爬到了唇际, 将我们的名字遮掩。 这首诗各个版本的翻译,我觉得余光中的是最好的,最有诗意,他也不亏是翻译界的超级巨巨。 35、地精 黛西很喜欢说话,也很喜欢唱歌。几乎是说着说着就会唱起来,有时候会拨两下琴弦,有时候就这么清唱,一边踩着奇怪的拍子走路,不弹琴的时候还一边比划。 如果不是他实在唱得太难听,雷蒙德简直有一种演《新白娘子传奇》的感觉。 在地精的带领下,雷蒙德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迷路了,因为这里的岔路是可以被改变的——许多的岔道口上都有机关,雷蒙德第一次看到黛西在通道一侧毫无异样的墙壁上捣鼓了几下,墙壁上的一块石板松动,然后缓慢的下移,开启的开口之外是另一条道路的时候,简直被气的无语……自己怎么就完全没有想到有这种可能! 这么说来根本就没有人动过他的标记,而是道路被改变了,他根本没找到自己所标记过的地方,而毫无意识的早就走错了路。 如此一来,这个地洞,是远比他所想象的可怕的要多的迷宫。 这种身不由己的恐惧感,让他更加的防范起带路的小地精来——在这里,地精可以随时把他扔在一个复杂的地方,并且恶意改变道路面貌,让他永远也出不去。 同样的,地精也对雷蒙德并不是很信任,他关注着雷蒙德的一举一动,尽管又唱又跳,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旦发现雷蒙德有任何的准备魔法的动作,他都会快速跑动到足够远的地方,然后告诉雷蒙德如果他施法的话,自己就躲起来。 雷蒙德不怀疑地精在这个地方的捉迷藏能力以及自己无法找到他的可能性,所以尝试了两次之后就放弃了。为此,他不得不多给地精背了两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由于每次到路口地精都要求灵感,雷蒙德也多少琢磨出了地精喜爱的风格,那就是必须辞藻华丽,至于内涵和通顺程度——那是无所谓的。有时候哪怕内容莫名其妙也行,只要堆砌的词汇足够华美,甚至达到繁复和累赘的程度都无所谓。 就这样,雷蒙德一路念诗,一路沉浸在地精制造的噪音里,走了大半天。一开始,他还坚持在每个岔口留下标记,但超过30次之后,他就放弃了——他不知道地精是不是在绕路,他感觉走过的路已经上上下下了好几次,而总体的方向似乎是在向下?也有可能这条通道就是这么麻烦和复杂。 最后他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下,也思考一下接下来到底怎么办——地精可能在耍花招,但他比地精更强,只要动作够快把对方放倒,在生命威胁下他不相信地精还会选择愚弄他;当然,如果没有耍花招那就更好,皆大欢喜,他甚至还可以多送地精两首诗。 “旅行者知道很多灵感?”地精问他,雷蒙德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想法被无意识的说了出来。 “还行吧。”雷蒙德点点头,至少足够背到走出去。 地精也点点头,他头上的小雏菊摇摇晃晃。雷蒙德有点疑惑为什么在这个没有阳光的地方这株雏菊生长的如此之好,是什么灵异事件吗…… 他们坐下来吃了些东西,卢克依然在背包里睡觉——伪龙不知道是讨厌坑道还是另有原因,自从进入此地之后就一直老实的待在背包里。 然后地精又开始唱歌,这次他给了雷蒙德特殊待遇,开始表演起他以前自己寻找到的灵感—— 是谁唱起黑色的挽歌 是谁守望白色的村落 我的水银我的烟火 还有我长满鸢尾的黑色山坡 热闹的风寂寞的山 灼灼光华的清澈灵魂 你们是我 不肯愈合的温柔伤痕 小地精仰起脸四十五度角仰视着雷蒙德——尽管如此,他们两的视线还是没有对上。 “你得把脸仰成90度才看得到我的眼睛。”雷蒙德心想,但没说出来。 地精依然执着的看着他,雷蒙德知道地精在等着自己的评价,或者不如直接说——褒扬。 尽管对方唱的难听到雷蒙德想把自己刺聋——他可是明白听力受损有多痛苦的,但为了不撕破脸,为了能出去,雷蒙德再一次背叛了自己的审美观,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为了避免由于停下来休息导致对方太闲而性质大发唱起来没完没了,雷蒙德提议再度上路。 黛西对此表示同意,他告诉雷蒙德——“很快就能到了。” “多快?”雷蒙德对此很怀疑,至少现在他还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空气,而且地精的时间观念到底和普通人是否一样也是个问题。 “再走过16个路口和一个山洞。”地精回答他。 好吧,听起来不近,但也不见得很远。 雷蒙德在地精断断续续的歌声里数着路口,……十二,十三,十四…… 就快到了。 他甚至听到了一点风的声音和一些遥远又模糊的嘈杂。 看来地精没有骗他。 十五,然后是,十六。 十六个路口过后,有一段较短的路程,接着,一个巨大的开阔的空间呈现在雷蒙德的面前。 这可以说是个山洞,或者也许还有别的称呼——它实在是太广大甚至能被称为一座地下城,一座建设的十分原始简陋,杂乱无章的地下城。 雷蒙德站着的地方只是一条石头小径,一面靠在岩壁上,另一面是几十米高的断层,小径的尽头,有一座小小的藤编吊桥衍生到更多的藤编吊桥中间,交织成了比北京西直门立交桥更可怕的空中蜘蛛网。 闪电和火焰在雷蒙德的两手中劈啪作响,蓄势待发。他眯起眼睛问地精:“这就是你说的山洞?” 这里是地精的聚居所。 黛西无辜的看着他,瑟缩着说,“走过山洞,就到了。旅行者要干什么?”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为什么不直接出去?我明明下来的时候没有经过这里!”虽然知道废话太多的BOSS总会被人弄死,但他觉得还是应该给黛西一个说明的机会。 “黛西只知道这条路。不是所有路黛西都知道的。”地精发着抖,防范的后退着。 然后他踩空了小路的边缘,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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