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录取通知书
饭桌上,沈和安把剥好的虾仁放到张柠碗里,张柠看着虾仁微愣,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夹起虾仁沾了酱油吃掉。 沈和安低头又剥了几个虾仁,放到王颢面前。王颢说不出谢谢之类的话,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 孙爱莲看着对面的两大一小,微微笑着冲老首长眨眼。 老首长正挑鱼刺,埋首装作没看见。 吃完饭,因为张柠手背烫伤,沈和安拦下他,带着王颢收拾饭桌。孙爱莲在旁边帮忙。 老首长站在阳台上,抽烟远眺,远处的海面上灯光点点,海风凉爽。 张柠犹豫了下,才走到阳台上, 老首长听到身后动静,往后扫了一眼。 张柠先开口问道:“沈和安是不是回不了原部队了?” 老首长有些错愕,原本他以为张柠要问他张一的事的。老首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狠抽了几口烟。 张柠也不催他,默默的站在他身旁,盯着远处海上漂浮的台湾小岛,今晚没有亮起灯光,黑乎乎一片,好像在天边挖了个黑洞。 “如果我说你和和安在一起,他就回不了部队,你会怎么做?”老首长把手中的烟掐灭,定定的盯着张柠。 张柠只是微微愣了半秒,就笑道:“给他找工作吧!或者,两个人开个店什么的!”他说的轻松,答案好像想了很久似的。 老首长蹙眉。 张柠啧嘴:“您以为我会放弃是吧?” 老首长盯着他。 张柠迎着海风放松的抻了个懒腰:“他的伤不可能还能回到原部队,我不知道你们会给他一个什么交待,但如果你们没有更好的安排的话,我觉得他出来做自己的事可能会更好!毕竟,部队也没办法待一辈子。不管他做什么,是什么身份,我都会陪着他。” 老首长轻咳了一声,打断他,张口想说什么。张柠淡淡的看过他,老首长吞回嘴边的话,张柠笑着放下抻在头顶的手,不为所动继续道:“我对沈和安是真心的,他对我也是。” 像是告白,更像是示威,堂堂正正的。 老首长想起张一,张柠身上的这股自信劲儿,跟他一模一样。 “你爸,可能真回不来了!”老首长突然道。 “我知道。”张柠看起来很平静,如顾满跟他报告的一样。 老首长顿了下,又道:“你知道你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吧?” 张柠看他,反问他:“你是想告诉我,我爸是怎么当卧底的吧?” 老首长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问他。 张柠低低的笑开:“他和那个叫什么克里斯的关系不一般吧!” 顾满不说,沈和安不说,甚至谢晓宇也不愿多说,张柠不是傻子,也能推断出些大概。那个叫克里斯的拉着他爸一起死,搞得跟殉情似的。 “我爸喜欢男人吗?”张柠忽然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老首长先是愣怔,再是震惊,最后化成一种茫然,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 张柠得不到答案,也不纠缠,自嘲道:“难不成同性恋也遗传啊!” 老首长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没什么立场反对张柠和沈和安。 沈和安从厨房出来,看到阳台上并排二战的两人,先喊:“张柠!” 张柠回头:“干嘛?” 沈和安走上阳台,在张柠和老首长脸上来来回回的观察。 “别看了,没吵。”张柠看穿他心中所想。他知道今晚沈和安所有过分的积极主动,都是给眼前的老首长看的。 被他这么一说,老首长略露尴尬。 沈和安挨着张柠站下,张柠顺势靠在他手臂上。沈和安顺势抬手揽住他。 老首长咳嗽两声,两人也没松开。张柠勾着眼角看着老首长,冲他弯着嘴角笑。沈和安也坚定的看着他。 老首长认输,叹息:“怕了你们了!” 三人回到客厅泡茶,老首长问起沈和安的左手臂:“医生怎么说?” 沈和安没答,张柠替他说:“需要慢慢恢复。”除了这个,医生还说,就算是恢复了,也无法拎重物,举枪更是没可能了。 这个结果,比判人死刑还要让人难过。 老首长听后又沉默。 沈和安打破沉默:“我知道,岛上我是回不去了。” 只有张柠知道,沈和安承认这个结果,费了多大力气。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清楚。 老首长无法否认他的说法。 沈和安问他:“我想知道上面是个什么想法。” 按照部队规定,残障军人是要直接退伍,可是沈和安还心存一丝侥幸,就算是从岛上退下来,他也还要继续在部队待着,哪怕是文职他也愿意。 老首长沉思半晌,道:“我只能是建议。”如果他一个人就能决定沈和安的去留,那他是死活都要留沈和安在部队的。 沈和安激动的挺直背,张柠抓紧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首先要把伤养好,恢复训练一定要做好。”老首长说完,看向两人。 张柠比沈和安还要兴奋,冲老首长敬了一个军礼道:“保证完成监督任务!” 沈和安被他逗笑,戳他头。张柠头一歪,就往他身上靠。 老首长正色,两人马上坐正了听他继续讲。 “等伤好了,你申请调动,至于调动到哪里,你先自己看。我这边也给你留意,只要还在部队待着就行。”老首长思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办法能够让沈和安继续留在部队。 “不管怎样,都是要恢复好了,才会有这种申请,不然就得退伍是吧?”张柠问。 老首长点头。 张柠看沈和安,他动了动左肩膀,面色凝重,显然对恢复没有信心。张柠伸手,搭在他左肩上,狠抓住肩头。 “一定行的!”张柠鼓励道。 沈和安深吸一口气,对他点头。 飞扬外语培训中心前台,电话铃声响个不停,谢晓宇刚挂断一个,又接上另一个。 “您好,我们是飞扬外语,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谢晓宇故意抬高了声音,听上去又活泼又甜,不管是女性家长还是男性家长都对此没有多少抵抗力。 蔡姐经过前台,顺便拿走谢晓宇的水杯,给他打水。谢晓宇冲她调皮的眨眼,谢谢她。蔡姐配合的做出被电晕的表情。 周晨在门口看到这一幕,不自觉的勾起嘴角,推门而入。 谢晓宇挂了电话,一抬头,就看到门口的周晨,灰白T恤牛仔长裤,穿的跟附近夏城大学学生似的,歪着头斜斜的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医生说你现在要静养,不能随便乱跑的!”谢晓宇冒出来的第一句话,是责备他。 周晨歪了歪嘴角,慢慢走近,把手里刚印好的一叠资料给他:“你那翻译用得着!” 谢晓宇接过,翻了两页,全是周晨转给他的一个商业翻译能用到的词汇和解释,厚厚一叠,也不知道周晨整理了多久。 “以前用过的,想起来就打印出来了。”周晨随意道。 谢晓宇把资料收好,应了声:“哦,这样啊!”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周晨很失望,转身进去里面。 他刚走到拐弯处,谢晓宇喊他:“那个,周——老师啊?!” 周晨深呼吸后,才转身,冷着脸看谢晓宇。 谢晓宇马上改口喊:“周晨,你晚上想吃什么?” 周晨这才缓了脸色,回道:“随便,你想做什么就吃什么!” 谢晓宇坐回前台,立着脖子才能看到里面的情景,周晨不紧不慢的进了李蓉办公室。他看着桌上周晨给的资料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总是轻而易举的就对他妥协,像什么话嘛! 李蓉看到周晨,一张脸笑成了菊花。 周晨刚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问她:“又要我干什么?” 李蓉赶紧拍他马屁:“我们周老师果然是爽快人!” 周晨嗤鼻:“有话快说!” 李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周晨一看就想抱头。 李蓉恭恭敬敬的把文件放到他面前:“我有个美国医生朋友,要夏城做交流,需要一个专业的水准高的翻译,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 周晨不耐烦的收起文件,塞到包里。 李蓉嬉皮笑脸问他:“那房子住的还满意?” 周晨无奈的瞪她,所谓的“吃人嘴短,那人手短”就是眼前这种情况,住李蓉的免费公寓,就不得不做她的免费劳力。 “凑合。”周晨面无表情的评价。 李蓉多问一句:“晓宇搬过去没?” 周晨眼神一下子冷下来,李蓉讪讪的笑:“晓宇比较有个性!”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周晨忽然开口,李蓉看他挺疲惫的。 “还不够喜欢吧!”李蓉插话。 周晨转眸看她。 李蓉盯着他的浅色眸子笑:“慢慢来!” 周晨哼笑,他并不是一个急性子啊! 周晨从李蓉办公室出来,刚好撞见往里面送文件的谢晓宇,两人目光撞上,擦肩而过。周晨抬手看时间,才三点半,离谢晓宇下班还要两个半小时。他想了想,找了办公室里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拿出李蓉给的文件开始阅读研究。 头上忽然漫过一片阴影,遮住了灯光。 周晨抬头,谢晓宇手里拿着一杯水,他低头,轻轻放到他面前,同时小声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去?” “等你一起,我开车来的。”周晨继续看文件,用笔勾勾画画。 “你先回去吧,回家累了还可以躺一躺。”谢晓宇劝他。 “你在关心我吗?”周晨看着谢晓宇,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羞涩。 不过谢晓宇毕竟不是那种纯情少男,羞涩感很快被掩饰下去,他轻轻的笑着,撇嘴骂周晨:“真自恋!” 周晨合上文件,起身要走,看着谢晓宇柔声道:“就听你的!” 等他走后,谢晓宇才敢放肆的红脸。他摸着发烫的脸躲到前台后面,把脸搁在桌面上周晨给的那叠资料上,他不懂,周晨到底想怎样。 九月,夏城的天一下子含蓄了许多。 张柠开车把沈和安送到1174医院门口,沈和安跳下车,冲他挥手,转身向医院里面走,去做检查。张柠本想跟着,无奈沈和安不让。这次检查无误后,沈和安就要开始恢复训练了。恢复训练是个艰难的过程,关系着他以后的前程,不管是他还是张柠,都很紧张。 张柠刚把车开走,他刚刚停车的位置马上跟上来一辆黑色本田,副驾驶座上的季同愁眉苦脸的向赵阳抱怨:“我我我不喜欢,喜欢医医院。” 赵阳把车挺好,摘下安全带。季同也低头姿势别扭的取安全带,赵阳习惯性的探身过去,想帮忙,但手伸到一半又收回去。 季同费了一点力气才把安全带取下,他第一次时间拿出手机看,上面有个秒表在跑,他按停后,把手机举到赵阳眼前得意的晃:“快快快了7、7、7秒!” 赵阳咧着一口大白牙点头肯定他:“嗯,不错,有进步!” 季同自豪的翘起嘴角,完全看不出口吃和肢体不协调给他造成的困扰。 “他藏得很好。”季同他妈陈秀丽是这么说的。 赵阳没想过揭穿他,季同需要时间,他同样也需要时间。 只有到了医生面前,赵阳才能看出季同的紧张和慌乱。对于那些复杂繁琐的测试,季同想努力的做好通过测试,可力不从心,越是想做好,越是做不好。赵阳隔着玻璃窗看到他想把一个小棍子准确无误的插进一个小圆孔但因为手颤,一直插不进去,额头上都急出了汗,旁边的女军生在耐心的鼓励他:“别急,慢慢来!” 赵阳拿头撞墙。 季同终于把圆棍插进圆孔,他长吁一口气,抬头寻找玻璃门外面的赵阳,看到他用头磕墙。他连忙低头,咬紧下唇,重新捡起一根棍子。 女军医的声音婉转温柔:“不着急,慢慢来,放平静。” 季同闭眼,不知道第几次跟自己说:“在加把劲,你要努力好起来!”他睁眼,努力的稳住想要颤抖的手,拿着棍子送到圆孔附近,插错了两次,第三次准备插入。 女军医让他再接再厉。 季同再拿起一根棍子,这次一次搞定。后面的测试,季同都是头两次不大行,但是第三次都能准确无误的成功。 赵阳双手插兜站在外面看着,眼神也随着他的动作时而紧张时而柔和。 楼下一层,中年军医看完沈和安刚刚做完的体检报告,渐渐蹙紧眉头。 “恢复的不是很好吗?”沈和安问道。 中年军医摇头:“也不是,伤口恢复的很好。” 沈和安看着军医,等着后面的“但是”。 “但是——”军医一开口,沈和安就露出了然的浅笑。军医脸上的凝重被他这么一笑,也冲去不少。 “你后面的训练不能急,要慢慢来,我估摸着,得要个一年半载。”军医说的笃定。 沈和安一颗心沉下来,一年半载,等于提前向他宣告:“你只能退伍!” 画室新接了两名小孩,一个叫阿年,一个叫环环,跟王颢差不多大,阿年有自闭症,环环左手残疾。孩子送来时,安雅不大想接,张柠二话没说,主动揽下来。 阿年的厨师老爸差点当场给他下跪,而环环的爷爷奶奶也是感激的不行,隔三岔五的往画室送自家种的菜和水果。俩个小孩家境都一般,张柠只收了一半的学费。 环环画画没什么天赋,但贵在认真,不管教什么,虽然没办法一下子学会,但多加练习也能画好。阿年跟她恰恰相反,只要拿上画笔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按照常规来,但画的画常常让张柠和安雅吃惊。 因为他画得好,王颢自然而然就跟他亲近起来。不过阿年不能说话,王颢不爱说话,两个小孩凑一块,除了画画还是画画。因为王颢的缘故,小星也跟阿年熟起来,画室里常常出现这样的逗趣场面,两小鬼在一旁认真的画画,小星像个猴子似的在两人之前蹿来蹿去,咋咋呼呼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柠退出画室前,威胁小星:“认真点,不要乱跑,今天画完了才能回去!” 小星被他威慑住,刚刚向王颢方向跨出去的半只脚收回来。 他下楼喝水,看到安雅挺着马上就足月临盆的大肚子从办公室里挤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纸。 “张柠,你看看这个!”安雅把那叠纸给他:“来好久了,早该给你了。” 张柠接过纸,第一页就是一个大logo标志,两个小天使,左边的侧身站着,右边的正面单身叉腰站着,世界著名的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张柠惊讶的看安雅。 安雅颔首,示意他往下看。 张柠翻到后面一页,惊讶得嘴都合不上,是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中间的被录取人写着他的拼音名字:zhangning! 张柠抬头看安雅,安雅脸上挂着神秘的笑。 “怎么回事?”张柠整个人都懵掉了。 63、以后的路 一晨工作室落户古厝村125号楼,刘念家。赵阳最终还是拗不过季同,答应了他。 季同带着丁一晨踏进院门,刘念捏着一只湿淋淋的芒果冲过来,丁一晨躲了下,刘念没看他,把手里的芒果给季同。 季同伸手接过,对刘念说:“谢——谢!”说的很慢,没有结巴。 刘念满意的笑,两手往身上蹭芒果的汁液。 丁一晨看着刘念痴傻的样子,皱眉问季同:“这个是傻子吗?” 季同点头,丁一晨马上撇嘴道:“能换个地方吗?” 季同一愣,摇头:“现——在,古——古厝——村,只只只剩——这一个了!” 丁一晨改口:“那就这样吧!” 他转身先上楼,嘴里小声的哼过,脸上的嘲讽一闪而过。季同没看到。 二楼的阳台可以看到海,甚至能够听到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两棵三角梅,顺着一楼的墙爬到二楼,在阳台上长出一个天然的绿色帐篷。 丁一晨脸色这才缓和,四周寻看一圈,满意的点头:“不错!” 季同挑眉:“必——必须的!” 刘念不知道从哪里扯了一张纸来,拿到手里把玩,嘴里发出奇怪的“咻咻”声。丁一晨觉得这傻子挺烦,想赶他下去,可是季同在旁边,看样子还对他挺好的,赶人的话都逼到了嘴边。 季同居然吃起刘念给的那颗湿淋淋的芒果来,还问丁一晨:“你要不要?” 丁一晨把头摆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就算了,谢谢。”表面上还是挺礼貌的。 刘念手上的纸突然甩到丁一晨身上,丁一晨虽然克制着,但还是露出嫌弃的生怕被传染白痴的姿态来,退开一步,离刘念很远。 季同看出他对刘念的嫌弃,哄劝刘念:“念——念啊,你你——下楼——去去玩——好好吗?”他说的费力,竭力控制不结巴。 刘念傻,觉得他说话好玩,居然跟着学起来:“念——念啊,你你——下楼……”还惟妙惟肖的! 丁一晨终于抓到理由,堵在口边的恶毒话跟倾泻的洪水似的涌出来,他指着刘念毫不客气的骂:“白痴!” 那种语气刘念太熟悉,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哀哀的看向季同。季同瞪丁一晨,挥手让刘念下楼。 “跟——跟跟他置置什什么气!”季同这时候才第一次觉得丁一晨可能真的如赵阳所说,没他想的那么好。 丁一晨见刘念终于走了,马上装出大度的样子冲季同笑:“他学你,我看不惯嘛!”好像他真的是为他打抱不平似的。 季同没多说什么,捡起刘念刚刚玩的那张纸,米白色的素描纸,翻过来一看,另一面画着水彩画,古旧的闽南街道,凤凰花老榕树,街道上阳光斑驳,远处两个相拥的人影,在画中的午后,看起来温暖又幸福。 他把画翻过来给丁一晨看。 丁一晨只瞄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就变了,他从季同手里抽走画,掰着画的角落看了又看。 季同也有注意到角落的落款,单单的一个n字母,小写的尾巴潇洒的翘卷着。 丁一晨看着画突然笑起来。 季同好奇看他。 丁一晨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他很兴奋的告诉他:“我找到我要找的人了!” 季同盯着他激动的脸想:“张柠吗?”他是后来才知道,古厝改造之前,张柠住刘念家。 张柠没把他被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录取的事情告诉沈和安,因为他在看完通知书之后,马上回复安雅:“我去不了!” 怀着九个月身孕的安雅差点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知不知道我给你争取这个机会费了多大劲啊!” 张柠除了说“对不起”,别无他法。 安雅由骂改劝:“张柠,你在油画道路上能够走得更远的!现在那些杂志插话和这种教人画画的工作只会毁了你,毁了你的灵性!” 这个道理周建军早就跟他说过,他何尝不知道,一旦没了画画的灵魂,有多可怕! “我现在不能走,对不起。”张柠还是咬定。 安雅泄气,问他:“为了沈和安?” 张柠不犹豫的点头。 “死心眼!”安雅骂。 张柠笑:“可不是嘛!” 是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呢,世界排名第一的美术学院,多少学习画画的人梦寐以求的学府,安雅帮他报名,走动关系弄到了一份名额,而他却轻而易举的就说放弃。 死心眼又怎样?沈和安现在需要他。 医院的报告还是不容乐观,沈和安把军医说的话告诉追问不停的张柠:“起码得要个一年半载!”他说这话时的样子沮丧透了,张柠从没见过他这种样子,像一只深受重伤的兽。 “医生说的是概数啊,没说一定要多久啊,可能别人要一年或者更久,但是你或许只要三个月,两个月,甚至一个月呢!”张柠说的轻松。 沈和安微愣,张柠上前抱住他,朝他耳朵里吹气道:“别急,别怕,不是还有我嘛,王颢也在呢!你可不能被打败!” 沈和安一振,张柠拿胯顶他,下面肉肉的一团刚好蹭过他的大腿根。 张柠的呼吸在耳边潮乎乎的。 尽管心情沮丧的不行,但受到这种赤裸裸的邀请和刺激,沈和安还是迅速的硬了。 张柠在他耳边轻笑着诱引道:“要不要做?” 沈和安闭眼,深呼吸,脸往张柠脖颈间凑,双手捏他屁股,揉搓的动作很下流。 张柠怀念被他进入的触感,前面涨痛,他搂着沈和安的腰,把他抱起来。 沈和安微微受到惊吓,张柠抱着他往侧卧走。本来在沙发上画画的王颢回过头来,看到爆发前的两人,小声的问:“你们,要干什么?” 被高高搂着的沈和安冲他挥手:“今晚你去老师房间睡!” 王颢看着两人脸上按耐不住的激动表情,似懂非懂,马上乖巧的收起画本,钻进张柠住的主卧,并关上门。 张柠把沈和安放倒床上,沈和安躺在床上,仰望着上方的张柠,勾唇眯眼,彻底的性感尤物。 他伸手摸他的头,毛绒绒的像个球。 张柠骑到他身上,俯身舔舐他的嘴角。 沈和安主动张嘴,伸出舌头。 张柠咬住他舌头,用牙齿在粗糙的舌面上来回的刮擦。 沈和安闭不上嘴,多余的口水溢到嘴边,张柠放开他的舌头,吸允他的嘴角,把多余的口水卷入自己口中。 他的动作太银荡,沈和安居然笑场。 张柠把手指探进他嘴里,故意压低声音骂他:“死样!” 他放低的声音低沉性感,听起来好像特意勾引一样。 沈和安抬腿蹭他的腿间,硬硬的一大团,烫的跟烙铁一样。 张柠捧着沈和安的脸,向中间挤压,他的眉眼变形,嘴唇撅出来。 “今天我免费让你享受一下,怎么样?”张柠发出邀请道。 沈和安用被挤变形的眼睛看着他,嘴里发出呜咽的笑,他的声音也低沉的厉害,带着情欲的迷狂。 “怎么享受?”沈和安拉开他的手,眯眼问道。 张柠舔嘴唇,露出世界上最魅惑的笑。沈和安全身都着了火,躁动起来。 “我发现你最近技术有长进啊!” 舌头袭卷乳尖的时候,沈和安抖了下,闷哼一声:“哈——”尾音都在打卷儿。 张柠含着他硬挺的乳尖,故意用牙齿细细的啃咬。另一只手顺着腹部蜿蜒的慢慢摸到最硬的地方。 张柠吐出乳尖,舔了舔嘴角,沈和安垫着两层枕头,垂眸看他,眼底覆着浓浓的水雾。 “好硬!”张柠的手伸进裤子,握住那巨物,顶端已经湿了,有黏湿的液体流出来。 沈和安按住他的背,深深的喘息。 “你这个小骚货!”他骂。 张柠抬头起身堵住他的嘴,唇舌交缠。 沈和安的手趁机伸到他下面,一样的膨胀不堪,一样的火热,一样的湿嗒嗒。 “你好大!”沈和安咬着张柠的耳朵描述他掌心的巨物。 张柠的手也伸到下面,掏出他的巨物。两根滚烫的东西碰到一起,两人同时呻吟:“嗯——哈!” 沈和安握着张柠的手,将两根握到手中,一起上下移动。 同时嘴上也不停下,彼此的舌头在对方口腔交换纠缠。 空气里都着了火! 就这样,光是蹭着,都上了云端! 沈和安先射,射经的时候哽着声音激动地喊:“张柠——” 压抑动情的声音让张柠很快也到顶点,低喘一声,白色的经验射到沈和安腹部。沈和安摸了把:“好浓!” 张柠也他射到自己腹部上的精ye蹭到他身上:“你也一样!” 虽然射完,但是两人还硬着。 张柠冲沈和安歪嘴一笑,低头含住他射完精还硬着的巨物。 “真苦!”张柠尝到他经验的味道,带着腥膻的苦味。 沈和安手上还有刚刚摸到的他的经验,放到嘴边舔了下,皱眉评价:“确实好苦!” 两人都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评价完后,两人相视一笑。 张柠含住沈和安的硅头,舌尖叹进那个小孔。 沈和安抓住他的头发,喊:“别!” 张柠受到鼓舞,含住硬的不行的柱身,用力吸允。沈和安长喘一声,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拎起来,张柠仰着下巴看他,微张着嘴,双唇艳红。 “不喜欢吗?”张柠故意问。 “别那样弄,很快又出来!”沈和安怕把持不住。 张柠挑眉得意的笑,沈和安让他转过身来。张柠知道他想干什么,转过身去。沈和安湿润的呼吸很快吐在他胯间,他还没开始干什么,张柠的下半身就竖的高高了! 沈和安粗糙的舌头含住他时,张柠低喘:“嗯哈,好棒!” “你的好大!”沈和安用舌头勾画他下身的形状。 张柠含住他的,舔了几口,就喊:“不行了!” 沈和安学着他刚才的动作,坏心眼的用舌尖堵住他的码眼,同时手指探进他的后面。 许久没用过的地方,进第一根手指时并不顺畅,哪怕涂够了润滑油。 “你夹的太紧了!”沈和安第二根手指始终伸不进去,可是被夹在里面的手指感受到的热度和紧度已经让沈和安激动的全身发紧了。 张柠尽量放松身体:“可以多进一根了!” 沈和安的三根手指进去,慢慢转动。本来紧致的入口慢慢放松。 张柠的声音听起来跟海水一样的揉:“快,快进来!”他扭着屁股邀请了。 沈和安抽出手指,稳稳的躺在床上,下半身的巨物举得高高的。 张柠只瞄一眼,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大大方方的跨坐到他身上,扶住他的巨物,抬高屁股,把那烫手的东西慢慢含入后面。 他故意做的极慢,硅头被狠夹的时候,沈和安爽的长呼。张柠空着的手抚摸自己的下面,上下撸动,同时冲沈和安勾起眼角。 沈和安恨恨的骂:“妖精!”双手主动扶住张柠结实的腰侧,抬腰往上轻挺,粗长的烫人巨物瞬间全部戳进身体。 张柠呻吟一声,喊:“痛!” 沈和安停下来,等他适应了,才看看慢慢碾磨。 张柠被他磨的全身发软,俯身低头报复似的咬他胸口,同时自己抬腰下腰,寻找着兴奋点。 张柠趴在床上,沈和安扶着他的腰在他臀间抽插。 红色的利器像剑一样,沈和安看到被他顶开的穴口,翻着红肉,多余的润滑剂被挤出来,臀间泛着湿漉漉的水光,很性感。 “爽吗?”沈和安伏在他背上,抽插着问他。 张柠扭身,拉过他的头,跟他接吻。吻完了表扬他:“good job!” 沈和安受到鼓励,更加卖力的挺进。 张柠握着自己的那根,上下撸动。加上后面的刺激,很快就想要爆发。 沈和安感觉到他后茓的紧缩,伸手握住他的那根,硬的发烫。 张柠喘息:“让我射!” 沈和安却用手指坏心眼的堵住他铃口:“等我一起!” 张柠难耐的骂:“操!”同时故意夹臀,缩紧后茓。 沈和安被夹的舒爽,闷哼出声。 张柠扭臀,坏笑着问他:“感觉如何?” “又热又紧,快化了!”沈和安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感受,那根嵌在张柠火热的体内,也快到了极限。 张柠也告诉他:“你那根我很喜欢,捅的我很爽!” 沈和安加快速度,张柠被撞的呻吟不断,同时抓着他手,安抚自己的那根。 快到最后,沈和安突然抽出来自己那根,张柠转身瞪他。 沈和安把他翻过来,抬高他的腿,正面插入他。张柠也动情的用腿紧箍他的腰。 “我要到了!” 张柠哼着,浑身打颤,白液都射到沈和安腹部,同时后茓缩紧,沈和安加快抽送速度,在快要爆发之际,抽出巨物,对着张柠的腿间射出。因为太激动,腹部的肌肉都在颤抖。 沈和安射完,趴到张柠身上喘息,张柠把两人的巨物一起握到手中,慢慢撸动,等待余韵过去。 两人都完事后,张柠慵懒的躺在沈和安胸口,嘴里叼着烟,望着没拉窗帘的窗口,外面是淡黑的天,远处的海蜿蜒成一道线,海上的渔船小岛,星光点点。 海风撩起窗帘,麻布蹭过墙面的声音,唰唰的,跟海浪似的。 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安静的夜晚。 沈和安从张柠嘴里抽烟,张柠故意使坏,咬着烟头不放,沈和安第一次没拔下来。张柠轻轻的笑开,沈和安才抽出烟,放到自己嘴里,烟头被张柠含咬过,湿湿的。他深吸一口,尼古丁被吸进肺里,他呼吸,烟在肺里转了一圈,从两个鼻孔冒出来。 “沈和安!”张柠连名带姓的喊。 沈和安餍足的哼哼一声。 张柠听出他的满足,又轻轻笑开。 “我技术不错吧?!”张柠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不知为何突然想夸耀一下。 沈和安轻“嗯”,伸手摸张柠的嘴,张柠追逐着咬他手指。他被张柠啃得发痒,冒出一句流氓话:“上面和下面都不错!” 张柠愣怔,牙齿重重咬下。沈和安痛呼:“哎呀!” 张柠把沈和安的手抱在胸口,哈哈的笑。 “有你可真好!”沈和安叹道。 张柠“嗯哼”一声:“metoo!”整出两字英语。 沈和安的手在他胸口比划,本来抑郁难过的心情因为这场酣畅的性事缓解不少,起码不再那么难受了!就像张柠说的一样,起码还有他啊,王颢还在,他可不能随便就被打败了! “如果不能继续在部队待了怎么办?”张柠从他嘴里只剩下烟头的烟,塞到嘴里猛吸一口,烟头直接到头,他把烟头按到床头的烟灰缸。 沈和安最怕的就是张柠嘴上说的情况,不能在部队待了,他要怎么办? 沈和安久久不出声,张柠侧身脸朝他,就着朦朦胧胧的黑,看他的脸,眼底的阴影很深,他在皱眉头。 张柠张嘴咬他的胸口,用牙齿撕扯他的乳头。 沈和安被扯痛,垂眸看在他胸口乱来的张柠,他好像在用疼痛警告他:“不用担心太多,不要想太多!” “你这么厉害,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张柠松口,盯着沈和安黑漆漆的眼睛慢慢道。 沈和安听到脑子里轻轻的“啪”声,角落有盏不太亮的小灯被扯亮,黑成一团的世界开始有一点光亮,橘黄色的灯光看起来温暖极了。 张柠又翻了个身,趴在他胸口,脸贴着他的腹肌,呵呵的鼓嘴笑着:“总有能做的事的,一个人的路很多!” 很早以前,他也是以为只要放弃画画,他就会死的。结果事实证明,画画不是他的一切。他现在要告诉沈和安,就算不在部队了,他也能拥有其他更好的人生的。 不过,张柠还是打从心底的希望,沈和安能够重返部队,那才是他能够展开翅膀的地方。 沈和安抱着张柠开始认真思考,如果不在部队,他还能做什么。 张柠贴着他的胸口又喊:“喂,明早起来还是跑步吧!” 沈和安稍愣,很快点头低低的应声:“好!” 从现在开始恢复训练,做矫正练习的话,没准真的能够创造一个奇迹呢!入睡前,张柠摸着沈和安受伤的左肩认真的想。 一大早,海边的空气带着潮湿的海味儿。谢晓宇从自己的小铁皮屋出来,撞见胖乎乎的精明女房东,女房东提醒他:“你该交房租了!” 谢晓宇冲她挤出一个卑微的笑:“我晚上取钱了就还你!” 他卑微的姿态让女房东感到满足,她冲他挑了挑眼,好像很大方似的回了句:“嗯,那就好!” 谢晓宇走下狭窄陡峭的楼梯,整个背都被铁皮房吸收的热气烤的湿透。他跑上街道,顺着建筑的荫凉往前走,才慢慢凉快起来。 昨晚,他给周晨做好了晚饭,就回家了。 周晨有留他,不过是凶巴巴的问他:“你回家干什么?你那里不是很热吗?这么晚还有公交车吗?” 就算他表现的凶巴巴的,谢晓宇还是差点就留下了。他一边放纵自己对周晨的喜欢,一边又死命的克制着对他的靠近。 他玩不起了,起码玩不了这种真心游戏了。周晨是毒药,他时刻警告自己,虽然有时候没什么用。 他拉门走的时候,周晨的脸黑的厉害,坐在客厅里,表面上看着电视,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跟着他,他能感受他的怒火。这种怒火的缘由,谢晓宇却不是很清楚。 张柠是要带沈和安回家见家长的,周晨大概没想过,就算想过,要带的人应该也不是他。对,他谢晓宇就是小心眼,就是贪心,他搁在心上,无法释怀的就是这个。但是,又不敢直接跟周晨说,如果是毫不犹豫的拒绝答案,他觉得自己会死的! 谢晓宇魂不守舍的走到飞扬,蔡姐早到了,正在做卫生,连喊了他两声才把他喊应。 “一大早的发什么呆?没睡好啊?”蔡姐看他神态不正常,关心的问他。 谢晓宇晃晃头,回说:“没有!”使劲了按揉太阳穴,才让自己从周晨的困惑中走出来,打起精神,开始上班。 飞扬的员工陆陆续续到来,大家打过招呼,开始各自忙碌起来。谢晓宇接了好几个电话后,大门被推开,有人伸出半个头朝里面看。 谢晓宇立起脖子,先看到玻璃门后的张航,大热天的衬衫西裤,一副精英人士的派头。伸进半个头的是个少年,有一张轮廓鲜明但稚嫩的脸。 张航看到前台后面的谢晓宇,脸上的表情马上变了,他抬脚踹了少年一脚,把他踢进门。 少年以狗吃屎的姿势摔进门,爬起来后捂着屁股骂张航:“操你妈!” 张航抬手给他一记爆炒栗子,少年疼的又捂屁股又捂头。 谢晓宇起身,非常端庄专业的问两人:“您好,这里是飞扬外语,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张航看他穿着上班制服严肃认真的模样,显然很不习惯,捂嘴轻咳两声,把少年推上前:“他,这小鬼,要报一个英语班!” 少年撅着嘴,很不情愿的站到谢晓宇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圆脸圆眼的谢晓宇。 谢晓宇看少年直冲冲的打量他,挺没礼貌的,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也不知道他的大白眼突然触动了少年什么,少年马上回头冲张航兴奋道:“喂,就这家吧,我就在这家学吧!” 听他这么一说,张航长吁一口气,看着谢晓宇的脸也突然明朗了许多。 64、过去的事情 介绍完飞扬的课程后,谢晓宇递给少年一张报名表:“填一下,后面的课程你自己看着勾选,刚刚我都给你说过了!” 少年拿着报名表看张航。 张航蹙眉,挺不耐烦道:“你爱怎么填怎么填,不用看我!” 少年这才拿了一只笔,趴在前台旁边的小桌子上埋头填起来。 张航细细的看完谢晓宇,问他:“最近怎么样?”不管怎么看,谢晓宇在他眼里都是瘦不拉几的。 “就那样呗!”谢晓宇答的挺随便的。 张航不满:“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谢晓宇皱眉:“我说话一直这样啊!” 张航转头,不悦的叹气,他受不了谢晓宇不把他当回事的态度和语气,但他更受不了因为这种事生气的自己。 谢晓宇觉得他阴晴不定,懒得理他,干脆坐回前台,很快各种电话又开始打进来。谢晓宇接电话的声音,脆脆的,语气跟抹了蜜似的,光是听着就想报名飞扬了。 张航偷偷看他,尽管是接这种重复机械的咨询电话,谢晓宇的眉眼都是带着笑的。可只要挂上电话,面对他,就是一副防备脸。张航又开始跟自己怄气! 少年把报名表填好,交给谢晓宇,少年的字写的难看,姓名栏歪扭着两个字:“方念。”年纪栏里的“1”和“5”中间隔得很远。 “方念——”谢晓宇喊。 名叫方念的少年马上回喊:“到!”笔直的站在前台前。 “我看你选的是周末课程,我这里有课程表,你先拿回家看一看。”谢晓宇抽出一份周末的课程表给他。 方念接过,草草的扫了眼,随便叠了叠,塞到背包里。 谢晓宇把一份收费标准表格递给张航:“是你给他交钱吧?” 张航点头,接过表格。 方念问张航:“不便宜呢,你真的要给我报啊?” 张航瞪他一眼,起身在谢晓宇的指引下进去交钱。 前台大厅只剩方念和谢晓宇两人。谢晓宇好奇的问方念:“张航是你什么人?” “把我从孤儿院收养的人!”方念眨着一双黑眼睛。 谢晓宇瞪圆了眼,张航会干这种事情?! “他说让我学点外语,今后可能送我去国外念书。”方念说起以后的打算,脸上并没有很期待的神情。 谢晓宇还在惊讶中,死死盯着方念,想从他脸上找到一点和张航有不可告人关系的证据。可惜没有,张航宽脸,方念鹅蛋脸,张航狭长眼,方念端正的大眼,找不到基因留下的痕迹! 谢晓宇找不到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挺恶心,骂自己:“猪脑子,张航才多大!”方念都15岁了,怎么可能是他儿子! “其实我不想去国外念书呢!”方念自顾自的说着。 谢晓宇也没问他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收养我,听说费了老大劲才找到我!”方念对于他突然被收养这件事也还一直困惑着,能猜想到一些什么,但是没有人跟他确认过。 听他这么一说,谢晓宇像个大人似的,特别老气横秋的劝他:“挺好的,有人负责你的人生总比没人负责你的人生好!” 张航交钱出来,就听到谢晓宇的这句话,和看到他说这话时的侧脸,嘴角抿成了直线,看上去挺落寞的。 方念看着谢晓宇,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张航对他不算太好,但一点都不差。 看到张航出来,方念故意问他:“钱包又瘪了吧?心疼吗?”他总说这样的话,张航觉得他这样挺烦的。 “心疼,心疼死了!”张航没好气的。 方念立马跳起来问谢晓宇:“现在还可以退吧?” 谢晓宇哑语,觉得眼前的少年是不是和张航住久了,都这样阴晴不定的,很讨厌!他摇头冷语道:“不行,再退的话要扣百分之20的钱!”他瞎编的。 还没等张航开口,方念马上蔫了,蹙眉暗骂:“真他妈的黑!” 张航踹他一脚:“不准骂脏话!” “老子就骂!”方念就想跟张航做对。 张航抬手揪住他耳朵:“你他妈的老子都不知道死哪里呢,还他妈的老子老子老子的乱说!” 方念身体僵了下,张航觉察到,松开他,方念耷着头坐在一边,再也没开口说话。 谢晓宇做嘴型骂张航:“嘴——贱!” 张航也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怎么就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离开飞扬时,张航给谢晓宇说:“谢谢!” 方念站在门口的街道旁,顶着中午的大太阳,单脚在地上划圈圈。 谢晓宇把张航拉到一边,好心劝他:“既然想帮助人家,就对人家好点!” 说到这个,张航一肚子的委屈:“我他妈对他已经够好了!”从来没想过自己将来要如何如何的人居然开始帮别人设想计划未来,连张母都说他:“差不多就得了!”他也想差不多就够了,可是想到方念以前的十多年都是在孤儿院挣扎过来,就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给他,让他体验一遍。可是方念常常跟吃错药似的,老是喜欢故意扯些有的没的。 “那里出来的孩子总会有些别扭的,耐心点就好了!”谢晓宇还是劝他。 张航冲他摆手,叫他不要再说:“我知道了,会耐心的。” “那个,改天请你吃饭!”走前,张航盯着谢晓宇说。 谢晓宇的眼神马上警戒起来:“为什么请我吃饭?” “今天报名啊,你跟他们说我们是朋友,打了八折,少交几百块钱!”张航笑说,他并不在乎多交还是少交那几百块钱,而是喜欢谢晓宇的态度,起码他跟他同事说,他是他关系不错的朋友。 谢晓宇嗤鼻,他不过是想还之前张航收留他和后来给他介绍工作的人情。 “再说吧!”他扔了句,张航虽然有些不爽,但心底当他答应了,开心的拉门出去,跑到方念身边,也不知道跟方念说了什么,少年的脸一下子绽放开来。 张航挠头,揽着少年的肩膀走远。谢晓宇看着两人的背影叹气,他知道,张航没他表现的那么坏,就是一张嘴,臭了点,脑子有时候不好使了点。 饭桌前,季同努力的抓着筷子,想夹一块鱼到碗里,可是手指手臂好像长在别人身上似的,不大受控制。 他努力了两次,鱼肉都夹到半路了,最后还是掉到桌上。 对面的赵阳放在桌下的手都捏成了拳头,才能拼命忍住想要帮忙的冲动。 第三次,季同颤颤巍巍的夹起一块鱼肉,他集中精神,绷紧身上所有的肌肉,终于把鱼夹到碗里。 他得意的扬起下巴,冲赵阳炫耀道:“你——看,我我——这这这次只——用三三三次就做——好了!”短短半个月,经过不断的重复练习,他的结巴已经好了很多。 赵阳压制住胸口的激流暗涌,淡淡的笑道:“不错!” 季同撇嘴不满:“就就——不能表表现的,惊惊——喜一点!” 赵阳马上鼓掌做崇拜状:“我们家同同好厉害哦!” 季同嫌弃的摆手:“算算——了!” 两人还没吃完饭,陈秀丽的电话又打进来,每天都如此,比闹钟还准时。 季同不想接,把电话递给赵阳。 赵阳接通电话,张口就喊:“妈——” 对面的季同把刚吃到口中的鱼吐出来,抬头瞪赵阳,一副恶心坏了的模样。 赵阳无视他,厚颜无耻的问道:“妈,你有什么事啊?同同在吃饭!” 季同摔筷子,这饭他是没法吃了。 “谁是你妈,别乱喊!八字还没有一撇呢!”陈秀丽在电话里咆哮。 “叫季同接电话!”她快气爆了。 赵阳冲恶心的不想再吃饭的季同挑眉,把手机递给他:“妈想跟你说话!” 季同宁愿被赵阳恶心,也不要被陈秀丽唠叨洗脑,她要跟他说话,无非就是和赵阳分手之类的话,他才不要,想都不要想的不要! 他朝赵阳摆手:“你你你——跟她——说!” 赵阳重新把电话放到耳边,开口又是一句特别亲热的:“妈!” 没等陈秀丽开始破口大骂,赵阳已经提前把手机拉离耳边。 陈秀丽骂完,问说:“季同不想接电话?” 赵阳扫扫面前的季同,虽然没吃饭了,但又拿起筷子,开始做夹菜练习了,医生说过,类似夹菜这种需要控制度很好的精细动作,对于矫正他的病情有很好的作用。 “嗯,他在吃饭呢!”赵阳回道。 陈秀丽叹气。 赵阳看着季同说:“他现在很好,恢复的很好很好!” 季同听到他的话,抬头看他,手上夹着的肉块在分神的情况下第一次就准确的落到碗里,连他自己都被惊讶的张大嘴巴! 陈秀丽没说话。 赵阳笑。 两人都顿了几秒,陈秀丽压低声音道:“季大军又要去夏城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赵阳微愣,季同看到他神情的变化,跟着挺直了身体,担心的望着他。 “谢谢妈!”赵阳来一句。 陈秀丽别提多恶心了,又骂:“别喊我妈,混蛋!”骂完就气冲冲的按挂了电话。 赵阳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笑,不管怎样,革命成功了一半。他把季大军又要来夏城的消息告诉季同。 季同听完,拍桌就骂:“那个法西斯还有完没完!” 激动起来骂人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结巴。正是因为这样,赵阳才认定,季同的口吃是能够治好的,而季同也信了他的话。 “赵——赵赵阳,你你你可别别——掉链子啊!”季同提前警告赵阳,事到如今,他还是怕赵阳,被季大军一逼,就松口,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跟你玩玩”之类的话,他不想再听第二遍了。 赵阳拾起筷子,重新夹菜吃饭,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季同急了,把他的筷子抢过来:“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后来都是认真的想跟你在一起的!”一急就不结巴。 赵阳撩眼看他,满眼的温柔和宠溺,像星光一样的漫溢出来。 季同只瞄了一眼,就撅着嘴把抢来的筷子还给他。 赵阳接过筷子,用下巴点点他剩下的半碗饭:“别剩,都吃完!” 季同拿起自己的筷子,又开始新一轮的挑战与练习了。 赵阳的余光一直关注着他的动作,想起之前在医院季大军想动手但他受伤又无法动手的模样,心想,这一次,季大军有理由动手了吧! 嘿,背疼啊!赵阳单手绕到背后,摸了摸脊椎骨,第一次被季大军打的地方现在似乎还在痛呢! 下午,张柠去画室教课,王颢也要跟着一起去画室练习,沈和安无处可去,张柠怕他一人在家里无聊,问他:“要不要去画室坐坐?去海边走走也不错!” 沈和安也不知道在家里能干什么,起身换了身衣服跟着张柠一起出门。 车驶上环岛路时,王颢在后座突然开口唱歌,没有歌词,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曲调。 坐在副驾驶座的沈和安惊奇,回头问王颢:“在哪学的?” 王颢哼完了才回答他:“阿年教的!” 开车的张柠惊讶,他告诉沈和安:“阿年是个自闭症患儿,刚来画室的。” 沈和安盯着后视镜里专注的盯着窗外看的王颢,叹道:“这些小鬼都是天才啊!” 张柠哼笑:“上帝是公平的,给你关了所有门的同时,一定会给你开一扇窗的!” 沈和安被这句话触动,低头抬了抬左肩膀,他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体能训练,可是力量训练还是做不了,左手连抬起来开车都是问题。 张柠看到他的动作,柔声劝他:“不急,慢慢来。” 沈和安轻轻叹气,后面的王颢突然带着安全带趴到沈和安后面小声道:“叔叔,会好的,不担心。” 沈和安回头看他,王颢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闪着宝石般的光芒。张柠说的没错,不管怎样,还有他和王颢呢! 安雅画室里,挺着大肚子的安雅冷冷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不速之客,很不客气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来看师姐啊!”丁一晨嘻嘻笑着,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他抬脚往里走,安雅喝住他:“别,你别进来,我这里不欢迎你!” 丁一晨被她这么直接一堵,向来心高气傲的他面子上有些下不来,站门口讪讪笑着:“师姐这么说就不好啊!” 安雅非常看不起他的瞥过他,冷笑一声耸肩:“我和你又不熟,有什么好不好的!” 丁一晨咬牙:“我知道你因为张柠的事不喜欢我!” 安雅嗤鼻:“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就算没有张柠的事,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丁一晨又被堵,气的浑身发抖。 安雅看着气愤不已的他嘲讽的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两句话我送给你,你还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的比较好!” 丁一晨冷哼一身,转身气冲冲的离开。 安雅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为何当年看上去那样纯良的青年怎么转脸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变成那种粗鄙模样,为了一个免费的留学名额,不惜亲手毁掉曾经那样爱过的人。她刚才差点就问丁一晨了:“你后悔吗?”但她看他现在这副样子,觉得肯定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还不如不问,问了反倒添堵。 要问丁一晨后悔吗?丁一晨是后悔的,不然也不会在看到那幅画后那么激动,张柠在125号租住过,房东夫妻对他印象很深,长头发的张柠一定美艳不可方物。他只是稍微打听了下,就知道张柠在安雅画室教画。 安雅的态度让他愤怒,不过也让他清醒过来,饶是旁观的安雅都已经恨他到这种地步,那张柠,看到他会不会对他动手?他可是个武术高手。丁一晨很希望张柠见到他能够打他一顿,或者狠骂他一顿,这样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前面一辆保时捷卡宴没有鸣笛就那么突然的从拐角蹿出来,幸好张柠驾驶技术过硬,加上反应够快,及时踩住刹车。 沈和安身体大幅度的晃了下,左肩撞到座位上,张柠看到他忍痛的眼角。他冲对面的保时捷鸣笛警告。 听到鸣笛,丁一晨扫了眼旁边的破jeep,不屑的挑起嘴角,猛踩油门,左转从张柠车边飞快的擦车而过,驶上大道扬长而去。 “暴发户!”张柠骂,转头问沈和安:“手有没有怎么样?” 也就一瞬间撕扯的痛感,很快就过去了,沈和安摇头:“还好!” “真想朝那车头抡俩砖头!”张柠还是恨恨不平的。 沈和安笑:“那车挺贵的,砸了还得赔钱,不划算!” 张柠想想也是,两人相视一笑。 65、要不要一起回北京 车停在画室小独栋和隔壁邻居独栋的过道里,刚好留出过人的小道。沈和安右手抱着王颢下车,张柠从后车厢取了一箱芒果,那是顾海抽空送下山的。 丁一晨刚走,张柠后脚就到,还带着沈和安。安雅默默心惊了一番,暗叹幸好没让张柠碰见那个小混蛋。 张柠把芒果放到大冰箱旁边,问安雅:“今天感觉怎么样?”她现在已经足月,随时都会生。 马上要临盆,安雅的胃口也越来越好,随手取了一个大苹果抱到嘴里啃,含混的回张柠:“还好,没感觉,离预产期还要一周呢!” 王颢趴在沈和安肩头玩了会儿,楼上早到的自闭少年把脸卡在铁艺栏杆缝里往下看,王颢看到他,戳沈和安的脸,要下来,沈和安放下他,他拔脚就往楼上奔。 阿年看到他,马上从地上起来,弯起了眉眼一副很高兴的神态。 沈和安多看了那小孩一眼,跟王颢一样,看上去就很沉默的小鬼。他轻轻的叹气。 安雅举着苹果走过来,看到沈和安不太方便的左手,仰首问他:“你呢?怎么样啊?”不敢单独问手的事情。 “挺好的。”沈和安笑的云淡风轻。 安雅撇嘴,用跟张柠一样的语气安慰他:“慢慢来。” 沈和安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安雅问的是他手的事情,他咧嘴笑笑,安雅看出他掩饰的哀伤。 张柠上楼,准备上课。走上楼梯一半,突然停下,趴在楼梯扶栏上喊沈和安:“喂,你可以去海边走走的!”转头又喊安雅:“你院里不是好久没有收拾过了吗?我看你那些三角梅都没法没天了,赶紧趁老沈在,让他帮你整整吧!” 安雅看沈和安摊手:“他是让你来做免费义工的吧!” 沈和安冲张柠点头:“嗯,我知道了。” 张柠笑笑,转身上楼。 沈和安马上问安雅:“花剪在哪儿?” 安雅也不管他手好还是手坏了,毫不客气的给他找出花剪,指挥他收拾小院来。 修剪三角梅时,安雅刚开始还指挥沈和安:“这里剪短一些,那边留多一点!”后来发现,三角梅长的实在太惊人了,根本就不是剪一点留一点就能完成的事,安雅干脆叉腰在旁边的秋千坐下来,跟沈和安开始闲聊。 “你是特种部队的吧?”安雅问他。 沈和安点点头,尝试着用左手帮忙拿铁质的粗重花剪,虽然有些吃力,但慢慢来也不会感到很痛。 安雅看他时不时停下来甩甩左手,动动左肩膀,知道他辛苦,但也没劝他休息。 “很厉害吧,杀过人吗?”安雅很好奇。 沈和安停下来,转身看着她笑开:“杀过。”承认的坦荡,安雅想象不出沈和安杀人的样子。 “感觉如何?”安雅想象不出来杀人的感觉,可能跟杀猫杀狗一样。 “第一次比较难过。”沈和安回头继续剪三角梅。 安雅发现他尽量不挑开花的枝桠剪,剪下来的都是多余的绿条枝桠。 “是个毒贩,一枪爆头,当时有点懵。”回想第一次杀人,沈和安发现自己记忆不深,当时就懵了半秒,很快就恢复精神,继续战斗。 安雅根据他说的,想象了一下,问:“是在山里吗?” “海上。” 安雅没看过相关的在海上战斗的电影,想不出那种震撼的画面来。 沈和安似乎知道她在想那个画面,笑道:“没电影演的那么夸张,还有近身打斗什么的,我们直接炸了对方的船。” 安雅惊的长大嘴巴。 “会很舍不得吧?”平复了半天情绪,安雅又问道。 沈和安淡淡的看过她,没应答。 “像你这种人,太平淡的生活似乎不太适合你呢!”安雅从张柠口中,听说一些沈和安的茫然和难过。 “早晚都得这样的。”沈和安答的挺平静。 安雅笑叹:“可不是嘛!” “只是可惜,练了那么多年的技能,突然不用了可惜。”沈和安叹气。 安雅挑眉:“怎么会?!” 沈和安知道她想安慰他,举着花剪剪下一个枝桠,无奈剪错了,掉下一团开的正艳的花,他弯腰拾起那团花,露出可惜的神情。 安雅让他把花给她,她把花拿到手里,仔细看了圈,道:“还可以做干花,很漂亮的干花!” 沈和安笑:“还可以这样!” 安雅把脸凑到花里,露出一双眼,盯着沈和安:“就算是被剪掉的花都有它的美和价值,更何况是人呢?” 沈和安顿住,张柠早就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如果你觉得那些技能不用了可惜,那是否定你的过去。只要是你的东西,不管在哪里,就算是用不到了,对于你自己来说,也是有意义的。更何况,不一定用不到!” 张柠说的笃定,坚信他一定能够适应即将面临的各种状况。 三角梅无香,安雅嗅不到什么味道,把花拿开。 “不要太担心,你在部队都那么优秀了,就算是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也能比一般人做的更牛逼的!”这个话是张柠跟安雅说过的,他说沈和安优秀时的样子特别得意,安雅当时还嘲讽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沈和安笑,冲安雅道谢:“我会记着你的话的。” “可不是我的话,都是张柠讲过的。”安雅看着他狡黠一笑。 沈和安又愣住。 “张柠可真爱你!”安雅直接叹道,其实后面还藏着半句话:“为了你,连佛罗伦萨美术学院都拒绝了。”这话她不会对沈和安说,张柠交待过,这种事死活都不能让他知道。她想,要是他知道张柠拒绝的原因是为了他,会很难过吧! 今天小星没来上课,听童澈说,老人带他出去旅游了,没了吵闹的小星,画室和平许多。张柠指导了半节课,中途溜出来跑到院子里看沈和安剪花。 沈和安正和安雅有说有笑,张柠端着冰水站到大石门槛上,笑问两人:“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安雅抢答:“老沈在跟我说他学过的徒手杀人技能!” 沈和安瞥过安雅,冲张柠耸肩,露出无可奈何的被逼迫神情。 张柠了然,想必是安雅缠着他非说不可的,不禁哈哈笑开,问安雅:“你觉得那种杀人方法最快?” 安雅撇嘴:“没一个我用得着的!” 张柠惊讶:“为什么?” “她力气小,柔弱女子。”沈和安重复安雅刚刚说过的话。 安雅点头:“就是这样啊,给我一把枪最好了,只要扣动扳机,彭彭彭,指哪打哪儿,痛快极了!” 张柠鄙视她:“就你那枪法,小心别打着自己脚!” 安雅佯怒捶他。 沈和安笑着摇头,跟一个孕妇讨论这种血腥问题,他觉得他们三个都很奇葩。 又瞎聊了会儿,张柠一杯水喝完,安雅也喊累了,要回屋躺会儿,张柠扶着她进屋,留下沈和安独自整理花草,张柠见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频繁使用左手了,提醒他:“不要太累了!” 沈和安冲他笑笑,还挥了挥抬不了太高的左手:“放心,我也很心疼它!” 把安雅扶进她的房间,张柠给她准备了一杯水放到床边,他刚起身准备走,被安雅喊住:“有事儿跟你说!” 张柠在她床前坐下。 安雅往头下多垫了一个枕头,平视着张柠道:“丁一晨来过画室了,我看他是来找你的。” 张柠沉默了半晌,安雅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他还真有意思!”张柠笑道。 安雅微怔,马上跟着笑开:“可不是嘛!”她语气是嘲讽的。 “我把他赶走了,真是不喜欢他!”安雅挺直接的。 “他也不坏,就是自私了点。”隔了这么多年,张柠也想明白了。 丁一晨不是没有爱过他,只是相对于他自己的前途来说,还不够爱他。 “别,别给他脸上抹金,我看他就是坏,天生的坏胚子!”说起丁一晨,安雅始终都是嫌弃加看不起的。 “一开始也不是那样的。”张柠倒是挺宽容的。 安雅生气,反问他:“你还记着他?” 张柠盯着她笑:“你觉得呢?” 张柠的眼眶深,眸色浅淡,眼珠大,跟带了美瞳似的,眼睛闪亮有神,安雅只看到他眼底的平静和淡然。 “你还真是看得开!”安雅不满的撇嘴。 “不然要怎样?一直恨着记着?多累多不划算啊!”张柠笑,他刚退学那会儿,心里是恨恨不平的,带着这种恨恨不平他独自行走了很多地方,从新疆到青海,从青海到西藏,再从西藏到云南,又从云南到四川,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了。他不说自己吃过的哭,只讲一路上心上的折磨,没有一刻停止过。很难过,比缺氧比饥饿比体力透支还要难过。他受够了,才决定放下。 “真不像个90后!”安雅笑他。 “90后都是脑残的话,中国就完了!”张柠还能开玩笑。 “再见他怎么办?他缠着你怎么办?”安雅问他。 “不怎么办,还没遇上,所以不知道会怎么办。但反正是回不到过去了,我才不吃回头草,眼前的新草不啃,啃旧草,白痴才干这种蠢事呢!”张柠起身,准备上楼监看孩子们的画画进度了。 安雅看着他离去的潇洒背影,才知道,张柠不只是外表表现的坚强,内心也坚定的很呢!这种人,又那么有天分,不继续进修画画技能真是太可惜了!想起佛罗伦萨的入学机会被张柠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安雅就心痛,摇头又叹气。 看着方念进了飞扬另一侧培训班教室的大门,张航才驱车离开,掉了个头,转个小弯,就是飞扬的前台和办公室。教室和办公室,一前一后。 等他车一走,躲在门口盆栽后面的方念跳出大门,把背后的背包转背到胸口,低着头跳下门口台阶,踢着路边石子往前走。他不想上什么英语课,也不想出国。 谢晓宇趴在前台不知在写什么,张航走近了,谢晓宇才发现他,头也不抬的继续写着问他:“干嘛?” “请你吃饭!”张航笑嘻嘻。他说请吃饭,隔天就来了。 谢晓宇撇嘴:“还没下班!” 张航看表:“都晚上七点了!” 谢晓宇抬头冲他做了个难看的假笑:“张大少爷,你知道有个词叫‘加班’吗” 张航瘪嘴不满的嘟嚷:“什么破公司,工资低还要加班!” 李蓉刚好从里面出来,听到这话,抬头瞥过他,见是个平头的高个青年,头顶别着LV标志的大墨镜,白底细红条纹的阔领T,浅蓝色的九分裤,脚底一双一看就是纯手工的镂花平底凉鞋,手腕带着新款的劳力士,这种高调的招摇程度和周晨有的一拼! 谢晓宇看到李蓉,瞪张航:“别在别人的地盘瞎说八道!” 张航嗤鼻。 李蓉冲谢晓宇笑过,迈步出去。看样子,谢晓宇这孩儿挺招人,招的还都是不一般的人!李蓉好心的给周晨发了条微信:“看好你的人,别被抢了去。”发完一条又怕周晨呆,看不懂她的话,干脆直接挑明:“有个高个男的,来飞扬找晓宇,看那样儿就知道对晓宇有意思!” 周晨正在网上忙着和编辑沟通翻译进度的问题,他这次受伤,直接推迟了新书的出版,一直合作的编辑有些不满,他不得不放下身段,请求再放宽时限。 那编辑也不好把他逼急了,毕竟是翻译圈里的名人大手,得罪了也不好,周晨给了台阶,赶紧顺着往下下了,重新约定了交稿时间。 饶是骄傲如周晨,也因此感激不尽。他最恨爽约拖延,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无法忍受,总觉得理亏。 刚说好重新交稿的事,手机震动,微信提醒。周晨点开一看,李蓉发过来的,一前一后有两条,内容让周晨瞬间炸毛! 在张航一遍又一遍烦人的催促下,谢晓宇不得不放下手中提前做的工作,臭着脸上了张航的车,气呼呼的问他:“去哪儿吃?吃什么?” 张航瞪他:“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谢晓宇下巴一挑:“不能!” 张航气恼,眉毛都搅到一起去了。谢晓宇这才有点解气,仰着下巴笑。 张航见他笑,心情马上就舒展了,跟着一起挑高嘴角。 “去我家餐厅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张航才回答他,其实他本想把谢晓宇叫到他家,他亲自做给他吃的,但他觉得按照谢晓宇的性格,怕是绑架他都不会去的。 “我要吃生鱼片,金枪鱼寿司,烤鳗鱼,鱿鱼卷,各种各种的三文鱼生鱼片都要吃!”谢晓宇竭尽所能的点他知道的一切昂贵的日式料理。 张航骂:“臭小子,挺会吃,专挑贵的!” “劫贫济富!”谢晓宇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 又看到跟他斗嘴耍乐的谢晓宇,张航心情大好,决心把他点过的都给他上齐了。 到了张航家的日式餐厅,张航单独叫了一个榻榻米的小包厢。菜上到一半,谢晓宇的电话开始响,他嘴里包着蟹肉寿司看了没看来电是谁,就接通电话。 周晨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挺阴沉的:“你在哪?在干嘛?” 谢晓宇嘴里还没嚼碎的寿司一紧张,整个吞进去了,噎的直翻白眼,张航赶紧把水送到他手上,骂他:“饿死鬼投胎啊!” 周晨听到电话别的男声,心咻咻的往下沉,声音听起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冷冰冰:“在哪?快说!” 谢晓宇几乎是没有抵抗的就报了店名,他说完对面的张航就提高警惕,问他:“是谁?” 那头周晨已经挂了电话,谢晓宇没心思吃刚送上来的生鱼片了,蔫蔫的跟失去了水分的植物似的,瘫坐在一边,他今天被张航缠烦了,忘了跟周晨说他不过去他那边给他做饭了。 他听得出,周晨生气了。他一方面有些期待周晨的生气,冲他火一顿,两人吵起来,就从现在彻底掰了算了,另一方面又有些害怕,怕周晨是真的生他气。 周晨冲到张航家的餐厅,在大厅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谢晓宇他人,他不知道张航就是料理店的老板,又给谢晓宇电话,冷着声音问他:“我到了,在哪?” 谢晓宇告诉他包厢号,挂了电话后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张航看到他的紧张,和,就算他拼命掩藏也藏不住的期待,很不爽。 周晨拉开门,谢晓宇和李蓉微信中的高个子男人,一左一右,分坐两边,两人都抬头看他,谢晓宇瞄了一眼,就避开他的目光了,那个叫张航的高个子男人挺直了背很不友好的死盯着他。 周晨一下子就放松了,在门口阶梯坐下,优雅的脱掉米白色的帆布鞋,放到谢晓宇的白鞋旁边,鞋子的款式一致,看上去好像是情侣鞋。 他起身光脚走到谢晓宇身边,很自然的盘腿坐下,看到一桌的昂贵料理,撩眼瞥过对面的张航。 张航觉得自己的尾椎骨都拉直了,下巴微挑着,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对面的周晨。 本来在电话里声音冷的像冰一样的人见了面却柔声问他:“你喜欢吃日式料理?” 谢晓宇被对面张航的视线抓住,他没承认:“就那样吧!” 张航气的咬牙。 周晨捡了块烤鳗鱼肉放到谢晓宇的小碟子里:“东西还不错,既然有人请客,那就多吃点!” 谢晓宇侧脸,像看怪物一样的看周晨。 周晨用眼角看他,轻轻的笑着反问他:“这不是你的人生哲学吗?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如此小农的话从周晨口中说出,谢晓宇觉得周晨今天可能吃错药了! 张航脸黑的跟被墨鱼汁喷过似的,对面的周晨是在赤luoluo的挑衅啊,好像在向他宣告谢晓宇是他的所有物,他快被气死了!而在他快被气昏头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有个声音非常大声且清晰的问他:“你干嘛生气?谢晓宇又不是你的什么人?”这声音刚冒出来的时候吓愣了张航,他看着对面和周晨眉来眼去的谢晓宇,他还是很生气,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不喜欢男的,绝对不喜欢男的。张航心底一万个一亿个肯定。 这顿饭没吃到最后,周晨接了个电话,当着谢晓宇和张航的面,电话是周建军打来的。 “什么时候回来?”周建军问的直截了当。 “不知道。”周晨也回的坦坦荡荡。 “柠柠不是说要带他的,那个对象,回来吗?”说起张柠要带男人回家的事,周建军还是挺疙瘩的。 “哦。”周晨淡淡应了声。 周建军被他的态度激怒:“你哦什么哦,跟柠柠说一下,赶紧回来!” “好!”周晨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周建军轻轻的叹了口气,总体还是满意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直重复着这一句,他有多想张柠,全都在这句话里面了。 “我也要带人呢!”周晨补上一句。 周建军“哼”了声,很疑惑:“你也要带人?女朋友?啊,女朋友?你找女朋友了?你这混小子,终于也找女朋友了!”听起来也是替他开心的。 周晨扫了眼旁边猛往嘴里塞生鱼片的谢晓宇,拎他后脖,提醒他:“少吃点,吃多了不好。” 谢晓宇包着一嘴的生鱼片,腮帮子鼓鼓的看着他。周晨捏他撑起来的腮帮子,回周建军:“回家再说吧!” 周建军在那头呵呵笑着,听起来心情很好:“混小子,还给我玩神秘呢,和柠柠他们一起回来啊,总算是齐了啊——” 周晨没听完他的话,就先挂了电话。面前的谢晓宇被他捏着腮帮子,一嘴的生鱼片差点被他捏吐了。 谢晓宇睁着圆眼瞪他,周晨笑着松开手。 对面的张航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但是拳头却捏得紧紧的。 “我要回北京,要不要一起?”周晨突然问起。 一旁的谢晓宇僵愣了,对面的张航震惊的抬头看两人。 66、季大军来访 “你是说,老方的人没抓光,要卷土重来?”听完顾满的话,顾海花了很长时间才总结出来。 副驾驶座上的顾满点了一支烟,手肘撑在车窗上点头默认。 “嘿,那老小子!”顾海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还有境外犯罪集团的帮助,要起来很快。”顾满吸了一口烟。 顾海不屑的嗤鼻:“他们起来,我们就灭。” 顾满吐烟笑:“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老方都不在了,他们现在谁老大?”顾海还是好奇。 “嗯,不清楚,据说是老方之前的得力助手之类的人物,一直没跟老方有牵扯,突然冒出来,我们的人也很意外!”顾满的情报人员反馈回来的消息也让他大吃了一惊。 “哟,那老混蛋还藏着这么一手呢,真不简单!”人都死了,还能树死不倒,顾海觉得方家言这人真不简单。 车在前面的路口拐过,驶进狭窄的民族路,路两旁都是老旧民居,经过一处不起眼的独栋旧别墅,顾满扬手:“我到了!” 顾海把车停在路边,顾满叼着烟跳下车,往前跑走了两步,才把手上的帽子扣到头上,回头冲他挥手。 顾海踩下油门,把车驶离。那旧别墅是中情局在夏城的联络点,平时就是一处不起眼的民居。 车往前驶了百米,顾海车开的极慢。 方念低着头见路就走,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也没想,更不知道走哪里了,直到被车擦到,跌坐在地。 顾海吓了一跳,开这么慢都能撞上人,他赶紧熄火跳车,坐在车轮旁的是个瘦长的少年,坐在地上,似乎没碰伤,支着膝盖,双手放在膝盖上。 他走近,少年抬头看他,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一双黑眼珠,转也不转。 顾海蹲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撞哪儿了?” 声音又低又沉,像庙里的闷钟,耳朵都在嗡鸣。方念皱眉,捧住耳朵。 顾海一看,慌了,撞脑袋了。他伸手去拉方念,方念看到他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手指粗壮有力,就顺势被他拉着站起。 “哪里痛吗?头痛吗?”顾海见方念放下手,又急忙问。 方念抬头打量面前的人,个儿高体壮,黑脸白牙,单眼皮的小眼睛,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叔叔,可以带我去海边吗?”方念张口就问。 顾海“诶”了声,方念又问:“不可以吗?” “你没撞到哪里吧?”顾海疑惑追问。 方念摇头,顾海又问:“真没事?” 方念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老实的点头:“真没事!” 顾海后退一步,转身拉车门。 方念跟过去,想要一起上车。顾海瞪他:“小孩儿别捣蛋,赶紧回家去,别在路边瞎晃!” 方念突然拿头轻轻撞了下车头,然后倒在车前抱着头喊:“痛死了!你撞的我痛死了!” 顾海愣住,他看到方念背上的书包,知道遇上熊孩子了。 最后还是让方念上了车,顾海把车驶上演武大桥,问他:“你家在哪?” 方念抱着书包趴在窗口,海风撩起少年的刘海。 “你家在哪儿?”方念不回答,顾海只能再问一次。 “我没有家。”方念回答。 顾海瞪他:“小孩子家家的,跟家里闹什么脾气!”他认定方念是问题少年,可能跟父母闹了不愉快。 “我在孤儿院长大的,刚被收养。”方念坐正了身体,低着头道,语气像个老头。 顾海一愣,又骂人:“别瞎编胡说八道的,这招对我没用!” 方念冲他翻白眼:“爱信不信!”转身又趴在窗口,望着桥下的海发呆出神。 下了桥就是白城沙滩,顾海让他下车,方念看到海边游人如织,竟然不下。顾海恨不得把他踹下车,方念求他:“带我去个没人的沙滩,把我扔在那里就好!” 顾海心想怎么让自己遇到这种熊孩子,怨叹倒霉的同时,猛踩油门,驶上环岛路后很快找了处无人的野海沙滩,轰方念下车。 看到鲜有人烟的沙滩,方念很兴奋,迫不及待的跳下车,头也不回的走远。 顾海见他飞跑着冲进海里面,调转车头重新驶上环岛路,可是驶了一段路后越想越不舒服,方念表现怪异,不像是正常少年,他放慢车速,寻思了几百米,最后还是军人独有的责任感打败了他对少年的排斥感,调转车头,去寻那不正常的少年。 走出餐厅时,张航没跟出来,厨房出了点小问题,他赶去解决。周晨走在前面,谢晓宇挪着脚步跟在后面。 周晨走了一段,回头发现谢晓宇落他十多米远。 “吃多了?走不动?”周晨面无表情的问着。 明明刚才还柔声细语的人一出餐厅门就摆了副臭脸给他,谢晓宇赌气似的点头:“对,就是吃多了,走不动了!” 周晨用鼻子重重的哼气,冲他招手:“过来,我背你!”还是一副好像嘲讽他的冷脸。 谢晓宇止步,跟看怪物似的看着他,摇头:“不用。” 周晨站在原地,也没动,不过已经朝他屈背,做出等他上背的准备动作。 心底有东西暖暖的化开,谢晓宇慢慢走上前,抬手在周晨背上拍了拍。周晨仍旧屈着腰,问他:“不上来?” 谢晓宇摇头,指指他的腹部。 周晨直起身,低头摸摸腹部的伤口,淡淡的看着谢晓宇,轻笑道:“早好了!” 谢晓宇撇嘴,往前走。周晨拉住他的手,扯到身边。 “一起回北京,你看怎么样?”他盯着谢晓宇的眼睛问道。 有意外,有欣喜,也有困惑和紧张,更多的是怀疑和茫然,他不信他。 “我不是随便说说的。”周晨补充。 谢晓宇低头,看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手指干净修长,指关节很漂亮。 “我不知道。”这是谢晓宇目前能给出的答案。他原来在意很久的东西,周晨这样轻易的给出了肯定答案,总觉得不真实,好像等过了一晚,就会无效一样。 周晨知道谢晓宇不是那种爽快人,不再逼问他,说:“那好,就这样,你好好想想吧,我等你的答复。”他其实想在答复前加个“肯定”的。 谢晓宇侧头看周晨,餐厅二楼橘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五官都融在了灯光里,特别虚幻,跟梦境似的。谢晓宇抬手咬手臂,牙齿印到肉里,痛感明显,不是做梦呢。 周晨歪头看他咬自己,抬手在他后脑勺敲了下:“肉还没吃够吗?” 谢晓宇被突然袭击,牙齿使劲,手没来得及撤回,硬生生自己把自己咬出眼泪。 早上六点,沈和安早早起来,换好衣服鞋子,张柠才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从阳台衣篓的脏衣服里随便捞了件脏T恤,套在身上,换了跑鞋打着哈欠喊沈和安:“走吧!” 沈和安知道他昨晚画到很晚,劝他:“要不你今早就别跟我一起跑了?” 张柠已经拉开门,晃荡着往外走了。 沈和安不得不跟上。 两人没坐电梯,跑楼梯下楼,张柠在前,沈和安在后。跑了两层,张柠清醒了,回头冲沈和安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尤其是我这种伏案工作的画画民工,得锻炼,不锻炼,死得早!” 沈和安在他身后,摇头无奈的笑,知道他这些话纯粹就是找理由陪他一起跑步,安慰他呢! 跑到山腰,张柠就迈不动腿了,沈和安见他跑的吃力,像第一次一起跑步时那样提议:“我继续,你回家吧!” 张柠摇头:“我要继续!” 沈和安看他连抬腿都费力。 “只要跑过这一段,后面就轻松了!”张柠自我激励。 沈和安想说:“你不用为我做到这样的!”可是见张柠执意坚持,也无法拒绝他的这种陪伴。 跑步就是这样,坚持过了临界点,后面的路途就轻松了,也就那么一段路,张柠撑着跑过来了,再往前继续,发现也没多辛苦。 沈和安一直教他正确呼吸的方法和纠正他错误的跑步姿势,正确的方法会省力很多。 跑到山顶顾海营区门口,两人往回跑,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还难跑,张柠跑的腿直发软,稍不注意就往地上跪,他嘲笑自己:“好大一只软脚虾!” 沈和安看他辛苦,跑了一段干脆先停下来。 张柠见他停下来,追上他问:“怎么,不舒服吗?” 沈和安抖动左肩膀:“有点。” 张柠也跟着停下来,决定道:“不跑了,我们走回去!” 沈和安看他快步走上前的背影,迎着光,非常耀眼,淡淡的笑。 刚走到小区门口,张柠放在腰包里的手机响起,是周晨。 “吃早饭没?”周晨先问,声音带着没睡好的嘶哑。 搁以前,他绝对不会这么问。 张柠笑着看了眼沈和安:“没,刚跑步回来!” “哦。” “有事?”张柠本想问“你声音怎么回事”关心一下周晨,可是突然这样亲近总觉得奇怪。 周晨顿了下,才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嗯,爸问你,什么带人回家,上次跟他说了,他一直惦记着呢。” 张柠抹脸上的汗,心上有根细线终于悬起来。 “哦,这样。”他也回的不咸不淡的。 电话里的周晨突然低声笑起来,张柠知道他在笑什么,也跟着一起笑开。 “他不会再说什么的,你就大大方方的回家看他吧,一直柠柠柠柠的念着你呢!”周晨说着这些话,眼睛盯着窗口的一只海鸟,看上去还很小,好奇的落在阳台上,清澈的小圆眼睛刚好跟他对视上,他隔着玻璃冲它挥手,海鸟被吓到,拍打着翅膀惊慌的飞走。 虽然嘴上如此轻松的说出来,心里还是坑坑洼洼。周晨摇头笑,觉得这辈子都别想释怀那些事儿了。 他这么一说,张柠还是听出些酸味儿来,反问他:“你呢?”也不知道问的是啥。 “再说吧!”周晨没头没尾的,先挂电话。 张柠把手机塞回腰包,望着前面的沈和安挠头。 “喂,老沈——”他叫住他。 沈和安停下来,回头,等着他说话。 “跟我回趟北京吧,见见我爸!”张柠张口就来,随意的就跟问他晚上吃什么一样。 “嗯,好啊,什么时候?”沈和安答应的也好像回答他晚上想吃东坡肉一样。 张柠上前,挤到他身侧,故意装得跟个女的似的,妖娆的挽住他手臂,汗涔涔的脸在他胳膊上蹭啊蹭的,捏着嗓子造作的嚷嚷:“丑媳妇要见公婆了,好紧张啊!” 沈和安任他闹,别说,被他这么一讲,心里还真开始忐忑了! 夏城高崎机场,一身黑西装的赵阳笔直的站在接机口,脸上还架着副墨镜,远看就像是黑社会的,他探着头在出来的人潮里寻找。季同站的离他几米远,一脸的嫌弃样。 等了半天,都没看到季大军,赵阳问季同:“你确定你爸坐的是民航?” 季同跳脚:“当当当——然,难难不成还还坐坐战斗斗——机啊!” “他会不会走什么贵宾通道之类的?”赵阳穿着西装,机场的空调不大好,他都热的额头出汗了。 季同摇头:“不不不——会啊!”他也挺不确定的,季大军很少用他的特权干什么,但保不准下面的人不给他整那些虚的。 两人正困惑着,赵阳的手机响起来,赵阳一看屏幕上的“岳父”来电,浑身毛竖起来了。 “我先走一步了,看见你们在一起就烦!”季大军好像是特意来说后面一句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赵阳放下电话,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他哭丧着脸看着季同道:“完了!” 季大军来夏城了,顾海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还是沈和安打电话叫他的。 “在我家呢,正把张柠当犯人审呢,你赶紧来!”沈和安在电话火烧火燎的。 顾海连作训服都来不及换,急急忙忙的往外赶,跑到半路被一连长拦下:“报告营长,大门口有个小孩指名道姓的要找你呢!” 顾海顾不上答应他,开着车冲到门口,方念像只小狗似的蹲在营区大门的警戒线外,歪着头好奇的打量里面,看到他的车马上站起来,撇了嘴角冲他兴奋的挥手。 顾海特后悔那天告诉方念他营区在山上了,不过就是一时炫耀获得了少年几句夸赞,就得意忘形了。他踩下油门,想装作没看见的冲过去。 少年似乎预料他会这么做,抬脚站到路中间。 顾海猛踩刹车,身体因为惯性扑到方向盘上,差点磕到牙。他降了车窗,探出头去大骂:“臭小子,不要命了吗?” 方念屁颠屁颠的跑到车边,拉开车门,手脚并用才爬上加高的军用jeep。他在副驾驶坐定,还像模像样的扯了安全带绑上,绑完了冲顾海敬了个刚从哨兵那里雪来的军礼道:“报告首长,我准备好了,请开车!” 顾海踩下油门,车沿着盘旋的山路前行。方念趴在窗口,好奇的观望山上的风景,不多话,安静的像个哑巴,跟那天在海边一样。 顾海没时间管他,他还赶着去沈和安家里救火呢! 季大军那人,老派耿直,知道沈和安和个男的搞一起了,指不定要干出什么事呢,那么粗暴的一个人。顾海担心着,将车开进军属小区。等到下车时,顾海才想起旁边的方念,下车后赶他走:“你回家吧,今天我有事!”转身就朝楼里走,方念巴巴的跟在后面,像跟甩不掉的尾巴。 顾海发火:“你这小子能不能懂事点!?我和你又不熟,干嘛老跟着我?你也不小了,找你家大人去!” 方念终于开口:“我逃课出来的。”下午的课没上,直接从学校偷跑出来了,老师也没注意到他。 “我没地方可以去,就想着去找你,我觉得你人挺好的。”方念怕顾海强制赶他走,赶紧说了一大串。 沈和安的电话再次打过来,压着声音问他:“你到了没?” 顾海瞪了方念一眼,按下电梯,回沈和安:“在电梯里了。” 那头的沈和安吁了一口长气。 等待电梯时,顾海叮嘱方念:“今天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待会儿在我朋友家里老实点规矩点,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 方念又冲他敬军礼:“报告首长,我知道了,我一定一句话都不说,今天我就是个小哑巴。” 顾海看他挑着眼角特别认真的样子,摇头苦笑,揽着他肩膀把人扯进电梯。 那天在海边,手里揽着的少年是想自杀的,被他拦下了。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少年突然被收养,突然被收养人规划了以前想也没想过的人生,普通人会觉得幸运,而他只觉得惊慌,惊慌的想要用死来逃避。 沈和安家的门半掩着,似乎特意给顾海留着门。顾海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季大军熟悉的咆哮:“好的不整,专整这些歪门邪道,你们这是违背道德,违反法律,反世界反人类的!你们是这样,他们也是这样,气死人了!” 好大的理由,顾海在门口听的满脸汗,牵着方念进屋。沈和安看到他,绷直的背塌下来,脸上写满了:“救我救我救我!”一旁的张柠脸黑的早就跟染过墨似的,冷眼对着季大军,如果不是沈和安一直抓着他,他早就跳起来和对面的季大军对骂了。 莫名其妙跳出来的沈和安的旧上司,进门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骂,张柠再好脾气也无法忍,如果不是沈和安拦着,他早就该爆发了。 顾海让方念站一边去,走到季大军身边,狗腿的拉着旧上司坐下,问他:“吃饭了?晚饭吃了吗?” 季大军说久了,也累,坐下来喝了一大杯水,粗声粗气的回:“没呢!” 顾海赶紧拉他:“要不去,我们去下馆子,老营长,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今天不醉不归!” 季大军甩开他:“我知道你小子是过来帮沈和安那小子的,别打岔!”说完又想继续开骂。 被关在卧室的王颢不知为何被放了出来,跑到张柠腿边,抱着他的腿大哭,边哭边嚎:“我怕,坏人我怕!”说坏人时眼神是瞟着对面的季大军的。 他越哭越凶,张柠也像看恶人一样,狠狠的瞪完季大军,转脸冲沈和安道:“你看,吓到孩子了!” 季大军被王颢这么一闹,刚刚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尴尬的不知所措。 顾海回头扫了一圈,看到方念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哭闹的王颢居然嘴角噙笑,他再去看那王颢,扑在张柠怀里好像哭的挺凶的,可是扫过季大军的眼神却又是闪着贼兮兮的灵光的。顾海冲方念偷偷竖了个大拇指,和沈和安对视一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王颢大有季大军不走,他就要一直哭下去的架势。顾海见状赶紧拉起季大军:“老营长,走走走,我们出去喝酒,出去喝酒,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沈和安也起身跟在季大军身后连声劝道:“对对对,改天再说,改天再说,今天真对不住了老营长!” 两人连拉带拽,把季大军扯出门,他刚出去,王颢立马止住哭声,从张柠怀里抬头。 张柠一看,他脸上刚刚挤出来的两颗泪早被蹭干了,此时红着脸冲他不好意思的笑着。 “谁教你的?”张柠扯他笑脸。 王颢眨眨眼,指指刚刚跟着顾海出去的方念:“红衣服小哥哥,教的。”方念教他:“你死命的哭,边哭边喊那老头子是坏人就好了!” 王颢聪慧,一点就通。 电梯里,方念贴在顾海背后站着,顾海单手搭在他肩膀上,还在冲他竖大拇指,一旁的沈和安也悄悄向他道谢:“谢谢!”同时眼神询问顾海:“这小孩谁啊?” 虽然方念帮了大忙,可是想到他的难缠,顾海还是满腔苦水,冲沈和安摇头,意思是说改天再说。 方念似乎知道顾海在想什么,低头看三人的脚,顾海的最大,他的最小,并排放到一起,就像爸爸和儿子的。 站在最前面的季大军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两大一小的小动作,想起沈和安和张柠,想起儿子季同和那个看上去就像个痞子的赵阳,他就无比火大! 67、这样就满意了吗 季大军喝高了,在包厢里嚎军歌,一首接一首。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一棵啊小白杨,长在哨所旁……” 唱着唱着就开始哭,趴在桌面上,眼泪鼻涕一起流,嘴里还哼骂着:“你们都是混蛋!好好的姑娘不抱,非得抱男人!” 季大军从戎半辈子,耿直好爽,无大错也无大功,稳稳妥妥的一步一个脚印爬上现在的位置,军人的霸气有,军人的胸怀有,但也受了那身军装的束缚,都穿到心上去了,见不得世俗不容的“歪门邪道”,哪怕他也看了书看了相关的很多资料,知道像季同像沈和安这样的是天生的,但也没办法一口气接受了。 一个爱将一个爱子,光是想想,就闹心,更何况亲眼看到! 季大军本不知道沈和安的情况,到他家了才知道。张柠落落大方的和沈和安亲热互动,放在过去,季大军一定不会歪想,可是季同和赵阳早就闹出类似的事,有了榜样,自然而然就会联想。 他一问,沈和安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大方的承认了,态度自然,反倒他惊慌了,一慌就怒,一怒就口不择言,把原本要发泄在季同身上的气全撒沈和安和张柠身上了。 谁都没料到会这样,不管是季大军自己,还是沈和安和张柠。 顾海也喝的大了舌头,坐在季大军身边,抓着过去帮他不少的上司的手,劝着:“老营长啊,老沈他们这不是病,也不是不正常,人和人在一起,开心就好。要跟个不合适的女的在一起,天天添堵的话,那还不如跟个合适的男的在一起,喝酒吹牛说说知心话的好!” 他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字字句句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小道理,虽然听着糙,但是每一句都敲在对面沈和安的心上。 “这人,干什么都容易,就是找一知心的难,能跟知心的在一起,相知相守,多少人梦寐以求啊!你看我们老沈,就实现了多少人的梦,真他妈叫人嫉妒!我就嫉妒,嫉妒死了!”兴许是真的嫉妒,顾海瞪了沈和安一眼,抬手干掉半杯白酒,喝完了拿着酒瓶还要再到。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方念抢过酒瓶,从地上拾起半瓶矿泉水给他满上。 顾海举杯喝了半口,吐出来,嚎:“假酒!”作势要喊服务员,方念默默的扯下他手臂,手放到他腰上,狠掐了一把。 顾海被掐痛,掉头困惑的看一旁的方念。 方念咧嘴,小白眼亮的晃眼,他拉着顾海道:“少喝点,我们是有任务的!” 军人对于任务,有着最本能的反应。“任务”两字钻进顾海耳朵里,比什么醒酒药都管用,他甩开方念,捞过一瓶矿泉水,一气儿灌下大半,酒立马也醒了大半。 季大军还在一边哼哼着乱唱军歌,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沈和安这才真正注意起角落里的方念,不声不响的,低头玩手机的模样就是个孩子,偏偏说话办事跟个大人似的。 “谁家孩子啊?”沈和安抽空问起顾海。 顾海瞟了眼低头玩手机的方念,摇头:“不知道,倒霉孩子一个!” 方念抬头否认:“我不是倒霉孩子!” 顾海接着酒意冲他叩首:“得得得,你不是倒霉孩子,我是我是我是行了吧!”听那口气,像是怕了方念。 沈和安几时见顾海这样,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没辙,不禁看着方念若有所思的笑。 方念也咧了一嘴小白碎牙冲他笑,一双眼眸黑的发亮。 季大军放桌上的手机响,顾海看也没看,拿起接通。 “爸——”对方张嘴就喊。 顾海反应了下。 季同听电话里没声,又继续问着:“爸——你你你——在在哪?听听——妈说你你没带小小李一起?” 季同结结巴巴的说完,顾海也回过神了,直接表明身份,说了地点,让季同赶紧过来接人回家。 挂了电话,顾海挺奇怪的推了趴桌上已经没啥动静的季大军一把,喊:“老营长?” 除了粗重的呼噜声,再无其他。 顾海看沈和安,挥挥手中的手机:“你说这老家伙奇怪不奇怪,他儿子就在夏城呢,正找人呢,这老家伙倒好,跑来找你麻烦了!” 赵阳和季同一起来的。 沈和安和顾海看到这对组合,略露惊讶。方念和季同在张航家见过,季同看到巴巴坐在顾海身边的方念,也很惊讶。 季大军醉死了,喊也喊不醒,推也推不动。赵阳把人往背上一拉,背着就往外走。季同跟着在旁边结结巴巴的提醒:“你你你小心,刚刚刚手术,弄弄不动不动的话,喊喊人!” 季大军不轻,还有点啤酒肚,顶在背上确实压的人难受。顾海和沈和安想要帮忙,被赵阳喝退:“不用!” 硬挺着将人背到车边,顾海帮着将人塞到车里,塞的时候季大军醒了下,看到是他,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嘴里还含含混混的骂:“小王八蛋!”将他当成季同了。 顾海被打得眼冒金星,喝了点酒火气也上来,把人很不客气的塞到后座,骂:“老家伙,发什么神经啊!” 好不容易把人装车上了,赵阳和季同准备走,离开前向沈和安和顾海道谢:“今天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还不知道哪找人呢!” 沈和安笑笑,让他们赶紧把人带回家。 顾海趁机告状:“你们不知道,好家伙,跑到老沈家里把人张柠好一顿埋汰,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把人家王颢吓得嗷嗷哭!” 看到赵阳和季同脸上内疚难过的表情,顾海还想添油加醋的继续说,方念在背后拉他,哀哀的喊:“哥,送我回家好吗?” 顾海被打断,后面的话没说下去,转而凶起方念:“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又不是小姑娘!” 方念噤声,只抓着他衣角手臂晃啊晃。 季同向沈和安道歉:“对对对——不起!” 沈和安宽容的笑:“没事。” 赵阳直接道:“改天请你和张柠吃饭!”思来想去也找不到更好的赔罪办法,赵阳看了车里一眼,老丈人是把对他的怨气撒别人身上了。 沈和安答应的干脆:“好!” 季同这时也懒得去想他和张柠之前的恩恩怨怨了,季大军会冲沈和安发难,他也清楚,完全是受他和赵阳刺激了。 走前,季同扫了眼顾海身后的方念,喊他:“喂——你——快快——回家!” 方念淡漠的看过他,掉头没回答。 赵阳他们一走,就剩下沈和安、顾海和方念了。 方念还拽着顾海衣角,身体跟着手臂一晃一晃,背后拖到屁股的背包也跟着一搭一搭打在屁股上。 沈和安看顾海,指指方念。 顾海问方念:“刚那季同你认识?” 方念老实点头。 “那你赶紧回家吧!”顾海走路边,招手给他拦了辆出租。 方念还是拽着他衣服,不想走。 顾海发火:“你干嘛缠着我啊!” “送我回孤儿院吧!”方念乞求的望着他。 胸口刚起来的火被迎头浇灭,多余的水渗进身体里,顾海觉得整个人都湿淋淋的。 沈和安被惊到,问顾海:“这孩子怎么回事啊?” 顾海摇头,他盯着方念不像是随便说说的认真眼睛,说不出话。 张柠打电话来,问沈和安:“完事没?什么时候回家?” 沈和安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下,张柠顿了一秒,替两个不知所措的男人做了决定:“没办法的话,把那孩子带回家,先过了今晚再说,都这么晚了!” 沈和安把张柠的话转告给顾海,顾海问方念:“你看怎么样?” 方念犹豫了下,才点头:“好。”答的不情不愿,显然也是没办法才被迫接受的。 大半夜,张航的电话打进来,让借宿周晨沙发的谢晓宇吓了一跳,接通电话压着声音很不客气的问他:“大半夜发什么神经?” “见过方念吗?你今天有见到方念吗?有没有去找过你?”张航劈头盖脸的问过来,睡得迷迷糊糊的谢晓宇有点蒙。 “方念没回家,人不见了!”张航的声音听起来累极了。 谢晓宇瞬间睡意全无,低吼:“什么!!!” 张航虚弱的重复一遍:“方念不见了,没回家,到处都找不到人!” 谢晓宇从沙发上坐起,客厅的灯亮起,陡然的亮光让他眯眼,周晨披着日式睡袍站在卧室门口,带着被吵醒的嘶哑问他:“怎么了?” “张航收养的小孩不见了!”谢晓宇回他。 张航听到特和别人的对话,虽然着急方念的事,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跟周晨在一起?” “嗯,对。”谢晓宇倒没什么可遮掩的,坦诚回他。 那头的张航明显停顿了下,还没等他多问点情况,张航就先挂了电话。谢晓宇听着手机里的挂断音,有些莫名其妙。 周晨揉着太阳穴走到沙发前,把他盖过的掉在地上的毛巾被捡起来放到一边,一屁股坐下,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一副很辛苦的样子。 谢晓宇觉得是自己吵到了他,向他道歉。 周晨没应声,抬手捉住他脚腕,谢晓宇骨架细,脚腕骨也就他食指和大拇指的一圈,刚好围住,掌心触到脚踝骨,硬硬的一团,有点硌手。 “真瘦!”周晨闭着眼轻轻感叹。 他的掌心温热,谢晓宇抽回脚,脸颊发烫。 周晨冲他摆手:“过来!” 谢晓宇看着他睡衣半敞的胸口,别看他平时一副斯文的白领单薄模样,没穿衣服才能看到,胸口那不算过分但依旧让人意外的胸肌。谢晓宇没动,周晨往旁边移坐了半个屁股,谢晓宇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条件反射的往一边缩了缩。 周晨顺势横躺在沙发上,头刚好枕到谢晓宇的大腿上。 谢晓宇浑身僵硬,想要推开他,可是手在周晨的脸边,肩膀,身体上方虚晃了很久,就是落不下去。 周晨侧身,换了个姿势躺在他腿上,面朝他的小肚子,温热的呼吸隔着薄T恤呼到肚子上,暖融融的。 谢晓宇的手最终还是落在周晨的侧脸,从饱满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最后到略显纤细的下巴,上面有刺手的胡茬。 “回北京,一起?”周晨闷声问。 谢晓宇手上的动作滞住,刚好停在周晨的脖颈喉结上,他往下按了按,周晨难受的吞咽了一下。 等了半天,都没有回答。 周晨放弃,伸手抱住谢晓宇腰腹,谢晓宇弯腰,反手搂住他的肩膀,把头贴在他的后背,鼻尖都是周晨独有的味道,还是没办法给出肯定答案。 季大军是被吵醒的。 有人在外边念古文,一篇王勃的《滕王阁序》被读的磕磕巴巴,支离破碎。 “云云——销——雨雨——霁,彩——彻——区区——明。落——霞与——孤孤鹜——齐飞,秋秋秋——水共——共长天一色——” 季大军扶额从床上坐起,低着头闷了半晌才想起外面磕巴念古文的声音是儿子季同的。他刚拉开房间门,外面的朗读声马上停下来,季同放下书,看着门口的季大军,恭恭敬敬的喊:“爸,你你你醒了!” 季大军沉着脸走到沙发前坐下,厨房里有动刀切菜的动静。季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季大军宿醉,手上无力,拧了两下瓶盖儿,都没拧动。 季同抢过,拿在手里笨拙的拧了好几下,才帮他打开。他并不是没力气,而是力使不到他想使的地方去。 季同再递水过去时,季大军别着头顿了很久,才伸手接过。 赵阳把炖好的小米粥端出来,很快客厅里粥香四溢。他看到季大军,犹豫了下,还是出声喊:“爸——” 他话音未落,季大军手里的矿泉水瓶笔直的砸过来,赵阳没躲,因为离得近,水瓶准确无误的砸中他的下巴。 季同急了,跳起来吼:“爸,你怎么动手打人啊?!”真着急时,绝对不结巴。 季大军意外的扫了眼他,季同拉住他的手,防止他再出手。 赵阳揉了揉下巴,冲两父子笑笑,弯腰若无其事的捡起地上的水瓶,放到桌上,进厨房拿碗碟。 季同瞪着季大军:“你你你怎么能能——打人!” 他这么问,季大军觉得他护着赵阳,很火大,挥手扇季同的头:“小王八蛋,要不是你们俩搞到一起,我能打人吗?!” 季同梗着脖子不躲,头被他打偏了又挺直,算是跟季大军杠上了。 季大军见他一副“我没错”的有理样儿,气得手上停不下来,一下比一下重。季大军下手重,每一下都打到季同脑侧,季同渐渐红了眼,眼底有泪了。 赵阳出来,看到一个闷声打一个闷声挨,不由自主的上前抓住季大军手臂,季大军被他抓住,更加生气,硬扯了下,没扯动。 赵阳把季同拉到一边,才放开季大军的手。 他刚松开季大军,季大军的拳头就打在他脸上,击中眼眶,赵阳吃痛,头一偏,差点歪倒在地上。 季同扶住他,站到他身前,像母鸡护小鸡似的把赵阳护在身后,哀求季大军:“爸,你你——不,不,不——要,打——他!”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咬着牙说的。 他刚说完,就被赵阳拉着甩到一边,赵阳坦坦荡荡的站在季大军面前:“不要打季同,他脑袋受过伤,还在养,被打坏了不好!” 季同来不及奔过去,季大军抬脚踹中赵阳腹部,把他踹倒在地上。 赵阳腹部的伤刚拆线不久,他捂着腹部跪倒在地,很快,白T恤的下摆变红。 季大军抬脚准备再踢,季同撞开他,差点把他撞翻在地,他第一次冲他怕了一辈子的人吼:“你有病啊,你踢他肚子干嘛!” 季大军这才看到赵阳腹部渐染的红。 季同扶着赵阳,掀开他T恤一看,腹部的伤口破了,血汩汩的往外流。季同一看,就慌了,揽着赵阳嘴巴开阖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赵阳忍着痛,在他背上用力的顺抚安慰他:“没事,去医院再缝两针就好!” 季同这才手忙脚乱的翻找手机,由于动作不大协调,按了两次都按错了号码。赵阳捂着肚子劝他:“别着急!” 季同接通120,嘴里发不出声,他把手机递给赵阳,催他赶紧给对方说地址。 季大军深陷在沙发里坐着,见急救电话打完,才喊:“季同——” 季同回头,非常怨恨的看着他,咬牙,好像在说:“这样你满意了吧?!” 68、一起回北京 1174医院,斯文的男军医再见肚子破开的赵阳,已经见怪不怪了,非常淡定的跟他打招呼:“你好,你又来了!”跟去楼上科室走邻居串门一样。 季同冲淡定的军医急的瞪眼,赵阳还有空拉住他手安慰:“别急,很快就好!” 护士推着赵阳进手术室,季同跟不进去,在门口翘首等待。 想到是季大军踢伤了赵阳,季同就觉得父亲实在是太过分了,此刻他很恨他,恨这个他又爱又敬又惧的父亲,恨他容不下他和赵阳在一起,恨他重伤赵阳。 赵阳从手术室出来,人很清醒,季同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因为发不出声无法询问医生,急的满头大汗。 赵阳摆手让他坐下来,季同摇头,他坐不下。 军医知道季同的情况,跟他说明了注意事项,季同死命点头,表示他都记下了。 等医生护士都撤走了,赵阳才问季同:“爸呢?” 季同撇头,装没听见。 “赶紧给他打电话!”赵阳催促。 季同瞪着床上脸色发白的他,无动于衷。 赵阳在心底呼天喊地的,这次没哄好季大军,下次还得挨揍。他想使点苦肉计,趁热打铁,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但明显,季同不懂他的意图。 赵阳伸手,向他要手机。 季同不从,夸张的当着他面把手机关机,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赵阳叹气,柔声劝说:“别这样,今天我们不先打这个电话,缓和缓和一下,以后就更难了。今天的皮肉之苦我是早有准备的,你没看电视里演啊,不脱几层皮,哪能抱得美人归呢!”说完,还挑眉冲季同送了个媚眼儿。 季同想了想,还是没把手机给赵阳。他冲赵阳比划:“我恨他!”脸都狰狞了,如果能发声说话,他的语气一定是恶狠狠的。 赵阳抬手,在空中向他抓了抓。 季同上前,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赵阳叹气:“他是你爸啊,说什么恨跟不恨的!” 季同气愤的甩开他,委屈的瞪着他,控诉他为什么替季大军说话。 “那是我老丈人,得罪了他咱俩还怎么狼狈为奸啊!”赵阳看着犯轴的季同,忧心忡忡。 季同向他摆手:“不用管他!”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坚决。 赵阳重新捉住他手,抓在手里,轻轻的揉。 “乖,听话,把手机给我,赶紧给他打个电话!”赵阳改哄了。 季同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就是不打电话,也不把电话给他。 赵阳看着他坚决的样子,忧愁的直叹气,却也拿他没有办法,他明白,季同恨他爸踢伤了他。 两人电话没打过去,陈秀丽的电话先打进来,还是打到男军医的手机上。 “怎么回事?”陈秀丽在电话里听起来也挺急的。 赵阳简单的说了下情况,把季大军踹他说成了推他一把,他自己不小心撞桌角把肚子又给撞破了。 陈秀丽沉默,半晌没吭声。 赵阳忍着痛笑呵呵的:“妈,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一次,陈秀丽没有指责他喊她妈,而是淡淡的甩了句:“季大军是个粗人,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赵阳微愣,赶紧反驳:“没有没有没有,哪有的事,咱爸怎么会是粗人呢——” 陈秀丽截断他,沉声道:“别咱爸咱妈喊的亲热,要真是你爸,不会把你踹进医院的!” 赵阳闭嘴。 陈秀丽问:“季同呢?” “在我边上,嗓子哑了,发不出声。”赵阳解释。 季同瞪他,让他实话实说,是被季大军吓得发不了声了。 陈秀丽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赵阳屏息。 “你告诉季同,他爸走了,回南京了。”陈秀丽顿了下,又继续说:“如果你们俩坚持在一起,他要跟季同断绝父子关系!” 赵阳僵住,就一瞬间的事,被季同察觉,他主动扣住赵阳的手,握在手心狠狠的捏。 挂了电话,季同赶紧摆手势问赵阳:“我妈他说了啥?” 赵阳悲伤的看着他,不想把陈秀丽的话告诉他。 上飞机前,季大军思来想去还是给沈和安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张柠,青年的冷峻声音夹着不加掩饰的排斥:“老营长,你还想骂什么?” 季大军一顿,被他呛的说不出话。 下一秒,电话就被转到沈和安手中。 “老营长!”曾经的兵对他还是规规矩矩的礼貌相待的。 季大军咳嗽了半声,对于自己跑到沈和安家里指手画脚的暴行还是有些尴尬。 “昨天,是我不对!”季大军终于还是道歉,毕竟是沈和安,不是季同,有些话也确实说过了头。 沈和安很意外,没想到他会道歉。 “不过,你们玩的差不多了,还是找女人结婚吧!”季大军还是补了句。 沈和安没吭声。 旁边的张柠见他一脸凝重,故意大声问:“那人又瞎说八道什么呢?” 沈和安瞥过他,张柠不满的撅嘴。 季大军听到张柠的问话,火气上来,但也没揪着沈和安不放,甩了句:“与其跟不男不女的男的过,还不如好好跟个像样的女的过!” 沈和安声音一下子变冷:“营长,话不是这么说的。” 季大军知道再说下去,估计又的飙出些有的没的,先挂了电话,独自在候机大厅坐着,刚好周围有两对男女情侣,相互依偎在一起,他死盯着人家看着,嘴里不甘的嘟囔:“好好的正常日子不过,非得整那些歪门邪道!” 沈和安把手上扔到桌上,张柠欺身过来,趴在他背上追问:“你那敬爱的老营长又跟你说了什么?” 沈和安反手勾住他脖子,把两人脸拉近,眼对眼的看着:“又不是什么好话,打听这些干嘛?!” 张柠偏头咬他脖颈,跟吸血鬼似的,牙齿叮进肉里。 “就是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所以才问,总得嘴上骂骂他,损损他,才解气,不然被他说了还得憋着忍着,多憋屈!”张柠在他颈侧哼哼。 潮湿的鼻息呼在脖颈,又暖又痒,沈和安寻着他下巴,捏着拿到嘴前,碰了下松开,两人脸贴脸,沈和安笑骂:“嗳,你这人啊!” 张柠抱着他头笑:“是不是想说我睚眦必报啊?” 沈和安笑而不语。 张柠朝他耳朵里吹气:“我们这种情况,挺直了腰板跟全世界对抗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只能精神胜利法,对于那些诽谤谩骂,私底下过过嘴瘾就好!” 沈和安点头,张柠得寸进尺:“所以我想说,你的老营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沈和安侧头看着搭在他肩膀冲他挤眉弄眼的张柠,不禁失笑。这步步为营的,就为了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骂他曾经的老营长。 “鬼!”沈和安敲张柠的头。 张柠从背后把他揽得更紧,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北京?” 阳台上的方念只要一回头,就会看到客厅里亲密的抱在一起的两人,同样干净的平头,同样利落的背心,同样简单的短裤,同样坚硬的身体,两人互看时,同样的温柔眼神,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憧憬和向往。 十五岁少年的心底还有微微的不可明说的嫉妒。 王颢把画好的画递给方念看,是他的侧脸,微抿的嘴画的最像。方念盯着看了很久,摸摸王颢的头,称赞道:“画的真好!” 王颢笑,方念问:“可以把这张画送我吗?” 王颢点头,方念又摸摸他的头,小心翼翼的扯下那张画纸,捡起地上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把画纸折好夹进本子里。 方念做完这一切,又回头看客厅的两人,两人依偎着依在沙发里,手拉着手,侧脸交谈。 “你叔叔跟你老师关系真好!”方念冲王颢感叹。 王颢回头扫了眼,认同的点头。 方念叹气,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 “那要不,别回了?”和沈和安讨论了下,张柠发觉他隐藏的紧张,试探的问道。 沈和安果然摇头:“这样不好,你都答应了!” 张柠盯着他的眼睛笑:“我可是怕你应付不来!”周建军说起狠话来,可比季大军强多了,绝对不带脏字儿,还能把你损的吐血的。 沈和安挠头:“不能因为怕就不去啊!” 张柠回:“也是。”要是这次他放周建军鸽子,可能就真的要断绝父子关系了。 沈和安想了想又问:“带什么见面礼好?” 张柠直接回:“到了北京再买呗!” “多没诚意!”沈和安苦恼,不管怎么说,都是张柠养父,听说曾经还因为张柠的性取向闹过矛盾,就算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沈和安也会觉得紧张。 “我爸不是讲究的人!”张柠安慰他。周建军不是不讲究,而是太讲究,不合他心意的礼物还不如不送。 沈和安看着张柠叹气。 张柠嘲笑他:“看来你也是纸老虎!” 沈和安把受伤的左手放到他手中:“我挺怕你爸嫌弃我,是个残疾人的!”最终还是说出实话。 张柠没想过他会这么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气的反手捶他的胸骂:“瞎说什么,手不是还好好的嘛,别诅咒自个儿!” 沈和安望着他,光笑,张柠不解气,又掐他腰,沈和安被他拧痛,他这才松手,靠在他身上:“别老是想些有的没的,还没残呢,不是还在恢复吗?别瞎说,等好了再说!” 沈和安没料到张柠反应这么大,抓着他的手问:“如果我真残了怎么办?” 张柠翻他白眼,哼哼道:“等残了再说!”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隔了很久,张柠才闷闷的说:“残了又怎样,日子还不是照样过!”这种话,跟承诺没什么两样,甚至比那些漂亮话的承诺更来得让人信服。 沈和安盯着他的眼睛,眼底的光芒让人动容。 张柠冲他眨眼,沈和安就那样呆看着他,半天没有行动,他无奈提醒他:“喂,呆子,来个奖励的吻呗!” 沈和安一愣,这才把脸凑过来,张柠嘿嘿一笑,主动张嘴伸出舌头。 陪着李蓉的医生朋友连开了两个医学专业会议,周晨的脑神经都快炸了。 美国医生夸奖他:“你翻译的很好,很多术语很专业,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做过医生了!” 这种程度的称赞对于周晨而言,跟一句无所谓的废话没什么两样。比起由衷的称赞和肯定,他觉得钞票来的更实在。 可惜,他借了李蓉的公寓住,不得不给人家做免费的牛马。他又骄傲,为了这免费差事也专门准备了不少资料,避免损坏他的专业名声,他不像其他很多同行,没有钱拿就随便应付,他做不来这种事,因为爱惜自己的羽毛。 毕竟是大病初愈的身体,长时间高强度的使用脑力,周晨吃不消,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会餐,他整个人看上去病怏怏的。美国医生见他脸色不好,关心的问他有没有事,要不要休息。 下午只剩下一场会议,周晨觉得熬一熬就过去了,强撑着冲美国医生说:“没事!” 午饭他没有吃,在开会的酒店开了个房想休息会儿,张柠的电话打进来,直接宣告:“我们准备订大后天的机票回北京,你要不要一起?” 张柠的语气淡淡的,但周晨总觉得能听出他背后没藏好的兴奋和高兴。 “沈和安,和你一起?”他明知故问。 张柠笑:“对啊。” 周晨“哦”了声,问:“你跟爸说了吗?” “还没,先问你要不要一起。”张柠贪心,先趁机拉近他和周晨的关系。 周晨回的挺冷淡:“没事,不用管我,你们要回就先回吧!” 张柠隐隐觉得失落,也有一种失了面子的微微挫败感,他主动伸出橄榄枝,周晨没有接,被他拒绝,总让他觉得不大好过。 他把这种情绪藏起来,没有多问为什么。 张柠那头电话一挂,周晨就把手机扔到地上,五星级的酒店,铺了厚地毯,手机摔到上面,一声闷响。 周晨把自己摔到床上,身体在床上弹起又陷进去,闭上眼想睡觉,偏偏头痛的厉害,干脆睁眼瞪着天花板上的复杂的欧式吊灯看,越看头越痛,他起身从地上拾起手机,很快翻出谢晓宇的号码。 培训老师和张航站成一排,张母挎着包站在另一侧,谢晓宇和顾海在一旁坐着,五个人盯着中间的方念。 张航已经骂了方念很久,差点上手揍人,幸亏顾海拦的及时。 方念低着头,左腿屈着,歪着肩膀,书包的的左边肩带滑到手肘。 还是张母脾气好,柔声问他:“念念,你是怎么想的,都说出来。” 顾海差点插嘴:“他想回孤儿院!”昨晚哀哀求他的样子,流露出少年才有的敏感和脆弱,没有伪装和作假。 方念搭着头,就是不开口。 张航气的喘粗气,手抬起又放下,就是忍不住想打醒面前的人。 “天生贱命!”张航一气,就乱说话。 方念终于抬脸,不声不响的看着他。 谢晓宇伸腿踢张航,张母也训斥他:“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顾海看到方念眼底迅速聚集的水色又迅速的退去了。 “我想回孤儿院。”方念最终还是说出心中所想。 这话一出,除了顾海,其他人都震惊了。 “为什么?”谢晓宇几乎是吼着问出来的。 方念抿嘴,又开始不说话。 张航以为是自己骂了他那样的话,才让他这样的,马上道歉:“对不起,刚才那些话都是气话,不是有意说的!” 方念低头,不看他。 张母上前拉他,被他后退一步,躲开了。 培训老师也劝他:“方念,你再好好想想,别冲动。” 一帮人劝了很久,方念才又重新开口,不过是更加坚定的重复:“我要回孤儿院!” 张航急得都快跳起来,张母也被他的固执弄得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谢晓宇瞪张航,觉得肯定是之前张航对方念不好,才导致他坚决要回孤儿院的。 顾海一直没说话,突然起身,拉起方念要走。 被张航拦住:“你要干嘛?” 下午顾海特意抽空把方念送到培训班,撞上来找人的张航,张航气的先骂方念,还来不及盘问顾海。 顾海扫他一眼:“我就跟他单独说几句话!” 张航还是拦着不让走,方念贴着顾海站到他身后,张航这才放两人走。 “你说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呢?”人刚走,张母就开始叹。 张航点了烟猛抽,他把方念以后要走的路都铺好了,结果人家不要,死活要回孤儿院,这种结果让他沮丧。 谢晓宇冷着脸,看着张航。 谢晓宇的手机响,他拿出手机,是周晨,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 “大后天回北京,我订了两张机票,你稍微准备下,李蓉那边我会给你请假!”周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就算说这种话,也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冷冰冰的字句咻咻的射在胸口,血流出来,又烫又痛。谢晓宇捧着手机,腮帮子都在抖,舌头麻痹,张嘴却说不出话。 69、想想两个人的事情 谢晓宇那边没出声,周晨心脏缩紧,咬牙道:“那先就这样吧!” 挂断声响起时,谢晓宇还把手机放在耳边,浑身僵硬着,一脸震惊。 张航看到他异样的表情,问:“谁给你打的电话?说啥了,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谢晓宇没回他,收起手机出去。 张航被他的冷淡气到,却又拿他没辙,只能在他身后不爽的骂咧:“什么毛病!” 谢晓宇回到前台,刚坐下,李蓉进来,看到他就问:“要去北京?”她也是刚接到周晨电话,说帮谢晓宇请假,他要带他去北京。 谢晓宇撇嘴哼哼:“他速度真快!” 李蓉瞄他脸上表情,小眉头拧着,似乎有些不开心。 “不愿意去就不去,脚长在你身上,周晨又不能绑了你!”李蓉多语,周晨太过霸道,谢晓宇未必受得住。 谢晓宇微拧的眉头又往下垂,李蓉看到他眼底的光芒,看上去又不像是真不想去,她不禁叹气。 谢晓宇捧着脸低头,一副苦恼不已的模样。 李蓉了然,不再多劝,摇头进去,在办公室坐下,想了半晌还是给周晨电话,直接问他:“你说去北京的事跟晓宇商量过吗?” 周晨不语。 李蓉郁闷:“你这人!” 周晨也不想这样,他已经给够了谢晓宇时间,可是对方似乎不愿意接受他的提议,两个人回北京,公开关系,在一起,很简单的事情,偏偏谢晓宇不愿意。 “你替晓宇想过吗?”李蓉问他。 周晨静默了很久,才敢回她:“他到北京来,我出钱,给他报个学校,好好念书,拿个毕业证。” 李蓉听完他很没底气的回答,又问:“以后呢?” “我会给他找个好工作。”周晨自信这是最好解决的问题。 李蓉苦笑:“欸,你始终都没想过两个人的事情吗?!” 一箭命中靶心,周晨沉默,他只想过只要谢晓宇过的比现在好就行。 “我都怀疑你之前跟我说的喜欢晓宇的话!”李蓉被周晨搞得说不下去了。 周晨没有急着辩解,细想了很久才解释道:“我不是随便说说。”他对谢晓宇有感觉,这不是假的。如果没有感觉,那晚的混乱是可以控制的。 “那你就得好好想一想你和晓宇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在一起,不是随便的事情。”李蓉语重心长。如果不是后面和周晨接触增多,知道他这人实际上纸老虎一只,面冷心热,她也不会多说这些话。 “你这人,就是太自我了,有时候也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一想,晓宇这孩子,虽然牙尖嘴利,也就看着机灵,其实是老实孩子一个,心眼实着呐!”李蓉又想了会儿,替谢晓宇说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看谢晓宇对周晨是上了心。 她说的这些,周晨不是傻子,和谢晓宇在一起久了,自然就能感知。谢晓宇也就一张嘴,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心肠却没有嘴硬。 李蓉怕把周晨说灰了心,最后还是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他:“别担心,这次晓宇会跟你去北京的,至于留不留得下人,就看你自己了!” 周晨听了这话,才感到安心。 下午,沈和安又跟着张柠到画室,帮着整理上次没有理完的院子。 安雅的朋友sissi刚好来看她,先是看到漂亮的张柠,脚都挪不动了,盯着张柠的脸流口水,夸张的喊着:“帅哥,极品,超级帅哥,超级极品!” 幸好是名女性,如果是男人,张柠会立马踢他嘴,戳他眼,让他喊不了话,看不了人。 沈和安抱着王颢慢一步进来,sissi看到他,又是一阵惊呼,眼底冒着红心喊:“又来一个极品!” 安雅被sissi喊得烦,骂她:“你能正常点吗?花痴!” 沈和安放下王颢,动了动左肩。 张柠无视sissi的聒噪,当外人的面亲密的问沈和安:“你整理完院子是不是还要去趟医院?” 沈和安点头。 张柠建议:“去的时候打的去,就不要开车了。” 沈和安抬了抬左手:“开车应该没事。” 张柠不放心:“还是别开车,我不放心。” 沈和安笑,点头答应。 张柠又问:“这次是针灸?” 沈和安轻“嗯”一声,张柠了然,牵着王颢上楼,准备上课。 两人对话就跟夫妻似的,sissi看的云里雾里。 安雅笑过,指指沈和安和已经上楼的张柠:“一对,再帅也跟你没关系!” sissi嚎叫:“没天理,果然天下的好男人不是已婚就是搅基!” 沈和安淡淡的瞥过她,脱掉外面的衬衫,穿着里面的背心出门。 sissi看到他背上的肌肉,惊叹:“身材不错!”眼移动,又瞟到他左肩头明显的新伤痕,加上刚才张柠不准他开车的叮嘱,偷偷问安雅:“他肩膀怎么回事?” 安雅隔着玻璃窗追着沈和安在院子的一举一动,他左手不太灵活,偏偏又要用左手,干起活来显得很吃力。 “当兵的,做任务时被歹徒拿枪击中肩膀!”安雅轻描淡写。 sissi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 安雅看着沈和安的背影笑:“也不知道手还能不能恢复!”说完这话,又想起什么,转脸瞪着面前的sissi问:“你不是瑜伽老师吗?有什么良方,能够帮助恢复的?” 还真问对了人,sisi恢复平日的正经样儿,细细想过,才答复安雅:“嗯,我还真有几套动作,是用来做肢体恢复的!” 安雅激动的扬手就招沈和安:“老沈,过来有事跟你说!” 沈和安做完手上的活,洗净了手才慢吞吞的进屋。 Sissi兴奋的向他招手:“这边坐!” 安雅特看不上她这种花痴表现,提醒她:“咱正常点行吗?” 沈和安坐定,安雅给他斟上新到的武夷山大红袍,MR刘送的,好大几百一两。 沈和安没端茶,看着安雅。 安雅捶身旁的sissi。 Sissi正色道:“你要不要跟我练瑜伽?” 沈和安莫名其妙。 安雅解释:“我把你的事跟她说了下,我朋友,sissi,瑜伽老师,她有课程是帮忙肢体恢复的!” 沈和安微微挑眉,好奇的看向sissi。 Sissi故意掩面笑,倒在安雅身后做含羞状:“被帅哥直视,真不好意思!” 安雅打她,沈和安脸上浮起笑意。 Sissi认真解释了她的恢复课程,沈和安听完很感兴趣,但没马上答应sissi参加他的课程。 安雅以为他顾虑张柠,特意问他:“要不要问问张柠?” 沈和安摆手:“不用,他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他没有马上答应张柠其实是因为热情的sissi说要免费。 “那你来吧,一个学期的课程都免费!”sissi难得遇到沈和安这样优质的型男帅哥,花痴病一犯,就失了该有的原则和底限。 沈和安答应参加课程,sissi欢呼。沈和安补充道:“不过不是免费,学费该多少就多少!” Sissi还大方的摆手:“有帅哥免费看,不收钱不收钱!” 沈和安眸色黯沉,安雅戳sissi:“你这人,见帅哥就钱都不要了,你不要钱,人家敢来上你课吗?给打个低折就够了!” Sissi也不是傻瓜,看到沈和安眼底微露的拒绝,马上改口:“给你六折,内部价,你看如何?” 沈和安这才勾了勾嘴角。 课上到一半,张柠总会下楼找水。 沈和安在院子里除草,sissi在后面跟着,问东问西。张柠多瞄了两眼,安雅笑他:“怎么,吃醋?” 张柠哼笑,拉开冰箱,拿了一瓶冰水。 安雅在硬沙发上半躺着,大肚子凸出来,不得不大叉着腿,手上举着香蕉冲张柠笑嘻嘻:“告诉你个好消息!” 张柠动眉,示意她往下说。 “我朋友——”安雅瞟瞟外边跟在沈和安屁股后边流着口水显得很不矜持很没出息的sissi。 张柠循着望过去,笑:“奇葩!” 安雅拿斜眼飞他,张柠没有恶意。 “人瑜伽老师,有个肢体恢复课程——” 张柠打断她,问:“沈和安用得着?” 安雅含着香蕉打响指。 张柠又扫了眼院子里的两人,笑:“不错。”叹完拎着未喝完的水要上楼,安雅惊讶:“就不错?” 张柠边爬楼梯边笑着回她:“他都已经决定了,我还说什么?”张柠走到二楼走廊,微微侧身回头,看着楼下的安雅笑:“这种事,我求之不得呢!” 安雅看到他嘴角暗噙的笑,骂:“臭小子!” 院子被清理完毕,草坪平整,花盆整齐。沈和安套上衬衫,上楼跟张柠打声招呼,他要去医院了。 张柠正趴在王颢的画前,给他指导。侧脸逆着光,只看到高耸的鼻梁。小星站在一旁,咬着铅笔观望。 沈和安刚探头进去,小星就乍呼呼的喊:“沈叔叔!” 其他小孩都抬头,大家都见多了他,都认识他,齐刷刷的喊:“沈叔叔!” 沈和安被众小孩一喊,居然露出些羞色。 张柠抬头,隔远看到他羞囧的脸,笑。 “我去医院了。”他告知张柠。 张柠冲他摆手:“早去早回。” 沈和安冲孩子们挥手:“听老师话,好好画。”转身下楼,走到院门口,还真的听了张柠的话,没有开车,慢腾腾的顺着村里的车道朝村外走。 半途又遇见上次的那辆卡宴,嚣张的开进村里面,一路按着喇叭。沈和安在军中形成了习惯,只要是车,总会习惯性的记车牌和车的特点。 他记得上次在画室门口撞见过的这辆卡宴。车驶到他身边,沈和安明明已经贴到前边,那车还死命的按着喇叭,沈和安从车前窗里看到车里的司机,是个衣着讲究的青年。 他让开车,卡宴开过去,车后面跟着刚也让过它的电动车,骑电动车的本地年轻人愤怒的骂着:“神气个jb!” 沈和安摇头,不得不承认老首长的话,这个社会是有病的。 医生给季同做过检查,所有指标都显示:“一切正常!”可他就是发不了声说话,可急死赵阳了,虽然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医生判断:“可能是心理原因,因为排斥自己的口吃情况,所以干脆拒绝发生!”他说的笃定,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季同皱着脸,很不满医生的说法,但又没办法用语言给自己辩驳,郁闷无比。 赵阳认真的听着医生的分析,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对于不能发声的事实,季同除了不满医生的分析之外,表现的很平静,手舞足蹈的向赵阳比划:“发不出声也挺好的,结结巴巴说话可辛苦了!” 他越是这么表示,赵阳越觉得医生说的有理,看着他努力的反过来想要安慰他的模样,心里痛死了,长臂一揽,把人扯到怀里,堵住他的嘴,翻搅着他的舌头,多想吻着吻着季同就恢复如常了。 就算腹部有伤,赵阳还是像往常一样霸道强势,按着季同的脸,主动进攻攫取。 季同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开始挣扎了几下,最后沉浸在赵阳的温柔进攻里。 两人唇舌交缠,多余的唾液被舌头带出,拉出勾人的银丝。季同被吻的快无法呼吸,用力的抓挠赵阳的背,提醒他再不放开他他就要被亲死了。 赵阳跟他很有默契,放开他,看着他憋红的脸,啃着他的鼻子笑。 季同觉得被他嘲笑了,报复似的张嘴咬他下巴,赵阳两天没刮胡子,下巴上满是胡茬,冒出来,又长又硬,季同的牙尖砌进胡茬根,赵阳小声的哀嚎着:“唉哟,唉哟,痛痛痛!”夸张的很。 季同松开他,瞪着眼挑衅的看着他。 赵阳一低头,吻上他的眼睛。 湿润的唇印在薄薄的眼皮上,下面是微颤的眼珠。赵阳移开嘴,季同睁眼。两双湿漉漉的眼睛撞上,都看到彼此眼底难掩的渴望。 赵阳哀呼:“要是腹部没伤就好!” 季同也可惜的撅嘴。 赵阳把他搂到怀里,季同择着地方偎靠在他胸口,生怕碰到他的伤口。赵阳的嘴刚好挨着他耳侧,嘴唇一动,就碰到他的耳廓耳垂。 “季同欸!”只能这样轻唤着,压在心底的情绪全在这声轻唤里。 季同往他怀里靠紧,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着:“我不会离开你,你也别想离开我!” 赵阳吻他刺刺的头顶,嘿,小子还挺霸气! 丁一晨刚踏进安雅画室的院门,就有个绑着高马尾的女的跳出来,盯着他尖叫:“哇,又来一个帅哥!” 安雅抬头一看,见是精致打扮过像是服装模特儿的丁一晨,白眼翻过,脸就搭下来,好像他是她杀父仇人。 Sissi见状,马上捂嘴噤声,讪讪的走到一边,继续种刚才未种完的花。 丁一晨看到安雅手上拿着铲子,铲子上还粘着湿泥,套近乎的喊:“姐,你种花呢!” 安雅不理他,把手中铲子一扔,喊旁边的sissi:“你帮我把这人赶走!” Sissi起身,看着丁一晨为难。 丁一晨冲她微笑,sissi觉得头晕。 安雅痛恨交到这种没用的损友,呵斥sissi:“赶快叫这人走,这里不欢迎他!” Sissi指指外面,软声软气的劝想继续往里走的丁一晨:“帅哥,我看你还是走吧,我们家安雅不欢迎你!” 安雅拾起地上的铲子,故意扔到丁一晨脚边:“你赶快滚!” 丁一晨黑脸,瞪着安雅冷哼:“你不要太过分!” 安雅冷笑:“到底谁过分,这是我家,我不喜欢你,不让你进来是我的权利!” Sissi见安雅动真格,也威胁丁一晨:“帅哥,你还是赶紧走吧,不然我们打电话报警说你私闯民宅就不好了!” 她就这么一说,安雅见丁一晨没有走的意思,还真的掏出手机要报警。 丁一晨气的咬牙,转身退到门口,站在院门前,突然朝里放声大喊:“张柠!” 70、卑微的过去 丁一晨这么一喊,安雅气的操起一旁的竹扫把,挺着大肚子冲到院门口舞着扫把就朝他身上招呼。 丁一晨见她还追着不依不饶,气的抓住扫把,往旁边一带,安雅毕竟是孕妇,趔趄绊了下,跌坐在地,马上捂着肚子喊起来。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Sissi吓得惊呼,丁一晨看着摔倒在地的安雅,知道坏事儿,暗骂自己:“跟个孕妇较什么劲儿!” 张柠听到动静,冲下楼,看到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痛呼的安雅,赶紧上前抱起安雅就往外冲。 这种时候看到张柠,丁一晨显得手足无措,碍手碍脚的跟在他旁边,呐呐的问着:“要不要我帮把手?” 安雅肚子里怀着足月的小婴儿,加起来快超过150,张柠抱着她跑了一段路,脸涨得通红,手臂上的青筋凸出,看上去还有点抖。 丁一晨在旁边又心虚的嚷嚷:“张柠你搬不动的话,我帮你!”说完要伸出手。 张柠瞪着他怒吼:“滚!”挤开他继续往前快步走,边走边安慰怀里疼的不行的安雅:“别慌别慌,马上送你去医院,车就在前边!” 张柠和跟上来的sissi刚把安雅扶上车,安雅就嗷嗷的吼起来:“羊水破了,羊水破了!”这时候才开始真正的慌! Sissi撩开裙子一看,淡黄色的水已经顺着大腿流到脚踝了,也跟着一起尖叫:“怎么办怎么办?” 张柠也不懂,冷着脸猛踩油门就往最近的夏城大学医院冲。 丁一晨心虚,怕安雅真有个三长两短,也开车紧追在后面。 十分钟不到,张柠开着车笔直冲到医院门口。 Sissi拉开车门就尖着嗓子喊:“医生医生,要生了,要生了!” 张柠帮着医生护士把安雅抬上车,医生往安雅下身一摸,催着护士赶紧进产房,孩子已经冒头了。 安雅被推进产房,其他人不让进,护士拿着单子出来喊:“谁是孩子他爸?过来签字!” 张柠过去,冒充孩子的父亲签字,又追问护士:“人怎么样?孩子出来了吗?” 护士倒是悠哉轻松的目光,拿了单子冲张柠挑眉:“等着吧!” 安雅生的很快,半个小时搞定。护士出来报喜:“嘿,6斤5,大胖小子!” Sissi双手合十做拜天状:“谢天谢地!” 等在角落里不敢上前的丁一晨也长吁一口气。 张柠则淡定的提出:“我现在可以看看他们吗?” 护士笑:“别急,马上就出来了!” 果然,安雅很快被推出来,孩子搁在一边,刚出生的婴儿鼻眼都皱成一团,全身发红,真的算不上好看。张柠就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Sissi看到孩子,也露出嫌弃的样子来:“好丑!” 刚生完小孩的安雅脸色发白,额头上都是细汗,张嘴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冲sissi瞪眼。 丁一晨也凑到张柠身边,看安雅和她的孩子。他刚凑过去,张柠就回头,冷冷的扫过他:“你来干什么?” 他语气听起来特别冷淡,丁一晨讪讪的解释:“我看看!” 张柠冷哼一声,指着门口道:“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滚吧!” Sissi也恨他刚才对安雅下手,恨恨的赶他:“你赶紧滚吧,有多远滚多远!” 丁一晨看着张柠:“我知道你还恨我!” 张柠冷笑:“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今天安雅母子平安,我就不跟你计较刚才的事儿,如果你想我计较的话,我不介意在医院揍你一顿!” 他说话时的眼神极寒,完全没了当年对他的温柔模样,可就算如此,丁一晨还是始终觉得张柠对他留存感情,不怕死的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诚恳的道歉:“张柠,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我这次来是想弥补你的,你再给我次机会好吗?” 他话音刚落,张柠的拳头就袭上脸,刚好打中他的鼻梁。 丁一晨哀嚎一声,往后连退几步,张柠欺身上前,掐住他脖子把他拖出病房。 外面动静很大,丁一晨的叫声不断传进病房。 安雅冲站在门口看着外边情况双手环胸无动于衷的sissi挥手:“你,让张柠把人打死了!” Sissi等张柠再揍了丁一晨一拳,才不情不愿的开口劝张柠:“差不多得了,别把混蛋打残了,赖上你就不好了!” 张柠拎着丁一晨领口,把人扔到墙面上。他下手毫不留情,丁一晨肿了半边脸,脖子上都是掐痕。他靠着墙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嘴里痛的直哼哼。 打完了,围观的几名医生才敢上前。张柠用脚指指瘫软在地的丁一晨:“这人,你们给他治治吧,脑子也要一起治一治!” 丁一晨抬头翻着白眼吐着血泡苦笑道:“张,张柠,你够狠!” 张柠冷笑:“彼此彼此!” 安雅生了个大胖小子的消息很快在她的亲戚圈朋友圈传开,婆婆第一时间连夜从外地赶过来,几个好闺蜜也纷纷赶过来照顾母子二人。 张柠就在医院待了几个小时,很快就没他什么事。 沈和安做完针灸,听到消息也赶到医院看安雅,得知她是摔了一跤才导致孩子出生后,后怕的责备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安雅扫过一旁的张柠,叹气:“我又不是想摔倒,是被人推的!” 沈和安见她看张柠,心一沉,盯着张柠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雅及时解释:“不是他推的,跟他没关系!” 沈和安吁出一口气,张柠被他误会,气恼的敲他背:“我怎么会推安雅!” 沈和安问:“那谁?” 安雅又看张柠,张柠回瞪她:“你想说什么就说,别老看我!” 安雅啧嘴:“张柠曾经的老相好!” 张柠骂:“操!” 安雅得逞的偷笑。 沈和安淡淡的看过张柠。 张柠坦荡的说起丁一晨:“大学那会儿的朋友,在一起两年,现在又跑来找我,被安雅拦了下,就推了她,刚被我揍了顿!” 那段不算美好回忆的过去,张柠并不想细提。 安雅听完他如此言简意赅的说完丁一晨,冷笑着补充:“那个混蛋害的你退学,害得你跟家里闹翻,害得你名誉扫地的事你怎么不告诉老沈?” 沈和安盯住张柠。 张柠半垂眼眸,浓密的长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阴影。 “都过去的事儿,还提那些干嘛,搞得好像博取同情似的!”张柠启眸,讽刺的一笑而过。 沈和安盯到他眼底。 张柠冲他故作轻松的撇撇嘴角,他不想让他知道他那些狼狈不堪的过去,爱上那样一个烂人,爱到那样卑微的地步,现在回想,说不出来的恶心! MR刘到医院看赵阳,他再次破开的肚子没有吓到他,反倒是不能说话的季同,让他震惊万分,甚至只要季同比着手势跟他说什么,镜片就开始模糊。 季同神经粗,觉察不到MR刘的情绪,还特别开心的跟他说起他在医院无聊冒出来的想法,新的案子要怎么做,外观怎么设计,里面的功能要怎样体现,比划的脸都红了。 MR刘一句话都没听进去,镜片始终白茫茫一片。 季同兴奋的讲完,扯他衣角,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MR刘通过他自己发明出来的手势,看懂他的意思,点头冲他举起大拇指:“不错!” 季同欢腾的跳起来,又比着手势告诉他:“我会把我的想法用图做出来的!” MR刘点下头去,就抬不起来了,镜片上已经沾上水迹了。 赵阳指着一旁桌上的葡萄,冲季同道:“你去洗一盆来给你刘老师吃!” MR刘赶紧出声阻止:“不用不用!” 季同得令,拎着葡萄冲两人比划了“OK”,开心的出去。 他一走,赵阳就抽了张纸递给MR刘。 MR刘摘下眼镜,眼眶里聚满了泪。 “你这是干嘛呢?”赵阳叹气。 “还是觉得对不起季同!”看到不能说话的季同,MR刘内疚的不行。 “这次真不关你事!”赵阳解释。 MR刘摆手:“你不用给我开脱,没有当初那回事,季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油盐不进,赵阳恼火:“你这人,死脑筋,都跟你说了跟你关系,别老往自己身上揽,累不累啊你!” MR刘低头,死命的擦脸。 赵阳骂人:“你他妈能不能别这样!” MR刘摇头,让他不难过不内疚不自责,他还真做不到。 赵阳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能用力的捶床,一用力,扯到伤口,疼的他抽气。 MR刘起身拦他。 赵阳反捉住他领口,挥拳打到他胸口,他下手不轻,MR刘皱眉闷哼,赵阳又轻轻的补捶一拳,这才半躺回床头捂着肚子喘粗气。 “就这样了,等我好了,再揍你一顿,就扯平了!”赵阳大喇喇的。 MR刘用张苦瓜脸看着他,无法答应他的这种扯平方式。 赵阳才不管他,叮嘱他:“你别在季同面前这样,他看到了,会伤心!” “他不喜欢被同情,他也从没怪过谁!”赵阳叹气。季同虽然在某些方面顽固骄纵,有些纨裤子弟的习气,可是骨子里还是温醇善良,乐观坚强的,出了这样的事,他没见过他怨天尤人,甚至丝毫的沮丧他都没见过。他受伤后,反倒越发积极,越发活的像个小太阳。 MR刘轻轻点头:“我知道。” 过了很久,季同才洗完葡萄进来,前襟裤子都弄湿了,特别关键部位那块,湿湿的好像尿过裤子,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进屋坐下就拿纸巾擦。 赵阳不问都知道他是怎么弄湿的,手抖,洗不好,才溅上的。但是他不会因为他手抖就不让他干这些事,他怕季同感觉到他对他的区别对待,怕他伤心怕他难过。同时他也坚信,努力的季同一定能够恢复好的。 MR刘看着他抖着手擦身上的水,别过脸,眼底又开始氤氲。 赵阳不得不用脚踢他,狠瞪着他提醒他别老那样。 季同无法全部擦干,只能羞恼的向两人比划:“啊,好像尿到裤子上,真难看!” 赵阳把他拉到身边,一手按住他湿掉的前面。 MR刘就在旁边,季同又囧又惊,轻轻打掉他的手,嘴型喝止他:“有人在,别乱来!” 赵阳见他耳根发红,痞笑道:“没事,捂热了就干了!” 飞扬培训中心门口,顾海推推面前的方念,催他:“都说好了,你自己进去啊!” 方念又脚底生根,不动。 顾海急了:“你这小孩怎么这样?” 方念翻着死鱼眼看他,也不说话。 顾海不管三七二十一,揪着他衣领把他拎进屋。 谢晓宇看到两人,很惊讶,方念被顾海带走两天,张航和他都差点误会顾海是不是把方念给打死了。顾海那么大块头,他的拳头都顶别人两个大,又是部队军官,还脾气暴躁,他们俩人的担心完全是因为对他外表的刻板印象。 顾海把方念拎到谢晓宇面前才放下,戳他肩膀让他主动跟谢晓宇说话。 “晓宇哥好!”方念含混的喊着。 顾海“哈”笑了声:“就是这样!”让他继续。 “对不起!”方念为难的看了眼身后的顾海,才勉强慢吞吞的道歉,为之前的逃课道歉。 他这道歉让谢晓宇感到受之有愧,他拍拍方念的肩膀,笑道:“嘿,回来就好!” 顾海问谢晓宇:“他那个老师呢?我想见见她!” 谢晓宇看方念被逼无奈的小可怜样儿,心疼的好笑,给里面的老师打了个电话,问了下,带两人进里面的会议室。 边走边问顾海:“你带方念来,跟张航说过了吗?”他问完视线落在方念身上:“张航挺担心他的,一直自责,他那人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心眼还是好的!” 这些话都是说给方念听的,方念听完咬唇低头,也不是没有感觉的。 顾海回:“跟他说过了!”都是他主动跟张航联系的,报告方念的情况。经过接触,顾海也认同谢晓宇的话,张航那人就嘴糙,心眼好着呢。 谢晓宇把两人领到会议室,他的培训班老师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了。方念看到老师,紧张的啃指甲,用力的按了按他肩膀,才退身出去,帮忙合上门。 很快,张航赶过来,卷着风冲进来,趴在前台就问:“方念呢?” 谢晓宇指里面:“顾海带着小孩在跟老师聊着呢!” 张航抬脚准备往里冲。 谢晓宇喊住他:“你要干嘛?你这人,先冷静一下再进去吧,不然进去了又乱说话!” 张航止步,觉得谢晓宇说的有理,还真返回来。 谢晓宇倒了杯水给他。 张航一饮而尽。 谢晓宇提醒他:“好好说,孤儿院出来的孩子都挺敏感的,也不是说你给他安排的东西不好,你得先问问人家的想法再给人家安排啊!谁都不喜欢被勉强的!” 张航用一种陌生的表情定定的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谢晓宇懒懒的反问:“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张航摇头:“觉得这不像是你能说的话。” 谢晓宇嗤了声,冷笑:“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混吗?!”被张航这种白痴小瞧,总让他不爽。 张航笑,深呼吸,准备进去找方念。他走到一半又停下来,回头盯着谢晓宇问道:“喂,你会跟周晨去北京吗?” 上次吃饭时,周晨问的话,以及当时谢晓宇脸上不敢置信却又激动万分的表情,他可是记得很清楚。 谢晓宇怔住,眼底漫起忧郁的茫然,周晨那样武断的给他做了决定,他有不爽,但更多的是兴奋。他觉得自己无耻贪婪,这种贪婪感让他茫然。 张航没等他回答,朝他胡乱的挥了下手,转弯,进到里面。 谢晓宇低头,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淘宝页面叹气,上面都是各种山参补药,他打开百度页面,仔细查找不同山参的差别,有的缓解心脏病,有的会诱发心脏病,他生怕买错了。 71、天无绝人之路 都谈到末尾了,张航才敲门进去。 方念看到他,往顾海身后缩,顾海扯他:“你躲屁躲!觉得不好意思就认错!” 方念才正脸对着张航,老老实实的鞠躬道歉:“对不起。”态度还是很诚恳的。 刚被谢晓宇那么一说,张航也知道自己有做错的,认真的再次跟他道歉:“上次那些话是气话,不是真心的。” 方念抿嘴笑过。 顾海揉他头:“这才像话嘛!” 聊完了老师想跟方念单独说会儿话,把他叫走了,会议室里剩下张航和顾海,两人不熟,面对面的有些尴尬。 顾海是怎么认识方念的,他已经跟张航说过了,当时张航听到方念想要跳海自杀时,吓坏了。 “谢谢你啊,顾大哥。”张航先开口。 顾海手指敲桌,问说:“你们为什么收养方念?”那天他把方念从海里捞起,单薄的少年湿淋淋的蜷在他怀里,全身发抖,嘴里一直喊着:“我怕我怕!” 顾海把他拾掇干了,问他:“你怕什么?” 方念想了很久,才敢跟他说:“怕收养我的人最后又不要我!” 顾海问:“为什么这么想?” 少年说孤儿院这种事很多,很多孩子被收养了,最后还是不是自己跑回孤儿院就是被养父母再送回孤儿院,原因很多,有的是养父母不好,有的是养父母觉得那些孩子没有他们想象的乖巧。 “与其最后被送回来,还不如自己先回去。反正我还有三年就能离开孤儿院了,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少年也是仔细想过的。 顾海当时照着他头就是一巴掌:“那你跳海寻死干嘛?” 少年也答不上来,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沮丧无助的时候想的东西都是很极端的。 “总觉得他们收养我是有目的的,那么孩子,就挑了年纪最大的我。”少年的顾虑不是没有原因的:“还给我安排这个安排那个,还可以出国,青蛙变王子都没有这么快的。” 少年的怀疑让顾海也心生疑窦,他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当面问张航的。 张航一愣,没有想过顾海会问这种事情。也就那么几秒间的表情变化,被顾海牢牢抓住,他为此判定方念的顾虑没有错。 “就很投缘啊!”张航打着哈哈想蒙混过去。 顾海盯着他,冷峻的眼神都快勾到他心底去了。 张航别头,躲开他逼视的眼神。 “你不给他个有说服力的原因,方念永远不会安心。”顾海始终盯着张航。 张航何尝不知道顾海所说,方念从被他收养的那一刻开始,就显得惴惴不安,虽然表面上装的跟他没大没小,好像已经适应,可是一跟他说起以后的计划,少年就排斥,搞得很漫不经心。 “他这小孩有主见,但敏感多疑,与其瞒着他一些事,还不如把原因都告诉他,让他自己去判断去选择。”顾海看张航的表情已经有所松动。 “我舅的孩子,当年他QJ了个女孩,那女孩后来怀上了,生了小孩就不见了,他再找我妈也一直再找,最近才找到。”张航也是等方家言死了,警察找到家里了,才从父母的嘴里听说了他过去的所作所为。 “我舅他是个混蛋!”张航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方念,听孤儿院的人讲,刚出生没几天就被扔在孤儿院院门口,捡进去的时候小孩儿都饿的哭不出声了。方念妈妈是被迫怀上他生下他,扔掉他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轮到顾海愣住,虽然张航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还是清楚,张航的舅舅是谁。 “你说方念是方家言的儿子?”顾海直接问。 张航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舅的名字?” 顾海僵着脸。 张航突然想到顾海的身份,东南舰队的军官,他“哦”了声:“我知道,你应该有参加上次抓他的任务。” 顾海仍旧僵着脸,不声不响。 张航摆手:“我可没有要找你兴师问罪,他是罪有应得。” 顾海脸色缓了缓,点头道:“我知道。” 张航吁了一口气,又道:“我可不想让方念知道他是那样生下来的,有那样一个混蛋父亲!” 顾海重重的叹气,方家言不是死在他手里,但也是他指挥人干的。不管方念是怎么出生的,方家言是多么的十恶不赦,方念总归是方家言的儿子,心里没有疙瘩是不可能的。 方念和老师谈完,自己单独回到会议室,推开门就探进半边身体,招呼两人:“我完事儿了!” 张航好奇的问他:“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方念抿嘴不答。 顾海上下打量他,看他的眼神明显跟之前不一样了,方念心思细腻,很快就察觉到,反过来直勾勾的盯着顾海看,两人视线撞上,顾海起身,走到门口,把他从门外拽进来,搂到怀里抱了下。 方念哼哼着问他:“怎么了?” 张航也觉得顾海突然变得很奇怪,他猜想顾海是得知方念身世后才这样的,不禁觉得壮汉顾海有些可爱。 顾海松开方念,狠揉他的头,方念被他抓得直嚷嚷:“痛痛痛!” 顾海手又移到他脸上,捏揉一番后才道:“小子,好好学!” 方念疑惑的看着他,顾海冲他咧开一嘴大白牙,转脸冲张航道:“今后这小子要是再整些有的没的,你给我电话!” 张航巴不得多个人来管教方念,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嗯嗯,一定一定!” 方念撇眉,抬脚轻轻踢了下顾海小腿,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 顾海揽着他往外走,边走边悄悄警告少年:“不准再自杀,不准在偷跑掉,不准再逃课,这些都是你答应过我的!” 方念搭着头,不想理他。 顾海戳他肩膀:“还有,我答应过你的,下次带你进军营里看别人打枪!” 方念一听,双眼发光。 顾海被他兔子一般的眼神逗笑,习惯性的又揉他头。 张航跟在后面,看着亲密的两人,嫉妒的不爽。 下午的课程还没结束,沈和安就从家里打电话过来问张柠:“我做晚饭,你要吃什么?” “西红柿炒蛋。”张柠回。 沈和安问:“没别的了?” 张柠疑惑:“你还会做别的?” 沈和安被鄙视,很郁闷。 张柠笑:“做你会做的!” 沈和安暗暗赌气,挂上电话后去超市买了一堆大菜,准备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画室的课程结束,张柠带着王颢和小星去医院看安雅,两小鬼看到吃奶的婴儿,王颢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小星却蠢蠢欲动的恨不得抱起来。 张柠在医院坐了小会儿,告诉安雅:“我明天回北京,待两天就回来。” 安雅早就知道他的行程,摆手道:“去去去,赶紧去,你爸肯定想死你了!” 张柠还是道歉:“真不好意思,在画室没人的时候走!” 安雅笑:“又不是没了我和你画室就不能转了,还有那么多老师。” 张柠想想也是。 安雅问他:“沈和安真一起?” 张柠肯定的点头。 安雅冲他比大拇指:“牛!” 张柠轻松的笑:“早就说好了的,这次我要带人回去!” 安雅撇嘴:“得意个屁!”想想又道:“带沈和安这样的回去,总觉得倍儿有面子!” 张柠挑眉:“必须的!” 离开医院,张柠顺道送小星回家,车笔直开进特警大院里,张柠下车,有当时一起执行过任务的特警认出他,踩着大皮靴吭哧吭哧的跑过来,跟他打招呼:“嘿,哥们儿你怎么来了?” 张柠瞅那几个特警,穿着作训服,满头大汗的,浑身都是泥,问他们:“这么晚了还要训练啊?” 为首的特警潇洒的甩头:“不是,今天特警大队招新,来了几个牛逼的,正考核呢!” 张柠一听,“哟”了声。 几个特警看到他兴奋的眼神,都知道他身手不错,邀请他:“要不要过去观战?” 张柠求之不得,带着两小孩进到训练场里,里面正进行一对一的搏斗考核,里面夹着两个女学员,个头不高,但动作灵活,出手干脆,正分别跟两个男特警周旋。 一特警指着其中一女的跟张柠介绍:“北边那边部队里特种大队待过的,听说执行任务受了伤,退下来了,跑来考我们特警大队了!别看她个子小,出手狠着呢!” 他话音刚落,那女的不知道踢中了对面男特警的什么部位,男特警痛嚎一声,连退好几布,脚步不稳,女的乘胜追击,抬脚踢中特警肩膀,把人撩翻在地。 考核的干部举起红旗:“3号胜。” 一帮围观的特警看的热血沸腾,鼓掌称好,张柠却站在一旁,托腮沉思。 第一组搏击考核结束,换上第二组。张柠瞄了眼时间,不得不走。童澈就在场子里当裁判,看到张柠,冲他挥额手。 张柠也冲他挥手,指指旁边看的目不转睛的小星。 童澈隔远冲他笑过,转身继续专心当起他的裁判。 特警把张柠送出去:“今后有时间来我们大队玩,比划比划!” 张柠爽快的答应:“没问题!” 特警队员笑着挑衅:“一定把你打的找牙!” 张柠嗤鼻:“到时候不知道谁找牙呢!” 一帮人大笑,等张柠开车走了,特警队员还在讨论他:“别看他长那么好看,下手狠着呢!” 那会儿执行任务时,有特警亲眼目睹张柠一脚一个,利落着呢。 “不过他下手都收着,那会儿也吃了不少苦头!”特警想起当时张柠虽然身手干脆利落,但是下手不狠,好几次把自己逼入险境。 “要是他来我们特警队练几个月,你看狠不狠!”几个特警说着说着笑起来,重新回到场子里观看考核。 回家的途中,张柠仔细想过,最终还是绕道去了保健超市,拿了两套老人保健品。 王颢看到保健品,误会是药,问张柠:“你生病了吗?” 张柠笑:“不是,给爷爷的!” 王颢“哦”了声,摸着保健品的盒子不说话了。 张柠问他:“要去见新爷爷,紧张吗?” 王颢想了想,才摇头。 张柠笑,心想周建军看到王颢,应该会很喜欢他。 刚打开大门,屋内的肉香扑鼻,张柠边换鞋边喊着问沈和安:“做什么好吃的了?” 沈和安光着膀子端了一个砂锅出来,刚从火上端下来,砂锅还噗突噗突的滚着。 王颢换好鞋子,已经奔跑过去,爬上椅子看餐桌上的菜:酱油蒸鱼、清炒花蛤、砂锅牛肉萝卜、耗油小青菜。 张柠走近一看,惊讶的看着沈和安。 沈和安心里得意,偏偏脸上不表现出来:“就随便做了几个菜!” 张柠看那砂锅里的牛肉萝卜,萝卜都炖透明了,笑道:“不错!” 沈和安微微扯动嘴角。 张柠让王颢洗手准备吃饭,趁着沈和安盛饭的时候溜进厨房看了一圈,看到沾上油渍的食谱和垃圾桶里倒掉的食材,掩嘴偷笑。 他从厨房出来背着手望着沈和安笑的高深莫测:“哟,你行啊!” 沈和安以为他是夸奖他,得意的挑眉:“那当然!” 张柠不动声色的坐下,默默的从背后拿出食谱放到桌边。 沈和安看到食谱,眉毛动了动,没说话,把饭碗递到他面前。 张柠拾筷尝了口萝卜,煮久了的萝卜入口即化。他衷心的竖起大拇指表扬:“赞!” 沈和安把食谱挪到一边,终于还是老老实实承认:“看着书做的,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你说好就好了!” 张柠被他说的心暖,每一道菜都吃了很多,虽然酱油蒸鱼过咸,花蛤炒过了,但他还是觉得很美味,因为都是沈和安用心做出来的。 “牛肉煮的有些过!”毕竟是张柠,还是会不留情面的挑剔。 沈和安被说,也会不爽皱眉:“早就做好了,你一直不回!” “顺道去了趟特警队,送小星。”张柠解释,他想起那个身手利落的都能把男人撩趴下的原特战队的女的。 他把他在特警队的见闻说给沈和安听:“我才知道进特警队是要考的,退伍兵,下面的小民警,武校的,甚至是体校的,都可以考!之前我以为是直接从部队里选拔的!今天看他们考核,有个北边特种大队出来的女的,特猛,把男的都给打趴了!” 沈和安现在听到这些不由自主的就蹙眉。 张柠又道:“听说那女的也是在特种大队里受伤退下来的!” 沈和安知道他什么意思,叹气:“我现在这样,进不了童澈的特警队。” 张柠瞪眼:“我又没说要你进特警队?!” 沈和安不解。 张柠眨眼:“我是想告诉你,不继续在部队待了,外面还有很多类似的单位你可以去,特警队,派出所,还有狱警,还有军校老师,你能做的事情多着呢!”他在网上看了许多,又找人问了不少,了解后才知道沈和安就算不在部队待,他依然有很多用武之地。 沈和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他看着对面的张柠说不出话。 张柠冲他很有干劲的举手握拳:“天无绝人之路!” 这一顿饭由于沈和安做的太多,就算张柠猛塞,最后菜还是剩下不少。张柠收拾残羹的时候唠唠叨叨的说他:“你说,明儿一早就去北京了,你今晚还做这么多菜,看,都剩下了,多浪费!” 沈和安把电话锅里剩下的饭挖出来,足足他和张柠再吃一顿。 “早知道就叫顾海来了。”沈和安也觉得做得太多。 “他来就不够吃了!”张柠把剩菜倒进垃圾桶。 沈和安看着那盆饭,估摸了下顾海的饭量笑:“也是!”顾海一顿能吃掉别人一天的饭,来家里吃过几次饭后,张柠都开始怕他了,每次都是饭不够。 给王颢洗完澡,沈和安进屋找他的换洗衣服,看到张柠把两盒保健品往箱子里塞。沈和安默默的从主卧张柠的工作房里又拎出两盒保健品放到他面前。 四盒保健瓶牌子系列一模一样,张柠傻眼,问他:“怎么回事?” 沈和安头探进柜子里找王颢的衣服,有些气恼的回他:“我顺道儿在超市随便拎了两盒!” 张柠听他语气不是很好,默默的把那两盒保健品也一起塞进箱子里。 沈和安出去给王颢换好衣服,再回来,堵门口淡淡的问张柠:“你不是说不用买吗?怎么你自己还买?” 张柠挠头:“空手还是不好!” 沈和安紧盯着他不说话。 张柠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沈和安非得问。 “说一套做一套。”张柠倒是很清楚自己错在了哪里。 沈和安摇头:“不对。” 张柠看他:“哪里不对?” 沈和安哼气,上前把张柠买的那两盒保健瓶拿出箱子。 张柠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的心意不能代表我的心意!”沈和安气的是这个。 张柠抱住他,知道自己做错。 “回家看老人哪能不带东西呢,我就知道你肯定只是嘴上说说!”沈和安抱着张柠脸搓。 张柠的五官被挤变形,眼睛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眼底水润润的。撅着嘴凑上前,盖住沈和安表达不满的嘴。 缠绵了一会儿,两人都呼吸加重,下面都已经半硬,再继续下去铁定擦枪走火,沈和安及时拉开张柠:“不行,今晚要收拾东西,明天还得早起赶飞机!” 张柠瘪嘴不满,有时候喜欢沈和安的这种冷静自制,有时候又很厌烦他的太过自制。 沈和安在他额头吻过,起身翻找去北京要带的衣物。 张柠看着他细心挑拣在北京要穿的衣服,他衣服不多,犹豫着要不要穿部队制服。 张柠喜欢他穿制服,指着他夏季常服道:“你穿那个过去就好啊!” 沈和安疑虑:“会不会显得太古板?” 张柠猛摇头:“怎么会,帅惨了!” 沈和安盯他:“真的?” 张柠点头,上前从背后抱住他,用胯在他屁股上顶:“最喜欢你穿制服的样子,看上去特帅,帅的想上你!” 屁股上鼓起的一团意图明显,沈和安苦笑着推开张柠:“今晚真不行,明早飞机迟到就不好了!” 张柠坐在床边盯着皱眉苦思穿什么衣服最合适的沈和安笑问:“你现在是不是特紧张?” 72、先后回家 沈和安不掩饰,点头回:“嗯,有点。” 张柠笑开:“真诚实。” 沈和安最后还是取了夏季常服出来,但还是犹犹豫豫的问张柠:“会不会太严肃?” 张柠拿着他的常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不会,非常帅,显得特别正气!”边说边脱了T恤套他的短袖制服衬衫,沈和安的肩膀比他宽一点,衬衫套在他身上,宽宽大大的。张柠把衬衫下摆塞进大花裤衩里,站在镜子前对着镜中的自己敬军礼。 沈和安被他的举动逗笑。 张柠转身冲他立正敬礼,问他:“怎么样?是不是倍儿帅?” 沈和安看着他上下不一致的穿法,无法可说。 张柠从墙上摘了他的军帽戴在头上,对着镜子转正帽檐臭美。他戴上帽子后不看下面的花裤衩,还真的有些军人味儿,剑眉星目,双唇微抿,沈和安想到张一的档案资料,资料照片里就有一张他戴着军帽穿着制服的一寸照,眼底正气凛然。 “你戴帽子跟你爸一模一样!”沈和安叹。 张柠回头冲他勾了勾嘴角,转身又继续盯着镜中的自己欣赏。 “我想进部队当兵的,可是我爸不让!”张柠口中的“我爸”是指周建军。 沈和安想到当年张一消失的借口,沉默不语。 “后来我也不想去了,进了部队就不能画画了,一定闷死了!”张柠看够了,把帽子摘下来,挂回墙上。 张柠坐回床边,脱下制服衬衫,整齐的折好放到一边。 “你说,他还活着吗?”他问沈和安。 沈和安顿了下:“可能还活着。” 张柠开心的笑:“那就好。”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沈和安觉得心酸。张柠看到他眼底比自己还要明显的难过,笑:“你别这样,我没那么脆弱。” 沈和安静静的望着他,抬手抚上他的脸。 “都这么多年了,他在还是不在,等之前那股劲头一过,就觉得没什么了。就当是做了场梦,梦醒了人散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过。”张柠真的没有太纠结过,慢慢就想开了。张一对他,更多时候是一种精神存在。 沈和安坐到他身边,揽他入怀。张柠靠了几秒,觉得不舒服,干脆躺下来,头枕在他腿上,伸手拿过烟,点上一根。 “我爸人不错,就是老思想。你穿军装往他面前一站,一定特有说服力!”张柠叼着烟,仰脸望着沈和安,想要打消他的紧张感。 沈和安从他嘴里抽走烟,放到嘴边,深吸一口,吐烟的时候笑了,腹部一颤一颤。 张柠把手按到他腹部,肌肉有力的扯动,问他:“笑啥?” 沈和安朝他脸上吐烟:“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儿挺搞笑!” 张柠细细一想,也笑起来。沈和安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居然在这种事情上紧张的手足无措,确实好笑! 张柠侧身圈住沈和安腰,脸在他漂亮的腹肌上蹭来蹭去。 “他一定想不到,我会找个当兵的!”张柠觉得周建军看到沈和安,一定很吃惊。比起丁一晨,沈和安的职业和外在的感觉都更让人有信服感。 “我爸会喜欢你的!”张柠预测。 沈和安捧着他的头笑:“但愿如此!” 第二日一大早,张柠和沈和安,加上王颢,拎着大皮箱赶飞北京。 同样的一大早,周晨起床,刷牙洗脸后随便套了身衣服就开车前往民族路谢晓宇住的地方,刚到楼下,就看到背着包偷偷摸摸往外走的谢晓宇。 周晨不管不顾的猛按车喇叭。 谢晓宇吓到,条件反射的抬脚就跑,跑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下来。 周晨降下车窗,忍着怒气喊:“上车!” 谢晓宇磨磨蹭蹭的往回走,看到车里黑着脸的周晨,百感交集。 “特意过来接我的?”谢晓宇坐在副驾驶,故作轻松的问。 周晨沉着脸没回答,抓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捏的发白,左转右转,踩油门,超车,闯了一个红灯。 谢晓宇抱着背包,把脸埋进包背上。 “你要跑,昨天就该跑的,何必等到今天被我抓住!”车驶上环岛路,路边的海面上三两只海鸟盘旋,涨潮的海面波涛翻滚,眼前的环岛路顺着海岸线蜿蜒向前,周晨的声音好像挤出来的,透着寒骨的凉意。 谢晓宇咬唇,他不是没这样想过,可是,他不想,不得不去的现实彻底逼到眼前时,才突然感到害怕想到退缩了。 最后还是被抓住了,很紧张,但也有点开心。 谢晓宇捏自己大腿,在心底骂自己:“真贱!” 车突然在路边停下,周晨不看他,冷冷道:“现在你下车还来得及!”他想起李蓉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谢晓宇抬头,盯着周晨轮廓鲜明的侧脸咬牙:“你不想我去了?” 周晨转头,不可思议的皱眉看他,居然反过来倒打一耙。 “不想去的不是你吗?”周晨怒了。 谢晓宇已经眼噙泪花:“我没有不想去。” 瞬间冒起的熊熊怒火又瞬间被他眼角的一颗泪浇灭了,周晨声音软了很多:“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怕。”谢晓宇准备实话实说。 周晨抽了纸巾递给他,谢晓宇伸手刚准备接,周晨幽幽叹息一声,拿着纸巾擦上他的脸,一下两下,动作不算温柔,脸还有点臭。 “又不是女的,哭什么哭!”周晨擦完了,把纸巾一团,塞到装垃圾的纸盒,完了又换了语气问:“怕什么?” 答案他有,偏偏要继续问下去,听他的亲口回答。 谢晓宇耷着头,头顶一撮头发直直的立着,没来得及打理的后脑勺头发一边高一边低。 “怕你家里人不喜欢我,怕你不过就是一时兴起。”谢晓宇怕的不只是这些。 “我不是一时兴起。”周晨否定:“我让你跟我回北京,是想过以后的。” “我的以后,还是你的以后,还是我们两个人的以后?”谢晓宇问的清楚。 “目前是你的以后,我们的以后想过一点点。”李蓉的一番话让周晨后来想了不少,两个人的以后他暂时还不敢想的太远,太远的以后取决于周建军对他和谢晓宇的态度。 谢晓宇眼一热,又开始往外飙泪。 周晨把纸巾扔到他身上。 谢晓宇抽了纸巾擦完又流,一张脸始终湿漉漉。 “你是第一个帮我想过以后的人。”他哭是因为这个。他就爱过一个姜成,爱的那样死心塌地,反过来被利用被背叛,伤的体无完肤。遇到过那么多男人,有甜言蜜语的,有物质满足的,每个人都是擦擦屁股就走。不敢随便动真心,因为清楚没有人敢给他未来。与其最后伤心,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动心。看清了这一点,做起那些皮肉生意来,也不会有丝毫的羞耻和难受。 如果不是遇到张柠,或许一辈子就该稀里糊涂。如果不是遇到张柠,也不会有现在的运气和劫数。 周晨重新开车上路,车窗降下,海风灌进空调车里,冷热交换,冷冷冰冰的身体很快变得暖融融。 谢晓宇的眼泪还在流。 “我喜欢你,周晨,我是真喜欢你,不敢说,也不敢做的太过,时时刻刻都警惕着,告诫着自己,心要守住,一定要守住。像我这种人,已经玩不起了。” 谢晓宇的话字字句句撞进周晨心上,轻微的颤痛。 “如果我要玩,也不会找你。”明明是安慰的话,也被周晨说的不近人情。 谢晓宇已经习惯了,瞪着泪眼看他:“那你会找哪样的?” 不知死活的问出这种话。 周晨想笑:“真傻!” 谢晓宇嘴还往下拉着,把眼角最后的泪水抹干,看清楚旁边周晨的嘴脸,眼角轻弯,嘴角上勾。 “肯定不会找我这种有过去的人吧!”谢晓宇自问自答。 周晨没否定,因为他说对了。 谢晓宇徒生伤感:“我就知道是这样。” 周晨挑眉:“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现在。现在是怎样,才是怎样。” 谢晓宇沉默,周晨说的没错,现实就是他坐在他旁边,下午的飞机飞北京,他马上就要见他的家人了。 紧张感这才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等电梯时,谢晓宇凝重的望着跳动的电梯数字,手里紧抓着他的包。 周晨见他包不轻,伸手要帮他拿。 谢晓宇动作很大的把包扯到一边,藏到身后。 “装的什么宝贝?”周晨看他藏掖的样子,好奇心上来了。 谢晓宇摇头:“没什么。” 电梯来了,周晨悠悠然先进去,谢晓宇跟在后面进去,站在他前面,怀里防备的搂着包。 周晨在他后面阴下声:“你别买那些有的没的的礼物,我爸不一定看得上!” 谢晓宇浑身僵住了。 电梯到了层数,电梯门打开了,他还僵着不出去。 周晨拉着他出电梯门,看到谢晓宇发白的脸,随意的笑过,还真被猜中了。 “骗你的,我爸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送什么他就要什么,不会看不上的。” 谢晓宇已经被他的话吓得什么都听不进了。 “我不敢去了!”抱着包就要重新按电梯下楼。 周晨抓着他后脖把他押进屋,哪儿还容得他反悔。 早上的例行检查,男军医戴着两个实习学生进来,上来就让赵阳撩衣服。赵阳看他身后跟着俩男学生,军装制服外边套着白大褂,脑袋上还顶着大军帽,腰杆儿挺的笔直,模样高的比矮的俊俏。 “他们干嘛的啊?”赵阳用下巴指男军医身后的俩学生。 男军医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下。 赵阳盯着矮的那一个邪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在哪个学校念书?” 矮个子的男学生正准备老实作答。 男军医插话,瞪赵阳道:“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赵阳摊手做无辜状:“我就问一问,这位小兄弟我看着很喜欢啊!” 男军医翻白眼,大家都知道他和季同是一对。 “小心告诉季同!”他威胁,想让赵阳消停点。 赵阳不睬他,在床上躺平,掀开被子,双手绕到脑后枕着,一副大爷样儿,他盯着矮个的实习生:“来来,拉衣服的重任就教给你了,让你看看我漂亮的八块腹肌!” 矮个实习生被赵阳调戏的脸红耳赤,求助的望着男军医。 男军医随便的掀开赵阳的衣服,就看了一眼,赵阳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恢复的很好,男军医看完什么都没说,带着人掉头就走。 赵阳急了,追着喊:“你们怎么能这样,别走啊!” 在门口,男军医撞见推门进来的季同,手里拎着煲汤,额头上挂着汗,风尘仆仆。 男军医冲季同哼了声,季同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男军医回头瞥了眼卧躺在床,笑的没个正经的赵阳,劝季同:“我看你还是听你爸的话,跟某人分手吧!都卧床不能动了,还招蜂引蝶,当自己是一朵花呢!” 季同噗嗤笑。 男军医黑脸:“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 季同看他旁边的两实习生,挑着下巴用手势问床上的赵阳:“你看上哪一个了?” 赵阳眼神落到矮个子身上。 季同盯上他上下打量,矮个实习生被他看得脸红,还很囧。 男军医受不了季同和赵阳这两个疯子,丢了句:“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带着两学生落荒而逃,出门了还提醒教育两学生:“遇到那个赵阳,离他远点!” 在男军医眼底,赵阳已经是无耻极品加混蛋了,季同跟他在一起,绝对是眼瞎。 等医生们都走了,季同坐到赵阳身边,放下煲汤后比着手势问他:“你干什么了?” “我觉得那矮个子长得想你,多看了几眼,调戏了一下!”赵阳不打算隐瞒。 季同勾眼:“是吗?” 赵阳起身摊开双臂,想要抱他。 季同嗤他,故意把凳子拖后一步,不让他抱上。 “下次不准这样,就算长得再像我也不能这样,我是我,别人是别人,他们怎么能代替我!”季同比划着手势加凶狠的表情警告。 赵阳笑:“老婆大人教训的是!” 季同跳脚:“你才是我老婆!” 赵阳马上改口:“老公教训的是!” 没皮没脸的样子让季同脸红又心跳。 两人吃过早饭,季同回去上班,赵阳在医院抱着电脑办公,季同走前交待了护士:“一次办公不能超过一小时,超过一小时就提醒他休息,他不休息就打我电话!” 搞得好像赵阳得了很严重的病似的,对于季同的小心照顾,赵阳除了享受,更多的是心疼,都说不出话了,但还要坚持着去MR刘的工作室,每天跑去工地上转两圈,背后的赞赏和闲话一半一半。 赵阳问过季同:“工作上为什么这么坚持?” 季同懒得比划,用手机短信传给他:“我以前没没什么追求,家里安排好了一切,按照他们给的做就好。但是现在找到了我真正喜欢做的事,我希望我能靠自己的努力把它做好。我在工作中能发现很多以前没有的乐趣和成就感,我很开心,希望能够做一辈子。” 一旦找到了方向,就认准了向前,不愧是将门虎子。 在病床上开视频会议,助手向赵阳报告:“新地没有谈下来!” “原因。”赵阳想听。 “政府说不给,但——”助手欲言又止。 赵阳让他继续。 “给了金胜,他们标价比我低,项目也没有我们的好。”助手在视频里盯着赵阳:“开发部的人找了政府的人吃饭,酒后吐真言,说是上面有人发话了,今后夏城的地给谁都不会给明众!” 赵阳握拳,他第一时间想到发这话的人是谁。 “经理,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助理看的清。 赵阳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转问其他项目的进展,只要是拿地的项目全都搁浅。赵阳不动声色的鼓励几位经理:“尽力而为,先把能做好的项目做好!” 会议结束,合上笔记本后,赵阳马上单独给助理打电话:“你去查一查,上面发话的人到底是哪个大人物!” 这种事,总要确认了才能对症下药,赵阳绝非没脑子的莽夫。 从夏城高崎机场到北京首都国际机场,2小时56分,从通道向机场大厅方向走时,张柠看着落地玻璃窗后的大太阳,终于也开始激动紧张。 不知不觉,他都离开四年了! 而沈和安,真正到了北京地界,反倒冷静下来,发觉张柠的紧张后,抱着王颢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73、为人父母 九月的北京,已经能感受到些许秋意了。 不过走出机场大楼,当头的太阳还是让张柠嘟嚷:“好晒!”条件反射的抬手遮眼,沈和安站在身旁,抱着王颢看着机场里涌出的人流和接机道上排队排到拐弯的车流,他手里紧紧牵着张柠的手。 拥挤但繁华的首都北京,让人紧张,让人茫然,让人激动。 他们一行三人还没排到出租车,周建军的电话打进来,问:“到了吗?” 张柠淡淡的回:“已经在机场了,在等出租。” 周建军在电话里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一直重复着:“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周建军激动的呢喃,回到北京的真实感更加明显的刺着张柠了。张柠不知道如何安抚老人的激动,却突然想提醒道:“我真带我男朋友来了,还有一个小孩。” 他尽量使语气显得平静自然,这样才能在嘈杂的机场感受电话那头周建军最真实的反应,他还是顿了下,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只要张柠能够回家,周建军是什么都好。 四年的间隔,改变是什么? 街道的模样,还是人的容颜? 好不容易排到的出租车驶上机场专线,才不过四年,街边通通变了模样。机场专线路边的高楼工地,盘旋的高架桥,全都陌生极了。再往里走,到了东直门,当年的破胡同如今都换上新颜,一溜儿的青砖高墙,大红灯笼从街头挂到街尾,红漆大门反着光,重建的四合院,复制的北京,早没了当年大杂胡同的醇厚的京味儿了! 每到一个路口都得停很长时间,司机卷着舌头嚷嚷:“这路堵的,还让不让人儿活了啊!”堵车的样子倒是跟四年前没什么两样,看样子好像更严重了。 张柠不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八岁跟着周建军从西安到北京,安下家,扎了根,在西安住的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到了北京住的也是独门独户的四合院,两座城市都是历史古城,气候也有相似的地方,幼时张柠对于这种举家迁徙感触不多,长大了,自然而然就把北京当成了家乡爱着。 北京的一点点变化都看在眼底,搁在心上了的。 出租车绕到和平里,上了中街,道旁的地坛公园里松柏葱郁,依稀可看到里面的老庭石雕,司机车里打着冷气,没开窗。张柠按下车窗,公园里的风唰唰的扫进来,沈和安深嗅了口,叹道:“欸,京城啊!” 张柠笑,回头问他:“有没有一种要穿越的味道?” 沈和安愣怔。 张柠望着一排又一排好像怎么都走不尽的松柏,回想起小时候,刚搬到北京时,他和周晨两个人激动的从北锣鼓巷跑到南锣鼓巷,又从南锣鼓巷跑到后海,后海到鼓楼,鼓楼上安德路,安德路到广厚街,直接蹿进地坛公园,在里面追鸽子捉迷藏。 周晨心眼儿多,又不喜欢他,老是藏着藏着就先自己跑了,留他一人像个小鬼魂似的在公园的老松柏里游荡。 常常被公园那些兽型的石雕吓到,盯着他们猛看的话,总有下一秒他们就会活过来的错觉,然后在公园恐惧的哇哇乱叫。 周晨也不是真的跑了,每次最后都还是会回来,把吓得不行的他领回家,不会安抚他,只会嘲笑他:“那些不过是石头而已啊!”小时候,不管去哪里,不管周晨有多嫌弃他,但从来没有一次真的把他丢弃过,最后总是会带他回家。 就这样长大。 “这是我小时候来的最多的公园。”张柠笑开。 车将地坛公园的风景甩在身后,沈和安还探头出去回看:“找时间得来逛逛!” “我小时候公园里可破了,现在收拾的还挺像模像样的,地坛有书市,里面啥都有卖的,这次能撞上的话,带你来看看。”张柠也不知道地坛的秋季书市过了还是没开。 在张柠的指挥下,司机拐进了北锣鼓巷,往南走了一段,右转,拐进华丰胡同,进了胡同巷子一点点,就不能继续往前走了。三人下车,在张柠的带领下,才往前走了两步,张柠一抬头就撞见站在街边窄巷口的周建军,白发,黑框眼镜,白马褂,黑裤子,黑皮凉鞋,身体向前倾着,手里居然拄着拐杖。 才五十多,已经有了七十的模样。 张柠驻足不前,沈和安跟着停下,也抬头望过去,看到银发满头的老人站在不远处,佝偻着身体,又心酸又无助,张柠的继父。 对看了许久,周建军用拐杖杵地催促:“快进屋快进屋!”慌乱的转身往屋里走。比起张柠的无措,他一样也是异常紧张。 隔了四年,周建军的容颜变得厉害,面对张柠,依旧寡言,或者说,不知该如何言。 张柠无法迈步往前走,周建军外貌上巨大的变化让他震惊的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脑子里一直吵闹着盘问着,难受到心肝都要爆了。 沈和安再次握上他发凉的手,牵着进屋。 四合院不大,院子里有棵大槐树,青砖的地面上放着各种盆盆罐罐的花花草草。拾掇的非常干净,中年保姆迎出来,搀扶着周建军进屋,不忘回头招呼张柠和沈和安:“快进屋坐,饭菜早就准备好了,老爷子可盼好久了!” 沈和安牵着张柠进屋,保姆看到他军装肩上的两杠两星,向周建军惊叹道:“大哥啊,还是个中校呐!” 沈和安冲周建军和保姆笑笑,先喊:“爸。” 周建军还没坐到沙发上,浑身一颤。 张柠跟着介绍:“爸,这是我对象。” 周建军坐到沙发上,仔仔细细的盯着沈和安看,一身笔挺军装,五官正气,尤其一双眼,精神的像鹰一样。 就算心底还搅着疙瘩,但看到这样一个人物,周建军是无话可说的,只能叹着:“好,好,不错不错!” 沈和安还牵着王颢站着,周建军太紧张都忘了招呼他坐下,张柠也紧张的忘了所有礼数。保姆阿姨看到僵硬的几个人,赶紧招呼着:“都坐啊,东西放下,坐下来好好说!” 周建军这才跟着附和,招手喊沈和安:“坐,坐。” 张柠把东西放到一边,挨着沈和安坐下。 周建军看看张柠,又看看沈和安,再看看两人中间的王颢,三人坐一起,倒也挺协调的。 张柠正式介绍:“我对象,沈和安。我儿子,王颢。”说完教王颢:“喊爷爷。” 虽然来之前练习了很多次,王颢还是怯怯的半藏在张柠身后,小声的喊:“爷爷好。” 周建军连忙应着:“嗯,好,你也好。”应完喊来保姆,给王颢拿了盆水果。完了困惑的看着张柠和沈和安,特别小心的问着:“亲的?”眼神落在张柠身上,问的确实沈和安。 张柠简略的说了下王颢和沈和安的关系。 周建军听后沉默许久,再看王颢的目光就像亲爷爷看亲孙子似的。沈和安看到,偷偷捏了捏张柠。 张柠反手捏回他,周建军的善良,他一直都享受着呢。 “他喜欢画画,画的很好。”张柠没忘这个茬,把王颢的画本掏出来给周建军看。 周建军只翻了两页,就喊王颢:“来,过来,来爷爷这边。”他喜欢会画画的孩子,张柠得意的和沈和安相视一笑。 周晨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他东西不多,笔记本电脑加几套衣物,还有一些印好的资料,收拾起来特别快。 在他收拾期间,谢晓宇抱着他的大书包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发呆,直直的盯着某一处的眼神好像得了痴呆症一样。 周晨拎着行李箱出来,戳他肩膀:“你东西都带了吗?“ 谢晓宇“啊啊”的惊讶回头。 周晨趁机从他怀里夺走他一直抱着的包。 谢晓宇跳起来想要抢回包。 周晨一转身,拎着包走远,边走已经边拉开拉链了。 南普陀的素饼,鼓浪屿的肉脯,金门的牛肉干,龙岩的柿饼,东西不少。周晨看了眼,挑着嘴角把拉链拉上,把包放到行李箱旁边。 回头看谢晓宇,顶着大红脸躲在沙发背后,小心翼翼的看他。 周晨走回去,摸他的头。 谢晓宇仰起脸问他:“会不会太寒酸了?” 若放以前,周晨肯定想也不想就回:“是。”确实,那些东西他和周建军都看不上,网上淘宝就能买到的东西。可是他摇头:“不会,心意最重要。” 谢晓宇脸上放光,一双大眼黑黝黝的。 特别有诱惑力,谢晓宇本来就长的漂亮。周晨弯腰,自然的在他唇上蹭过。 谢晓宇呆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周晨起身,看到他脸上的惊讶,抬手摸过他的嘴角,再弯腰,重新印上。 谢晓宇闭着嘴,不知所措。 周晨捏着他下巴,不满的呢喃:“你不知道接吻要张嘴吗?” 谢晓宇一身:“啊!” 周晨的舌头钻进来,滑腻的舌头不像他的人那样,冰冷中带着霸道,温温热热的,并不是很擅长做这样的事,和他的舌头缠上时,带着小心的试探。 经验丰富的谢晓宇被吓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嗯嗯”的轻哼着。 周晨暂时放开他,绕到沙发上坐下,谢晓宇抿着吻的水红的嘴缩到一边,被周晨不费力的拉到怀里,继续那个吻。 周晨的手伸进T恤内,摸到敏感的腰侧时,谢晓宇声音抬高“嗯哈”叫了声。 本来一直呼吸平稳的周晨突然呼吸加重,捏着他的腰眼把他按到在沙发上,两人身体相叠,谢晓宇的大腿根顶着滚烫硕大的一团,他往后缩腿,蹭过那处,周晨轻呼:“别勾引我!”不过就是一句按耐不住的无意警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听到谢晓宇耳中,好像清醒剂一般。被情yu所困的绵软身体突然来了力气,谢晓宇手脚并用的推开身上的周晨。 周晨很茫然,单手撑在他身侧,盯着谢晓宇抗拒的脸问:“怎么了?”他的目光往下,看到谢晓宇下面凸出的一团,刚刚相碰时,和他的一样滚烫。 谢晓宇用手臂挡脸,不敢看上方周晨沾满yu望的眼。 对于xing事,周晨本就不是兴致高的人。好不容易有了想法,被谢晓宇这突然一拦,高耸的欲望很快缩回去,被荷尔蒙激素激发的兴奋神经很快也恢复平静。 如果没有酒精,周晨是绝对不会乱来的。他的人生,除了遭遇谢晓宇,意外很少。 “对不起。”谢晓宇闷着声音道歉。 周晨不发一言的帮他把撂到胸口的T恤拉下扯好,起身给朋友打电话,处理楼下的A7。 谢晓宇翻身趴在沙发上,脸埋进靠垫里,眼泪全都渗到靠垫里面去了。他这才发现,就算是周晨真的爱上他,他也可能不敢要他的爱。周晨可以不管他的过去,但是他自己却无法忘记。 果然姜成说的对:“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谢晓宇感到绝望。 桌上都是张柠爱吃的菜,清蒸鱼,红烧肉,菜的花样不多,从荤的到素,再到酱菜和汤,都是张柠打小吃到大的。 周建军是他爸,理所当然的记着。 吃饭时,周建军问沈和安:“你爱吃什么?” 看那样子,也像要把他的喜好也都记着。 保姆阿姨帮腔问着:“对啊,小沈你爱吃啥?明天我给你整点!”阿姨东北人,带着东北人独有的爽朗。 沈和安微笑着回:“张柠爱吃的我都爱吃!” 张柠眼刀扔过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 当着周建军的面秀恩爱,故意的。一次又一次,不知道想证明啥,想得到啥。 张柠说完,眼神就不着痕迹的落到周建军脸上。 也就是微愣,再无别的表示。沈和安的脚在桌底碰到他,往他脚边挤了挤,像是提醒他。 张柠收回脚,夹了块鱼肉,挑好刺放到周建军碗里:“爸,多吃点。” 周建军又是微愣,颤着手把鱼肉夹起吃掉。 张柠看他动嘴时嘴边的皱纹,想问:“你怎么老成了这样?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明知故问的东西更加让人难受。 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一边试探着一边又心痛着,患得患失,明知道不可能完全接受,但偏偏希望出现阖家欢乐,一家亲的场景。看过那么多电影和书,早就清楚这是奢望。 周建军已经做的够好,张柠何尝不知道。但人啊,往往都是自私贪婪的,尤其对着父母。因为知道,不管你怎么闹,最后还是得喊一声“妈”和“爸”。没有血缘关系的羁绊,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也是一样的。 74、不顺利的开始 吃过午饭,张柠带着沈和安参观他过去的房间,正儿八经的坐北朝南,下午阳光正好,静静的从窗口角度很小的设进来,在墙角拉成一道细线。 房间不小,书桌木床,东西很简单。里面两排大书架,上面堆满了书,从儿童童话到西方哲学,从几米插画到近代油画,乱七八糟的排列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 王颢最直接,奔向角落里的一堆漫画书,拿了一本就停下来,靠在墙边翻阅。 张柠把箱子放下,打开箱子把换洗衣物挂好,把给周建军的礼物翻出来。 沈和安坐在书桌前,按亮台灯,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伏在桌面上,模仿当年张柠写画的姿势。 书桌前的墙上贴着各种画,一张叠着一张,最近的几张落款日期都是2006年3月11日,两张是钢笔速写画,一张画的是刚经过地坛看到的松柏,另一张是外面院子里的情况,落了层薄雪,周建军弓着背在扫雪,脖子上包着长围巾,还有一张是铅笔素描,画的是男人的侧脸,画的细致,能看出脸上无框眼镜的玻璃质感。 沈和安用笔点着已经变色的男人画问张柠:“这是谁?” 张柠正把他制服挂进衣柜,回头瞄了眼,回:“周晨。” 沈和安惊讶:“你跟他关系不是不好吗?” 张柠轻笑:“不是不好,是不知道怎么好。”他还记得那幅画,以及当时画他的缘由和心情。 2006的年的3月本来应该是早春时节,但天气一直反复,小雪不断,温度很低。他得了感冒,由于自己折腾,转成肺炎。周建军忙前忙后的照顾他,很劳心。 周晨看不过去,加上本来就看不惯他,常独自恨恨的诅咒他:“你最好病死!” 嘴里这么说,等他真的病的起不来了,而周建军工作忙无法尽心照顾他了,他还是默默的站出来,一边恶毒的骂他,一边给他熬药,背着他跑医院,每天晚上都要起来查看他好几次,深怕他被子掉了,盖的不够多。 等他好了,周晨还是那句话:“你怎么没病死!”被周建军听到,大骂一顿,差点揍人。 挨骂后的周晨独自坐在院子里,他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悄悄的隔着窗户画了他,贴在墙上,上面本来还帖着另一张画遮着的,那张画不知哪里去了。 沈和安感叹:“你们俩还真奇怪。” 张柠不置可否,他和周晨确实很奇怪。他烦周晨,周晨也烦他,但这种烦,又不是真烦。如果有人欺负周晨,他一定站出来帮忙。反过来,周晨对他也一样。刚搬到北京的时候,两人都常跟别人打架,总是一开始的独战,最后变成了他和周晨一起对付别人。 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们两个常打架,闹不和,并不像一般兄弟那样团结。 “不是亲的,奇怪也难免。”张柠最近才想开。 周建军从外面踩着阳光进来,站在门口边上,逆着光好像讨好般望着张柠说话:“你房间的东西都没动过,就给你收拾干净了。”说完他瞟了眼书桌前的沈和安,顿了下才犹豫着道:“如果你们睡觉床不够大的话,你哥屋里还有一张弹簧床,搬过来就能睡了。” 沈和安起身:“我们知道了。”说完拉着周建军坐下,刚好坐在窗口的位置,照进来的一到光线洒在他头顶,银丝晃眼。 张柠把衣服都挂好,零碎的东西收到一边,才拿着四盒保健品递给周建军:“爸,给你买的,听说对心脏好。” 周建军接过盒子,借着光,歪着脖子看盒子上字,还没看到嘴里就哼哼的叹着:“这个好,这个不错。”心底的欢喜毫不掩饰。 张柠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眼一热,别过脸,背着窗,内疚自责的恨不得拿头撞墙。 “这个真的很不错,隔壁张家老头他女儿就常给他买这个,他吃了说很好。”周建军因为激动,停不下来的絮絮叨叨。 张柠再次开口,声音已经哽咽:“对不起,爸,对不起。” 斩断关系的四年,错过了多少,只有见到了周建军,张柠才深刻体会到,很多人都在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待,除了内疚和自责,还有后怕。 周建军从来没怪过他,听到他的道歉,反过来安慰他:“孩子,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是我当年把话说的太绝,对你期望太高,逼你太狠了。” 张柠垂目:“还不是为了我好。” 总要走了弯路,吃了亏吃了苦,才理解当年周建军的种种计划和安排。 “出国的事情是我想的不周到。”周建军仍旧后悔当年不考虑张柠想法,独断专行的决定。他当时觉得,只有把张柠送出国深造,他的绘画才能才能得到充分挖掘。从来没有想过,张柠自己要不要。 张柠咬嘴,说不出话。对于周建军送他出国的计划,他当年拒绝的原因是因为知道,周晨比他还想出国。而按照周建军的财力,只能供给一个。二选一,周建军毫不犹豫的选了他。被周建军告知决定的隔天清晨,张柠看到在地坛的松柏林里哭的无助的周晨,他缩着肩膀坐在几个人手拉手才能环住的粗壮树下,也不过是个比他才大三岁的孩子。 在周建军的世界里,好的都是他张柠的,周晨从来都是排在第二位的。 周晨烦他和他烦周晨的理由,是不一样的。 周建军又叹息一声:“还有那些话,只是一时气话,说的那么难听,赶走你也是我的错。”四年,每时每刻都是反思后悔,怎么能说出那种恶毒伤人的话。 那些“变态”“下流”“人妖”之类的话,一开始张柠还死死的记在心底,把对母亲的不理解一起算在了他头上,暗暗仇恨着。可时间久了,慢慢也都发酵成思念和自责了。 “早忘了。”张柠抬头,笑着看向周建军。 两父子视线遇上,周建军也是淡淡一笑。 沈和安沉着声音插话:“父子哪有隔夜仇。” 张柠苦笑着瞪他:“你这是在嘲笑我不孝吗?”四年不回家,连父亲生病了都不知道,哪是一个儿子会做的? 周建军看了眼沈和安,踟蹰着还有话。 张柠看他眼睛就知道他想说啥。 “我早就跟丁一晨分了!”张柠主动提起当年的人,因为丁一晨和周建军闹翻,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周建军还是看着沈和安。 沈和安大方的笑过:“张柠跟我说过这个人。”其实也就只是提起过,至于当年的牵牵绊绊,张柠从来不说。他也是此刻才知道,当年张柠出柜是因为丁一晨,看样子,当年闹得动静还挺大。他迎着周建军审视的目光,掩饰着内心的落寞。 张柠不说,不代表他不好奇。他只是想给张柠时间,主动跟他提起当年的一切,怎么爱怎么恨,怎么被弄得伤痕累累的。张柠不说,他就等着。 张柠抱歉的扫了眼沈和安,沈和安冲他眨眼,张柠心底一紧,丁一晨的事他是真的不想跟沈和安说。 周建军看了半天,没在沈和安脸上看到吃醋或者不悦的神情来,想必张柠已经跟他细说过,便敞开来说。 “那个丁一晨,不是什么好东西。”周建军提及这个人,带着过去老知识份子才有的隐忍咬牙,字句间都是不屑和恨。 张柠点头:“我后来知道了。” “你被退学后,他顶了你的出国名额。”周建军当年还去学校阻挠过,替张柠申诉讲话,被说了不少闲话,当然,这些张柠都不知道。 “还把你的画改动后说是他的画拿去比赛,还得了奖,真是卑鄙小人。”这才是周建军最气的,张柠当年的才华有目共睹,随便一画都是万人称赞,却被小人丁一晨利用了。 沈和安听到此处,再也奈不住,心疼的看着张柠:“上次看到那人渣就该打他一顿!” 周建军一听惊讶:“你们还见过?” 张柠耸肩:“嗯,见过,被我打了一顿。” 沈和安冷冷的发誓:“被我撞上,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从不主张武力的周建军也恨得失去立场:“一定要狠揍,那种人,只有揍他才解恨!” 张柠看着两人脸上同样阴郁的表情,摇头笑。 夏城古厝村,季同比划着和丁一晨定最后改造方案。 丁一晨指着院子里的矮墙,坚持道:“拆掉,我要建木栅栏,种上藤萝或者爬山虎,会比现在好看!” 季同摇头,在ipad上手指飞快的打出一行字:“不行!!!”感叹号很多,跟他激烈的表情一致。 丁一晨不耐烦:“为什么?” 季同打出理由:“我们是改造,不是重建。你把这堵墙推倒重建,首先会破坏村民的居住环境,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其次,也会对整体风格造成破坏。” 丁一晨冷笑:“我给他们钱,让他们搬出去租房子就好了!你们还真是麻烦!” 季同生气,收起ipad掉头就走,他和丁一晨说不通。接触越多,越加证明赵阳当初说得对,丁一晨绝非什么好人,自私霸道,很少替别人着想。 丁一晨见季同黑脸,暗骂一声:“shit!”换了副脸色追在季同身后:“好好,就按照你们原本说的来,但是这栋房子我想整体刷成白色!” 季同突然停住,丁一晨差点撞到他后背。季同转身,瞪着他把ipad上的话举给他看:“你要么就按照我们的计划来,要么就搬出去,违约金我们会赔的。” 狠厉决绝的样子到有几分赵阳的影子,MR刘刚踏进院子,就看到这样的季同,又欣慰又好笑,更多的是心疼和自责,如果他能说话,事儿妈丁一晨估计早就被他吼跑了。 丁一晨投降:“好,就按照你们的来,我一点都不改,你们是老大!”一副被逼无奈的委屈样子。 季同仍旧沉着脸,转身进屋,不想跟他再多话。 丁一晨盯着他的背影小声骂:“死哑巴!” MR刘在他身后幽幽的问:“你骂什么呢?” 丁一晨回头,看到他,头皮发麻,尴尬的笑着:“没说啥啊!” MR刘冷笑,走过他:“能让你进来,也能让你走。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丁一晨被他说得咬牙。 MR刘走到门口,撞到刘念,冲他微微笑着,摸他的头,又转身看着丁一晨道:“我教你一个,把画画好的同时,学一下做人吧!出了你们那个圈子,不是所有人都会捧着你的!” 丁一晨彻底被堵的无话,气的原地跺脚,恨的牙都痒。 MR刘摸过刘念,往楼上走,季同正在楼上拍照测量,改造方案已经订好,只是几个细节处,季同还是尽可能的按照丁一晨的意思来,当然,前提是不破坏目前古厝村的整体风格,尤其是不能影响到刘念一家的生活。 刘念举着芒果走到丁一晨身边,就算是白痴也能感受到丁一晨身上的怒火,好像为了安慰他一样,把芒果举到他眼前。 丁一晨看也不看,抬手挥落他手上的芒果,骂道:“傻子,滚!” 刚好被刘念的父母听见,两老冲出来,开口就是一句闽南语:“干你佬,你骂什么呢?” 季同听到楼下动静,站在阳台往楼下瞧。MR刘也探出头来,警告丁一晨:“你消停点不行吗?” 丁一晨马上换上笑,向刘念父母赔不是。 季同转身冲MR刘比划:“这人越看越讨厌,我现在特后悔不听赵阳的话,把他拉进来了!” MR刘安慰他:“没事,大不了让他走人。” 季同还是沮丧,要毁约也不是什么三言两语就能成的简单事情。 下班后夏城开始下雨,季同搭着MR刘的顺风车,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赵阳在打电话,声音有些阴沉。 “他们真是这么说的?那好,我知道了。你们也不用在那些人身上费什么心思了,上面的话压下来,他们就算收了钱也不会办事的,我们不要干徒劳无功的事情。先把手上在做的项目做好,其他的事再说!” 季同推门进去,赵阳还在说,脸色不大好,但看到他来,马上换了副笑脸,很快就挂了电话。 “哟,今天比较早啊!”赵阳隐去眼底的阴霾,像条大型犬似的往季同身上凑,用鼻子在他身上嗅。 “臭!”嗅完了捏着鼻子嫌弃。 表现的有些夸张了。季同拉住他,比着手势问:“发生什么事了?”说完摸上他的脸,手指抵着他眼皮,撑开他的眼睛,凑近了盯着他的眼睛看,意思是说:“我已经看出来了!” 赵阳趁机在他嘴边啜了口:“小子,最近变聪明了啊!” 季同推开他,抹嘴,做出呸呸的动作。 赵阳哈哈笑,眼底的阴霾彻底消失了。跟季同比起来,能有钱去衡量的东西都不算什么,如果季大军硬要刁难他,他退出明众也罢。赵家不缺他那口饭,他也不是一定要在高位上待着才行的。 季同抓着他追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阳抱着他回答:“就一个项目开展的不顺利,打通关系就好了!” 季同比着自己发明的手势继续问:“项目很重要吗?难吗?” 赵阳摇头。 季同放下心来。 晚餐,季同突发奇想,想尝尝医院的饭菜。赵阳欣然应允。医院的饭菜分等级,贵的和不贵,但不管是贵的还是不贵的,都是油水少的。就算是军医院,也是如此。赵阳瞪着眼睛在菜里找肉,季同倒是不挑,颤颤巍巍的用着筷子吃的欢快。 赵阳看着他什么都吃一点都不挑食的样子,问他:“如果哪天我破产了,你还跟着我吗?” 季同嘴里嚼着饭,冲他眯眼一笑,放下筷子举手比划:“那我挣钱养着你,也挺好的!” 赵阳失笑,季同这人天生乐观,凡事都往好处想,又奸笑兮兮的比划道:“到那时候,你得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啊!”赵阳厨艺还行,季同吃过一次他的酱排骨,从此难忘。 因为夏城突然的暴雨,机场的众多航班全部推迟。 周晨和谢晓宇滞留在高崎机场里,从下午等到晚上。机场外面亮起灯,照亮了整个机场,大飞机,飘飞的大雨,黑云密布的天。 周晨坐在贵宾室的卡座里,望着窗外,还没回到北京,就已经各种不顺利,有点担忧的心烦。 谢晓宇坐在对面,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一张巴掌大的白皙小脸映着窗外的灯光,眼底黑蒙蒙一片。 75、静音 抵达首都国际机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还在贵宾通道里,周晨已经打开手机拨打工作室负责人韩想的电话。 “已经到机场了,过来接我们。”周晨说话时,眉毛都皱着,显得有些疲惫。 谢晓宇紧跟在他身后,环顾着周围陌生的一切,生怕跟丢。 “不回家,先回我公寓。”周晨对着手机应了两声,挂断,转头扫了眼身后的谢晓宇,一双黑眼珠滴溜溜的转着,泄露了他的紧张和茫然。心被水淹没,自然而然的停下来,等谢晓宇走近,顺势牵起他的手,手指摩擦,十指相扣。 谢晓宇一愣,直接的往后缩手。 周晨低哼:“乖点!” 谢晓宇不再动,盯着两人相扣的手,被周晨拖着往前走。 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周晨不以为意,大方的牵着谢晓宇,时不时回头轻声催促:“你快点!” 谢晓宇被那些围观的目光看的抬不起头,不管怎么想,都感觉像过街老鼠,尝试着抽回手,都被周晨狠狠的握住不放。心脏一边暖一边凉,暖的是周晨的主动,凉的是未卜前途。 车没有那么快到,谢晓宇被周晨拖着进了机场咖啡厅,咖啡厅没有人,几名服务员看到手牵手的两人,露出或好奇或促狭揣测的表情。 谢晓宇对此非常敏感,暗暗使力想要挣脱周晨。 周晨却故意迎着服务员打量的视线将谢晓宇拉到身边,松开他手,从背后揽住他的腰,抓着他的腰侧顺势往怀里带,一起落座在同排的卡座里。 “两杯蓝山。”周晨点单。 谢晓宇缩在他身侧,头垂的很低。 服务员收了单很快离开。 周晨看着谢晓宇畏缩的样子无奈的笑:“我还以为你无所不惧。” 谢晓宇从他怀里挣开,这次周晨没拦,任由他挪开,两人隔了半人的距离。 “怕什么?”周晨淡淡问。 谢晓宇沉默不语。 周晨轻啧一声:“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周晨的人生哲学,选择什么就承担什么,虽然有时候显得自我高傲,但活得坦荡。 “我不习惯在外面跟人走的太近。”谢晓宇最终还是开口解释,怕被周晨误会他的抗拒。 周晨不咸不淡的问:“为什么?” 谢晓宇抬头看他:“怕。”一个字,足以概括所有恐惧。 周晨难得笑:“有什么好怕的!” 谢晓宇看着他淡定的样子反问:“男的,和男的,没有几个人能接受的,你不怕?”不知道怎么形容概括两人的情况,用同志太官方,用同性恋又觉得很没温度,不管怎么述说都觉得奇怪透了。 周晨的视线静静的落在他身上,眼珠没有转动,直直的盯着谢晓宇的脸,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你还会介意这个?”他挺意外的。 谢晓宇咬唇,憋红脸:“当然会。” 周晨摇头:“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你。”真以为谢晓宇无所不惧,看来也不过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揣测。在他的理解里,有过那样荒诞的过去,必然强大无比,事实证明并非如此。看来李蓉说的很对。 谢晓宇别过脸,盯着印花地面:“我也不了解你。” 非得这么来回一下,才会有不会一败涂地的错觉。 周晨温热的掌心覆上谢晓宇搁在沙发上的手背:“慢慢来。”互相了解,以及勇敢的面对外界。 “我不怕,因为不在意,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怎么看我跟我没有关系。”周晨自在的说出答案。 服务员送来咖啡,周晨自然的抓着谢晓宇的手,再次把人拉回身边。 谢晓宇脸红的抬不起头,服务员也被坦然的两人弄的有点仓惶,放下咖啡赶忙逃走。周晨搅动咖啡,自在的勾起唇角。 无关紧要的人可以一笑而过,但若换成在乎的人呢?他周晨,并不怕与世界为敌,但怕被周建军否定,和张柠对比。 周晨工作室的负责人韩想赶到机场,看到周晨紧牵着谢晓宇,略显惊讶:“这是?” 周晨把谢晓宇拉到身前介绍:“男朋友,谢晓宇。” 韩想的嘴巴张成了“O”。 谢晓宇侧头死盯着周晨,他没想过是这种直接的开场白的。 周晨把手里的行李箱塞到韩想手上:“有发呆的功夫,还不如赶紧送我回家!” 韩想回过神来,拖着他的行李箱走在两人旁边骂:“你就不能客气点,老子又不是你的专用司机!” 周晨给谢晓宇拉开车门,懒得理他。 韩想坐下上,看着车后的两人依旧惊愣的说不出话。 周晨见他还呆着,不满的催促:“开车!” 韩想这才发动车。 谢晓宇被韩想一路观察打量,他受不住对方不加掩饰的目光,干脆把头别向一边,紧贴着车窗。 周晨误会他想看北京的夜景,给他降下车窗,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他介绍:“五环,798,四环……” 两人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谢晓宇窝在周晨怀里,周晨环着他,两人同时望着一侧,周晨时不时懒洋洋的抬手,在谢晓宇面前比划。 跟周晨同学同事那么多年,韩想几时见过此时这样温柔耐心的他,忍不住打断偎依在一起低语的两人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有很多的疑问,偏偏挑了这么一个问。韩想问完,想换个问题。 “我在夏城遇到的学生。”周晨答的云淡风轻。 谢晓宇侧头,惊讶的看他。 周晨推正他的脸,指着外面另一个方向的车流道:“三环,要到我住的地方了。” 韩想拐上三元桥,上了三环。 “不是未成年吧?”韩想又问了个有的没的,不知道是不想去问重点,还是不敢当着谢晓宇的面问重点。 周晨瞟过谢晓宇,拍他的脸:“告诉前面那位叔,你多大了!”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 谢晓宇瞪他,用背在他怀里顶了下。 “19了,叔。”谢晓宇被韩想看的慌,按照本性,早就该反击了,偏偏熬到现在好不容易抓着机会了。 “别,我也就比你大9岁,你还是喊哥吧!”韩想被他那声叔慎到了。 谢晓宇大眼睛一眨,呵呵两声:“9岁?该喊大叔了!”笑完故意嗲嗲的喊:“大叔你好!” 韩想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周晨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个小人儿啊? 周晨却捏谢晓宇:“好好说话。” 谢晓宇被他说的一愣,愣完了掉转头继续看着窗外,故意指着一栋高楼问周晨:“那是干什么的?”声音很正常,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欢畅。 “写字楼。”周晨还是很耐心的答。 谢晓宇问完了这一个,便没有再开口说话。 周晨没受影响,和韩想说话,都是工作室的事情,他被夏城一个月,韩想又给他接了不少工作,听着韩想一件一件的讲完,周晨觉得头大,头搭在谢晓宇肩膀上,往他脖颈蹭着,嘴里轻轻的骂着:“韩想,你真是个大混蛋!” 韩想无所谓的笑,目光一转,偷瞥到谢晓宇轻抿的嘴角,少年人的情绪一下子变坏了,被周晨那句“好好说话”的警告。 吃过晚饭,沈和安陪周建军下象棋,下了几局,都以沈和安的惨败结局。周建军不满:“你不能看我是长辈就让着我!” 沈和安不慌不忙的摆好棋局:“再来一回。”完全没有受到输棋的影响。 周建军让他一车一马,从棋盘上拿走两颗棋子:“我这样让你,看你能不能赢。” 沈和安笑:“不赢也是我下的不好。”没有被周建军的举动激将。 周建军“诶”了声:“你这样很没激情啊,都比不上我这个老头子!” 张柠凑过来观战,周建军问他:“小沈真的不会下棋?” 张柠扫了眼盯着棋盘思考的沈和安笑:“他刚学不久。” 周建军微怔。 张柠坐在他身旁,把玩他放到一边的车和马,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特意学的,要跟你下棋。” 周建军又是一声轻叹:“诶。” 沈和安想了半天,才走好一步棋。 周建军看他动了炮,一眼就看出他的布局,走马破了他设局。 沈和安不动声色,飞走车,落到马旁边,正对着跑到中心的将。 周建军再看,喝道:“好小子!” 局中局,丢了一个马,周建军开始认真对局。不过缺马,少车,再加上沈和安好像突然开了窍,步步逼近,走一步想三步,周建军被逼的狼狈不堪,最后无奈投降。 张柠在旁观战,看的大笑。 周建军反思最后几步,拿下兵,退走炮,走错两步,回天乏术。 张柠难掩得意的夸耀:“老沈可不是一般人,举一反三的能力惊人。” 周建军不服输,挥手要再来一局。没等他说,沈和安已经摆好棋子了。 张柠一看两人头抵头的架势,就知道一个是扛上了,一个是上瘾了,懒得理两人,回屋陪王颢了。 张柠回屋,陪着王颢翻了会过去的旧漫画《灌篮高手》,他还没困,小鬼先撑不住了,窝在他怀里睡的跟松鼠似的,嘴里还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张柠戳王颢的小胖脸,玩了会儿继续翻那本《灌篮高手》,最后一本,31集的最后几页,打败山王后,流川枫和樱木花道击掌相庆的一幕,下面写了两行铅笔字。 一行是英文:“IenvyNing!”法式花体,字母的勾勾弯弯写的特别漂亮。周晨写的,他的英文书写曾经拿过奖。他曾经嘲笑过他,字体花哨,跟人一样。 实际上,周晨一点都不花哨,跟他比起来,比他冷,比他酷,比他安静,比他沉稳,是很多人眼中的模范生,同龄人眼中憎恨不已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他还是会写:“我嫉妒张柠。” 下面跟写着一行英文:“metoo!”夸张的感叹号,就算是简单的几个字母,也是比划飞扬。是他写的,“metoo”的意思是反过来他也嫉妒周晨的意思。这种嫉妒源自什么,张柠很清楚,周晨太优秀了,他怎么努力都追不上,又不想周建军失望,只能拼命追着他的脚步向前,累死了。 幸好,之前的一切都成了过往。张柠感叹着翻出沈和安的手机,他的手机没电了,循着记忆中的号码,给周晨电话。 周晨的房子在新源南路的北京公馆,有名的富人小区,房价超过五万一平方。周晨的房子不大,但也超过100平,有个落地窗的大阳台,阳台上种着大片的绿萝,长时间无人打理,已经开始顺着玻璃窗蜿蜒向上攀爬。 周晨把行李放下,在屋里走了一圈,骂已经走人的韩想:“臭小子,居然没有找人给我打扫!” 长久不住人的房间,早已积灰。周晨在桌上随便一抹,就是一手灰。他烦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谢晓宇放下包,撩起袖子先进厨房,再进洗手间,最后才在阳台上找到晒硬的拖把和其他简单的清洁工具。 周晨看着他拎着拖把进到洗手间,才问:“你要干嘛?” 谢晓宇把拖把泡湿,找了抹布出来擦桌子。 周晨皱眉拦住他。 谢晓宇舞着手里的抹布:“稍微弄一弄就干净了!” 周晨不悦,抢下他手里的抹布,扔到一边:“别做了!” 谢晓宇愣在桌前,洗手间放水的龙头哗啦啦的响。 周晨不理他,进到卧室,翻出换洗的干净被套枕套,准备先把卧室收拾好,过了今晚再说。 谢晓宇跟过来,杵在门口撅嘴看着他。 周晨正在拆被套,被子被他抖成了波浪。他见谢晓宇干杵着,冷冷的喊道:“过来帮忙!” 谢晓宇撅嘴走过去,帮忙弄好被子,铺好床。 周晨抱着脏的被套床单出去。谢晓宇站在两米二的大床前,啃手指甲,周晨只收拾了一张床! 周晨把洗手间的水龙头关上,看着已经泡湿的拖把想着把它拎干放到一边。 客厅里的手机突然开始响,周晨正对付拖把,喊谢晓宇:“帮我接一下。” 谢晓宇啃着手从卧室出来,看到周晨皱着眉头在阳台上弄拖把,熟练的样子不像是那种十指没沾过阳春水的贵公子。谢晓宇叹着气,从桌上捞过他的手机,扫了眼屏幕,一串号码,归属地夏城,他以为是周晨的工作伙伴之类,划了接通后礼貌道:“喂,你好,找周晨吗?周晨在忙。” 对面好像静音。 76、最后的底线 周晨洗完澡,下半身随便包了条浴巾走出来,谢晓宇撩眼扫了一眼,就垂着头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周晨很白,在健身房里刻意塑造过的身材,胸肌腹肌都是恰到好处的匀称饱满。腹部规则但狰狞的圆形伤口已经结疤。 他把擦头的毛巾扔到谢晓宇身上,催道:“赶快去洗!” 谢晓宇驼着背抱着浴巾一溜儿冲进浴室,但很快又拉门出来,探出半张脸,整个身体藏在门后边。 周晨刚打开电视,站在沙发前选台。听到浴室动静,回过头来。 “又怎么了?”有些疲惫的不耐烦。 谢晓宇哭腔:“我没带换洗衣服!” 周晨翻了个白眼,进到卧室给他随便翻了条短裤T恤 ,走到门口,谢晓宇伸手来接,周晨故意把短裤挂到他头上,谢晓宇不满的低嚎一声,摘下裤子毫不犹豫的猛拍上门。 周晨摇头,回到电视前,继续停停按按的换台。 浴室里已经响起水声。 周晨调了一圈,没有找到想要看的,突然想起刚才的电话,拿过手机翻看了下,陌生的手机号码,通话时间一分钟不到。他抬高声音问浴室里的谢晓宇:“刚才谁打的电话?” 浴室里的人动作似乎停顿了下,水声很快关掉。 “打错了!”谢晓宇回得挺大声。 周晨“哦”了声,把手机放下。 浴室里,谢晓宇翻找洗发水,好几种,有日文有英文,他挑了繁体的中文字瓶子挤出一点,抹到头上,浓郁的玫瑰花香,让人放松的味道。谢晓宇洗着洗着蹲下来,任由水柱冲洗着头发,白色的泡沫在脸上流淌,有些泡沫渗到眼睛里,烫着眼球,刺的慌。 那通电话是张柠打来的。 张柠问:“怎么是你?” 他答不上来。 张柠叹了很长一口气:“想不到你跟他——”话没说完就挂了电话。他之前跟张柠报备他和周晨的关系,普通的师生关系,张柠也信了,虽然有所怀疑,但也没有多问。当时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也没有时间问。 张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失望,这让谢晓宇难过透了,他也不想这样。 等谢晓宇洗完出来,周晨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了,头发都没干,一条腿搭在沙发上,另一条腿屈在地上。 谢晓宇上前喊醒他:“要睡去床上睡吧!” 周晨眯了眯眼,谢晓宇穿着他的大T恤,太长,下摆遮住了短裤,刚好在大腿边晃荡,看起来好像里面没穿裤子似的。谢晓宇的腿细且白,少年人的腿毛还没发育好,干干净净的一双直腿,比一般的女生都还漂亮。 周晨伸手摸上少年的大腿,谢晓宇惊慌,往后退,周晨的手很快撤回,摇晃着从沙发上起身,打着哈欠往卧室走,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谢晓宇看着他进到卧室,没有跟过去,而是坐到沙发上,擦着湿头发。 很快周晨在卧室里喊:“你磨蹭什么?”带着睡意的声音听起来不爽。 谢晓宇愣住,回:“我睡沙发就好。” 周晨开始表现他的霸道:“一定要我出来拎你吗?” 谢晓宇僵住,磨蹭了很久弄干了头发才移到卧室门口。 周晨躺在床上,半眯着他冲他招手。 谢晓宇走到床边,周晨闭上眼:“上床睡觉,关灯。” 谢晓宇掀开被子的边角,小心的爬上去,顺便按灭了灯。他刚躺下,周晨的手脚就缠上来,跟八角鱼似的。 周晨的体温较一般人低,肉体luo露相触的地方是让人舒服的微凉。 谢晓宇不敢动,周晨也不介意他的僵硬,很快呼吸声变得舒缓沉重。谢晓宇僵硬了很久,才敢放松身体,小心翼翼的反搂上周晨的腰肩,往他怀里窝了窝。他觉得自己像一只野猫,暂时找到了一个温暖的人类怀抱,但心里随时都做好了再次被抛弃的准备,感觉到难过的同时也不觉得这有多不正常。 最差也不过打回原形,回到原本的生活,之前怎样,以后继续怎样。 照例一大早季同给赵阳送来早餐,两人一起吃完,季同赶回工作室上班。等季同一走,赵阳就找来护士:“我要出院!” 护士第一反应居然是给季同电话。 赵阳笑着拦下护士,掀了病服给她看,掀的很彻底,直接扯到胸口,两块大胸肌还一抖一抖,护士脸红。 赵阳耍赖:“你看,我都好了,可以出院了!” 最后护士喊来那个年轻的男军医查看过,签了出院同意书。人家军医巴不得他快走。 助理赶到医院的时候,赵阳已经独自办好一切,坐在一楼大厅等着助理。助理一到,赵阳就跟着助理走,边走边问新项目拿地的事情。 “那边还是之前的说法吗?”赵阳上了车问。 助理开车,点头:“嗯,说是上面的意思,说那块地军队可能会征用。” 赵阳冷笑:“想不到他还会以权谋私!” “他就一个独子。”助理说明情况。 赵阳白眼,他又不是不知道。 “听说季大首长这次动用了很多关系。”助理继续报告自己得来的情报。 赵阳脸色暗沉:“他坚持了半辈子,想晚节不保很容易。” 季大军动了真气,不然不会有这么大动作。 “他都不用干什么,随便打个电话,交待几句,下面就翻天了。”助理无奈的笑。 赵阳嗤鼻:“想整死我,没那么容易。”不过想整死明众,倒是轻而易举。卡住一个项目做不下去,明众的资金链就会出问题。 季大军不过几句话,就能整跨明众。在中国,有钱的绝对不是老大,有权的才是。赵阳深知,他是斗不过季大军的。 被MR刘那样说了一通后,丁一晨对季同的态度好了很多,起码明面上不会给季同难堪了。季同不是记仇的人,加上欣赏丁一晨的才华,很快两人又打到一片去了。 中午丁一晨请季同吃饭,吃饭时,两人聊起画,季同不掩饰他对丁一晨才华的佩服和欣赏,几句发自内心的夸赞把丁一晨说的飘飘然。丁一晨被他说的兴奋,生了炫耀之心,说带季同去个好地方。 季同比着手势问他:“什么好地方?” “我师姐的画廊。”那里挂着不少丁一晨得过奖的画,他想让季同开开眼。 也在环岛路上,夏城大学学生公寓附近,独立的一栋民房小楼,外观刷成了海边常用的蓝白色,清新自然。 师姐是个个头矮小的女人,穿着拖地长裙,出来接丁一晨,丁一晨给她引见季同:“我夏城工作室的设计负责人。” 师姐欢迎季同,季同用手语向她比划称赞:“你这里很漂亮!” 师姐发现他不会说话,略显惊讶的看丁一晨,丁一晨轻轻耸肩,眼底流露出或多或少的轻视。 季同没看到,师姐也没怠慢他,带着他参观画室,一楼放了两幅丁一晨早期的获奖油画复制品,光是看着复制品,季同就激动不已,比划着手势缠着丁一晨问东问西。 丁一晨端着架子,不做过多解释。越是如此,季同越觉得他厉害无比。 二楼有丁一晨的真迹,师姐带着季同上楼。 丁一晨刚走到二楼,看到二楼正中央新添的两幅画,抽象画,分别画的是海浪和马,色彩搭配的很有新意,不是油画,就是普通的水彩画。 丁一晨问师姐:“哪里来的?谁画的?” 师姐回答:“安雅画室的老师送来的,听说是一个自闭症小孩画的,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摆出来了。那小孩家境不大好,帮忙卖出去也能帮他一点。” 师姐又问:“你去没安雅画室吗?你之前不是打听他家地址?安雅和我们也是同校呢,只是专业不同,比我晚两届,比你早两届,你知道的吧?” 丁一晨摇头惊讶:“不知道啊。我之前打听他们家是因为有朋友的小孩想要学画,听说他们家不错。” 师姐认识几个画室的老师,笑着肯定:“他们家确实不错!” 两人聊着,一直在一旁独自欣赏丁一晨真迹的季同忽然拍拍丁一晨,指着那两幅抽象画比划:“我喜欢这两幅画,卖吗?” 丁一晨冲他歪头一笑:“我已经买了哦!”说完冲师姐眨眨眼。 师姐明白他想要,向季同摊手:“不好意思,一晨早就定下了!” 季同露出遗憾的表情来,师姐见状,给他推荐其他的画,包括丁一晨的。丁一晨的那副是早期作品,定价并不高,丁一晨也松口可以友情价,但季同不动心,盯着场中间的两幅抽象画,一脸遗憾。 这让丁一晨略显不爽。 两人离开画室时,丁一晨让师姐把两幅画留着,并询问师姐:“我能单独见一见那孩子吗?” 师姐以为丁一晨爱才,动了收徒授艺之心,答应下来:“没问题,那孩子虽然有自闭症,但很有天赋,稍加引导日后必成大气。” 丁一晨笑:“更好不过。” 回古厝村的路上,季同向丁一晨比划:“我很喜欢那两幅画!” 丁一晨问:“为什么?” “安静。”季同不会鉴赏画,只能说出最直观的感触。 丁一晨不语,他看到那两幅画的第一感觉也是安静,听说出自自闭症孩子之手后,开始理解那种安静从何而来。那两幅画的用色大胆成熟,构图带着浑然天成的童稚和质朴,一般成人是很难画出的。他可以预想,拿这两幅画去国际参赛,一定又是未来的毕加索。 自闭症儿童的天赋,丁一晨心里默念着,嘴角噙起笑意。 中午张柠接到画室代课老师的电话:“之前我拿到画廊的阿年的画卖出去了,一副860,一副1280。”年轻的女老师听起来很兴奋。 张柠也替阿年高兴:“遇到慧眼人。” 女老师感慨:“虽然钱不多,但也能帮到他家人。” 张柠不语,阿年家里困难,画室的人都知道。 女老师问道:“以后阿年的画我都拿过去卖?” 张柠觉得这主意不错,替阿年谢谢好心的女老师。 女老师在电话咯吱咯吱的笑完,问张柠:“北京天气怎样?”表面问的是天气,其实问的是北京见家长之旅如何,画室里的人也都知道,张柠有个部队的男朋友,这次回北京会见家长。 张柠望了眼窗外的天,云白天蓝,笑着回复:“还不错!” 女老师又发出她独有的咯吱咯吱笑。 挂电话之前,女老师突然插了句:“买画的人想要见见阿年,不知道什么意思。”她不清楚,所以想问问张柠意见。 “安雅怎么说?”张柠反问。 “她说听你的。”女老师回。 张柠思考,最后答应:“你带着阿年先去见一见吧,没准能有意外收获。” 女老师兴冲冲的应允:“好,遵命。” 和女老师通完电话,高兴的情绪仅仅维持了一小会儿,很快又愁绪绕头。张柠握着手机犹豫,到底要不要给周晨打个电话。 沈和安在厅里和周建军象棋,从昨晚下到今天,一大早就摆开战局,下到现在,两人都着了魔。 张柠最后还是没打那个电话,收起手机绕道两人身边看了会儿,沈和安已现败局,不过还在顽固抵抗。周建军也卯足了劲,步步为营,走的小心翼翼,不敢轻敌。 周建军最后动了个卒,张柠插话:“你走马不是更好,吊车吃炮。”他明明说对了,周建军还红着眼瞪他:“观棋不语真君子!” 张柠摊手:“好,你走你的小卒子!”转身去厨房帮保姆阿姨做午饭。 王颢窝在沈和安腿边,手里的漫画书翻得哗啦啦的响。 屋外还有蝉鸣,都已经入秋了。 张柠帮着阿姨削土豆,听到呼啸的鸽哨,抬头朝窗外望,一群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过湛蓝的天边,很快消失在远处。就这么一发愣,削土豆的刮刀划过手面,拉了一道小口子,血迹很快渗出来。 保姆阿姨转身看到,嚷嚷着:“都说了不用你帮忙,你看划伤手了吧!”转身给他找创可贴。 张柠放下土豆,手肘下沉,碰到裤兜里凸起的手机。嘿,心里就是挂着周晨,以及和周晨在一起的谢晓宇。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也知道他没有对两人指手画脚的立场,可就是觉得不好。 怕谢晓宇那个死心眼受伤,觉得周晨为他挡了颗枪子儿就对人家掏心挖肺,可周晨什么人啊,哪是他能掌控的! 张柠拿出手机,又把手机塞回去,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此时此刻,周晨带着谢晓宇在他的工作室晃。 工作室人不多,六个人,不是周晨的同学就是周晨大学的学长学妹,一帮有共同志向的人凑到一起,周晨出钱大家出力,成立了这间工作室,有个俗气的名字,叫“sunny”。 所有人都对模样乖巧的谢晓宇好奇。 周晨进屋用英语介绍:“我的小男朋友,谢晓宇。” 一帮人同时发出“哟”的惊讶叫声。 韩想已经受过惊吓,很淡定的给谢晓宇倒了杯水,带着人坐下。 周晨进到办公室后,就没时间管谢晓宇了,工作室的人挨个被叫进去报告前一个月的工作情况。 大多数都挨了批,年长的怒气冲冲,年轻的垂头丧气。年长的骂:“臭脾气!”年轻的怨:“不近人情!” 谢晓宇坐在旁边,看的胆战心惊。 唯一被说了无动于衷的就是韩想,哼着歌进去,悠悠然出来,淡然的很。看到谢晓宇皱着眉头的样子,笑问:“别吓到了?” 谢晓宇摇头又点头。 韩想望了眼周晨办公室,凑到谢晓宇耳边似警告般细语:“他那人,没心!” 谢晓宇瞬间表情僵硬。 韩想看着他年轻的面容叹气,他也就能做到这一步,没几个人能跟周晨耗得起! 周晨训完了,面无表情的出来,看到韩想和谢晓宇交头接耳,小声呵斥韩想:“你又瞎说八道什么?!” 韩想转身冲他耸肩一笑,安慰似的拍拍谢晓宇的肩,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谢晓宇远远的看着周晨,不苟言笑的他看着很没温度,眼底突然就蒙起一层雾,心上好像被泼过腐蚀性液体一样,嘶嘶的焦灼着痛。 下午周晨开车带着谢晓宇去德胜门大街吃了鼎香润的卤煮火烧,他的车是新款的讴歌ZDX,谢晓宇瞄了很久那个变形的“H”,像本田又不像本田,反正是他认不出的车牌子。车内带着香味儿的皮革味告诉他,这车不便宜。 周晨的能干多金,让谢晓宇很不是滋味。 填饱肚子,周晨带着谢晓宇去了新天地,亚洲最大购物中心之一。谢晓宇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举目环望,周围挂着国外高端品牌的宣传画,令人眩晕。 周晨带着他轻车熟路的找到常去的男装店,随便挑了两套衣服塞给他,催他:“赶紧去试。” 谢晓宇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对着落地的大镜子一件件脱去身上的白衣旧裤,换上周晨给他选的衣服,从头到脚,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从服装打扮来说,活脱脱一个复制周晨。 他穿好了出去,周晨上下打量一番,打了个响指:“不错!”上勾的嘴角显示他很满意。 谢晓宇却扯着淡蓝衬衫领口说:“我不喜欢!”不管怎样,还是想守着最后的底线,不想完全没了自己。 77、比较 西单的美特斯邦威专卖店里,谢晓宇在打折衣裤的货架前流连挑选,他选中两件图案简单的白T恤,两条一样的黑色短裤,一双白鞋,外加四条平角内裤,试都不用试,直接取下装好付钱。 周晨就站在收银台边,已经掏出钱包。但谢晓宇早就把银行卡给打包衣服的店员,所以衣物加起来不超过500,500还不能买到在新天地周晨挑的那件淡蓝色衬衫。 周晨早就顶着一张黑脸,低气压站在一边,看着谢晓宇输银行密码,签单,拿上衣服,转身喊他:“好了,走吧。” “你这是表现你很有骨气吗?”周晨冷冷的问他。 他声音不小,专卖店里的店员听到,好奇的望过来,盯着两人打量。 谢晓宇没作答,低着头拎着东西快速走出专卖店。 上了车,谢晓宇才回答:“依附别人而活的日子我过够了。” 周晨依然冷着脸开车,还没到下班高峰期,长安街上就已经开始堵,走一段停一段,让人烦闷。 “我是你男朋友,你花我的钱天经地义。”周晨说的理所当然。 谢晓宇摇头:“我这人不是什么好鸟,很会得寸进尺!” “那你就尽情的得寸进尺吧,不过是钱的事情。”周晨接道。 谢晓宇转头看他,周晨也刚好侧脸,两人互相扫了眼,同时移开眼。 “有便宜就尽情的占,有好处就尽情的捞,反正我是你男朋友,你不用顾忌太多。”周晨那是坚持他的说法。他觉得不论如何,都不能在物质上亏待了谢晓宇。从决定带他来北京开始,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周晨不缺钱,养一个谢晓宇一点问题都没有。 谢晓宇轻轻的叹气,望着窗外不动的车队长龙,心就跟那堵塞的街道是一样的,前进不行后退不了的堵塞感使他憋得慌。如果没有那一夜的癫狂,事情发展的会不会好点?来了北京后,谢晓宇开始想。 傍晚,周建军带着沈和安和王颢去后海散步,走前邀张柠:“一起?” 张柠光看周建军那神秘兮兮的样儿,就知道他是带着沈和安去会他的棋友去了,去了又是几小时的棋艺比拼,他摇头:“不去。” 周建军和沈和安都挺失望,沈和安还问:“你为什么不去啊?” 张柠看着两人笑:“我又不喜欢下棋,跑去凑那热闹干嘛?”完了还喊王颢:“你跟着去干嘛啊?明儿早上我带你故宫看皇上去!” 周建军不好意思的挠头辩解:“我不是带小沈去下棋的!” 张柠冲沈和安撇嘴,意思是问:“你信么?” 沈和安呵呵的笑着,一副讨好老丈人的模样。张柠冲两人摆手:“去吧去吧,饭点儿赶回来就行!” 周建军略显遗憾的带着沈和安出门去了,王颢没跟上,留下来帮张柠整理过去的画本。 实际上周建军很健谈,一路上给沈和安介绍经过的胡同来历,胡同趣闻,沈和安听的专注认真,更加鼓舞周建军,说的更来劲。 路上撞见熟人,看到周建军身后一脸正气的高壮青年,好奇的问:“您家谁啊?” 周建军被问的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沈和安大方的自我介绍:“沈和安,叔叔儿子的好朋友。” 熟人听完,“哦哦”的点头,向周建军夸沈和安:“小伙子不错!” 无人多想怀疑儿子的好朋友背后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被这么一打断,周建军再无初始的激情,闭嘴闷头在前面走,沈和安不紧不慢的始终跟在他身侧。 默默在胡同里走了一段,一旁的四合院里突然蹿出来一只大狗,朝周建军龇牙咧嘴的冲过来,周建军吓的往后急退,大喝,沈和安抢在老人身前,抬脚踢中狗下巴,把狗踢了个腾空翻,摔的嗷嗷乱叫。 狗主人追出来,没有埋怨沈和安的暴力行为,把狗制住后向两人道歉。 周建军不是那种计较的人,和和气气的告诫狗主人:“大型狗得看好,出来咬到人不好。” 狗主人连声说:“是是是。”完了又庆幸道:“幸好有您儿子在身边,不然就出大事了。” 周建军回头看了眼沈和安,沈和安静静的站一边,冲惊魂未定的狗主人微笑点头。 闹了这么一出,再往前走时,周建军跟沈和安搭话感叹:“刚才谢谢你啊,在部队待过就是不一样,反应快,身手也利落。” 沈和安谦虚的微笑:“就普通水准,对付一条狗是没有问题。” 周建军也笑:“你就不用跟我谦虚了,柠柠已经跟我说过了,你是特种兵,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人,厉害着呢!” 昨晚张柠跟他说起这些时,带着无法掩饰的得意和骄傲。他能理解张柠的心情,真正爱上一个优秀的人,通常都会那样。 沈和安但笑不语。 周建军叹气:“柠柠跟你在一起,我不反对。可你们的关系,我现在没办法公开,但不是我不承认,这需要一个过程,我希望你能理解。” 他是刚才的事道歉。 沈和安淡淡的笑过:“我能理解。” 张柠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这种事要慢慢来,不能一蹴而就,不像部队做任务。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只要张柠跟他在一起,两个人好就好。外界的事情,在意太多,反倒是庸人自扰。他把部队“认准目标”“抓重点”的那一套用到生活,很多事情都变得简单明了。 张柠常笑他单纯,也是因为他做事,想的简单,做起来也简单,很少弯弯绕绕。 “柠柠能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很开心。”周建军又道。 沈和安安静的听着,一抬头,看到天边的红云,蓝天都被染成红色,已经可以望到鼓楼的飞檐屋角。周围不知道哪家,放着京剧,咿咿呀呀的曲调在胡同里回荡。 “好怕他遇到错的人,变坏或者是走上歧途,哪一种情况我都设想过,光是想就害怕的不行。上次听到晨晨说,他还在画画,我心里真的是一颗大石头落地了。你没来之前,我也在想,柠柠这次决定在一起的人是个怎样的人呢?会不会跟之前的那个人一样?要是人不好的话,我要怎么做。幸好是你这样的,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什么都不用做了。”周建军说起那段心路历程,摇头苦笑。 为人父母,就是如此,儿女过的好就开心,过的不好就操心。张柠虽不是亲生,但周建军视如己出,为他操碎了心。 看着眼前高高大大正气凛然的沈和安,周建军忍不住再次感叹:“真是幸好是你啊,小沈,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和安被他这样当面的肯定搞的很不好意思,低着头像个小男生似的踢路边的石子。 周建军忽然问道:“你知道张柠的爸爸吗?” 沈和安愣了半秒,抬起头看周建军。 “他也是军人。”说起张一,周建军的脸上隐含着痛苦和骄傲,很复杂的情绪交织在眼底。 “我见过他。”沈和安回。 周建军惊讶。 “在任务里遇到他,没能救下他。”沈和安的遗憾都是藏在心底的,他跟张柠道歉过,被张柠骂了,张柠说不能怪他。但如果他再强一点点,或许就能救下他。这种遗憾绕在心底,成为他心底的疤。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部队,怎样都是不甘心的。这种想法,他没跟张柠说,说了铁定被张柠骂。 周建军重重的叹气,叹完了哑着声音道:“不怪你。” 沈和安笑:“和张柠说的一样。” 周建军问:“张柠和他爸有过接触吗?这次?” 沈和安摇头,张柠就见过张一一次,还被张一主动避开了,张柠当时想必是很难过的。 周建军苦笑:“真是苦了柠柠。” 沈和安轻轻叹气。 “他很喜欢他爸,虽然小时候皮常被张一揍,但心里还是爱着他的。”如果不是深爱着张一,也不会一直都默默的抗拒着他。张柠恨过他,他是清楚的。恨他抢走了妈妈,恨他带他离开西安,恨他逼着他出国,恨他说那些伤人的话。 所幸,都是往事了。周建军欣慰的笑。 “张柠把你看得很重。”沈和安插话。 周建军微怔,随即呵呵的笑开,双手背在身后,慢慢的往前走。 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中学高中,一直到大学,所有张柠画过画的本子都被周建军收到了一起,用防潮塑料包着,搁在箱子里。 张柠把那些画本翻出来,一本一本的摊了一地。 王颢好奇的翻看着,时不时发出“咦”“呀”“哈”这样的单字叹语。张柠把所有的画本翻出来后,也坐在地上随便拿起一本翻看。 初中的画本里都是钢笔速写,画的全是运动场上的男生,踢足球的,打篮球的,张柠看着想笑,当年的自己不比现在的小女生花痴。 翻到最后,居然看到周晨打篮球的速写,因为是速写,认不出人物面目,但下面的签名写着:“傻逼周晨。”没有留画画时间,张柠看着画上的周晨,可能站在三分线上,起跳抬手挥腕,球已经飞出去,右手食指下压的动作被当年的他画的灵活有力度。 他和周晨,常在球场上斗勇。他长得比周晨高,也比周晨帅,虽然球技不如他,但拥趸数是他的几倍多。周晨表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常嘲笑他:“花瓶一只,有什么好得意的!” 为了他这句话,苦练球技。好不容易自认为练的天下无敌了,人家周晨早不玩篮球了。 想起过往,张柠摇头笑,觉得当年的他和周晨都蠢的可爱。被这种心绪控制着,思考半晌后终于果断的拿出手机,拨了周晨电话。 晚上,周晨约了他认识的北京外国语大学的老师吃饭,带着谢晓宇。 “自考?自考的话现在准备太迟了。”周晨问了北外的自考相关问题,老师摇头觉得不好,他打量谢晓宇后建议道:“还这么年轻,才19,为何不准备普通高考呢?” 周晨看谢晓宇,从他和北外老师聊起自考进北外念书的事情后,谢晓宇就抿紧了嘴,一言不发。周晨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又不乐意了。对于他的种种安排,谢晓宇始终是排斥的。他知道一点原因,但又没办法理解那些原因。 “我笨,考不上。”谢晓宇回的硬邦邦。 老师脾气好的笑:“试一试,应该没问题。” “我家里条件差,考上也念不起。”谢晓宇找理由。 老师疑惑的看向周晨,周晨出声:“早就跟你说过,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谢晓宇彻底闭嘴。 老师想继续劝,周晨打断,问他北外有没有夜校之类的课程。 老师知道他想送谢晓宇补习外语的打算,再次给出建议:“可以参加我们学校的活动啊,未必一定要去听课才能学习,刚刚跟晓宇对过话,口语不错呢,可以参加我们学校的社团活动之类的,里面外国友人很多,接触下,对于外语能力提高很快。” 周晨在桌下蹭谢晓宇的腿,问他:“你觉得如何?” 谢晓宇反问他:“不是你决定吗?” 周晨被他问得无语,给他做决定他不爽,不给他做决定他也不爽,周晨觉得男人无理取闹起来其实跟女人没什么两样。他压下怒火,手机就响了,拿出一看,张柠打来的! 周晨拿着手机向北外老师致歉,起身出去接电话。 谢晓宇追着他的身影,不知道他有什么电话是要避开他接的。 “跟晓宇还在一起?”张柠直接问他。 周晨没应。 张柠翻着手中高中的画本,里面乱七八糟的涂鸦,有的是周晨画的,歪歪扭扭的杵在他的画旁边,他还在旁边用铅笔下评语:“丑死了!” 那会儿周晨什么时候画的,他都不知道。 “我已经在家里,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张柠又问。 “过几天吧。”周晨终于吭声。 张柠用鼻子轻轻的哼气:“过几天?过几天我就要夏城了。” 周晨嗤鼻:“难不成现在我赶过去特意觐见您老人家?” 张柠高傲的回:“那倒不必。” 周晨冷笑:“会在你走前回家的。” 张柠回:“嗯,也行,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一起吃饭。”周晨冷冷道。 张柠嗤笑:“彼此彼此。” 周晨哼气,沉默。 张柠问:“带谢晓宇?” 周晨依旧沉默。 “如果不是真心的,就别跟他玩了,小孩儿玩不起。如果是真心的,就带回家让咱爸看看!”张柠说完沉重的叹气:“我觉得你带谢晓宇回家,不知道咱爸会不会疯。” “我会带他回去的。”周晨扔了这么句,先挂了电话。 张柠把电话扔到一边,心不在焉的继续翻着画本,他不知道周晨对谢晓宇是不是真心,但周晨刚才的话让他明白,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喜欢跟他比,在找对象这件事情都要跟他较个高下,他找了个男人,他也跟着找了个男人,周建军会疯掉都说不定,张柠开始担心。 在后海逛了小半圈,张柠之前预想的情况没有出现,周建军和沈和安聊着张一的事情,早忘了之前带他会棋友的计划。 “我和他是一个大院儿里长大的,我比他大,一起长大。他从小就学太极,后来又学了什么散打拳击七七八八的,一个人对付七八个人都没问题。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被选进了部队。”周建军说起张一来,停不了嘴。 说起张一的长相,周建军唏嘘的叹:“他长得太好看了,听说刚去部队时被选去唱歌,他老郁闷,差点当逃兵。” 沈和安笑。 周建军补充:“张柠长得和他爸一模一样。” 沈和安猛点头表示赞同。 周建军说起张一当年去当卧底的事情。 “我不知道,张柠他妈孙红死的时候才提。不过也就提了一点点,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孙红又说,这事儿不能外传,我就一直噤口没说。” 沈和安看过张一的秘密档案,去当卧底时,28岁都还不到。 “听说也是因为长相,才把这个任务派给他。”提起这个,周建军不免叹气。张一被长相困了一辈子,练武是为了阻止别人喊他娘娘腔,当兵也是这个原因,卧底也是这个原因,他是死在自己长相上的。如果没有那般过人的美貌,或许,走的是跟他一样的路,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平平淡淡一辈子。 红颜薄命,大概指的就是类似的事情。周建军也曾担心过,张柠的长相问题,那样出挑的长相,走到哪里都是备受瞩目的焦点,想低调都做不到。他曾经把张柠特殊的性向都归结到他长相的原因,长得太好了,所以受到迷惑了。 沈和安想起克里斯对张一的那些亲密举动,低头不语。克里斯应该是爱着张一的,就算是知道了他是卧底,也不过是软禁他,最后还是要带着他走,死也要死在一起。只有沈和安清楚,那次追捕行动,如果克里斯果断放弃张一的话,他应该很容易逃脱的。 夏城中情局的办事处,赵柯刚准备收拾东西和同事换班,很少响的联络座机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把赵柯吓的从椅子上站起。 赵柯平复情绪后,小声的骂咧着接通电话。 “Z035,请讲。”Z035是赵柯的秘密代号。 “S011。”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 赵柯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喊:“011,张一!!!” 电话里的人低声轻笑。 张一还活着,赵柯激动的快要晕倒了! 78、严峻的问题 换班的同事过来,赵柯还没走,正聚精会神的跟已经返回北京的顾满报告刚刚从张一那里得到的情报。因为事情来得突然,赵柯语气还很激动。 “张一说,叫我们找一个叫方念的孩子,据说是方家言的私生子,就在夏城这边的某所孤儿院。方家言的人也在找这个孩子,方家言的遗嘱里的那一条,太子爷最大,估计就是告诉下面的人谁找到这个孩子谁才能发号施令吧。” 赵柯知道方家言留了一手,之前的注意力都在他明面上的生意负责人上面,可惜盯了很久,一直没抓到任何把柄,从没想过这人多留的一手是在他私生子身上的。 顾满处在张一没死的惊讶中,没理清思绪就反问:“方家言没老婆,连情人都没有,哪里来的私生子?” 赵柯提示:“方家言早些年入狱是因为QJ罪判刑的!” 顾满这才想起,稍微停顿后,又问:“张一在哪里?他怎么知道的?” 赵柯挠头:“我问了他没说,但他说已经没跟克里斯他们在一起了,我猜测他应该是在方家言那帮找孩子的人里头。” 顾满骂:“操,他当卧底还当上瘾了!” 赵柯想了想,替张一辩驳:“他可能是不甘心吧!” “他有什么不甘心的!?”顾满低吼:“先回来不行吗?那么大一个人不见了,生死不明的,叫我们怎么跟他家人交代?”顾满想起张柠知晓张一牺牲时隐忍但宽容的眼神,就恨不得捶墙。 赵柯无话可说。 顾满沉默半晌后继续问:“有定位他打电话的位置吗?” “定位了。”赵柯回:“潮州那边的。” “操!”顾满又骂。 “下次他再电话过来,一定要问到他现在在哪里,想要干什么,还有,不管他干什么,都让他赶紧给老子滚回来!”顾满下了死命令。 赵柯利落的回:“是。”心里却为难的嘀咕:“人家张一是你叫他回来就能能回来的吗?!” 周五下午的课程结束的有点早,因为授课老师请假听说家里来亲戚了。方念在教室里磨蹭到最后才走,张航和他说好了,课程结束后来接他回家亲手做饭给他吃,还没到点,方念想,张航这会儿肯定还在店里忙,他不妨多等一会儿。 在民族路上来回晃了两趟后,方念举着冰淇淋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头,身后一直跟着两个个头不高的男人,一个背着包戴着墨镜看上去像夏城到处游荡的外地游客,另一个拎着电脑手提包留着碎刘海的男人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刚下班的上班族,两人单看都挺普通的,刚开始还一前一后的跟着他,后来干脆明目张胆的走成了一排跟着他,从街头跟到街尾,又从街尾跟到街头,方念再粗神经,慢慢也就觉察到两人的不同寻常。 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朝前走,专挑人多车多的大街走,慢慢就走到夏城大学门口,门口有个小吃广场,傍晚时分,广场里人头攒动,非常热闹。方念挤到烤鱿鱼摊前,一口气要了三串鱿鱼,等鱿鱼的过程中,透过人缝偷看跟着他的两个男人,游客模样的站在麦当劳门口四处探看,上班族就站在鱿鱼摊的右边,一直盯着他这边。 方念又郁闷又害怕,搞不清楚这两人为何跟踪自己,他观察着最近的上班族的动静,把背包拿下,变成斜跨包的样式,斜跨胸前,同时拿出手机找了一下,凭直觉拨了顾海的号码。 顾海刚从训练场回到办公室,从头到脚,跟从水里拎起来似的,被汗浸湿透了。手机响时,看也没看,拿起来接通后就大喇喇的问:“谁啊?” “我被人跟踪了。”方念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紧张又着急。 顾海吼:“你小子又玩什么把戏?” 摊主烤好鱿鱼串,递到方念手里,方念举着鱿鱼挡住脸,又冲摊主喊道:“再要三串!” 顾海听着电话里的人声喧闹,再次低吼:“你小子玩什么把戏!” 方念都快哭了:“真的有人跟踪我,两个男的,一个戴着墨镜背着大包,一个拎着电脑,两人跟我一路了,从上课的地方都跟到大学门口这边了!” 顾海又吼:“那你打我电话干嘛,你找警察啊!那边不是很多警察啊!哪怕你跑到大学门口往人家保安那里一杵,人家都能帮你解决啊!” 隔了很久,才听到方念特别可怜的声音:“我害怕!” 顾海声音立马缓和许多,但听起来还是凶巴巴的:“你是不是男人啊?!” “你才不是男人,你全家都不是男人!”方念突然变了副强调,气呼呼的骂完就挂了电话。 顾海握着手机,不爽道:“嘿,这臭小子!”但还是马上给夏城大学附近的派出所打了电话,顺便给张航打了个电话:“方念在夏城大学门口的广场,听说被人跟踪了,你快点去找他!” 他搞不懂方念这小子,明明张航的店就在附近,他打张航电话求救会更快的。 方念挂了顾海电话后,两手都举着鱿鱼串大摇大摆的从左边挤出鱿鱼摊前。 右边的上班族男很快发现他,挤着人群跟过来。方念沉着的朝大学门口走,夏城大学限行,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住。 “学生证!”年轻的保安挺客气的。 方念突然站到他身边,保安被吓到,后退一步。方念扔掉手中的鱿鱼串,一把拽住他,当场嚎叫:“哥,你要救我!” 周围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尤其被他拽住的保安一边想甩开他一边吼:“你干什么?哪里来的神经病?” 方念回首扫了眼街对面,车流的缝隙中,上班族男站在街边朝这边张望。方念立马放低了声音瞪着保安哀求:“救我,我被坏人跟踪了!”说完还悄悄指了指对面。 保安顺着他暗指的方向望过去,还真的看到带着正在对面张望的墨镜男和上班族男,他们似乎也不怕被看到,光明正大的站在对面,还冲保安挥手微笑,好像示威一样。 方念也被两个男人的大胆惊到,更加拽紧了保安哀求:“救我!” 年轻的保安急忙用对讲机呼叫了两名同事过来,他留下来保护方念,赶过来的两名同事穿过车流追赶到对面,可是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之前还对面悠哉的冲这边打招呼的两人很快就消失人流中不见。 两名保安跑回来,告诉方念:“人不见了。” 方念没有逃过一劫的放松感,反而更加紧张了,他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又会再来。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被发现后的绑架者第二次可能就是真枪实弹的真干了! 为了以防万一,保安带着方念回了保安室,同时帮忙打电话报警。 最先赶到夏城大学保安室的不是最近的张航,而是山上的顾海,比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还早到。他挂了张航电话后就赶过来了,穿着一身汗湿的作训服,背上覆着白白一层,是汗蒸发后的盐分。 他进去的时候,方念正趴在桌子旁玩手机游戏,辟里啪啦的响成一片,旁边还有两围观的年轻保安。 顾海喊:“臭小子!” 方念停下,回头看了眼,撇撇嘴,又转身回去继续玩。 顾海被他无视,上前抢了他手机,坐到他对面。 方念冲他伸手:“手机还我!” 顾海把手机塞到衣兜。 方念气哼哼的瞪他。 顾海抬头撸他头:“臭小子,还记仇!” 方念撅嘴,露出委屈的样子来。 “还不错,挺聪明的,知道找人家保安帮忙!”顾海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方念趴到桌上,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他就觉得全身无力。 “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会被那些人带走,要么杀掉,要么卖掉,或者割去什么器官之类的。”发现被人跟踪的那一刻,方念乱七八糟想了不少。 听得顾海直笑,旁边的保安也被方念夸张的想象逗乐。 见他们都笑了,方念羞恼的小声吼:“网上天天都在转这些,我不是说着玩玩的!” 顾海故意上下打量他:“你这瘦不拉几的,卖肉不值钱,卖掉给人家做儿子又太大了,器官之类的或许还值点钱!” 方念气的在桌底踢他,可惜被顾海灵活的躲过去了。顾海按住方念搁在桌面的手,十五岁的少年,爆发力很强,被他握住的一瞬间力气大的差点甩开他,不过很快就被他制住,还没发育好的纤细手腕被顾海捏进掌心。 “好了,没事了。后面的事交给警察吧!” 顾海的掌心都是厚茧,手指粗糙,被他的手指钳住,动也不能动,方念觉得安全。 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赶到,将方念带到派出所进行笔录。顾海穿着部队的作训服,在旁跟着。两个小民警看到他肩膀上军衔,都很惊讶,来头不小,好奇的追问顾海和方念的关系。 方念看顾海,顾海面不红心不跳的回答:“我弟。” 方念当场戳穿他:“谁是你弟!” 两小民警笑,顾海瞪他:“你不是我弟,你是啥?” 方念喊他:“大叔,你好!” 顾海气的笑骂:“操!” 没抓到人,这种事就算是登记了,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哪怕有保安的证词。顾海问民警:“没有什么预防措施吗?” “找人跟着他保护他?不好意思,我们人手不够,这事儿得要你们自己做了。”民警说的也是实话。二十四小时跟着方念,很不现实。 方念一听这种话,就耷了,赌气道:“干脆我搬派出所来住得了!” 几个民警被他逗笑,顾海敲他头:“你又不是警察又没犯错误,搬派出所来住,说什么傻话!” 方念搭着头,他可不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管警察和顾海如何安慰开导都觉得怕。 民警给出线索:“得问问你们家长,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顾海想,就算是得罪人也是张航那边得罪的。他想起张航家的生意,貌似开的挺大,说出自己的怀疑:“会不会是别人看他家有钱,想绑了他敲诈。” “不排除这种可能。”民警把他的话也一起写进笔录。 顾海看着方念:“你看,你哥太有钱也是个祸啊!” 方念辩解:“有钱的多了去了,我哥也就一个小日本店,一年纯收入不过几十万,能有多少钱!夏城有钱人那么多,就盯准了绑架我敲诈,那绑架的人可真是穷酸!” 顾海和民警同时被他堵得无话。 “或许是你哥得罪什么人?”顾海又猜。 方念翻白眼:“他能得罪的人,顶多就是酒吧的小姐,或者那些卖屁股的少爷,直接给他泼硫酸或者打他一顿就得了,犯得着跟踪绑架我嘛!” 又被他毫不留情的否定。 顾海恼羞成怒的敲他头:“臭小子,你嘴巴别那么厉害行不行啊!”完了才后知后觉的追究他说话内容:“卖屁股的少爷?这种话是你说的吗?你从哪里知道的?谁告诉你的?靠,张航那个混蛋!” 方念在一旁抱胸看着他手舞足蹈的骂骂咧咧。 民警也被方念的话惊到,要了张航电话,打电话叫他过来。 电话还没打,张航半只脚就已经踏进派出所门里了。看到方念和顾海的组合,先冲顾海打了声口哨:“海哥好!” 顾海指着他骂:“你这混蛋!” 张航疑惑:“干嘛骂我?” 顾海把方念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张航跳起来,冲方念怒吼:“你瞎说八道什么呢!” 方念躲到顾海身后。 顾海看着跳脚的张航,都握拳想揍人了。 张航看着顾海阴沉的脸,赶紧解释:“我从来没有带他去那些地方,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过,更不可能当着他的面乱搞过,这臭小子怎么知道老子都不知道!” 顾海阴阴的看着他,冷笑:“不管怎样,反正你都有乱搞。” 张航沮丧的冲方念点手指:“臭小子!” 这一桩事暂时压到一边,张航被民警叫到一边进行询问,人事关系和活动范围之类的,张航都好不隐瞒的照实回答,被问到私人生活时,张航有点吞吐,答的没之前畅快了。 民警看着他,促狭的笑:“如实说就好,有固定对象还是没有固定对象?” 张航咬牙回:“有。” “男的女的?”民警继续问。 张航反问:“这个也要说?” 民警煞有其事的点头:“当然。” 张航小声的回:“男的。” “叫什么,住哪里,干什么的。”民警面无表情的继续问。 张航一五一十的全说了,明发商业中心附近的魅惑gay吧反串演员,19,住吕厝,民警循着他给的信息翻出那名反串演员的个人信息网页,宁欢,大眼睛小尖下巴,模样乖巧,长得比女孩还标志。 民警也称赞:“长得不错!” 张航板着脸。 笔录做完后,民警突然又多问了句:“你是gay?” 张航错愣。 民警不好意思的笑:“看着不像。” 张航摇头:“我不是gay。” 民警错愕。 张航冷声:“只是刚好喜欢那么一个男人而已。”那个男人姓谢名晓宇,宁欢就是照着他的模样找的,可惜长相对,性格脾性都不对。宁欢就是男人的身体,女人的心,水一样的男人,而谢晓宇,钢化水或者硫酸水吧,谁沾谁倒霉! 走前,张航又补了句:“我不跟男人上床的,那个宁欢我动都不动过他!” 他的直接让俩民警惊得张大嘴巴! 出了派出所,方念不想跟顾海说话,也不想被张航追问,飙到两人前面走着。 张航盯着他的背影骂:“臭小子!”瞎说八道害他在民警和顾海面前出丑。 顾海问他:“有没有烟?” 张航把身上的红狼掏出来扔给他。 顾海点了一支,把烟盒还给他。张航也抽了根点上。 三个人默默走了一段,顾海突然往张航身边靠近一点,凑到他耳边问:“会不会是他爸的人?”刚在派出所他就想说,可是觉得这种事跟那些民警说了也没用。 张航微愣,随即反问道:“方家言人都死了,他的人?” 话没问完顾海也懂他意思:“人死了,势力还在。他爸挺有手段的,留了好几手,留在明面上的人做的风生水起,暗地里的人也蠢蠢欲动着呢!” 这些情报是顾满透露给他的,怕方家言的人报复他,毕竟方家言的人是死在他手里的。 张航皱紧眉头,嘴里的烟头都快咬断。 “他妈的死了都不安生!”张航一口气抽完整支烟,抽完了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泄愤似的碾。 “我得回去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海深吸一口后,吐出烟。 烟雾朦胧中,走在前面的方念回头,看到交头接耳的两人,像大人似的发问:“你们俩唧唧歪歪啥呢?” 跟顾海在一起混久了,说话都是顾海的语气。 张航上前,一把勒住他脖子:“从今天,不,从此刻开始,你不准离开我半步!” 方念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骂:“靠,上厕所也要一起吗?” 顾海看着闹腾的两人摇头苦笑,不管方家言这人如何的作恶多端,可是方念是无罪的。如果真如他推测,那方家言的人是想干嘛?就今天的事看来,那些人不会没有伤害方念的意思,难道是接回方念去做他的接班人?靠,一个被跟踪下就吓的六神无主的半大小子,能成什么事啊?!顾海觉得事情不是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他得把这边的事向上面的人反应下。 来北京已经有三天了,谢晓宇发现周晨丝毫没有带他回家见他家长的兆头,反倒是很积极的给他安排起补习学校之类的东西,带着他到处见人,给他引荐一些牛逼的老师,带他进他牛逼的外国朋友圈子。 对于两人的关系,周晨从来没有隐瞒的意思,都是别人还没问,就已经先承认:“谢晓宇是我男朋友。”坦坦荡荡的,有人露出过鄙夷的神情,但大部分人都是愉快的接受了。 正因为周晨的这种坦荡,谢晓宇一边觉得享受,一边又在忧心忡忡着。 一大早,周晨从健身房回来,谢晓宇已经起床,准备好了早餐后,在阳台上训练听力和口语。播放器里放一遍,谢晓宇复述一遍。 冲澡前,周晨纠正了他几个发音上的错误。 谢晓宇对他说:“谢谢!”他不得不承认,周晨是很好的英语老师。 吃早餐时,周晨跟谢晓宇说起今天的行程,依旧是见朋友见朋友见朋友,谢晓宇听完后重重的叹气。 周晨放下手中的牛奶,问:“为什么叹气?” 谢晓宇定定的看着他:“你不是说带我家长的吗?我都来好三天了,每天都是见你的朋友——” 周晨重新端起牛奶,小饮一口。牛奶温热,顺着喉咙往下滑。 “那好,就今天吧。”周晨擦干净嘴角的牛奶后,淡淡道。 谢晓宇惊愕的瞪圆了眼看着他。 周晨面无表情的切好软的像蛋糕一样的法式吐司,用叉子送入口中。他一直在等着谢晓宇主动提起这个,他不提,他也没有多少勇气下定这个决心。他担心的跟张柠担心的一样,他再带个男人回家,周建军会不会疯掉,这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79、搞清楚再说 看到张柠的一瞬间,谢晓宇下意识的转身想跑,被周晨捉住了臂膀,低声喝道:“死也要给我撑着!” 张柠主动迎上前,拉着谢晓宇往里走,边走边告知周晨:“爸不在,和沈和安王颢一起去故宫了。” 周晨奇怪:“你怎么没去?” 张柠睇视他,略显好笑的反问:“我为什么要跟着去?从小看到大的地方,你不觉得烦?” 周晨扔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只要见面,必然针锋相对,好像成了两人之间不成文的规矩。 谢晓宇被两人之间不甚友好的气氛堵的大气都不敢出。 张柠注意他背的大包,笑问道:“你还带了礼物?” 谢晓宇轻轻的啄头,张柠叹息着捏他肩膀,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保姆阿姨看到周晨回来,高兴的不行,抓着周晨不断的责怪他:“怎么回来都不提前说一声?说一声我也好多准备些你爱吃的东西啊!” 周晨对其他人倒不像对张柠那样尖锐冷淡,淡笑着安抚阿姨:“想吃的东西现买也不迟。” 阿姨看到模样俊俏的谢晓宇,问他:“你朋友?” 谢晓宇和张柠同时望向周晨,周晨轻描淡写的扫过两人,稍微停顿后才回阿姨:“一个学生朋友,谢晓宇。” 阿姨盯着谢晓宇上下打量后,问:“还很小吧?” 谢晓宇礼貌的跟她打过招呼,老实回答:“马上就20了。” 阿姨热情的呵呵笑,追问他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中午好准备饭菜。 谢晓宇一一作答。 趁着谢晓宇被阿姨拉着说话的时候,张柠追着放行李的周晨追问:“你有什么打算?” 周晨放好行李,转过身来直面着张柠反问:“你觉得我怎么打算好?” 张柠白眼:“我是在问你。” 周晨没好气的冷哼:“能有什么打算?人都带回来了,跟你一样,出柜呗!” 张柠忧心的叹息:“不知道爸会怎么做。” “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呗。”周晨压制住内心的忐忑。 “得,把120设成快捷键吧!”张柠随口说。 周晨压着怒火骂:“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张柠撇嘴:“一家都是同性恋,搞得像基因有问题似的!” 周晨气愤的揪住张柠领口。 张柠比他高出半头,就算被揪住领口,也是他俯视周晨,比他柔软的眉眼此刻带着恨意瞪着他,张柠抓住他手腕,先把他拉开。张柠的气力其实比周晨大,但没有一口气就扯开他,心底存了给他留点面子的想法,没有全力以赴。好像从他发现周晨打不过他时,就开始这样了。 “我没别的意思,我不想你是跟我赌气,才这样的。”张柠盯着周晨慢慢道。 周晨仰头狠瞪着张柠,无法反驳。他不排除有这样的心理作怪,虽然还有其他原因。 “从小比到大,已经够了吧!感情这种事,不能比的。爸的态度评判不能说明什么。”张柠继续说。 周晨松手,甩开他,低吼:“别搞的好像你什么知道一样!” 张柠突然喊:“哥!” 周晨惊愣,这是张柠首次喊他“哥”!他瞪着张柠,像看怪物似的。 “不管我和你如何的闹,如何的不合,我们一起长大,拥有很多共同的东西,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改变不了,你是我哥,我是你弟的现实。我懂你,就跟你懂我一样。”张柠这次回来,翻到过去的那些旧物,心生了很多以前没有的感触,听到周晨那样的否定,干脆道出内心的想法。 周晨后退一步,好像不认识他,重复着:“别搞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他嘴上这样呢喃复语着,脑子里却想到小时候刚从西安搬到北京的时候,张柠生的漂亮,发育的晚,比同龄孩子矮小许多。 有不懂事的小男生最喜欢脱他裤子,嘲笑他不是男人,或者用向大人那里学来的污言秽语骂张柠,“变态”“人妖”之类的话没少骂。张柠也非善茬,常因为这些事跟那群北京孩子打架。因为个子矮小,常常被欺负的很惨,但若被他撞见欺负现场,他一定是毫不犹豫的挥拳打向那群北京孩子的。 他可以欺负张柠,但别人不可以。为了张柠,他打遍了大小胡同,直到所有人都知道,张柠是他弟,有个打架很厉害的哥哥,张柠的被欺负生涯才结束。 对此,张柠很少直接感激过他。但从小,张柠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从来都是会给他留一份的。 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吧。 张柠的话触发了很多记忆,周晨转身离开房间,突然涌来的点滴让他有种会崩溃的错觉。刚出门就撞到杵在门边的谢晓宇,鼓圆了一双大眼,眼底水雾朦胧的望着他。周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揣测那些水雾的来源,草草的说了句:“你也在啊!”擦身走过他,急冲冲的走出院子,消失在院门口。 谢晓宇听到了他最不想听的话,“我不想你跟我赌气,才这样的”,张柠说这话时,语调听起来是悲伤的。随即周晨的沉默反应让谢晓宇的一颗心跌到了冰窟窿底,一直隐藏的担忧得到了确认,这种他一点都不想要的肯定答案像一把利剑,毫不留情的CHA穿了谢晓宇的心脏。全身都麻痹了,只有泪腺残存反应,分泌出液体,迅速聚集眼眶,却无法顺畅的流出来。 还缺最后一击,周晨的当面直击。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推测都不是最后结果,谢晓宇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都已经来了北京,要伤就被伤个彻底,从周晨擦身而过的瞬间开始,谢晓宇开始抱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觉悟。他再一次犯轴、打赌,明明已经预测到未来结果,彻底的输掉所有,也横了心,一定要跳进火海再试一试。 张柠说,麻雀也能变凤凰,是不是一定要浴火后,才能变身? 张柠走出房间,看到门口的谢晓宇,顶着一张看上去就很勉强的笑脸问他:“你跟周晨说什么了?他沉着脸出去了呢!” 张柠伸手按住他肩膀,狠抓了下松开:“如果情况不对,你就撒手,越快越好,越彻底越好。现在不是我爸承认不承认的问题,他的态度并不是最重要的,周晨才是最重要的。我不知道你和他到了哪一步,不知道你有多喜欢他,但是你要始终记得,爱一个人不是要爱的没了自己,失去自己的爱,还不如不要。” 谢晓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柠,阴阳怪气的问道:“为什么张柠你总是要把事情看得那么清楚说的那么明白呢?” 张柠愣住。 谢晓宇歪起一边嘴角冷笑:“张柠你这样有时候真的很让人讨厌!让人觉得烦!别搞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和周晨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语气,甚至连表情眼神都有相似的地方,带着愤怒和敌意。 张柠看着谢晓宇嘲讽的脸,被堵的说不出话。 谢晓宇转身追着周晨离开。 张柠在后追问:“你去哪?” 谢晓宇没回,转眼就消失在院门口。 张柠恨恨的捶墙,一边是一起长大的周晨,一边是他下定决心要帮的好朋友谢晓宇,不管他对两人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是错的。 看到年轻朴素的女老师牵着沉默的孩童走近时,丁一晨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今天他要见的主人公孩童阿年身上,而是落在外表朴素但长相清秀的女老师身上。 脸蛋90,发型60,衣着打扮40,身高100,身材100,好像电脑程序一般,自然而然的开始在脑中打分。丁一晨见过的模特儿很多,画过的模特儿也不少,不管男女,都喜欢漂亮精致的模特儿,长时间下来,养成了打分的习惯。 女老师坐下来,把阿年抱到咖啡厅的布艺沙发上,自我介绍:“小蔡。”说完拉着阿年,让他看着对面好像绅士一般的丁一晨,鼓励他:“阿年说自己叫什么?” 阿年视线的焦点根本和丁一晨对不上,紧闭着双唇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小蔡不好意思的笑:“阿年有自闭症,开口讲话比较难。” 丁一晨点头微笑,一副亲民模样:“我听说过这孩子的情况。” 小蔡感谢他的理解,对他好感倍增。 丁一晨递了张名片过去,上面写着“陈辉”的名字,头衔是某传播公司的总经理。小蔡看了看,收起名片,向丁一晨抱歉道:“我没有名片。” 丁一晨随意笑笑,表示不介意。陈辉是他的一个合作伙伴,用了他的名片,是预防被安雅发现,毕竟是她画室的人,安雅不好对付,他已经见识过,也吃过她的苦头。再说,他还有别的考虑。 丁一晨先表扬了下阿年的话,称赞他是:“天才!难得一见的天才儿童!” 小蔡揽着听不懂这些话的阿年,在他耳边重复丁一晨的话:“陈叔叔很喜欢你的画,夸你画的好,是小天才呢!” 阿年安静的靠在他怀里,眼神飘忽着不知望向哪里。 丁一晨主动提出:“他有画本或者其他平时作品之类的吗?” 小蔡回:“有。” 丁一晨问:“能给我看看吗?” 小蔡为难:“之前你没说,今天就没准备。” 丁一晨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小蔡以为他还想买阿年的作品,赶紧补话:“要不下次带给你看?” 丁一晨点头:“那行。” 小蔡说起阿年的那些作品:“用色大胆,作画的方式不拘泥一般形式,因为是自闭症的缘故,画画时很随心所欲。” 丁一晨略显兴奋:“越是如此,越能画出不一般的东西来。” 小蔡笑:“那倒也是。”阿年有些画,哪怕是他们这些受过多年专业训练的人都没办法画出来的。 小蔡发现,这名名叫陈辉的男人见阿年没有什么特别目的,就是见见他而已,还说今后阿年的作品,他都想买下。并特别提出,让阿年特别给他作画,不公开的那种作画。对此小蔡为难,阿年不是一般儿童,这点她无法保证。 “他什么时候想画,什么时候能画,什么时候画的作品能够算作品,这些我是不能保证的。”她只能提前跟丁一晨说明情况。 丁一晨倒是显得很豁达:“没有关系,今后他的画卖给我就好。我很欣赏他的画,今后有机会的话,甚至可以给他做个人画展都没问题。” 小蔡很惊讶:“这样也可以。” 丁一晨笑笑:“只要有钱,作品好,一切皆有可能。” 由于阿年无法沟通交流,小蔡代他先谢过丁一晨。 丁一晨却早就开始思考,那些画以上千的价格购入,经过他的手后,究竟能不能物超所值呢? 打发走小蔡和阿年后,丁一晨赶到古厝,工作室的改造装修进程很快,已经初见雏形。虽然尽最大可能保留民居本来特色的设计风格很不满意,但丁一晨不是那种完美主义者,一定要合乎他心意才行,权衡利弊之下,暂时不得罪季同是最佳之选。 他踏进院子,果然季同在里面,比着手势进行监工。因为怕工人乱施工,破坏不该破坏的东西,季同每天都要来现场看一圈,大多时候都是泡在现场,看着工人施工,据说是为了学习。 丁一晨对于他这种亲临现场的学习方法不以为然,并且还觉得因为季同笨才会这样,又不是搞装修的包工头,何必一天到晚泡在施工现场。大牌的设计师大多都是画画图纸,扔给施工单位就万事大吉了。只有像季同这样的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才会如此!就算表面上跟季同称兄道弟,实际上丁一晨还是看不起季同的,不过仗着家里有权势,又傍上了明众的大头赵阳,才能做到目前的地步。和他丁一晨比起来,季同简直就是菜鸟级别。 季同看到他,冲他微笑招呼后,又继续跟在工人后边,比划着指挥工人施工了。 丁一晨在旁边看了会儿,MR刘今天居然也来了,丁一晨有些怵他,就算是不喜欢他但还是面带微笑的跟他打了招呼。 MR刘不是季同那样的菜鸟,也不像季同那般粗神经,对他始终是冷冷淡淡的,随便跟他挥手算是打过招呼,就面无表情的上前把季同拉到一边,通过手机打字不知在说些什么,本来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季同脸色黯沉下来,突然又抓着MR刘,夸张的比着手势,好像在质问:“为什么?你确定?真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他能开口说话,此时一定是语无伦次的。 丁一晨抱胸观看着。 很快季同就推开MR刘,脱下身上的防尘外套和防尘口罩,略显蹒跚的往外走,走过丁一晨身边时,因为身体不稳,走不了直线,甚至差点撞到他身上。 丁一晨知道他大病一场后,就有些肢体不协调,差点被他撞上让他还是很不爽,心里有暗骂:“死哑巴!” MR刘完全无视丁一晨,大喊着丁一晨的名字追出去。 丁一晨看着两人迅速离去,有些幸灾乐祸的小声吹起口哨。他刚得意的吹完口哨,一抬头,发现傻子刘念好像恶鬼一般的盯着他,使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他气恼的冲刘念挥拳,低声恐吓:“再看挖你眼睛哦!” 刘念还是死死的盯住他,他只能不舒服的离开院子,避开他。 在胡同里乱穿了一段,周晨渐渐恢复平静,才发现头顶骄阳,背上已经汗湿了,棉质的衬衫因为汗液贴在背上,黏着皮肤让人有一种“我还活着”的真实感。 并不是张柠那些真情告白的话让他无法面对,他想要逃开的是连自己都模糊不清的心境,他对谢晓宇究竟是怎么想的,对于张柠他究竟有没有把他当成兄弟,还有周建军,稍微和张柠不同的认定和肯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张柠凭什么一副看穿所有的面孔,居高临下的来给他指路。谢晓宇真的适合他吗?就那么一夜,就那些短暂的温暖,真的就能确定是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吗?周建军知道他要和男人在一起,会像对待张柠那样宽容吗? 最终,所有思绪还是在脑中混成了一团。太阳似乎更毒了,晒的人头顶发烫,头顶的汗顺着鬓角流到脸侧下巴,很痒。背上的衣服似乎湿的更透了,大腿内侧都开始有水的摩擦感。周晨举目,只看到眼前晒的变形的景物,好像烟雾一样飘荡着。眼角模糊的不知是泪还是汗,总之什么都看不清了,周晨第一次迷失了方向,前进的方向,人生的方向。脑中混沌的一切就如眼前怎么看都看不清晰的景物一样! 谢晓宇追出去后才发现,一左一右,还有往前有个胡同小巷口,根本就没办法确认周晨往哪个方向走。谢晓宇原地徘徊了一会儿,好像押宝似的,选择了左边。他跟自己打赌,如果往左追到了周晨,两个人以后就有希望,如果没有,证明两人注定不是上天牵好红线的那一对,他就决定认命,再也不做什么挣扎了。 由于正当正午,就算是秋日,没有任何的遮挡,也会觉得太阳是没有人情的毒辣着。谢晓宇疾走了一段,已经全身大汗。胡同里一个行人都没有,谢晓宇擦着眼角的汗,看着周围安静的一切,有种随时会被晒化的错觉。就在这种人快晕厥的时候,他想起张柠刚才的那番话,开始后悔他那样恶毒的回复他,他不过就是嫉妒而已,嫉妒张柠的优秀,嫉妒张柠可以遇到沈和安那样的真爱,嫉妒张柠可以带沈和安见家长,最嫉妒的是,张柠和周晨一起长大,知道他的一切。他不过就是被嫉妒冲昏了脑,打着替周晨抱不平的借口,用恶意十足的态度去伤害张柠,他真是卑鄙的一个人,不配做张柠的好朋友! 明众办公室里,除了前台和几个经理助理外,其他位置都空着,大家都在会议室开会。虽然已经到了正午,但没开会的几个人也坚持着没下去吃饭,等其他人开完会再说。 季同气势汹汹的冲过前台,前台还没开口说话,季同已经跟阵风似的进到里面了。时间间隔不久,满头大汗的MR刘跟着冲进来,问前台:“季同是不是进去了?” 前台讷讷的点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暂时就这样做吧,为了保住你们的饭碗,我只能自我牺牲下了!不要被我感动,不要说‘经理你好伟大我好崇拜你’之类的话,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们。明众不是我一个人,好不容易来夏城扎了根,就这么被拔掉死掉也挺可惜的是吧!”穿着黑衬衣黑西裤一身黑的赵阳在主席位坐着,翘着二郎腿,手里还夹着烟,眯眼的样子特别像港台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 开发部经理最先站起来,义正言辞的反对:“我不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他跟着赵阳从国外到北京再到夏城,早就有那种和赵阳一起共进退同生死的义气了。 其他人跟着附和:“对,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也不是最好方式!” 赵阳冷眼扫过所有人,最后视线落在反对声音最大的开发部经理脸上:“你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人家现在针对个人的行为已经影响到公司,我不走,大家都没得活,你想陪着我一起死吗?你想陪,我还不乐意跟你一起呢!明众不是某个人,而是大家的,你要先弄清楚!” 他说话的语气跟他的眼神一样冷。 开发部经理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干脆耍赖犯浑:“反正我觉得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人家没准真的想弄跨明众呢!” 赵阳嗤鼻,差点把燃着的烟头甩到他脸上:“我老丈人是怎样的人,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的大门被人踹开,厚重的钢化玻璃门身撞到墙上,“彭”的巨响。所有人被门口的动静吸引,不约而同的望过去。 “赵阳,你给我滚出来!”季同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一手撑腰,一手指着最前面的赵阳怒吼:“你给老子滚出来!” 80、谢晓宇的失踪 “你不哑了,能开口说话了!”赵阳惊喜的跳起来,上前一把抱住愤怒的不行的季同,转了半圈。 因为太激动,手上的力气没有控制住,季同被他箍得喘不上气,双手一起使力才勉强推开一条缝。 赵阳仍旧忘情的紧抱着他,兴奋的喊着:“你终于又能说话,真好,真他妈的好啊!” 季同挣脱不开他的桎梏,气急了双手抓住他的后脑勺,往后扯开,两人刚脸对脸,季同就狠狠的用头撞过去,刚好撞上赵阳的鼻梁。他没有收力,赵阳被撞疼,不自觉的卸去手上大半力气,季同趁机挣脱他,反手拽着他手臂,把捂着鼻子喊痛的他拖出会议室。 等两人一走,鸦雀无声的会议室才开始有所动静。赵阳的助手淡定的起身宣布:“今天的会议就先开到这里,有异议的地方等下次会议再说。” 主要部门的几个经理面面相觑的耸肩摊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明众今天的危机都是拜季同家里的权势所赐,虽然有人对赵阳和季同的恋情并不看好,但也没有人真的敢站出来,劝赵阳放弃季同的。赵阳对季同的重视,明众的人有目共睹。 “你什么意思?”季同拽着赵阳进了隔壁的无人再用的空会议室,愤怒的把赵阳甩到墙上,然后欺身上前,双手撑墙,将赵阳锁住,不让他乱跑。 两人面对面,眼对眼。赵阳捂着鼻子还在笑:“季同,你会说话了,还不磕巴,真好!” 季同单手握拳捶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赵阳放下捂着鼻子的手,顶着被撞的发红的鼻子温柔的看着他:“你又能正常说话了,我很高兴。” 季同皱眉:“快说,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事逼得你要无端端的辞去明众的职务?” 赵阳抬手,抱住季同的腰,往怀里带。季同一开始还死命撑着墙不让他得逞,但赵阳力气大的跟熊似的,季同很快就被征服。 赵阳紧搂着他的腰,头亲密的搁在他的脖侧,在他耳边低语:“这件事你不要管好不好?不用管我为什么辞职,这次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要问好不好。” 季同不爽的咬他肩膀:“不好!” 赵阳难得这么温和的和他商量事情,听到他的否定回答,轻轻的叹气:“你怎么老是这样不听话呢?” 季同推开他,冷冷的看着他:“听话的你找别人就好了,我季同不吃那一套。” 赵阳看着他认真坚决的样子,怜惜的捏他脸:“我这是为你好!” 季同冷哼:“什么都瞒着我就是为我好?” 赵阳爱恋的摸他的脸,从眉骨摸到下巴,他左脸侧冒了一颗痘,他坏心眼的用指甲抠了下,季同痛的大呼打开他的手。 赵阳哈哈笑过,问他:“痛不痛?” 痘被抠破了,季同眼底都是痛出来的泪,他瞪着笑个不停的赵阳吼:“混蛋,快痛死了!” 赵阳抬手又要摸他脸,季同往后退了一大步,捧着左脸不准他再碰。 赵阳心疼的看着他:“我看不得你痛!” “那你还戳我!”季同怒吼。 赵阳举手扇自己的脸,一巴掌下去,半边脸肿起来了。他作势再打,季同急冲冲的拦住他,骂:“你个神经病,你到底要干嘛?” 赵阳无辜的眨眼:“感同身受啊!” 季同踢他:“神经病!” 闹了这么一下,季同看着赵阳被他自己打肿的脸心里也很不好受,不停的责怪他:“你打自己干嘛下手那么重?有病啊!” 赵阳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我弄痛你就跟自己打自己一样,你痛我也痛。所以我不希望别人来弄痛你,或者别的事来让你受伤害。你上次遇到的事已经够让我害怕了,我不想再重复一次。所以,我希望这次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要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待在我身边不离开我就好!” 赵阳的告白来的突兀,季同沉默了很久,才把他的话消化掉。 “你的意思是说一辈子咯?”季同故意夸张的干笑。 赵阳眯眼看他:“你觉得呢?” 季同撇嘴,他不过是明知故问。 赵阳重新抱住他,季同静静的依在他怀里,两人静默了许久,季同才哑着声音道:“我知道,是我爸逼得对不对?” 赵阳身体僵硬了半秒,随即又恢复正常。他否认:“跟你爸没关系。” 季同又粗暴的推开他,恨恨道:“这种事你根本就瞒不了我好不好!我已经打电话问过我妈了!” 赵阳脸上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垮塌:“就算这样,我也不想你去跟你家里人对抗,我退就行了,你什么都不要管。”他用上了哀求的语气。 季同挥拳击中他胸膛:“怎么可能不管?怎么可能视而不见?他是想逼着我们两人分开啊!你退,你退到哪里去?明众的事情辞掉了,我爸他还是不放过你怎么办?” “我觉得你爸没那么大权势吧!”赵阳笑。 季同气的牙痒痒:“他不是不屑用,并不代表没有。”他季同最清楚像季大军那种级别的人物影响力有多大,他光是挂着他儿子的头衔,之前在金胜做事时从来都是畅通无阻。如果季大军亲自出马,弄跨一个明众轻而易举,整跨一个赵阳,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你又外国人,中国这边上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你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应该早就清楚啊!”听到季大军对赵阳做小动作后,季同一方面气恼赵阳居然瞒着他什么都没让他知道,一方面担忧季大军会不会为了逼开两人使用一些极端手段。 早在少年时期,赵阳就已经在苏安爷爷苏老爷子那里领会过军方权势的力量,差点逼死他。他何尝不懂季同的担心? “你爸没那么过分吧!”就算什么都清楚,赵阳还是对季同做出一副“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的轻松模样。 季同重重的叹气:“你是没见过他们那些人整人。”虽然季大军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做事,不理会那些歪门邪道之类的事情,但是季同还是不免从小就听到一些外面新闻都没办法报道的传闻,虽然是传闻,但从季大军的嘴里说出来,多半都是真的了。哪怕就是一个文工团的花拳绣腿的将军,也能为了袒护自己的独生幼子,把黑的整成白的,把白的整成黑的,牵连了一帮无辜之人。更何况,那些实权在手的人呢? “那你想要怎么办?”赵阳看着季同忧心的侧脸,已经开始心疼了,他就是见不得他这样,在他眼里,季同跟朵向日葵似的,一百个不愿他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整成忧郁的薰衣草,更不想他和他爱的家人反目相向。 季同咬牙:“我得跟爸谈一下。” 赵阳想了想,劝诫他:“谈可以,不要吵架。” 季同翻了个大白眼:“你提的要求可真高!” 赵阳笑:“你跟你爸吵架没问题,你爸要是把这帐算到我身上可咋办?”他也就随口一说,当做调侃。 可季同却转身过来拍打他嘴,嘴里“呸呸呸”的吐着:“瞎说啥呢?乌鸦嘴!”赵阳说的就是他此刻最担心的,季大军不可能对他做什么过分举动,毕竟他是他亲儿子,可对赵阳就不一定了。如果赵阳是他手下的兵,估计早就被兵法处置了。 赵阳捉住季同着急乱扑乱打的手,带到胸口位置按着。 季同定定的看着他,手掌心处是搏动的心脏,强劲有力。他挣开赵阳的手,主动环上他的背,把脸贴到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跟手掌心感受过的一样,是那样的强健有力。季同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搁海里泡过似的,特别忧郁:“不管我爸做什么,你都不要主动离开我,不准再找那些有的没的的理由,我死也不会离开你,你也死都不要离开我!” 赵阳发誓:“我赵阳死都不离开季同。” 誓言的作用不是欺骗人心,就是安抚人心。说出一句保证未来的话,也不过舌头一动,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情。能改变什么?什么也不能改变。没有了那些浓情蜜意,誓言实际上比一句“我饿了”或者“吃饭没”还要没有意义。 MR刘站在闲置的会议室门口,透过半掩的门口看到里面紧密相拥的两人,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他觉得这次他应该没有做错,把赵阳隐瞒的事情告知了季同,他觉得赵阳一味的瞒着季同的举措并不妥,说服家人的事情,本来就要两人一起面对。 周晨乱走了一通,最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他全身汗的踏进院子,一直站在门口向外探望的保姆阿姨先发现他,打开门迎出来,看到他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也都黏湿在身上,心疼的直嚷:“你这是跑哪里去了,整的大汗淋淋的!” 周建军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你跑哪里去了?刚回来就往外跑!”周建军像往常一样,还没见到他人,就已经开始责怪。周晨在门口顿了下,才抬脚进屋,一进去就跟张柠的视线撞上,张柠的眼神告诉他,他什么都没跟周建军说。 周晨居然隐隐觉得有些失望,如果他和谢晓宇的事换成张柠来说的话,周建军会不会宽容很多,会不会少很多阻碍? 张柠的视线扫向他身后,周晨也在屋内扫了一圈,没有看到谢晓宇。 “谢晓宇呢?”张柠和周晨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向对方发问。 “他不在这里?!” “他不是追着你走了吗?!” 两人一对完,张柠骂:“哎,我操!”操起手机打谢晓宇电话。 周晨反应没他快,愣了几秒后才着急的盯着已经开始打电话的张柠看。 手机里一直“嘟——嘟——”的响着,就是没有人接。张柠烦躁的挂断,再拨,还是无人接听。张柠觉得谢晓宇可能是因为之前那些话故意不接他电话,催促周晨:“你给他打一个,我这边没人接!” 周晨有些慌的拿出手机,拨打谢晓宇的手机,可是,很多声拉长的“嘟”声后,跟张柠的结果一样,无人接听。 张柠着急的骂:“那小子,犯什么混呢!” 周晨又打,还是无人接听。他拔腿就往外跑,张柠和沈和安赶紧追上去,周建军和保姆阿姨在后面喊着提醒:“你们这是干什么?报警啊报警!” 张柠在院门口追上周晨,拦住已经失去理性的他:“你这样出去瞎找是找不到人呢?谢晓宇他又不是小孩子!” 周晨抬头,眼底已经开始发红了,看着他冷笑道:“他手机都不通了,真的发生点什么事怎么办?”张柠被他的眼神震到,手上的力气一缓,周晨挣开他转身向外跑。 张柠还在原地愣着,沈和安已经赶脚追着跑出去了。张柠看着他跑出去了,才跟在他身后追过去,边跑脑子里边呼啦啦的转着,周晨对谢晓宇,好像是真的,他开始理解那会儿谢晓宇突如其来的愤怒了,好像他什么都知道,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是置身其中的当事人,是永远没办法明白那些牵绊的。张柠越跑越沮丧,恨不得一拳打死自以为是的自己。 从下午三点半找到晚上九点半,不管是帮忙找人的警察,还是周晨张柠都没能找到谢晓宇,谢晓宇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 因为人失踪还没超过24小时,虽然警察好心帮忙找了,但没有给予立案,只安慰周晨他们说:“再等等看!” 这一夜有多难熬,张柠不说自己,光看周晨就能知道,开车在外面转了大半夜,回到家后坐在院子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转眼一盒烟就被消灭。他还穿着中午被汗湿的白衬衫,领口的汗渍,高级皮鞋面上的灰尘,凌乱的发型,疲惫不堪的脸,从来都是衣冠整洁,搞的好像贵公子一般的人也会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看着这样的周晨,张柠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发胀的难过。他好不容易才敢挪到周晨身边,坐下后跟他说:“对不起。” 周晨含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张柠把下午的事跟周晨说了遍。 周晨瞪看他,抬手就是一拳挥过来,刚好击中张柠的脸。 “你以为你是谁?耶稣还是玉皇大帝?凭什么对他说那些话?老子爱不爱他连老子自己都不清楚,你就他妈的断定老子只是跟他玩玩?你他妈什么时候见老子玩过?就你懂爱,就你会爱,其他人他妈的都是感情残障,像我这样的,他妈的就是人渣,只会骗人玩人对不对?你他妈究竟是有多自大,怎么能说出那些话!!!” 周晨气疯了,丢掉平时引以为傲的风度和涵养,怒不择言的破口大骂。 张柠跌坐在地,忏悔的再次道歉:“对不起!” 周晨抬手,又是一记重拳。 院子里的巨大动静吵醒本来就担心的睡不着的周建军,他起床出屋,看到周晨坐在张柠身上,正一拳一拳的打着他,张柠挡着脸,并不还手。 周建军一声怒吼:“你们在做什么!” 周晨挥到半路的拳头停住,转头看向周建军,周建军脚步不稳的冲过来,一把抓住周晨的肩膀,硬把他从张柠身上扯下。 房里的沈和安安抚好王颢后才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张柠,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 周建军扇周晨耳光:“你这是做什么?他是你弟,你那样作死里打他是想打死他吗?” 周晨被他扇了两耳光后从地上站起,捡起掉落在地的车钥匙,夺门而去。周建军还在身后骂:“你朋友又不是三岁小孩,没准明天就回来了!你发的这是哪门子邪火,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乱打!” 又开始在胡同里乱走,周晨抬头望天,已经凌晨三点,吸进鼻孔的都是带着寒意的空气,昏黄灯光下印照的胡同显得幽深且神秘,周晨忍不住奔跑长嚎:“谢晓宇,你他妈滚去了哪里!” 81、“我配不上你!” 凌晨的北京西站,候车室里依旧塞满了等车的人。谢晓宇双手插兜的靠在墙角,因为无聊,环视着观察周围的人。 前面是一对农民工夫妻,男的垫着报纸坐在地上,把唯一的一张椅子留给女的。女的搂着一个背包,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看着,男的依在她腿边,头一搭一搭的打着瞌睡。 斜前方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穿着绘着夸张骷髅头像的大宽T恤,背着一个彩虹色的包,带着棒球帽,耳朵上扣着大耳机,似乎在听节奏鲜明的音乐,他的身体神经质的有节奏的欢动着。 他身体左侧蹲坐了一排跟团来北京游玩的游客,都带着黄帽子,导游坐在最边上,本来应该捏在手里的小黄旗帜插在身后的背包上,跟着他和旁边人说话的动作摇晃着。有两名游客背靠背坐在一起打瞌睡,另外几名则无聊的玩着手机。 谢晓宇不明白为什么旅行社会把游客安排在这种时候的火车,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还要搞的这么疲累。他嗤鼻替那些游客表达不满,挪了挪脚,发现从膝盖以下已经全无知觉了。他已经站了很长时间了,早就双腿发麻。他艰难的屈起膝盖,学着旁边游客的样子,席地而坐。 等双脚恢复知觉后,谢晓宇盯着双脚脚尖看了很久,因为无聊,不知道干什么好。在北京城里从下午瞎转到晚上,没有出现所谓的奇迹,他没有找到周晨,反而丢掉了手机,也迷路了,一切好像冥冥中注定的一样,出发前的誓言得到了最残忍的证明,他和周晨,注定的有缘无分。乱转的过程中,他也慢慢想清很多问题,关于张柠的话,关于周晨这个人。他这次终于彻底明白,有时候喜欢不一定就能在一起,像周晨那样的人,搁在心上喜欢没有问题,却不能相守,起码他谢晓宇是不适合和周晨相守的。周晨天生就是羽毛华丽的孔雀,而他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一只小麻雀,小麻雀想和孔雀在一起,就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一样的。 想到周晨,谢晓宇只有重重的叹息。他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远离周晨这个人。他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清楚只有自己站的和周晨一样高的时候,他和周晨才会有可能。 24小时的时限刚过,周晨就冲到派出所,非常不客气的让警察立案寻人。此时,谢晓宇已经坐上了离开北京的火车,火车开动后,他找邻桌的大姐借了手机,拨了早就烂熟于心的周晨号码。 派出所里,对于周晨没有礼貌的命令与呵斥,警察理解他是着急所致,大度的不跟他一般见识。看他双眼发红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夜未眠,身上的衣物也还是昨天那身,想必找了整夜,警察好心的劝他坐下来,先喝口水冷静一下,立案登记后再说。 周晨却觉得警察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吵闹着不干,红着眼瞪着那些警察,恨不得上前跟他们干架。 口袋里的手机此时响起,周晨还未反应过来,警察已经开始劝他:“快接电话,没准是你那朋友打来的!” 周晨掏出手机,屏幕上是陌生的外地号码。 “周晨,我是谢晓宇。”谢晓宇平静的声音传过来。 周晨全身都在颤抖,攥着手机的手被手机的边角戳的很痛。他尽力克制着心底的怒意,咬着牙问道:“你在哪?” “我在火车上。”谢晓宇回答的非常坦荡,完全无视了就算压抑着语气里也带着明显怒意的他。 “你想干嘛?你要去哪里?”周晨的怒意彻底爆发,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 周围的警察被他陡然加大的声音震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有人出来把他拉向外面。周晨目前的状态跟个一级恐怖分子没什么两样。 “我回夏城了,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了。谢谢你给我做的那些安排,我很感动,但并不喜欢。我只给你一杯水,你还给我一个海,我很忐忑,也没有完全做好准备要跟你共度一生,想必你也是一样的吧。之前的那件事,你就当一场意外或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我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过去那种事也遇到过,不会放在心上的。” 谢晓宇的嗓音带着疲惫的嘶哑,但听起来还是非常平静,不,在周晨听来,是残酷的冷静,他只能怒吼着想要打断他:“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吃错药了吗?你到底在哪里,赶紧告诉我地址,我去接你!” 谢晓宇居然呵呵的笑开,笑声钻到周晨耳朵里,除了刺耳之外,更像是催化剂,加强了他的怒意。 “你他妈的到底在哪里?!”他的吼声几乎能震坏手机。 电话里的谢晓宇仍旧轻轻的笑着,笑完后长长的叹息一声,像是在遗憾,又像是放下所有后轻松的感叹:“周晨,我真的很难想象你现在的样子,我想不到你也会有这样生气的时候!” 周晨已经完全听不进他的任何话,固执的咆哮追问着:“你他妈的在哪?告诉我地址,我去接你!” 火车启动的速度由慢变快,很快,北京城的风景被甩在脑后,成片的树木在眼前不断的掠过时,谢晓宇知道,他正在慢慢的远离北京,远离他爱的周晨。电话里的周晨不断在咆哮追问,他能感受到他的怒火,而这种怒火的来源,谢晓宇觉得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周晨的高傲的自尊心,他被他放了鸽子,所以他愤怒不已。并不是谢晓宇故意要这样恶意揣测周晨,而是他对周晨的理解,就是如此。 他给周晨一杯水,周晨还他一个海,而那个海不是他想要的,对于周晨而言,他可以给他一个海,也能给很多人同样的海。 谢晓宇不想这样。 “我真的已经在火车上了!”谢晓宇依旧平静的解释着:“周晨这次我真的很抱歉,其实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来的,让你没面子很抱歉,或许是好事也不一定。” 他听到电话里周晨粗重的呼吸声,没等他继续咆哮出声,他深呼吸,丢出最后一句:“周晨,其实你也清楚,我配不上你。”他说完就按了挂断,把周晨的号码删除加了黑名单之后把手机还给邻座的大姐,向她道谢。 谢晓宇的最后一句“我配不上你”像一桶冰水,把周晨从头淋到脚,所有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周晨听到类似烙铁贴到人身上的“嘶嘶”声,从头到脚,所有的细胞都被麻痹了,嘴唇翕动,但也发不出声音,因为无从反驳,无法反驳,都被谢晓宇说中了,他就跟谢晓宇说的一样,他确实一直都抱着那样的心理,谢晓宇配不上他,只不过他喜欢他,他的这种喜欢让他享受让他舒服,所以,他才要把他留在身边。 谢晓宇不是白痴,他看的很清楚。 等反应过来,周晨对着电话疲惫无力的问着:“我们先不说这些,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完全听不到话筒被挂断后的“嘟嘟”声,等说完了,才听到,然后马上拨过去,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再打,也是一样。 巨大的挫败感重新点燃了怒火,周晨把手机摔到地上,觉得不解气,转身开始踢墙,暴躁的样子像一头突然被关起来的野兽。 警察怕他弄坏派出所的东西,主动开口问他:“人找到了吗?” 周晨不理他,踢完墙后,干脆抱着墙开始撞头,很快,额头就被撞破。两名警察赶紧上前,拉着他把他强按到椅子上坐下。 “人找到了你还发什么脾气!”上了年纪的警察倒了杯冰水给他。 周围警察开始七嘴八舌的好心劝他:“人找到了是好事,不管是怎么回事,只要人没事就是最大的事!” 聚集的警察很快让周晨意识到他此刻是在派出所,不是在自己家。意识到情况后,他很快恢复冷静,跟警察道过谢后,消了案,离开派出所。 刚踏出派出所,刺目的太阳照过来,周晨花了眼,抬手揉眼,才发觉眼角都是泪。谢晓宇的存在对于他而言,也不单纯只是“喜欢他的人”存在的。他想带他来北京,想给他最好的,想带他见周建军,想过两人以后的生活,他的心底是有他的位置的。只是骄傲如他,不想承认自己爱上了有着那样不堪过去的谢晓宇而已。刚才,他没来得及在电话里反驳,就被他挂断了。 两人的关系也断了,周晨望着头顶的烈日想,他和谢晓宇莫名其妙的开始,然后又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了,真是有始有终啊!眼角又有滚烫液体流下,淌过脸颊,周晨连抬手擦掉的力气都没了。 张柠得知谢晓宇已经回夏城的消息是在周晨回到四合院后。周建军看到他垂头丧气好像丢了魂的样子就忍不住责备他:“我看你是一定跟人家吵架了,说了什么重话,人家才偷偷摸摸走的!” 周晨漠然的看着周建军,不反驳,转身进屋翻出谢晓宇的背包,里面一整包他特意带过来的夏城特产。他把东西掏出来放到桌上,拎着空包转身朝外走。 在门口被保姆阿姨拦住:“晨晨,你这是去哪儿?都要吃饭了,你吃过饭再走吧!” 周晨挤出笑脸回绝了她:“谢谢,不用了。”抬脚继续朝外走。 周建军出声喊停他:“你这是要做什么?好不容易柠柠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再走也不迟。” 周晨等他把话说完,置若罔闻的继续朝外走。 周建军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柠冲沈和安使脸色,让他上前安抚周建军,自己抬脚追着周晨出去。 在门口的胡同追上周晨,张柠快跑几步拦住他。周晨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去,张柠一急,伸手拉住他。 周晨眼神冷冷的:“放手。” 张柠摇头。 周晨挥拳,张柠没躲,还没消肿的左脸又被他击中,拳势带到鼻子,张柠被打出了鼻血。周晨看到他鼻子流血,再次挥起的拳头才落下去。 张柠看着他放下的拳头,抹着鼻血无奈的笑:“你明明心软的不行,为什么老是装出一副很冷漠的样子?” 周晨想甩开他,张柠抓的很紧。 “谢晓宇怎么回事?”就算知道不能再多干涉两人的事,张柠还是忍不住问。 周晨扫过他,居然低头不语。 他扫过来的眼神带着难以描述的死寂,张柠突然拉着他往前走,边走边问:“你车停哪儿?” 周晨机械被他扯着走,回答:“在拐角大槐树下。”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问他想干什么。 张航的日式餐厅里,方念独占了一个卡座,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不会做的试卷,拼命的啃咬笔头。 张航和经理盘点过今天的进货后,从后厨转到前厅,绕到方念身后,看到他好像鬼画符的试卷,敲他头。 方念被他吓到,牙齿一滑,磕到下唇,痛出了眼泪花。他委屈的瞪着张航:“你干嘛?” 张航看到被他啃秃了头的笔,又敲他头教训他:“你属狗啊,还啃笔磨牙,脏死了!” 方念拿起试卷甩到他脸上:“我不会做,你教我!” 张航看着试卷上的英文字就头晕,他把试卷扔回去:“要是老子会的话,干嘛还让你去上学,自己教你不就行了!” 方念拿回试卷,拍到桌面上,愁眉苦脸:“下午老师要检查的,我都不会。” 张航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出馊主意:“你随便填答案呗!” 结果被方念扔了个嫌弃加鄙视的大白眼。 下午把方念送到学校后,张航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绕到飞扬前面去找谢晓宇,谢晓宇不在,替谢晓宇代班的女孩告诉他:“晓宇去北京了!” 张航想起那天谢晓宇吞吐的样子,暗骂:“操。”离开飞扬时,在门口路上撞了一个人,那人平头墨镜,背着个大包,穿着高帮战地靴,看上去很是干练的样子。 张航还没开口道歉,对方先开口小声的骂:“瞎眼!” 张航也骂:“我操,你说什么呢你!” 那人却没跟他计较纠缠,看都没看他,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远。 张航啐地:“神经病!” 顾海把方念是方家言的私生子的消息电话告知顾满时,顾满的反应特别兴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顾海又把方念被人跟踪的事反馈给他。 顾满跟变色龙似的,立马沉着声音反问:“什么?人现在怎么样?” 顾海回:“小孩子还算机灵。” 顾满沉默半晌后,问他:“你跟这孩子怎么认识的?” 顾海叹了口气,把他和方念认识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他,包括和张航的接触。 “那小孩儿知道自己身世吗?”顾满又问。 顾海想起张航跟他说过的,回:“不知道,没告诉他,他哥张航说这样不好。” 顾满和张航也接触过,对他的印象仅限于说话的语气挺狂的,听说是个富二代,算是那个群体大多数人的通病了。 “那小子还能想到这个!”顾满挺意外的。 顾海问道:“你们有相关的消息吗?” 顾满把从张一那边得来的情报告诉顾海,顾海性子急躁,马上就吼出声来:“大爷的,方家言那老混蛋是想害死他儿子吗?” 顾满不语,他也搞不清楚方家言为什么这么做。 顾海追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等。” 顾满一听就急了:“你们现在不会是想拿方念做诱饵,引出那些人吧?” 顾满没有这么想过,顾海的话倒打开了他的思路:“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的!” 顾海嚎:“我不同意,他还是个孩子,他没错。” 顾满又沉默,顾海说的没错。 “你怎么想?”他反问顾海。 “派人保护他,或者把他藏起来。”顾海挺干脆:“他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 顾满不语,顾海最怕他沉默,几乎是央求道:“为难一个小孩违背了你们原则,你们不能这么做!” 顾满最后回:“会派人保护他的,但是把他藏起来不可能。我们需要这样一个火引子。” 有这样一个意志坚定,凡事以任务为重的堂哥,顾海有时候觉得也挺累的! 接过周晨递过来的钥匙,张柠打开门,脱鞋进到客厅,被屋内简约的有些刻板的蓝白装修吓到。 “不像人住的!”张柠不免嫌弃道。比起周晨好像杂志图片一样的家,他更喜欢和沈和安那个随便的有些过分的家。 周晨没换鞋就走进屋,笔直的躺到沙发上。 张柠拽起他,把他塞到浴室:“洗个澡再说吧,你不是有洁癖吗?” 被他这么一说,周晨才恢复些精神,顺从的进浴室,脱衣洗澡。洗的过程中扫到洗手台上谢晓宇才用过几次的牙刷和杯子,照着他的意思买的,细长浅绿色柄牙刷毛是白色的,杯子跟牙刷柄的颜色很一致,草绿色的杯身看上去可爱又温馨,和他的从国外带回来象牙白手工陶制杯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趁他洗澡的间隙,张柠给周建军和沈和安电话,告知他在周晨这边。 沈和安和他心有灵犀,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提醒他:“他再动手的话,你躲开就好了,别犯傻。” 张柠笑:“我哥又不是暴力狂。” 周建军倒是很不满:“你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张柠也不明白,为什么比起不是亲生的他,周建军对亲生的周晨似乎要苛刻许多呢? “爸,你有时候也得站在哥的立场上想一想,我和他都不是小孩子了。”被张柠这么一说,周建军马上就偃旗息鼓,不再说周晨什么,但多问了一句:“他那朋友和他什么关系?” 张柠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警觉,只回说:“很好的朋友吧!”他不会再自作主张的插手周晨和谢晓宇之间的事情,要不要向周建军坦白,全凭周晨决定。 他没洗完,张柠就在外面催喊:“你洗完了没啊?”似乎担心他会溺水自杀。 周晨顶着湿发出来,张柠赶紧找了条干毛巾扔给他。 周晨坐下来,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谢晓宇跟你说了什么?”张柠开门见山的问。 想起谢晓宇那些话,周晨五脏六腑就跟乱搅过似的,说不出的痛。他没想过,谢晓宇突然说分开会对他冲击这么大! 看到周晨脸上阴沉纠结的表情,张柠跟着一起沉默。 “他说他配不上我。”周晨只挑了最后一句话。 谢晓宇说了那么多话,没有一句话是指责他的,全是说他自己如何如何,总结了就是一句话,他配不上他。这话比直接骂他人渣指责他衣冠禽兽还要让他难过,因为“我配不上你”这样的话,是谢晓宇从他的态度感觉出来的。 张柠用鼻子轻哼:“我觉得你还配不上他呢!” 被他这么当面直接说,就算是五脏六腑都还在抽痛着,周晨旺盛的自尊心还是冒出头来,他横瞪张柠。 张柠耸肩:“这才像你啊,真受不了你病怏怏的样儿!” “如果真有意,追回来吧!”张柠直接建议。 周晨皱眉:“你什么意思?” 张柠盯着他的眼睛问:“喜欢谢晓宇吗?” 周晨垂眼,避开他的盯视。 张柠阴阳怪气的哼哼:“承认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脸事情。” 周晨出声:“我不确定。”他没真正喜欢过什么人,谢晓宇真的是个意外。 “都能给人挡枪了,还不确定!”张柠被他的迟钝气到,眼前周晨的样子已经那么明显表现他,他对谢晓宇动了真心,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周晨抬头瞪他:“那会儿情况不一样。” 张柠气的说不出话。 张柠是被周晨轰走的,两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个性相差太多,就算两人都变了不少,但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张柠走前,一直跟周晨嚷嚷:“喜欢就追啊,磨磨唧唧的不是男人!” 周晨觉得他烦,把他轰出门后,毫不犹豫的关上门。没了张柠聒噪的劝说,周晨躺在沙发上,胸口的烦闷和隐痛似乎也被张柠的聒噪闹走了,开始理清思绪,冷静思考起他和谢晓宇的关系来。 张柠还没回到四合院,接到安雅电话:“什么时候回夏城?这边有个国外的画廊搞油画比赛,我推荐了你,赶紧回来画画吧!” 对于这种商业化的比赛,张柠没什么兴趣,想拒绝,安雅又道:“听说那个丁一晨也参加呢!” 张柠冷笑一声后答应:“好啊,我差不多就要会夏城了。” 安雅满意的笑:“这就对了!”她就知道搬出丁一晨,张柠一定会很有干劲的答应参加的。当年丁一晨改了他的画去比赛,还得了奖,反过来诬陷张柠抄袭他,张柠对那混蛋最不能释怀的就是这个了。 “不知道他这次又能抄谁的呢!”张柠讽刺道。 安雅笑:“天知道!” 82、周建军的隐忧 差不多快到方念的下课时间,张航提前开车过去接他,在门口等了会儿,到了下课时间,里面陆续走出学生,一直到人散光了,张航也没有看到方念身影。他先打方念电话,发现关机,他神经绷紧,冲进教室,还剩三个学生正围着授课老师问问题。 张航抓着老师问:“方念呢?” 一个学生插话回他:“他第二节课上到一半就出去了,再没回来。” 张航急的跳起来骂:“我操!”跑出教室后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先报警,再给顾海电话:“方念不见了!” 顾海反应跟他一样,在电话里骂了一连串“操”。骂完了才让张航先别废话了,赶紧找人。 这边刚挂张航电话,营区门口的哨兵打响办公室的电话。顾海接听,哨兵报告:“有一个叫方念的人死缠在门口不走,说要找营长,怎么办?” 顾海愣了下,回过神后一路骂着冲到营区门口。方念背着他的大包,像个民工似的蹲在门口,旁边的哨兵不客气的赶他,让他蹲远点。 方念好像一只癞皮狗,不管哨兵怎么赶,甚至动武,都执着的蹲在原地,不动一步。 顾海看不下去了,隔着老远向哨兵招呼:“不用赶他了,我认识他。” 方念听到他的声音,赶紧站起身,兴奋的冲他挥手。 顾海上前狠狠的敲他头,扯着他后领把人拎进营区。边走边掏出手机扔给方念,压着怒火道:“给你哥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到我这儿了!” 方念依言,老实的给张航电话。 张航正在民族路街头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乱走,接到方念打来的电话,真是气得咬牙切齿的骂:“方念,你他妈混蛋!” 方念道歉:“对不起。” 张航气冲冲的挂了电话。 方念把手机还给顾海,探头探脑的好奇打量军营里的一切。顾海的兵们也好奇的打量他们的营长和他手里的小少年。 顾海一直把他拎到了自己寝室才扔开他。 “说,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就跑出来!”顾海沉着脸,眼睛里都快喷出火。 方念却没头没脑的问他:“你这里可以给手机充电吗?” 顾海呵斥:“别打岔。” 方念无辜的撇嘴:“有人跟到我们培训班了,一直在偷拍我。” 顾海反问:“什么?” 方念自顾自的从包里翻出手机充电器,猫着腰找到插孔给手机充电。 顾海这才知道方念今天的反常事出有因,平息下怒火,坐下来等他解释。 方念打开手机,翻出照片递给顾海看。 “就是这个人,跑进我们教室偷偷摸摸的拍我,我同学帮我问过老师了,那人不是学生,老师并不认识他。我看他没有跟踪我的意思,就先偷偷走了。” 顾海看着照片里的男人,普通人的长相,利落的短发显得很是干练,身形一看就是练过的,背着大背包,腰间还带着可疑的鼓鼓挎包。顾海还是忍不住戳方念:“如果你判断失误呢?人家就是要弄走你怎么办?你偷偷走不是让人有机可趁吗?” “我想过了,他跟出来我就不走,他不跟出来我就走,就是想试试他,还想看看他有没有同伙。”被跟踪过一次后的方念做好会被再次跟踪的心理准备后,警觉性提高了不少,反应也比之前冷静许多。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靠你的力量把那些人抓起来吗?”顾海看他还挺得意,巴不得他表扬机灵的模样,没好气的说他:“要是我是你,就什么也不做,跟同学老师在一起,同时打你哥电话。” “我手机刚好没电了。”方念没等来称赞,反倒等来一顿说,沮丧的情绪立马表露在脸上。 顾海见他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想他是个孩子,不忍再说他,庆幸的感叹着:“只要人没事就好!” 接到顾海传过来的照片,赵柯按照顾满的指示,将之转传到夏城刑警大队,这次方家言余党的事情全部交由夏城警察处理,迫在眉睫的方念的安全保护工作也由刑警大队派人。 张一又打来电话,通知赵柯:“注意一个叫丁一晨的人。” 赵柯收到情报后,刚想执行顾满命令劝张一回来,张一居然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着先开口堵住他:“这事儿完了之后我会回来给组织一个交待的。” 完了又挂了电话,赵柯把张一的话转告顾满,顾满气的直骂:“那个疯子!” 火车午夜到夏城,谢晓宇走出火车站,摸着口袋里剩下的20块钱计划着等天亮了再坐公交车回家。虽然长途火车让人非常疲惫,可谢晓宇并无困意,因为干站着感觉时间走的特别慢,干脆沿着火车站前面的高架BRT道从北向南走。 凌晨三点,张航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睁眼一看,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睡的不是自己家。怀里的人睡的也不沉,被他醒来的动静吵醒,软着声音问:“怎么了?”问完,软绵绵的手就摸过来,刚好放在他胸口,好像安抚似的上下抚动。 张航起身坐起,怀里的人跟着一起,顺便打开了床头灯。 在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照应下,刚睡醒的宁欢眉眼柔和,眼底含着湿润的水光,脖子的红印显得暧昧yin靡。张航捶头,想起之前的癫狂。 宁欢又柔柔软软的问:“张少,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张航单手抓着头,翻身下床。宁欢也急急忙忙的跟着一起下床,追在他身后怯怯的追问着:“张少,你要做什么?” 张航面无表情的找衣穿鞋,同时冷冷的对宁欢道:“你继续睡吧,我回家了!” 宁欢咬着嘴唇委屈的站在旁边,看着他穿戴完毕,拉门离开,尽管心里有若多埋怨,却不敢光明正大的表露出来。 狼狈不堪的冲出宁欢租住的小区大门,张航才想起来他的车还停在明发商业广场,那边离宁欢的小区并不远,张航捶着因为宿醉疼痛不已的头,慢慢的往广场方向走。路边就是悬空的BRT专用车道,凌晨上面一辆车也没有,只有防护栏边上安静的灯光,从远处蔓延过来,再蔓延到远方,像一条寂寞的长龙。 下面的普通车道也是车辆稀少,偶尔疾驰而过的出租车带出刺破空气的长啸。凌晨的风带着海边城市特有的凉爽湿意,张航迎着风,头痛的感觉慢慢减缓。 谢晓宇顺着BRT车道走道明发商业广场,白天热闹繁华的商场到了晚上静的好像电影里的丧尸场景一样,所有的店面紧闭,商场的灯光昏暗的打在那些花花绿绿的招牌上,只有里面KTV里偶尔几声隔音不好的嚎唱才能勉强证明它白天的繁华。 谢晓宇停在圆形的广场出口,盯着里面空荡荡的一片看了许久,里面有两个gay吧,他曾经在里面工作过很久,后来遇上张柠后就很少来,准确的说几乎是不来了,怕遇到曾经一起乱来过的熟人,怕被嘲讽,怕被奚落,最怕的就是从那些人身上看到自己走错过的路。如果没有误入歧途过,他和周晨,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谢晓宇发现,越是这样想,越是难过的胸口痛!突然一辆保时捷跑车从斜前方笔直的开过来,差点撞到他,他皱着眉朝一边退了大步,心想又不知道是哪个酒吧喝醉的浪荡子,不顾死活的酒驾回家。他摇头苦笑着祈祷对方不要出事,那车却在出口前方进入大车道的位置突然停下来,轮胎划着地面的“刺啦”声表明他的刹车踩的很急促。 看着前面那车莽撞的举动,谢晓宇都想打电话向附近交警举报了,无奈手机丢了。他走近车前,想要好心的提醒一下车里的人,今晚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多余的好心,放在平时,他一定是毫不留情的暗咒:“最好撞死了好!” 或许是跟周晨关系的彻底结束,或许是走到故地,或许是清晨的人比较柔软,谢晓宇也想善良一回,像喜欢多管闲事的张柠那样,他刚走到左侧驾驶座的车门前,车窗轻“卡”一声打开,谢晓宇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一步,他不想被醉鬼打。 张航的脸在路灯的映照下,呈现一种青白色。他声音嘶哑的问着:“喂,谢晓宇,你不是在北京吗?” 谢晓宇没想过,在这种时候居然能够撞到张航,本来就不甚明朗的心变得更加郁卒,他暗骂着“阴魂不散”,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车门打开又被大力关上的响动,谢晓宇拔腿快跑,才跑了几步就被追上来的张航捉住。 “你跑什么跑啊?你是耗子还是我是猫啊?我又不会吃了你,不就是问了你怎么不在北京吗?这都什么点了,大街上瞎晃,你那小胳膊小腿的遇到个劫匪都挡不了,回家!” 张航强拽着谢晓宇回到车边,谢晓宇死命挣扎,张航扇他头,恶狠狠的警告:“再动就打你!” 谢晓宇捂着被打通的头,大声的嚎:“你已经打我了!” 张航懒得理他,不管三七二十把人强制的塞到车里,关门后警告:“你敢下车跑掉,我就敢开车追到撞你!” 谢晓宇两天没睡,本就疲累不已,被张航这么一弄,早就没了多余的气力,也懒得再挣扎,自暴自弃的想,对方想怎么就怎样吧! 张航看谢晓宇闭上眼,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颓丧味儿,难得的没再多问什么,直接开车把人带回了家。 和周建军说起明天就要回夏城时,老人原本的笑脸一下子就凝固了。沈和安面露不忍的看着张柠,张柠也只能硬着心道歉:“工作上有些事情,必须得马上回去处理。” 周建军沉默不语,张柠也木讷的跟着一起沉默。 沈和安看着父子两人僵持,插话安慰周建军:“现在飞机很方便,有时间就过来看您,您有时间也可以去夏城找我们。” 周建军听了这话,脸色稍霁,但仍盯着张柠,心里还是希望能够听到他能说两句安慰的话或者给个承诺之类的。 看着一到亲人面前就有点木楞倔强的张柠,坐在他身边的沈和安悄悄掐他的背,提醒他说两句。 张柠才艰难开口:“会常回北京看您的。”他并不是不懂这些,只是不习惯把这些东西当着周建军的面说出口。在他心里,实际行动远比嘴上说说来的更重要,他早就在心里给自己定下计划了,半年回北京看周建军一次,如果时间多,再频繁点也没问题。 周建军这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要的就是张柠这一句话,之前间隔的四年已经耗完老人所有的锐气和坚持了,他特害怕此行一别,再见又是一年或者两年后,他可等不起也耗不起了! 下午,换上张柠和周建军对弈,是周建军自己要求的。沈和安在一旁观战,张柠的棋艺不佳,很快被周建军打的穷途末路,沈和安护短,出手帮忙走棋。 要放在平时,他这种帮战的行为肯定会惹得周建军骂,可这会儿,周建军一言不发,默默的走着棋。 沈和安动了一个马,跳过河。张柠的手却放在一个独炮上,准备跳过去追周建军的车。两人产生分歧,张柠看着沈和安,沈和安叹息一声,把马移回原位,张柠欢欢喜喜的动了他的炮。 周建军摇头,移车追马。 张柠这才明白沈和安刚刚动马的意图,他是想到周建军这一步才那么走的。现在悔棋肯定不行,张柠只能急急忙忙的跳开马,埋怨沈和安:“你刚才怎么不坚持走你的!” 沈和安叹息:“我看你很坚持走你的炮。” “我错的话你就要纠正啊!”张柠嚷嚷着走棋,沈和安瞄了眼,这回没有走错。 “我不是给你面子吗?”沈和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 张柠并不感动,反倒继续冲他瞪眼。 周建军看着两人闹,张柠无理取闹的模样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沈和安完全就是让着他,不跟他计较。 周建军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暗布好棋阵,车一下,张柠死棋。张柠没有沈和安那般好耐性,输了一局立马掀棋盘,准备走人。 被沈和安拉住劝:“再下一局呗。” 张柠不干,沈和安挤坐在他旁边:“我们俩一起下。” 张柠这才留下来,看着沈和安摆好棋子。 对面的周建军摇头:“小沈,你不能老惯着柠柠。” 沈和安无谓的笑:“下棋而已。” 张柠冲周建军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周建军叹气:“两人在一起,要互相体谅,而不是宠溺和谦让。” 沈和安好脾气的笑:“知道了。” 张柠撇嘴,周建军当老师当习惯了,最喜欢给人灌输这些人生道理了。他听多了,跟周晨一样,早就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的排斥心理,虽然听到了耳朵里,却没有听到心上。 沈和安望着张柠,替他说话:“他也老惯着我。” 张柠不否认的挑眉,暗地里非常情色的掐了掐他的大腿。 周建军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知道两人关系好的已经无坚不摧,但也一直隐藏担心,这世界上哪有不吵架不闹矛盾的夫妻。张柠的脾气他也清楚,有时候太有主见也不是什么好事。沈和安想必也清楚他的这个毛病,一直在让着他。如果哪天遇到不能让的事情时,要怎么办呢? 83、重回夏城 晚上周晨回来,一家人终于能聚到一起吃饭。 饭桌上,对于前两天周晨的行为,周建军一直念个不停。周晨默默的听着,并无辩解和反驳。反倒是张柠,时常打断周建军,希望他不要再说。 周建军被张柠说的烦了,也没好气的训斥他:“你也别帮着他说话,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柠闭嘴,只能同情的望着周晨。 周晨一脸平静,不管周建军说什么都是顺从的“嗯,好”应对。等周建军训完话,周晨镇重其事的放下筷子,淡淡的问道:“现在我可以说两句吗?” 张柠看他那样儿,一颗心吊起来,暗地里踢旁边的沈和安,让他把坐在周建军身侧的王颢抱到他那边。他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周晨扫过他,挤出一抹讽刺的笑。 张柠和沈和安都被他笑的发慌。 周建军轻轻点头,示意他说。 “我要再去夏城几个月,这几个月您要自己多保重。”周晨平静的扔出这么一句。 张柠错愕的看着他。 周建军蹙眉:“去找你那个朋友?” 周晨笑:“嗯。”承认的坦荡,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图。 张柠看着周建军气的发抖的脸,和沈和安相视苦笑后,又看着若无其事的周晨想,他这算是间接出柜了。 周建军果然反对:“我不同意。” 周晨回:“我已经订好明天早上的机票了。” 周建军拍桌子,碗筷都被震翻:“你能去我就能让你再踏不进这个家门。” 周晨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到张柠脸上,最后又落到他身上,笑道:“如果期限是四年的话,我想我还能忍受。” 周建军怒目看着眼前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周晨。 张柠沉默的坐在一旁,不知道能说什么。不管帮着哪一方说话,都是打自己的脸。沈和安看他为难的样子,默默的在桌底攥紧他的手。 “爸,我不想跟您吵架。”周晨无奈的叹息过,抬头正面周建军:“您从小就对我很失望,我想这一次我应该不会让你太失望,毕竟有张柠的事情在前。我一直都知道,对于张柠和我,您是双重标准,我嫉妒过,也怨恨过,现在这些情绪也没有得到彻底的缓解。但不管您怎么想,怎么说,我下定决心的事情,很少被改变过。” 他眼底的坚定和委屈让周建军震惊,他自认为对周晨和张柠无所偏颇,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爱过的女人的儿子,他根据两人的不同因材施教,却没想过,亲生儿子居然会那么想。 这也是张柠第一次听到周晨说心里话,同样也被震惊到。他能感受到周建军对两人的差别,但并不觉得这是他偏心的缘故,周晨性格冷傲,一味的夸他肯定他只会让他飘飘然,而他却不同,一定要人哄着才能做得好。张柠意识到他和周晨的差别后,也才慢慢理解周建军的举动。 曾几何时,他还怨恨过周建军,为什么一定要逼着他出国,而从不逼迫周晨。人站的位置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很不相同。 “你,你你什么意思?”周建军被震撼到无法思考。 周晨并不觉得自己说出那些话后,情况就会有所改变,他只是想开诚布公的说出他的想法,他想让周建军明白,他的差别对待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我会去夏城,找回我想找回的人。”周晨再次重复一遍自己的决定。 周建军捂着胸口,张着嘴“啊啊”的哼着,面容扭曲,心脏病又发作了! 张柠赶紧手忙脚乱的找药,沈和安帮忙递水,周晨像个外人似的旁观者他们的忙碌,冷漠的无动于衷。 隔天张柠走的时候,周建军要送,被他和沈和安拒绝,昨晚周建军心脏病的突然发作吓到了他,他不知道心脏病发作起来是那么可怕,好像吃药迟了一秒,周建军就会被死神夺走。幸运的是,只是一般的发作,在周晨的指导下,周建军的情况很快被控制住。 临走前张柠嘱托保姆阿姨:“一定要照顾好我爸,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 周建军还笑他:“就算打你电话,你也不能马上跑来啊!” 张柠知道周建军嘴上这么说,是因为想他和沈和安留在北京生活,生活在一个地方,想他了随时就能见到他,很方便。 沈和安再三保证:“有时间一定过来看您。” 周建军打哈哈:“那希望你们每周都有时间。” 听到这种话,张柠和沈和安都只有苦笑。 张柠和抱着王颢的沈和安刚走到胡同拐角的老槐树下,意外的看到周晨的车,已经靠在车门边抽烟的周晨。 张柠惊诧:“你不是早上飞夏城的飞机吗?” 周晨掐灭烟头,给沈和安打开后车厢。 “退了!”他帮忙把两人的行李箱塞到后车厢。 张柠追问:“为什么?” 周晨被他问得心烦,干脆对他的问题听而不闻。 张柠也仅仅闭嘴了几分钟,上车后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因为爸?” 周晨沉着脸开车:“如果我顾及这个,昨晚就不会闹得老爷子差点挂掉了!” 张柠揉鼻,想不出他放弃去夏城的理由。 “我工作室的负责人被车撞了,现在医院躺着呢,工作室一堆事,我暂时走不开了。”说起这个,周晨就恼火,韩想酒驾撞了车,现在除了把自个儿撞进了医院断了一条胳臂一条腿之外,还拉着他跟着一起倒霉,夏城是去不成了,工作室一大堆外联的事都落到他头上,他有多烦跟那些出版社打交道,稍微了解他的人都知道。 张柠叹气:“天意。” 周晨皱眉:“天个屁的意!” 张柠同情的看他:“你知道什么叫乘热打铁吗?你知道什么叫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吗?” 周晨又不是白痴,张柠说的全是他想过并且一直在担心,被他这么说出来,周晨不禁恼火的怒吼张柠:“你他妈的能不能别说了!!!” 张柠是好意提醒,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吼,也觉得生气,刚想回吼过去,坐在后座的沈和安凑上前,扯他耳朵,暗示他冷静。 周晨看到沈和安的举动和张柠脸上压下去的怒气,脸上冷笑,心里却在嫉妒,凭什么张柠就能那般好运气,遇到沈和安那样优秀的人。 夏城迎来据说是本年度最后一场台风,赵阳横躺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桶薯片,脚趾上夹着遥控器灵活换台。 季同猫在餐桌旁画图纸。 午间新闻播完本次台风的影响范围后,画面一转,主播开始播报:“公安部发出通知,今年下半年将重点打击沿海走私行为,重点在……”报了一长串的重要港口,其中包括夏城的两个港口。 赵阳突然来了精神,从沙发上坐起,嚼着薯片懒散的问季同:“那个丁一晨的工作室弄的怎么样了?” 季同忙着画图,头也不抬:“已经完事了,他们在往里面搬东西。” “东西很多?”赵阳接着问。 “嗯,挺多的,都是画。”季同依旧埋头画图。 赵阳低应了声,重新躺回沙发上,一片又一片的往嘴里扔薯片,新闻播完,他用脚趾换了个台。 他已经从明众辞职,彻底不管明众所有的事情,他的叔叔也默认了他的行为,重新派了跟赵家没关系的人来负责明众。那些因为季大军的缘故拿不到的地依旧还是拿不到,新到的负责人改变策略,把项目的地点转移到夏城附近的漳州,那边的海岸线也很长,海边能够开发的地也不少。 目前,漳州政府反应很积极,根据他们的反应可以推断,季大军暂时应该不会有所行动了。赵阳向季同夸耀,他“舍生取义”的这一招用得好,充分显示出他超高的智慧和宽广的胸襟。 季同对此非常的不屑一顾。另外,在赵阳的干涉下,也没让他找季大军谈判之类的蠢事。赵阳怕他和季大军吵翻,他的建议是等过了这一阵子再说。季同隐隐觉得他的建议好像是故意在拖延什么,他知道赵阳一向是很有主意,也没有具体多问。只要两人还在一起就好! 方念拿着试卷抓耳挠腮,谢晓宇换好衣服出来,看到他啃笔头的样子凑近看,一道选择题,考介词的,谢晓宇用手指着B选项,说:“选at啊!那是个词组,一看就知道你平时没有背单词。” 方念连忙在B下面打了个勾,然后指着下面的一题,像条讨吃的大狗似的期待的望着谢晓宇。 谢晓宇挑着下巴走开。张航从厨房洗了樱桃出来,方念告状:“哥,我问晓宇哥问题,晓宇哥不告诉我!” 谢晓宇正在门口换鞋,翻着白眼没好气的回:“你去考试时也要我告诉你做吗?你自己想都不想,就看着我,是你做还是我做啊?!” 张航捧着一盆红艳艳的樱桃问谢晓宇:“你要去哪儿?” “回家。”谢晓宇已经拉开门。 张航放下樱桃,上前拦住他:“我送你。” 谢晓宇睁着发红的眼睛看着他,漠然的答应:“好啊!” 张航把他拖进屋,他要换身衣服,同时打电话叫楼下的警察上来,照看方念。 趁着张航换衣服的间隙,方念厚颜的把试卷举到谢晓宇面前:“晓宇哥哥,你就教教我呗!” 谢晓宇也没拒绝,拿过卷子边教他做,边给他认真的讲解。 张航磨蹭完出来,看到谢晓宇坐在方念身侧,端着下巴,温柔细声的给方念讲题,时不时冒出一连串的英语,念完了给方念分析,主谓宾,介词动词,过去时现在时,每个知识点都稍微的展开,一边帮方念复习,一边帮他拓展新的知识点。张航光是站在旁边听了小会,都已经学会好几个介词的用法和常出现的词组了。 每个题目都被分析一通后,谢晓宇让方念自己选答案,连续四道题,方念都没有选错。谢晓宇拍他头:“也不笨啊,我看你就是没用心念吧!” 方念不好意思的挠头,他每天上课不是开小差就是在发呆,老师教的上完课后就还给了老师。 “我觉得你讲的比我们老师好。”方念狗腿的拍他马屁。 谢晓宇不为所动的拆穿他:“不要把自己的懒惰归结于老师教的不好!”他转身看到早就换好衣服的张航,问:“可以走了吗?” 张航点头,拿了车钥匙准备走人。 楼下的警察早就在门口候着,谢晓宇一看还是个熟脸,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童澈看到谢晓宇,一眼就认出他,张柠的朋友,在张柠家里见过。他跟谢晓宇招呼:“嗨,好久不见。” 谢晓宇也装模作样的跟他招呼:“好久不见。” 张航意外:“童警官,你们认识?” 童澈笑着点头。 谢晓宇扔了句:“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拽着张航先走。 童澈进屋,方念看到他,马上装出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勤奋模样,埋头在试卷,不敢抬头跟他对视。 派来保护他的这个警察眼神太可怕,方念只要对上他的眼睛,就感觉好像自己干了什么坏事会被他看穿一样。顾海还跟他得意的炫耀说:“保护你的警察很牛!” 方念边答着试卷边在心底乱嚷:“牛,牛死了,眼神都可以杀死人了!” 在童澈眼里,方念的表现被他解读成害羞听话,就跟顾海描述过的一样。他安静的坐在一旁,盯着方念作业。 方念紧紧被他看了小会儿,额头上就冒汗了。 车停在租住的房子楼下,谢晓宇冲张航道谢后下车,张航也跟着一起下车,谢晓宇斜着眼珠看他:“你要干嘛?我没地方请你喝茶。” 张航腆着脸:“就请我上去坐一坐不行吗?” 谢晓宇毫不留情的拒绝:“不行。” 张航切了声,等他动脚,拔腿赶紧跟上。谢晓宇没精力赶他,想他也就是好奇,干脆放任他跟着。 谢晓宇钥匙连带背包一起扔北京了,求了房东才要到备用钥匙。 张航跟着进屋,十平米不到的空间,一张单人床,一个布衣柜,一架旧风扇,再无他物。因为是铁皮屋,房间里的温度高过外面。 谢晓宇打开风扇,站在风扇前吹风,看张航立在门口看了一圈,马上赶人:“看完了吗?看完了你赶紧走吧!” 张航杵在门口没动。 谢晓宇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坐到地上:“我这里没什么可招待的,不像在你家,你看完了就走吧。” 张航看着坐在风扇前的谢晓宇,额发被吹起,露出狭窄但饱满的额头,脊背向前屈拱着,肩胛骨倔强的凸出来,他掉头看他,额发被吹到脸侧,挡住一侧大眼,但也掩不住他脸上的疲惫和无措。 “你在北京遇到了什么?是不是周晨欺负你了?”张航有些艰难的开口。 谢晓宇挑起嘴角,露出一个别扭的冷笑:“你问这个干什么?多管闲事。” 张航拼命压制胸口的怒火,这种怒火不是因为谢晓宇猖狂无礼的态度,而是因为他的故作坚强和冷漠。 84、心理作用 “周晨那种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满腔怒火,张航也没打算像往常一样讽刺谢晓宇。 谢晓宇点头:“你说的没错,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谢晓宇这么说,张航的怒火消去不少:“你总算认清了!” 谢晓宇嘲讽道:“你和他,一丘之貉!” 张航辩解:“我比他好多了。” “哪里好?幼稚还是挖苦人?”谢晓宇冷笑。 张航被他堵的讪笑,不过还是梗着脖子坚持道:“反正,我和他不一样。” 谢晓宇干脆躺在地板上,背对着风闭眼,似乎准备睡觉。 张航在门口默默的站着,只站了小会儿,就已经被屋内过高的温度烤的满头大汗。眼看着谢晓宇似乎要睡熟了,他才呐呐开口:“晓宇,要不你搬到我那里去住吧,你这里这么热,我怕你热出病啊。” 谢晓宇闭着眼,没动静。 张航以为他睡熟了,往里走了两步。谢晓宇闭着眼睛开口:“好。”声音听起来挺闷的。 张航停在远处,欢喜道:“那好,现在收拾东西就走吧!” 谢晓宇翻了个什么,背对着门口,非常疲惫的说:“先让我睡会儿吧。” 张航看着他蜷缩的身影,脱了鞋子,在他背后坐下来。 仅仅几天不见,小星再见到王颢,兴奋的眼泪都快流出来。自闭症的阿年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小星抱着王颢又亲又抱,平静无波的眼底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丝毫情绪。 在美国待过很长时间的安雅没有遵循中国传统坐月子的习惯,才一周多,已经到处乱晃。 张柠把北京带来的特产拎给她,其中有一只全聚德的烤鸭,安雅生完孩子后,食欲旺盛,看到吃的就变身成饿狼,一个人吃掉了大半只鸭。 张柠被她旺盛的食欲吓到,安雅老公解释:“生完孩子都那样。” 张柠看着安雅比过去要粗的腰围恐吓她:“小心今后腰围下不去!” 这种话对于生完小孩后身材完全走形的安雅而言,如同诅咒,结果张柠被她狠狠的揍了。 寒暄打闹过后,张柠向安雅问起之前说过的比赛事情。 安雅翻出一份资料扔给他,让他先自己看。 资料里说的都是本次比赛的奖金设置,已经获奖画家能够收到的福利,以及粗略了介绍了往届的比赛,以及获奖画家和获奖作品。有不少小有名气的国内外画家参加过这个比赛,张柠还看到两位同门师哥的作品。 “看样子还不错。”张柠看完把资料还给安雅。 安雅笑他:“你说的不错是奖金比较多吧!” 张柠猥琐的打响指:“被你说中了。” 安雅哈哈嘲笑完他,又正色道:“我是看中他们给获奖画家的福利。” “免费帮忙宣传卖画,和组织策划画展,听起来确实很赞!”张柠不置可否。 安雅看着他语重心长:“你现在缺的就是这个,得抓住这个机会。” 张柠没有表现出他很重视的样子,淡淡回道:“还行吧。”对于安雅说的,既没有绝对的肯定,也没有毫不犹豫的否定。 安雅知道他是为何参赛,不禁多言劝他:“丁一晨那种人,非要跟他争个高低也挺没意思的。” 张柠避开她盯看的眼神,低声冷笑:“他那种人,一定得狠狠踩他一脚,他知道痛了,才知道怕,不然一辈子都那样了!” “那又何必踩他,踩他等于教他,多费力啊!”安雅不解。 张柠森森笑着:“那就把他踩到土里去吧,永远被埋着,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安雅摇头苦笑,清楚这不过是张柠一句气话。张柠也心知肚明,他顶多只能出掉当年那口恶气,至于其他,嘴上泄泄愤就够了。 对于这次比赛的举办方,张柠也有些疑问:“这个叫什么AIR的画廊,以前从没听说过啊。” “听说以前是什么L集团的,这家画廊原名黄叶子,你听说过吧,在业内还蛮有名的,曾经举行过几场大型的油画拍卖,影响还挺大。后来L集团垮掉了,画廊和连带的酒吧咖啡馆之类被别的人买走了,换了名字重新来的,听说老板很提携新人。”安雅了解的很清楚。 张柠清楚黄叶子,他大学老师曾经向画廊推荐过他的画,无奈他名气不够,画廊委婉的拒绝了。 “不过为什么他们的资料上没写之前是黄叶子啊?”张柠疑惑。 安雅对此也非常不解,只能胡乱猜测:“可能新老板想把AIR这个新招牌打响吧!” 翰瑜伽馆里,sissi指导沈和安做了伸展动作后,终于收起花痴的笑脸,换上难得的凝重表情。 “你左手根本就抬不起来。”sissi试着帮助沈和安伸展左臂,但只要她稍微用力,沈和安就疼的皱眉。 沈和安试了几下,也被自己的情况打击的很沮丧。 Sissi叫来另外一名中年男老师,说明了沈和安的情况后,中年男老师和sissi讨论半晌,由sissi示范做出两个之前动作的简化动作,让沈和安学着做。 沈和安依照她的示范,慢慢做出第一个动作,左手臂半展,跟腰侧呈45度角度,同时身体前倾,手臂呈相同角度后拉,胸口与地面平行时,手臂与后背呈90度角。虽然沈和安做的艰难,但在sissi的呼吸节奏指导下,动作最后完成,而他的额角,早就积起一层汗了。 等他做完,sissi递给他纸擦头上的汗,同时问他:“感觉如何?难受吗?” 沈和安平缓呼吸,试着再次把手臂抬起45度角,还前后晃了晃,回道:“还行,不难受,配合呼吸的控制,做起来很带劲。” Sissi又跟中年男老师讨论了会儿,和沈和安商量:“我们发现极有的课程不太适合你,我们想编一套专门针对你的矫正课程,可能要需要在你练的过程中不断发现总结,你觉得怎么样?” 沈和安当然点头说好,只要有机会恢复,他哪能放弃呢。 丁一晨的工作室,穿着大花衬衫大花裤衩的赵阳叼着雪糕在工作室里前前后后的乱看乱摸,跟刚被赶下楼去的刘念没两样。丁一晨的眉毛一直在乱跳,他不爽赵阳如此乡巴佬的行为,却又不能像赶刘念一样把他赶出去。 赵阳盯着靠墙摆的两米高细长油画,上面就画了一直向日葵,枝干呈现女性的妩媚妖娆,黄色的大花朵被风吹偏了头,花朵盆子微微上扬。赵阳指着画哈哈大笑:“屁眼!” 丁一晨黑脸,季同也因为他的粗俗言论皱眉问他:“你说啥呢?” 赵阳转脸问季同:“你觉不觉得这花画的像那种勾引男人的屁眼?” 季同多看了两眼,只觉得那向日葵画的婀娜,他偷眼瞄一旁的丁一晨,对方眼底早就燃起熊熊怒火了,但碍着赵阳的身份,不能发作。 季同没觉得赵阳这些言论丢人,只觉得今天的他和平时的不太一样,所以只是低声骂着提醒他:“俗人,闭嘴吧!” 赵阳对于“俗人”的称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嘿嘿笑过后又指着一副画上的旗袍女子背影道:“屁股真大!” 季同翻白眼,心道今天赵阳中了邪了,从进到丁一晨的工作室后就没有正常过。 丁一晨终于忍不住开口:“艺术岂容你这样亵渎?” 赵阳指着画里女子的屁股无辜眨眼:“我说的是事实啊,你看她屁股就是很大啊!” 丁一晨气的浑身发抖,季同见状忙出言安慰:“他是粗人,咱不跟粗人一般计较。”同时暗瞪赵阳,提醒他适可而止。 赵阳马上吊儿郎当的跟丁一晨道歉:“诶,兄弟,我是个粗人,说话粗俗难听,真是得罪了!”完了继续又道:“刚刚那副向日葵,线条流畅,形体婀娜,尤其是花朵被风吹得飘摇不定的模样,活灵活现,有如一名妙龄的含羞少女,因风动情的模样。而这幅旗袍女子,看似平淡无奇的背影,但腰臀的处理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女子体态的丰腴柔软,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女子的脸该是何等香艳模样。” 赵阳的解说充分揣测了画作者的意图,又暗暗称赞了作者功力惊人,这娓娓道来的一席话让丁一晨脸色转好。 “过奖。”他拱手道谢,但也再无其他谦虚之言,理所当然的接收了赵阳所有表扬。 赵阳笑回:“哪里哪里,我是个粗人,也就只有这些粗鄙见解,说的不好的地方还请见谅。” 丁一晨挑眉:“还行,比之前好。”已经端出了架子。 赵阳指着那副向日葵画道:“那副画卖吗?” 丁一晨微愣,疑惑道:“你想买?” 赵阳揽过季同肩膀:“我家同同生日快到了,我想送他一个生日礼物!” 丁一晨并没有因此爽快的答应,犹豫了下后拒绝说:“不好意思,这幅画是非卖品。” 赵阳惊讶反问:“为什么?” 丁一晨明显掩饰道:“那是我为了纪念一位故人所画,很有纪念意义,我暂时不想卖。” 赵阳很遗憾:“唉,我就喜欢这幅画呢!” 丁一晨只好向两人道歉,又向赵阳承诺:“下次单独给你们画一幅!”对于他而言,这已经是天大的优惠了。 赵阳意外:“真的吗?” 季同插话:“人家都是大师了,大师怎么能骗人?” 丁一晨也端着笑脸点头:“当然不是假的。” 赵阳很快变成他的追随者,大喊:“太好了,能得到丁老师的特别作品,真是三生有幸啊!” 丁一晨轻轻的笑着,对这些恭维之言好像没放在心上,其实尾巴已经翘到天上去了。能得到赵阳的肯定,比听到一般人的表扬更让他得意。 刚从丁一晨工作室告辞出来,赵阳嘴角就挂起不屑的冷笑。 季同不禁说他:“既然不喜欢他,干嘛还要说出刚才那些恶心话!” 赵阳看他,肉麻道:“我不是怕你夹在中间为难吗?!” 季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看清楚这个人了,亏你还能想出那么一堆恶心话,还说的像模像样的,你怎么办到的啊?” 赵阳摊手:“我瞎诌的,随口就说上了!” 季同嗤鼻:“那你可真牛逼!” 赵阳搭上他肩膀,把人拉进怀里:“那是当然,你老公最牛逼了!” 季同无语,推开他想趁机偷亲的脸。 “不过他说那幅画不能卖,我觉得他在说谎!”出了院子,季同想起买画的事又提。 赵阳点头:“对啊,就是说谎,怕我买不起,不想卖我呗!” 季同骂他:“瞎扯。”他倒觉得丁一晨不卖他们,是怕卖出人情价,收不了多少钱而已。他一直认为丁一晨是个艺术家,接触多了才看出他不过是个会画画的商人。 下课后张柠开车去翰瑜伽馆接沈和安,到的比较早,沈和安还在sissi的单人指导下,进行瑜伽练习。 张柠带着王颢隔着玻璃窗看到房间内专注瑜伽的沈和安,穿着一身黑的宽大瑜伽服,遮挡了一身的肌肉,伸展转动,所有带动手臂的动作都做的极慢,看他胸口的起伏也能看出他的呼吸也跟着一起变慢。Sissi正常的声音带着女性独有的温柔,轻言细语的引导着沈和安。 等最后一个动作做完,沈和安在sissi的帮助下进行身体的放松舒展,同时恢复平常的呼吸节奏。 张柠这才敲窗让里面的人注意外面。 Sissi看到他,马上一张花痴脸,夸张的挥手招呼喊:“大帅哥!” 张柠挠头,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一个姑娘,怎么见了男人就这样。 Sissi犯完花痴后,趁着沈和安换衣的间隙,跟张柠说了下沈和安的情况,以及她的计划。 “不一定有什么好效果。”sissi测试过沈和安的真实情况后,不敢夸海口。 “也不会没效果,对不对?”张柠问她。 Sissi挠头:“作用应该还是有些的,比如会变得很柔软。”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着张柠。 张柠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Sissi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继续正色道:“我觉得他还有些心理作用在作怪。他的手能够抬平,但是他觉得不可以,所以最多只能抬到60度或者70度,如果我帮忙辅助,他又能抬平。” 张柠想起沈和安对水的畏惧,也是因为心理上的障碍。 “怎样才能克服?” Sissi摇头:“我也只能慢慢引导,具体怎么做,得找心理医生吧。” 张柠沉默,有些心理障碍不是找了心理医生就能治好的。 “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远远的看沈和安抱着刚才跟过去的王颢过来,张柠收起话题。 Sissi花痴笑:“应该的嘛,你们都是大帅哥,我最喜欢帅哥了!” 张柠扶额无语,不过也知道sissi不像外表表现的那么不靠谱,起码对沈和安的事情上,她反馈的这一些都是他之前没有看到的。 回家的路上,张柠问沈和安:“练瑜伽的感觉怎么样?” 沈和安一直有意无意的活动下左肩膀,发现仅仅经过一次瑜伽,灵活度就增加不少。 “挺好,挺神的。”他笑道。 张柠看着他的笑脸又问:“你现在还是很怕水吗?” 沈和安不明白为何问题突然跳到了这个,但还是老实作答:“嗯,待久了会慌。”之前回到岛上进行恢复训练时,他就发现他在水里的时间不能过长,岛上的心理医生给他做过辅导,但作用不大。医生说:“那些记忆刻在你脑子里,只要你进到水里面,就会条件反射的涌出那些刺激性的记忆。你没办法正视那些记忆,也就没办法解决你对水的畏惧。” “sissi说她发现你手臂的问题,如果排除物理性的原因之外,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你的心理原因,你心存畏惧,她这么跟我说的。”张柠缓言道。 沈和安没有反驳。 张柠偷瞄他,看到他脸上的颓色。他从方向盘上移出一只手,握住他放在腿上的手。 “没事的,我们慢慢来。” 沈和安发出长长的叹息,sissi提到的心理问题他早就意识到,只是一直不想面对而已。 坐在后座的王颢似乎听懂两人的对话,突然插话道:“叔叔加油。” 沈和安回头看他,王颢犹犹豫豫的冲他做了一个握拳加油的手势,那是跟小星学的。张柠余光瞄着后视镜里的两人,无奈的笑。 三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找了一家比价大的画具店,张柠补了一堆油画画具,沈和安知道他要参加安雅推荐的那个比赛,但是并不知道丁一晨也要参加这个比赛,安雅不会跟他说,张柠也没主动提过。 沈和安看着那些画具店里花样繁多的画具用品,眼花缭乱,不禁向张柠感叹:“你们画画也是个技术活!” 张柠笑:“那是当然。” 沈和安看到张柠买了一堆,就知道他可能要没日没夜的开始创作,他见过张柠赶稿画画的样子,白天黑夜不休,跟疯了似的。他心疼这样的张柠,挣得不多,偏又累死累活。 张柠挑完自己的画具,又给王颢添了些水彩和素描画纸。弄完了三人才开车回家,车刚停到楼下,就有人悄无声息靠到车前,张柠和沈和安一看,哎呀,好家伙,是顾满和赵柯! 85、丁一晨的画 看到顾满和赵柯,意外的不止沈和安,张柠也表现出困惑,他先下车,皱眉问道:“有什么事吗?” 赵柯耸肩,顾满点头:“我来找你还确实有事。” 沈和安也抱着王颢下车,邀请两人上楼坐下来说。 顾满摆手:“不用了,我马上就要去机场。” 赵柯补充:“说两句就走。” 沈和安和张柠闻言,对视交换眼神后一起盯着顾满,等着他说。 沈和安想的是,顾满是不是来告诉张柠张一的消息的;而张柠想的则是,顾满是不是要透露点沈和安今后的去留安排的。 顾满认真的看过两人,最后目光停在张柠脸上,一旁的沈和安屏住呼吸。顾满深吸一口气,沉着嗓音开口:“张一跟我们联系了,他还活着。” 沈和安欣喜的看向张柠,张柠反应平静,甚至说有些冷淡:“哦,那就好。” 顾满和赵柯,包括沈和安都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赵柯不解的问:“你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 张柠哼气,反问他:“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来?明知道我在夏城为什么不回来看我?” 沈和安突然明白了他的冷淡,赵柯讪笑着看着顾满,不知道如何解释。顾满伸手按了按张柠肩膀:“他遇到了难事,还在任务中,暂时回不来。” “卧底都暴露了,还有什么任务?”轮到沈和安问。 顾满哑口,也不知道如何说明了,总不能说张一做任务做上瘾了,又主动跑去卧底或者干什么了吧,如果这么说,只怕张柠会骂人。 “其他的任务。”顾满只能含混其词。 沈和安知道这是上面的机密,不能继续问下去,只好转脸看着张柠,张柠眼底一片深沉,他冷笑着讽刺:“宁愿死在任务中,也不要活着来看我,他真是我国一名优秀的情报人员!” 赵柯觉得张柠说的过了,帮张一辩解:“他有他的苦衷,你要多替他想想。” 张柠拎着两手画具,不发一言的转身向楼里走。 赵柯还想喊住张柠,被顾满阻止了。 沈和安看着他的背影跟两人道歉:“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作为儿子没办法理解他父亲的选择。”明明还活着,都不先回来看一眼,却选择继续任务。冷血还是不在乎?张柠感到受伤的是后面那一个。 顾满压着骂人的冲动,让沈和安转达:“等这次任务结束,张一就会调离中情局了。” 沈和安点头说好。 驱车离开沈和安所在的部队家属小区,顾满在车上再次给赵柯下命令:“告诉张一那个疯子,天大的任务都不要他做了,中断任务,马上给老子滚回来!” 赵柯还是嘴上应着“是”,心里嚷嚷回着张一是不会听的。 谢晓宇带着少的可怜的行李搬进了张航家。 搬进去的第一天,谢晓宇就主动跟张航提出:“算房租吧!” 张航说不要,谢晓宇拎着箱子就要走。张航知道他是个强种,马上说收。谢晓宇当时就跑下楼,取了一千块给他:“房租水电一起了,我知道租你这房子肯定不止这个价,多的我也给不起,就只能意思一下了。” 张航非常抗拒但又无奈的收下这一千块,谢晓宇挑了张航不住人也没什么用的客卧住下,里面就一张孤零零的床,张航觉得一张床太简陋了,琢磨着往里面添点啥,不过很快被谢晓宇看穿意图。 “你还是别操心这个了!你家里什么都有,我用什么都很方便。”谢晓宇提前拒绝了他,同时不忘警告他:“如果你非要做多余的,我也没办法,只能搬走。” 这样的谢晓宇让张航陌生又心疼,他怨恨周晨,觉得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谢晓宇没有手机,张航时常联系不上他,想给他买个,又怕他不要。等他犹豫的过程中,谢晓宇自己买了个诺基亚的最新款ASHA,便宜好用,功能简单又很时尚。张航看到谢晓宇的新手机时,自然而然的非常不屑的问他:“你怎么买这个手机?你不是喜欢苹果吗?” 谢晓宇直接回:“买不起。” 张航脱口而出:“我给你买,跟之前一样。” 谢晓宇却跟他道歉:“之前很对不起,故意讹你。手机和ipad的钱我会还你的。” 张航被他说得急了,怒吼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谢晓宇你怎么变成这样?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谢晓宇看着他笑:“以前的我是怎样的?不要脸,yin荡,和很多男的有一腿,是个卖屁股的,还贪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活的没尊严……是不是?” 张航看着谢晓宇明明那样恶毒不堪的描述着自己,却偏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笑脸,心里跟针扎过似的,所有郁闷和烦躁的情绪通通指向周晨,他只能憋屈的骂人:“混蛋!”却不敢点名道姓的骂周晨,也不敢问谢晓宇周晨到底做了什么使他变成这副模样,问了也清楚谢晓宇肯定不会告诉他。 住到张航家后,方念放学后就去飞扬前台等着,和谢晓宇一起回家。而派来保护的警察童澈则在暗中执行着保护任务。 每天回到家后,谢晓宇除了主动承担起做饭的任务,还负责辅导方念的功课。房间的清洁和三人的衣物谢晓宇也都一起包了,他还让张航辞去了钟点工。 张航不让他干,他非得干,给出的理由是,他给的房租不够,只能通过这些琐事来补足。说白了,他做这一些的理由就是他不想欠他张航的。 张航看到这样勤快懂事的不像样的谢晓宇,感到憋屈。不过方念却为谢晓宇的到来开心,有人陪着说话,陪着玩,陪着做功课,这是他和张航住一起后很少享受到的。 新一轮的考试测验,方念成绩大涨,他拿着成绩单得意洋洋的找张航签字,张航不懂英语,但也能通过试卷的改批和分数看出方念的进步。 方念拉着谢晓宇说:“都是晓宇哥的功劳!” 谢晓宇谦虚:“你不用功,我也没办法。” 张航又不是傻子,他常常在谢晓宇辅导方念功课时在一旁有意无意的听,他知道他课讲得清晰有条理,又带着他独有的毒舌趣味。没有他,方念哪会进步这么快。他只能跟谢晓宇说谢谢,谢晓宇反过来回他说:“别那么客气!”他委屈的想,到底谁在跟谁客气。 自从谢晓宇回到夏城后,张航再没找过宁欢。 和晚上负责执勤的刑警便衣进行交接班时,童澈简单的说了下白天的情况。 便衣担心:“他们老是按兵不动是不是在计划什么!” 童澈只是一名特警,和刑警队的没关系,只是刚好被顾海推荐,才和刑警队合作,参与保护任务。对于便衣的担心,童澈并不像他那样愁眉不展。 “他们不动,你们动呗!”童澈点了支烟。 便衣扫过他,沉思不语。童澈吐着烟笑,两人都知道,刑警队那边已经出了引蛇计划。 辞去明众的职务后在家闲了很多天的赵阳买了辆小货车,开始干起个体户的货运工作。当然,每天的生意不会超过2! 季同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赵阳有点事情做总比天天宅在家里看电视好,好友MR刘和安雅觉得赵阳是不是疯了。 古厝村的最后一个工作室入驻,宣告整个古厝村的项目彻底结束。没有搞什么特别的仪式,因为一切都是断断续续的完成的,对于明众而言,接下来不过就是一份总结报告,和继续进行的市场化宣传和运作。对于MR刘和季同而言,多余的感触早在日复一日的设计图纸和工程监督中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等到完事了,季同才明白改造一个村不是像他以前想的那样,说说就好。站在全村最高的楼房天台上,环视着整个村,跟他来之前一样,绿树环绕,朴素依旧,多出来的工作室的各种特色名牌,没有破坏这种朴素,反倒给整个村增添些艺术气息。虽然没有做到之前的百分百设想,但起码季同想到的他都做到了,为此他很感谢身旁的MR刘:“谢谢老师教会我很多。” 他难得正儿八经的感触一次,却被MR刘吐槽:“怎么搞的好像你马上就不跟着我干了似的!” 季同哈哈大笑,MR刘伸手指着村口说:“赵阳来了!” 两人下楼走出去,刚好在丁一晨的工作室旁边截到赵阳,赵阳戴了副墨镜,单手搭在车窗边上,跟着车里放的本地闽南口水歌晃着身体。 季同和MR刘都觉得他有点丢人,虽然见到了人,却没有出声招呼他。 赵阳看到两人,大嗓门的嚷喊:“嘿,季同,老刘!”同时熄火停车,跳下车。 MR刘看着赵阳叹气:“你说你什么不好做,做这个,又不差钱!” 赵阳不解释,嘿嘿的笑,伸手搭在季同肩上。季同甩开他,他又缠上去。季同被他缠的气恼,但又不骂他。 MR刘看着两人闹,摇头笑。 赵阳瞅到丁一晨工作室刚做的新名牌,挂在院门口,名牌上描着画,看上去挺精致的。赵阳兴起,拉着季同往院子里走。 季同问:“你想干嘛?” 赵阳挑高了嘴角:“看看小丁呗,看他给你画了画没!” 季同皱眉,对赵阳居然真想要丁一晨那幅画的行为费解。 丁一晨并不在画室,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在工作室里进行整理。季同本要拉着赵阳马上离开,赵阳好像第一次来似的,又把所有的画摸看了一遍,两名工作人员看着赵阳痴狂的举动,笑着问他:“是不是丁老师的粉丝啊?” 赵阳死命点头,季同看着他诡异的行为,更加费解他为何要这么做。 在赵阳细看那些画的时候,季同环看一圈后发现,画室里新添了不少画。他好奇的问其中一名工作人员:“这些话都是丁一晨画的?” 工作人员点头:“嗯,都是。” 季同惊讶的张大嘴巴:“听说画一幅油画时间挺长的!”丁一晨年纪跟他差不多年纪,却能单独画出这么多作品,他震惊他的创作速度。 工作人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却没解说为何丁一晨能够画出那么多画。 赵阳把新来的画也都细看了一边,边看边夸张的称赞:“画的好,画的真好!” 季同看着他浮夸的表演,和一旁跟着一起上来的MR刘掩嘴笑。 从画室出来,季同接到陈秀丽打来的电话。 “你爸中风送医院了,赶紧回来吧。” 季同当场就愣了。 赵阳看他表情骤变,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季同颤着声音告诉他:“我爸中风进医院了!” 赵阳抢过手机,直接跟陈秀丽对话:“妈,我爸情况如何?”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来熟,陈秀丽没时间跟他计较这些,只告诉他刚到医院,情况未知。赵阳挂了电话后,就给季同电话订回去的机票。 季同回过神来,知道中风不是会死人的病症后,放下心来,但对于赵阳只订一张票的举动表示不解:“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赵阳安慰他:“你先回去,我怕我现在过去是添乱。” 季同不同意:“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一起回,表示我们的诚意。” “诚意不用这种时候表示,等你爸情况好点后再去也不迟。”赵阳依旧细语劝说。 季同怀疑的盯着他:“赵阳,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别的打算?” 赵阳立即摇头否认:“怎么会,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看季同仍旧怀疑,干脆一把抱住他:“你先回,等老丈人情况后我再请安也不迟,我怕我现在跑过去,老丈人本来好了,看我不爽,又反复了怎么办?!” 听到赵阳这么说,季同才平静下来,暂且信了他的话。 直接用小货车把季同送到机场附近,季同再打的去机场,赵阳往回开的时候给刑警队的队长电话:“那批画有问题。” 86、柏拉图之恋 给刑警队打完电话后,赵阳把货车停在路边,双手抵在方向盘上连抽了两支烟,计算着时间估摸季同已经上飞机了,才给他发了条飞机落地后才能看到的短信。 “宝贝儿,对不起,等我。” 发完短信后,掐灭了烟,又拨通了陈秀丽的电话。 “妈,人已经回去了,你转告给爸,请让他遵守诺言。” “赵阳,你何必为难自己呢?本来大好的前途,为了我们家同同放弃掉,值得吗?”对于赵阳的选择,陈秀丽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赵阳对季同只是逢场作戏。 “没有季同才没有前途呢!”赵阳苦笑。 陈秀丽彻底沉默。 “谢谢妈没有为难我。”赵阳感激,尽管季大军频使手段想让他主动退缩,但陈秀丽始终都置身一旁,没有对两人的感情多加指责或者干涉。这次季大军松口,他觉得一定也有陈秀丽的游说。 “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我们家老头倔,现在他又生病住院,想法随时都可能会变。你这次放季同回来,可能你们以后就再也见不着面了。”陈秀丽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想提醒赵阳,他现在所做的努力可能最后结果也还是一样。 赵阳想过陈秀丽说的情况,可是他还是想试一下。 “我不想季同跟你们因为我的缘故断绝来往,也不想看到他因此难过,所以我才决定试一试的。” 陈秀丽叹息:“好吧,路是你自己选的。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同同就算是死也会拼着去找你的,我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总而言之,你小心点。”她知道赵阳和季大军的约定是什么,赵阳为了季同能够做到何种地步,她也再清楚不过。哪怕是为了季同,她也是真心的希望赵阳能够完好无损的完成这次约定的。 一大早,沈和安接到老首长电话,犹豫了下才通知他:“你的申请没过,我跟大家一起讨论过了,你现在的情况适合退到后面,做文职或者其他。” 沈和安苦笑,艰难的自嘲:“这不等于宣告我是废人了吗?” 老首长在电话里咆哮:“谁说你是废人了?有谁说了吗?谁敢说!” 既定的事实让沈和安沉默,老首长冷静下来后安慰他:“部队里每年因为执行任务受伤的人有很多,特别是在你那种部队的,都是铁铮铮的硬汉子,真正的热爱部队,喜欢待在部队的,说要离开部队真的就跟挖心一样的痛,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受过伤的身体就是比不上没受过伤的,执行任务时,平时操练时,都是有差别的。这些我不说你其实也懂,但就是不甘心。你的不甘心,我是能理解的。但不管如何不甘心,都不要随随便便的说‘我是废人’这种话。除了部队,你能去的地方很多,能做的事情更多。不要把自己框死了。” 老首长说的语重心长,和张柠曾经说过的一样,沈和安听着平静不少,但是内心的沮丧和难过并没有因此减少。 和老首长说完,早在旁边举着牛奶侯着的张柠从背后攀上他肩头,把温牛奶往他嘴里送,边柔着声音问他:“谁打的电话,说什么了?” 沈和安喝了半口牛奶,就接过牛奶杯子,将之放到一边桌上,转过身来紧紧的搂住张柠。 张柠靠在他怀里,按着他的肩背,等他回答。 “老首长说,我回原部队的申请没过。”沈和安的声音响在耳侧,听起来沉沉的。 张柠抬腿,顶他胯下。沈和安吃痛,轻呼一声。张柠从他肩上抬起头,面对面的看着他。 “别露出这么沮丧的样子来,我看着难受。”张柠盯着他的眼睛说。 沈和安一振,张柠勾起嘴角,双手抚上他的脸,拉扯他的嘴角:“笑一个吧,上次我不是说了吗,就算回不了原部队,你还可以去特警队,派出所,交警大队,就算也去不了这些地方,或者说你不想去这些地方,那我们一起开个店做点小生意之类的,也没有问题。就算是你不想工作,什么都不想干,更没问题,我养着你就好了,虽然我现在挣得不多!” 说到最后,张柠都被自己狂妄的话逗笑了。在夏城,认识张柠的人都知道他是有名的穷鬼,但他的穷并不是挣不到,而是不想挣。 沈和安也因为他的话哭笑不得。 张柠一把推开他,自顾自的坐到沙发上,把刚刚沈和安放下的牛奶一口饮尽,完了眨着眼看着沈和安道:“如果你甘心做我养的男人话,从今天开始,我会更加努力的工作的!” 沈和安扶额,本来郁闷不堪的心情被张柠这么一弄,反倒开解不少。他坐到张柠身边,一把抱住他,把头放在他肩膀上。 “怎么就遇到你了呢?”沈和安感慨的笑。 张柠揉他的头:“我还不是遇到了你?!” “这会儿我觉得我命特别好!”沈和安发自内心的感叹,他以前从没想过会喜欢上一个男的,更没有想过,会遇到像张柠这样的人,就算什么也不说,也能看透他,能够并肩站在他身旁,在他天塌的时候给他撑着天。 张柠低头亲上他侧脸,咬他耳朵,用行动代替了想要说的话。 两人在沙发上厮磨,张柠的手机响,是赵柯打来的电话。张柠不想接,把电话扔给沈和安,沈和安心想可能是张一的事,接通。 赵柯听到是他,愣过之后才问:“张柠是不是有参加黄叶子画廊组织的什么油画比赛?” 沈和安听张柠提起过,但不清楚具体事宜,他不明所以,把电话递给张柠。张柠扭身,不愿意接。 沈和安解释:“不是你爸的事。” 张柠皱眉看他,见他不是骗他,才接过手机。赵柯把刚刚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张柠也被他问懵了:“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赵柯沉声道:“接下来的工作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沈和安看到张柠脸上迷惑的神情,张柠想了下才回:“好。” “这个比赛有问题。”赵柯直截了当的说。 张柠惊讶的“啊”了声。 赵柯爆出更猛的:“画廊涉及走私文物。” 张柠惊讶完,冷静后反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被利用的关系!”赵柯回答的干脆,符合他情报人员的一贯特色。 张柠听完,彻底被震惊到。 辅导完方念做完学校布置的功课,谢晓宇抻了个懒腰,张航端了盆切好的西瓜过来,放到两人面前。 方念拿了块西瓜蹿到房间里玩游戏,剩下谢晓宇和张航,一边坐一个。 张航先开口:“吃西瓜。” 谢晓宇没动,起身要走,被张航抓住手腕质问:“你这是干嘛?” 谢晓宇揉着太阳穴:“我有些累。” 谢晓宇的手腕握在手里,细细的一圈,用食指和大拇指扣着,都还多出小半圈。张航拽着他重新坐下,递了块西瓜到他手上。谢晓宇没再退却,拿到手里细细的啃吃,多余的汁液沾湿了手和下巴,张航又抽了纸巾递给他,谢晓宇没接,他干脆直接给他擦起了下巴。 谢晓宇仰着脸望着他,嘴唇被西瓜的汁液染的红红的。 “张航,你是不是喜欢我?”润湿的红嘴唇一开一合。 张航的动作愣住,谢晓宇轻轻的叹息着,从他手里拿过纸巾,低头自己擦起来。 “可能是,但也可能不是。”许久,张航才答。 谢晓宇抬头,迷惑的看着他,歪了歪嘴角显得有点不爽:“你那什么回答。” 张航突然拉过椅子,凑到他脸前,谢晓宇被吓了一跳,往后猛拉身体,远离他凑近的脸,眼底还是有一些惊慌的。 “你,你想干嘛?”谢晓宇故作凶狠的问他。 张航退回去,望着他苦笑:“我并不想跟你上床,所以,我可能不是那种喜欢你。” 张航直接的回答让谢晓宇惊讶的瞪大双眼,为了掩饰内心的汹涌,谢晓宇凶巴巴的反问:“你在说些什么啊!” 张航看着躲闪着他的眼神不敢跟他对视的谢晓宇笑,他认识的谢晓宇就是这样,嘴硬,是也说不是,永远从他嘴里听不到真话。可惜,他就是在意这样的谢晓宇,但又从没想对他干点啥。 连张航自己都觉得奇怪,他以为他只是无法对宁欢做什么,没想到换成谢晓宇还是一样。 “我是真的从没想过跟你上床,但又想看着你,我自己都搞不清这种诡异的心态!”张航早就自暴自弃,不去追究自己这种奇怪的心境了。 谢晓宇奇怪的看着他,还是凶巴巴的重复问着:“你在说些什么啊!” 张航抬手,想摸谢晓宇的头,被他偏头躲过。张航笑,强制的抓住他,乱揉他的头:“就算摸你一下也不会对你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的!”他盯着谢晓宇平坦的胸部看了又看,猥suo的笑道:“相对于男人的两颗痣,我还是喜欢大胸!” 谢晓宇挥开他在头上作乱的手,骂他:“变态!” 张航呵呵的笑,不生气也不反驳,问他:“周晨有联系你吗?” “周晨”两字对目前的谢晓宇而言,就是死穴。原本因为他的话苦恼迷惑的谢晓宇瞬间面无表情,一副防御姿态的回:“没有。”言简意赅。 张航预料之中的笑:“也是,你都换了新手机,新号码,他找不到你。” 这话刺到了谢晓宇,如果周晨想要联系他,问一问他的上司李蓉就能够知道他的新号码,而周晨没有找过他。他的不辞而别和在火车上说的那些话,真的彻底斩断了两人关系。一方面觉得周晨不联系他最好不过,可另一方面偏偏又得出自虐的结论,周晨对他,果然不过是因为想要补偿他造成的一时错觉。 谢晓宇的眼眸变暗,张航不再说下去,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心里好像万千蚂蚁咬过的痛,他清楚这种痛和喜欢有关,可是不牵连着任何身体的YU望。 “还柏拉图之恋呢!”张航在心底绞痛的同时还不忘自我嘲讽。 周晨不是没有给李蓉电话,他打过很多次,询问谢晓宇的情况。 “之前的手机听说被偷了,换号码了,也搬家了。” “听说想换工作。” “越来越瘦了。” “有个叫张航的人经常来找他,对他挺好的。” “他跟我谈过,想出国,不过签证不好办。” “没说起过你,也没问过你,我看得出,他不想提起你。” …… 周晨每次打电话,听到的都是这些话。 李蓉有问他:“你们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周晨无法回答,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谢晓宇离开了他,而他放不下他。从李蓉那里得到的谢晓宇的消息越多,想去夏城找人问个清楚的心就越凉,也没有勇气拨打从李蓉那里要来的谢晓宇的新号码。 谢晓宇说:“我配上你!”周晨一直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对这句话耿耿于怀的原因并非说这个话的谢晓宇,而是使他说出这句话的自己,他知道他心底一直存有这样的想法。他这种势力的想法不彻底消除,他和谢晓宇就不可能在一起。 “晓宇家里好像还蛮困难的,你知道吗?”最近一次电话,快挂电话时,李蓉突然提起。 周晨的沉默表明他不知道。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找我来问怎么办签证的事情,说起要经济证明时,他相当为难,我仔细问过,才知他家里不太好。” 李蓉的话并没有让周晨震撼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可他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等了半天,他才低声询问:“他想去哪里?” “新西兰,因为听说有开放那种打工签证。不过这种签证也不是很好办下来。” 最后,因为实在无话可说,周晨只能压着心底的陌生情绪硬邦邦了扔了一句:“他想出国就出吧!” 李蓉被他的态度气到,在电话里骂他冷血。周晨无法反驳,好似自言自语的回她:“不然你要我干什么?给他钱,让他好开经济证明出国?还是帮助他的家庭?”就算他能做,恐怕谢晓宇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本来“我配不上你”的话,肯定就有这方面的对比考量,谢晓宇是什么样的人?20岁的人,30岁的心智,表面上大咧咧,实际上什么都看的门儿清。周晨也是看明白了。 李蓉也被他堵的无话。两个人的感情,哪是旁人能够一笔一笔简单分清的。 这是他给李蓉打的最后一次电话,后面再也没打过,工作室的事全都压在了他身上,无暇去多想这一些,或多或少也怀着怀着知道谢晓宇的事情越多越容易失去现有的平静的自私想法。 季同刚出机场通道,就被穿着穿着军装的人截住了,都是他认识的季大军的得力部下们,两个人冲他笑嘻嘻的,请他上车。可季同看他们那架势,如果他敢跑的话,一定会绑了他上车。 上了车,季同板着脸问两名笑嘻嘻的军官:“我爸都中风进医院了,你们还笑的出来!” 两名军官闻言,立马收住笑脸,摆出严肃脸,可在季同看来,严肃脸根本就是装出来的,两人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季同暗暗握紧了拳头,骂赵阳混蛋! 87、碰头会 季大军确实病倒了,不过不是中风,而是普通的肠炎。 季同一进屋就看到靠坐在沙发上脸色略显苍白的季大军,强压住心中被欺骗的怒火,也只能咬着牙不怎么客气的质问:“是你跟妈串通好的吧?骗我过来?” 季大军反盯着怒视着他的儿子不悦的挑眉:“跟你妈串通?怎么不说跟赵阳串通?!” 季同冷笑:“他一定是被你逼的!” “随随便便就能被我逼的放弃的人,能是什么好货!”季大军声音抬高,藏不住怒火。 季同转身往外走,被两名绿军装拦住。季同想跟以前一样,抬脚踢人,无奈肢体协调方面还是有些小问题,脚刚抬起,被绿军装微挡了下,他晃荡着跌坐在地。 季大军瞪他手下,季同从地上爬起,压下胸口汹涌的情绪,里面有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改变现状的屈辱,也有被季大军欺骗的愤怒,以及明显想要禁锢他的惊恐,他转身向楼上走。 等他上楼了,呈现疲态的季大军挥着手无力的向两名部下施令:“找人看着他,寸步不离。” 环岛南路上的绿色丛林酒吧,二楼的玻璃屋包厢里,难得聚首的沈和安和顾海,举杯对饮,张柠靠着沈和安坐着,搭着眼,单手玩着声效吵闹的手机游戏。 “老沈,要不你去军校教课得了,以你的学历条件,绝对没问题。”顾海听说沈和安不能回部队后,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出他自认为适合他以后的路。 听到他说的话,张柠撩眼扫过他。顾海用下巴点点他,问他意见:“你觉得怎样?” 张柠看过沈和安,摇头。 顾海急忙追问:“为啥?” “他过不了太悠闲的日子!”张柠虽然跟他说这话,手里的游戏却一直没停下。 顾海微愣,好像没听懂似的挠头,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冲着沈和安嘿嘿笑开:“果然兄弟没有媳妇儿好!” 沈和安晃着手里的酒,笑而不语。张柠游戏关卡没过,骂了声“哎,我操”后倒在他背上,歪着脑袋继续单手握着手机灵活的在屏幕上点按。 赵柯拿着酒推门而入,沈和安和顾海同时出声招呼他,张柠挑挑眼角,看到是他,继续埋首玩游戏。 赵柯大喇喇的坐在顾海身边,放下手里的酒,一瓶法国灰雁。 “请你们喝的!”赵柯打开酒瓶,先给顾海倒了半杯,并体贴的帮加了冰块。 顾海等不及,主动问他:“这回的事准备怎么办啊?” 赵柯回:“再等几个人,来了再说。”随后他接了个电话,似乎等的人已经来了,他让楼下的人帮忙带上来。 赵阳和刑警队的人一起进来的。 顾海沈和安和赵阳都认识,先打招呼。张柠也认识赵阳,但对他印象不好,随便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赵阳看着冷淡的张柠一头利落英气的短发,不自觉的啧嘴调笑他:“果然美人儿就是美人儿,短发也很美艳啊!” 张柠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沈和安静静的望过来,赵阳跟他对视,脊背凉了下。张柠靠的不舒服,在沈和安背上换了姿势。 赵阳嘿嘿笑过,冲着沈和安道:“艳福不浅。” 张柠勾脚,踢中赵阳小腿。他突然动作,赵阳躲闪不及,腿上吃痛也哈哈笑着掩饰过去。沈和安见状,抬手绕过张柠,在他背上轻点了一下。 赵柯赶紧拉过刑警队的人跟大家介绍。 “老李,孙队。”来的人是夏城公安局刑警大队的正队和副队。 草草介绍完毕,赵柯让人坐下来,开始说正事。张柠也收起手机,端正身体紧靠着沈和安做好。 “方家言的这批人现在闹得慌,争抢他留下来的那点儿威望,人都死了,还能得瑟出波浪,也够牛逼的。这些人现在为了划地盘,啥事儿都做。走私杀人,和境外的不法团体勾结之类的事没少做。因为某些部分牵扯到国家方面的事情,所以这次我们中情局还是出面了,但主要还是以你们刑警队为主!”赵柯看过刑警队的两人。 两人同时点头,年长的老李说明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他们走私犯罪的途径,但是仅凭这些,还不能牵出那些主要人物。” 年轻的孙队马上补充:“他们最近活动频繁,将会有个大交易,来确定他们谁来完全接手方家言的位置。” 顾海听了皱眉:“这比大交易包括找到方家言他儿子方念吧?!” 孙队点头。 顾海骂:“那个孙子,害人害己!” 赵柯继续道:“我们是计划抓他们交易的现行,一网打尽。”说完他看向张柠和赵阳:“需要你们的配合!” 张柠懒洋洋的眯眼点头:“嗯。” 赵阳翘着二郎腿,手里举着酒笑的优哉游哉。 赵柯把之前和两人说过的计划又说了一遍,主要是让其他人知道,好让计划时大家能够互相配合好。 等赵柯说完了,张柠问道:“我爸会出现吧?到时候?” 只要被他问到与张一相关的问题,赵柯就不知道如何应对。 “应该会吧!”赵柯回的模棱两可。 张柠轻哼:“随便,他爱怎样就怎样吧!” 沈和安悄悄握住他的手,张柠往他身边靠了靠,听到赵柯那种回答,与其说是失望,倒不如说是愤怒和难过。 父亲张一究竟在想些什么,张柠始终是不明白的。沈和安察觉他的愤怒,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抚着他的愤怒和难过。 刑警队的人又把他们搜集的情况大概的说了下,每次说到方念,顾海都要插话:“请保证他的安全!”不厌其烦的重复了很多次,所有都看出他对方念的重视。 也只有赵柯明白顾海对方念的重视,除了同情之外,更多还是一种源自善良本性的弥补。更何况,方念那孩子很是喜欢顾海,从两人频繁的接触就能看出来,顾海对方念的疼爱。 轮到赵阳,他说的言简意赅:“丁一晨的画都有问题。” 张柠挑了挑眉毛,这些赵柯都已经跟他说过了。 “他只是个棋子。”老李插话。 赵阳点头:“嗯,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夹了多少私物。” 张柠低骂:“傻。” 沈和安看他,张柠的眉毛都锁到一起去了。 注意到沈和安担心的视线,张柠抓了抓他手,向他摇头表示没事。 情况大致说明清楚后,两名刑警先离开。赵柯马上恢复他绿色丛林店长的身份,下楼继续招呼客人。 赵阳留下来喝酒,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倒,跟喝水似的。几杯酒下肚,刚刚人多时脸上还有的轻浮和放荡不羁换成了不加掩饰的郁卒。 张柠故意问:“怎么,失恋了?” 赵阳冷冷的扫过他。 张柠嗤鼻,沈和安问:“怎么,季老营长为难你们了?” 赵阳沉默着,只顾闷头喝酒。 顾海叹:“不会吧!” 张柠被季大军无端端骂过一顿,对他印象极坏,忍不住啧嘴讽刺:“那老头还真有意思!” 沈和安继续问赵阳:“你们现在怎么样?” 赵阳又一口喝掉半杯灰雁,苦笑道:“我让季同先回去了。” 沈和安皱眉,张柠惊讶:“什么?就这样拉倒?”他将心比心的想,不能理解赵阳这种做法。 顾海不清楚赵阳和季同的具体情况,但看赵阳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想必两人的关系也跟沈和安和张柠一样,已经到了不能随便分开的程度了。 “我答应他爸进中情局,或者其他类似单位。”赵阳回答:“如果这样的话,还有机会,他爸说的。” 沈和安和顾海都不明白季大军的用途。 张柠冷笑:“你进了这些地方还能跟季同在一起吗?” 沈和安看着张柠眼底的黯沉明白他为何这样说。 “做着无法见光的事情,还得时时防备可能存在的危险,你一旦过上这种生活,你和季同就完了!”张柠说的特别笃定。他嘴里提醒的是赵阳,但沈和安明白,他其实是在控诉张一。 他说的赵阳都想过,但当季大军提出这种交换条件时,如果他拒绝,就是诚意不够,就会被季大军抓到漏洞。他只有答应下来,只有先答应了,才能想后面的计划。 “谢谢你,张——柠!”赵阳喝完最后一杯酒,冲张柠咧开一嘴大白牙笑过,起身准备走。 沈和安拦住他,不善说客套话的他硬挤出一句:“别放弃。” 顾海也插话:“老营长人挺好,多磨一磨就好了。” 赵阳冲两人笑过致谢,挥手离开。 赵阳刚下楼,就被赵柯拽到一边。赵柯看他眼底发红,就知他短时间里猛灌了不少酒。他递了只烟给他,赵阳点燃,放到嘴里深吸一口。 “你真想做我同行啊?”赵柯也给自己点了一支,叼在嘴边开赵阳玩笑。 赵阳笑不出来,往外吐着烟,烟圈在眼前打转,模糊了视线。 “接下来怎么办?”赵柯问的问题和沈和安他们一样。 “等把你们这次的事情解决掉再说。” 赵柯看着他疲倦的样子的摇头笑:“如果这次不是在你的地盘上闹这些事,我想你是不会答应季大军的要求吧!” 赵阳眯眼看他,抬手捶他肩膀:“还是兄弟懂我。” “那地儿是季同的心血,不想让它毁了。”赵阳想的挺简单。 “倒没有毁掉那么严重,只是会有一些负面影响,但应该不大。”赵柯解释。 “我知道,我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说服自己暂时放手吧!”赵阳吐出最后一口烟,终于挤出些笑。 “以退为进,牛啊!”赵柯挥拳捶他肩膀。 赵阳想起陈秀丽的警告,万一退的太狠了,再追不上季同该怎么办? 此刻,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一天的季同再次翻出手机,看着赵阳发来的短信“宝贝儿,等我!”,越想越觉得委屈和愤怒,嘴里一直骂着:“王八蛋!混蛋!狗东西!” 赵阳什么都没跟他说,就擅自做了所有的决定。尽管气的恨不得立马跑到赵阳面前,给他两拳踢他两脚,但也还是冷静的按捺下所有的情绪,这次赵阳没有像上次那样,用那样拙劣的借口气他离开,他也要成熟点,想一想怎么应付季大军才好。 从绿色丛林出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张柠因为开车,没有喝酒。沈和安因为身体缘故,也喝得少,海风一吹,人就清醒了。 沈和安看着不远处泛黑的海,提议:“去海边走走?” 张柠闻言,弯腰弓背,像只猫。沈和安一看他那姿势,就知道他想比赛。 “老规矩,谁先到木头栈道的算赢,输的那一个要答应赢的要求做的所有事情!”张柠歪头,望着他眨眼。 沈和安活动了下脚腕,摆好姿势。两人无须发令,很有默契的同时起跑出发。两人差不多同时到达,但由于没有入口,两人需要越过栅栏跳进去。张柠耍了心眼,早就做好姿势,最后一步潇洒的跨过去,而沈和安则因为没有准备,稍微停顿了下。 张柠趴在另一边的栅栏,冲着黑色的海面大笑。 沈和安沉默的手撑翻过来,从张柠背后抱住他。 “怎么?想COSJack&Rose?”张柠顺势展开双臂,十月的海风带着浓重的湿气打在脸上,凉到骨头里。张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沈和安更加用力的抱住他,两人一起顺着黑漆漆的海面望着远方,有货轮经过,点点灯光慢慢驶远。 “这次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回北京吧!”张柠忽然说。 “好。”沈和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张柠在怀里转身,面对面的看着被黑夜模糊了脸庞的沈和安,他摸上他的脸:“你也得想一想啊,不要随便说好。” 沈和安往前抵住他额头:“这件事,我选择听你的。” 张柠苦笑:“其实我也就随口一说。” “你是觉得烦吧?烦你爸的事,烦丁一晨的事?”沈和安直接问了。 张柠看着他无奈的苦笑:“你说,我们俩要是没这么默契该有多好!?”都被沈和安看穿了。 得知丁一晨跟方家言那边有关系的时候,张柠除了震惊之外,就是对丁一晨不洁身自好的愤怒了。 “就算是我很讨厌丁一晨,但是也不希望他以这种不堪的方式被人毁掉。”张柠不是对丁一晨于心不忍,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曾经有过关联的人去同情。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小孩子了,恨不得他落魄,身败名裂之类的想法已经没有了,我只想堂堂正正的拿回我的东西。”张柠说完后叹气:“不过看来是没可能了。” “你的东西不在他那里,不用从他那里拿回。”沈和安认真道。 张柠亲他嘴角:“你说的我也知道,但就是不甘心,我也没办法。” 沈和安叹气,对张柠坦诚的态度反倒无能为力。 88、捕蛇行动开始 比赛作品提交日期前三天,张柠才交出一幅画。对于张柠的这幅作品,画室的所有老师都是表示失望,反应最激烈的是老板安雅。 已经到十月底,低纬度又靠海的夏城也正儿八经的进入秋季,虽然路旁的榕树叶未黄也未落,但人们都换上了稍厚的长衣长裤。 还在哺乳期的安雅为了年幼的婴孩也是包裹的比往年严实,深怕感冒。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动气说了张柠几句,额头上就已经冒汗。 “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安雅看着张柠明显敷衍出来的作品,越看越气。 头发长长,刘海已经遮眼的张柠给她倒了杯温水,拨了拨遮眼的刘海笑嘻嘻的劝道:“听说哺乳期的妈妈动怒会影响产乳质量!” 安雅被他这么一说,不禁又指着他的画骂他:“你看你,弄了一个月,画的这什么东西啊!” 张柠瞅了眼自己的画,笑道:“挺好的啊!” 安雅都快气晕倒了。 张柠的这幅画,只要看过他本尊的人都以为这是一幅自画像。 一张和张柠没区别的脸,凌乱的短发,过于邋遢不齐整的胡茬,伦勃朗45度角的阴影,从斜前方打过来,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凸显的脸部轮廓鲜明深沉,嘴角叼着烟,平静无波又好像有话要说的望着画外的人,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眼角不属于年轻人的细纹。 就算是安雅,都误会成是他自恋的画的自己。 只有沈和安在看到成画时,问他:“你是不是想用这幅画引出你爸?” 对于跟他如此默契的爱人,张柠除了感动之外,还有一种“不管我做什么他都知道”的淡淡的微妙的沮丧感。 就算亲密的爱人,彼此之前有点秘密会让关系更加密切点。 也只有沈和安清楚,表面上好像对张一失望到愤怒的张柠,其实也是最渴望见到他的人。 “见到你爸想做干嘛?”沈和安有问过他。 张柠眉眼一挑,沈和安就知道他估计想揍张一吧! “我觉得你可能你不是他对手。”沈和安一本正经的提醒他。 张柠当时瞪他:“不是还有你吗?” 两人相望一眼,同时无奈的大笑。真能再见到张一,张柠其实也没想过,他会怎么办!只是脑中根据现时的情绪想象了下,他可能会动手打人。 “你真要拿这幅画去比赛啊?”安雅就是没办法接受张柠拿一副粗糙的自画像去比赛。 张柠认真的点头。 对此,安雅再无话可说,只能非常失望的提前安慰他:“重在参与吧。” 好不容易不再表达对画的不满,缓了会儿那股失望劲儿之后,安雅很不解的问起张柠:“当初你答应比赛时不时摩拳擦掌,要跟丁一晨一较高下的吗?” 张柠搬了沈和安的话回他:“我不需要从他那里拿回什么,我的东西一直在我这里。” 安雅疑惑的看着他:“你确定?” 张柠点头:“确定的不能再确定!” 安雅挤出被惊悚到的笑:“奇了怪了!“ 张柠得意的笑:“老沈教的。” 安雅愣住,随即才长“哦”一声,好像明白了什么。 通过一个月的练习,沈和安的左手已经能够抬到耳侧,虽然每一次抬动都会吃力,但已经是个不小的进步了。 在重复练了三组抬手臂的动作后,看到沈和安脸上痛苦但隐忍的表情,sissi叫了暂停。 “你在家里是不是也常常自己练习?”沈和安的恢复太快,sissi总觉得是他自己逼出来的。 沈和安擦去脸上的汗,没有否认。 “欲速则不达,你知道吗?”sissi叹气,问他:“你现在关节会痛是吗?” 沈和安稍顿,还是老实点头。 “看,这就是你不按照进度来的后果。”sissi让他两手抬平,就算现在做这样的动作,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左手还是没办法像右手控制的那么稳定。 Sissi在两只手臂上都摸捏过,发现他左手臂的肌肉比右手臂的僵硬,她用力的点他的左臂关节。 沈和安咬牙,忍住了才没发出痛呼,可紧锁的眉头和额头上陡然冒出来的汗还是出卖了他。 Sissi停手,让他把手放下,盘腿坐在地上,站在他身后帮他按摩左肩。她按摩手法专业,同时帮忙牵扯关节。 一整套动作后,sissi让沈和安调整呼吸,进行放松,再问他:“有没有舒服点?” 沈和安动了动左肩,关节处的酸痛感减缓不少,他向sissi说谢谢。 Sissi摆手表示不用客气,叹气道:“你这样你们家的小美男不说你吗?” 沈和安撇嘴:“说。”张柠只要见他练的太过就会唠叨,深怕他练习不当,真废了手。 Sissi笑:“我想也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他:“听张柠说,你不能再回部队了,都不回去了还这么死练为什么啊?” 沈和安抬高了左手,做了个握枪的手势。他没说原因,但sissi忽然一下子也明白了当初张柠说过的话。 “他这种人,天生就是过那种动荡日子的!” 在张柠的牵线下,沈和安私下里已经和特警大队的队长童澈接触过好几次,都是问关于进特警队的事情。他的转业申请已经递交上去,如果不出意外,他已经很快就能转到夏城特警大队,或者北京的特警大队。但不管去哪边的特警大队,前提都是,他要恢复左手。没有这个前提,连童澈都说:“那我们就很难成为同事!” 下午的课程结束,方念跟着培训老师一起回到飞扬前面的办公室。谢晓宇还在上班,方念都不用他说,就乖乖的坐到他身边,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他下班。 飞扬前台正对着大门,因为已到十月底,室内的空调早就关闭,两扇玻璃门开着。下午的突然降温,风很大,一阵又一阵的朝里吹着。 方念还穿着短衣短裤,不一会儿就被吹得鼻涕直流,在旁边猛抽鼻涕。 谢晓宇扔了纸巾给他,忍不住像个家长似的念叨他:“早上就提醒你多穿衣,今天降温,你不听,还穿着短衣短裤,耍什么风度!” 方念撅嘴哼哼着在桌子后面缩成一团,躲避着门口的寒风。 谢晓宇看他冻成那样,进屋找李蓉要了件女士外套给他。 方念见是女人衣服,不爽的嚷嚷:“我不穿女人的衣服!” 谢晓宇把外套扔他头上,厉色道:“你他妈都快冻死了,还挑三拣四,快给我穿上!” 方念被他骂了,才不情不愿的穿好衣服。 等到谢晓宇下班,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外面已经黑成了一片,天边只剩下点朦胧的亮光。路灯在街边亮起,大风吹的路边的榕树哗哗作响。方念想把防寒的外套脱下来,被谢晓宇弹了脑门:“冻不死你!” 果然,两人刚踏出大门,都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大风吹回屋里。谢晓宇揽紧了方念,往风里冲,边冲边竖起外套领子挡脸嘟嚷:“这风大的太奇怪了!” 刚走到街角,张航就打来电话叮嘱:“今天风大,你们先在飞扬等会儿,等我忙完店里的事了,过去接你们!” 谢晓宇想这边离张航店不远,回他:“你不用过来了,我们抄近路去你店里等你。” 两人在街角掉头,进了路边窄巷,里面有仅三人宽的小道,可以直达张航店面所在的对面大街。 两人刚进窄巷,身后很快有两个穿着T恤的高个男人跟在他们身后一前一后的跟进窄巷。几人距离相差不远不近,谢晓宇和方念缩着脖子专注走路,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 巷口,有穿着条纹T恤的微胖男子正在用隐形对讲机通话请示:“发现目标,放还是追?” 张航下了车,双腿有些发软的冲进派出所,在门口就已经开始大喊:“谢晓宇,谢晓宇!” 有警察出来拦住他,拉着他劝他:“请冷静!” 张航甩开那名警察,继续不管不顾的往里面冲。 刚刚那个电话吓到他了,他在店里等了半天,没等来谢晓宇和方念,却等来警察的电话,突兀的一句:“方念被绑走了!” 张航刚冲到里面,就有人迎面跑过来,狠狠的撞进他怀里,紧紧的搂住他腰,哭着告诉他:“晓宇哥被抓走了,晓宇被他们打晕了抓走了!” 张航脑子“彭”的一下,好像被什么撞到似的,他往后退了两步,拉起怀里的人,穿着夸张的女士外套,哭的满脸是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他耳边嗡嗡的响着,木然的回头问身后跟过来的警察:“你们不是说方念被绑走了吗?” 没等警察回答,哭的稀里哗啦的方念重新撞进他怀里,揽着他抽抽的说着:“晓宇哥说他是我……那些人就把他就把他,绑走了……他把我推开了,还让我躲起来……” 十五岁的少年从来没有经历过像今天这样可怕的事! 谢晓宇是走到一半发现身后有人的,一开始他以为只是住在巷子里的居民,还故意放慢了脚步,揽着方念空出了半边路,但没想到他放慢脚步的同时,身后的人也跟着一起慢了下来。 谢晓宇故意试探了下,几次加快步伐,而身后的人也紧跟着一起加快步伐。谢晓宇悄悄告诉方念:“我们被人跟踪了,待会儿我喊跑的时候,你要跑快点!” 走到窄巷转角时,谢晓宇给方念指了指反方向的另一条窄巷,示意他往那边跑到里面躲起来。 “从现在开始,就算是你被抓到,你也不要说你是方念,我才是方念,你知道吗?”谢晓宇叮嘱了两遍,方念才点头。 方念没有多想,他以为他的晓宇哥会跟他一起跑,但是当他跑出去后,他才发现谢晓宇为了吸引跟踪他们的人的注意,笔直向前跑了。 具体的情形是等方念稍微平复后警察慢慢问出来的。 听到整个过程后,张航整个人都傻掉了,揽着方念坐在角落里不发一言。 刑警队的副队孙队带人神色匆忙的赶过来,刚才安抚方念,询问当时情形的警察及时向孙队报告了已经掌握的情况。 孙队看过角落的方念,安抚了几句后,皱紧眉头。他们的引蛇计划已经成功,只是没想到诱饵由方念换成了毫不相关的谢晓宇。如果是方念被抓,他们可以肯定那些人不会动他一根毫毛,相反会好好的供着他。但换成了其他人,若被发现抓错了人的话,他们肯定会杀人灭口。 孙队看过警员调出来的谢晓宇户籍资料,20岁未到的青年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在那种紧急情况下想出对策让方念脱身的人。他沉思半晌单独叫出张航。 张航还在谢晓宇被当成方念抓走的震惊当中,当孙队问他谢晓宇性格如何时,他没有马上反应过来,而是沉默的望着孙队。 目前的情况紧急,孙队来不及多安抚他的情绪,加重语气再问:“那孩子胆子大吗?” 这话好像刺激到张航,他突然跳起来咆哮:“他胆子能不大吗?不大敢冒充别人!不大敢去充这个英雄!” 说完了,张航红着眼睛好像怪兽一样瞪着孙队。 孙队拍桌,低吼:“你给我冷静点,现在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救他的命!” 听到这话,张航的眼神才变了。他闭眼再睁眼,好像漏气的气球似的瘫在椅子上,开始细细描述谢晓宇的特点。 “嘴巴贱,得理不饶人。但最近不了!”张航开口就道。 被孙队打断提醒:“说其他的,比如他的性格,或者平时表现。” 张航迷惘的看了眼他,静默了会儿,才慢慢道:“偶尔莽撞,没脑子。但其实很聪明,只要看清情况,就能够迅速的冷静下来。反应很快,学东西很快。表面上尖酸刻薄,其实很有正义感,对朋友也很好。他……” 张航只说了几句,就说不下去了。因为脑子里不知不觉涌上来很多话,想要一口气全都说出来,可那些话拥挤着堵在了喉咙,他不知道如何才能顺畅完整的说出来。他此刻才发现,他脑中的谢晓宇需要用很多很多的修饰词,才能完整形容出来的。 孙队看张航说不下去了,觉得也差不多了,他向张航保证:“我们一定会完好无损的救出那孩子的!” 捕蛇行动从谢晓宇被抓走开始就宣告正式启动,所有相关人员都已经开始行动。 赵柯接到孙队电话:“联系你们的人,告诉他对方抓错人了,让他赶紧联系被抓的叫谢晓宇的青年,告诉他我们调整后的计划!” 孙队把刑警队紧急调整过的计划告知他:“让你们的人告诉那孩子,坚持承认他是方念,不要否认。如果情况有变,让你们的人看能不能带出那孩子。”对于突发情况,刑警队的反应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每个人都在暗暗祈求谢晓宇能跟张航说的一样,聪明机灵点,灵活应对情况,好给他们创造营救时间和展开后续的捕蛇行动。 赵柯得知新进展,然后开始等待张一主动联系他。 特警大队的室内练枪房,沈和安右手持枪,M1911,左手帮扶,连续六声的“砰砰”声后,电子屏幕上显示前方摄像头拍到射击结果。 六发子弹全部击中靶心。一旁观看的童澈鼓掌上前:“你赢了!” 沈和安放下枪,转身摘下护耳笑:“侥幸获胜!” 童澈摇头:“你就不要谦虚了!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那岛上的人枪法都是用子弹实打实的喂出来的,我们是比不过的!”说完他用力的拍沈和安的肩膀:“你这种人才,不来我们特警队那就真的是浪费了!” 沈和安摇头,锁眉叹气,悄悄动了动刚才用力过度的左肩,关节处有种撕扯的痛。 童澈看他脸上忍痛的表情,刚想问他有没有事,手边电话响起,是副队的电话,通知告诉他:“刑警队的捕蛇行动开始了,需要我们的援助。” 童澈挂了电话,冲沈和安点头道:“走,跟我去趟刑警大队!” 黄叶子在夏城的分画廊在华新路的独立小别墅里,张柠交完作品,做好登记后往外走,在大门口撞到正往里走的丁一晨,西装革履,打扮的像个时尚杂志上的明星。 张柠彻底无视他,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丁一晨伸手想要抓住他,被张柠及时打开了。 张柠停下,看着对他欲言又止的丁一晨冷语警告:“以后你再像刚才那样对我动手动脚,就不只是打手那么简单了!” 丁一晨有点难堪的苦笑:“张柠,你何必这样?” 张柠看着丁一晨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想起赵柯对他说的话,不禁皱眉想要提醒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可是想起赵柯的警告,飙到嘴边的话被反吞回去,他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丁一晨恋恋不舍的追着他的背影离去,等到张柠彻底消失在院门口,他才转过身来往里走,才走两步就撞见黄叶子夏城分画廊的负责人,负责人似乎看到了他刚才的痴态,望着他笑眯眯的。 丁一晨被笑的不悦,皱眉往里走。 负责人跟在他身后开口问:“你那些画都准备好了吗?” 89、养精蓄锐 谢晓宇被饿醒后发现他躺在一张大床上,他起身环看一圈,大的有些过分的房间,家具少且简单,墙面上装饰着许多画面抽象扭曲的大油画。他揉着被砸过还有点晕的头,翻身下床。 他刚落地,房门就被推开,身形壮硕的男人进来,看到站在床前的他,眉毛挑动没说话,转身关门走了。 谢晓宇心里很想马上打开门逃走,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估计还没打开门就会被扔回来的,搞不好还会挨揍。他想了想,还是重新坐回床上,揉着头梳理头绪。 那壮男很快再次推门而入,这次进来时,手里端着一份盖浇饭和一份汤面。他把东西放下,不发一言又准备离开。 谢晓宇喊住他,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来?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哪里?” 壮男瞥他一眼,还是什么也没说,开门走了。 谢晓宇小声骂:“操,哑巴啊!” 骂完了,看着眼前的饭和面,本来就饿的肚子开始叫唤,他心想“我吃得了那么多吗”,最后还是把面和饭都扫了个精光。吃饱了才能逃跑,养精蓄锐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沈和安从特警队回来,告诉张柠一个惊人的消息:“晓宇被当成方念带走了!” 张柠当场跳脚:“什么?” 沈和安把和童澈在刑警大队听到的全部告诉张柠。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不管是晓宇还是方念被抓走,其实都是他们设计好的?”张柠听完了反问。 沈和安沉默的点头。 张柠踹翻脚边的高脚椅:“混蛋!” “他妈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混蛋,刑警队的混蛋!”张柠怒气冲冲再次踢翻一张椅子。 沈和安拦住他:“你不要这样!” 张柠瞪他:“你们做任务时是不是也这样?” 沈和安不否认也不肯定,有时候为了保证任务的顺利进行,只要在一定范围内,是可以不折手段的。 张柠推开他,气冲冲把自己摔进沙发。 “你们是这样,刑警队的也是这样,我爸也是这样,我看着累!”张柠的音调渐渐降下去,他勾下腰去,低着头,疲惫的用双手捂脸。他讨厌这样,为了那些所谓的大义变成冷酷的机器,可以利用无辜的普通人,也可以置亲人不顾。在所谓大义面前,人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工具。最可笑的是,像他爸张一和沈和安这样的人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工具。 沈和安一直沉默的在旁边站着,等到张柠彻底冷静下来后,才轻语道:“他们没想过会抓错人。”他也从没有因为任务就忘记身边的战友,张一也从来没有因为任务就变成无情无义的人。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肯定。 “他们真的能保证晓宇的安全吗?”张柠很久之后才抬头,看着沈和安问。 “你爸在那边卧底,应该能帮到他。”沈和安回。 张柠听完,慢慢起身,走到一边扶起刚刚被他踢倒的椅子。 “我知道你们肯定都有准备,但事事都不能绝对,如果发生意外,你们不会觉得歉疚吗?”张柠站在客厅中央,微微的侧脸,看向身旁的沈和安。 沈和安一时沉默,隔了很久才道:“会,所以我现在没办法潜水。” 张柠怔住,他没想过他的指责会勾起他曾经惨痛的回忆。 “因为我没有按照计划来,我跟你一样,觉得利用无辜的人很无耻,可是,等你真正置身其中了才发现,坏人们比我们更无耻,更会不折手段。我们采取极端的方法,用牺牲部分人的做法只是为了换取更多人的平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张柠转身,盯着沈和安的眼睛,看到他眼底弥漫的悲伤。 “你爸也是因为这样,才会选择走那样的路。他不是不爱你,只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爱你。这种方式虽然飘渺了点,但并不虚假。” 沈和安默默牵住张柠的手,用力的捏住他的指间。 张柠低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摇头呐语道:“我现在还是没办法理解。” 沈和安叹气,这是张柠的心结,对张一的心结。这个心结或许会锁住他一辈子,或许不会。 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忍了很久没有给李蓉打电话的周晨不得不拨通她的电话,说完了工作上的事情,周晨没有多问谢晓宇的事,反倒是李蓉主动提及:“晓宇两天没来上班了,有请假,但是是那个叫张航的跑来说的,说是病了。我追问什么病,他又躲躲闪闪的不说。” 周晨装的很冷淡的应了声“哦”。 可李蓉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周晨无法继续维持冷静。 “我总觉得是不是那个张航对晓宇做了什么啊?他那天过来的样子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晓宇的电话也关机了,打不通!”李蓉是看那天张航的行为举止太过蹊跷,加上谢晓宇电话不通,才做了这样的猜测。 周晨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他沉声问李蓉:“张航电话给我一个。” 李蓉听到他压着怒火的声音,本想借此嘲笑他:“还以为你多沉得住气呢!”但知道此刻不妥,干脆的发了特意要来的张航电话。 根据警方要求,方念被特殊保护起来。作为监护人的张航本来应该陪护方念,但方念却坚持他有生意要做,要警察喊顾海来。 谢晓宇被人带走这件事本来就让张航难受心焦,方念的反应又更加让他失落难过,感觉好像养了一只白眼狼。他根本没办法专心店里的事物! 偏偏在他心烦意乱时,接到周晨电话。 “谢晓宇在哪?”周晨兴师问罪的语气瞬间点燃了张航的怒火。 “他在哪跟你有关吗?你不是把人带去了北京又给赶回来了吗?你还问他在哪儿干嘛?”就算张航知道这是不合理的,但他还是把谢晓宇被人带走的过错归到了周晨身上,如果周晨能够对谢晓宇再好点,他就会留在北京,留在北京的话就不会被当成方念抓走了。 张航的话在周晨听来就是在掩饰他已经对谢晓宇做了什么。 “他在哪儿?你让他听电话!”周晨咬着牙问。 张航冷笑:“他在哪儿不关你的事!”然后就挂断了电话,他想起至今下落未明的谢晓宇,沮丧气愤的不知如何是好。 被张航挂了电话的事实让周晨气的差点摔了手机,他一边骂着张航混蛋,一边马不停蹄的订了最近飞夏城的机票。在电话得不到确认的事情,他就亲自去确认好了!他急冲冲的赶往机场,脑子里拼命的想着谢晓宇和张航在一起的画面,越想就越觉得整个身体都快要炸开了! 谢晓宇吃饱喝足,又在床上躺了会儿,等天色暗了才磨磨蹭蹭的起床,试着打开门往外看,给他送饭的壮男就站在门口,看到站在门边探头探脑的谢晓宇,出手按住他脑袋,把他推回门里,重新关上门。 谢晓宇也没有抵抗,乖乖的退回屋内,开了窗朝外探身看。他的房间在三楼,正对着窗口的下方是个大泳池,旁边是个大院子,院子周围装饰着有点俗气的高大绿植。他拼命了探出身去朝外看,也没发现特别的地方。他根据视角和四周景物判断,他应该是在市里的某处高地里。 此刻,远处因为天黑亮起的灯光勾起谢晓宇掩藏起来的恐惧和忐忑。他拼命压制住内心那些让他慌乱的情绪,淡定的自我安慰,张航已经报警了,很快就会有警察来救他的! 因为飞机晚点,周晨晚上十一点才到夏城。出了机场后,被出租车司机问到去哪儿的时候,周晨才突然茫然起来,他压根就不知道张航住哪儿。在飞机上酝酿了一路的愤怒被这突如其来的茫然破坏掉,因为没有目的地,他让师傅绕着环岛路先开。 由于白天睡太多,到了晚上,谢晓宇根本睡不着,他在床上反复,直到门口传来动静,他赶紧扯过被子盖住头,装出熟睡的样子。 房间的灯没有被打开,进来的人脚步放的很轻,似乎也怕吵到人。他一直走到床边停住,谢晓宇竖着耳朵,全身僵硬的等来来人的行动。 那人拉开被子,没等谢晓宇反应,就把谢晓宇按在床上,捂住他的嘴。 谢晓宇睁眼,接着窗外微弱的路灯看清来人,他震惊的睁圆眼睛。 捂着他嘴把他按到床上的人看清他的脸后,也露出迷惑的神情。 等回过神后,谢晓宇激动的挣扎,呜咽的哼哼着想说话。 张一淡淡笑过,把手放到嘴边,示意他小声。 “张柠——!!!”刚被松开,谢晓宇就兴奋的小声喊出来。 张一拢了拢眉,无奈叹气:“我是他爸。” 谢晓宇激动的死命点头表示他知道。 张一摸摸他的头,让他冷静下来后,扫了眼门口方向,凑到他耳边道:“时间不多,我下面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 谢晓宇咬嘴,认真的点头。 张一撇嘴,像长辈似的揉他的头:“嗯,乖孩子。” “死也说你是方念,不能改口。问你关于方念的事情,你都按照方念的答。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慌。首要的就是保命,其他的你不要管。他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听他们话就好,很快会有人来救你的!”张一说的简短,说完就要走。 谢晓宇可怜兮兮的拉住他:“现在不能走吗?” 张一把他按回床上躺好,安慰道:“乖,只要你咬定你就是方念,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 谢晓宇还是不想放开他。 张一苦笑着掰开他的手:“如果你想我们俩一起死在这里的话,那我现在就不走了。” 谢晓宇这才极不甘愿的松开他,等张一走到门口,谢晓宇又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嚷着说了句:“张柠,他想你。” 张一身形微怔,不过还是头也不回的拉开门离去。 听到门重新合上的“卡嚓”声,谢晓宇不知所措的在床上坐了会儿,等到感觉冷了才重新钻回被窝,一直暗暗忐忑不安的心也因为张一的出现平静许多,但还是隐隐担心着,要是那些人发现他不是方念该怎么办? 一大清早,丁一晨就在古厝村村口撞到赵阳,十月底的天,光着膀子满头大汗的站在车里卸货,哪里还有半点当初明众总经理睥睨天下的模样。 赵阳看到他,跟其他请来的民工似的,抹去脸上的汗笑呵呵的冲他挥手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丁老师!” 丁一晨虽然佩服赵阳为季同所做的牺牲,但并不赞同他这种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过苦日子的做法。他应付的哼了声,往村里走。 赵阳却跳下车,咧着嘴追上来问他:“我听你们工作室的人说,今天要运画,要不就用我的车吧,我给你算便宜点!” 丁一晨蹙眉拒绝:“不用。” 赵阳不依不饶的缠上去:“丁老师,别啊!你说这不是刚好吗?大家都熟,不管是工钱什么的,还是做事什么都方便啊!叫我的车也是叫,叫别人的车也是叫,难不成丁老师这么小气,这点小钱都不想让我挣?” 丁一晨突然停下来,上下打量晒的跟路边一样肤色的赵阳,嗤笑着反问:“你缺那点钱吗?” 赵阳镇重其事的点头:“缺!你不知道坐吃山空吗?” 丁一晨想起赵阳被季同的爸爸逼得差点在夏城无法立足的事,不由冷笑,终于还是不耐烦的答应下来:“好,就叫你的车,不过你说的,会算便宜的!” 赵阳咧嘴憨笑:“那是一定的!” 丁一晨鄙视的瞥过他,继续向前走。 赵阳还在他身后挥手大嗓门的招呼:“等我这边弄完了我就过去啊!” 等丁一晨走远,赵阳意味深长的嘿嘿笑了两声,转身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的蓝狼,叼在嘴边点上。 特警大队的秘密任务部署会议,童澈就着电子地图说完情况,问下面的队员:“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吗?” 所有人齐刷刷的摇头。 童澈轻“嗯”,开始分队部署。 “第一队队长小李,第二队队长赵廞,第三队队长沈河” 公布到最后四队的时候,童澈宣布完队长后,指着坐在后面的沈和安对那队长说:“老沈到你们队,你们队缺一个队员!” 所有人露出困惑的神情,尤其是四队队长发问:“童队,这是不符合规定的吧,虽然老沈不错,但他还不是我们特警队的人啊!” 童澈按住他肩膀,示意他冷静,同时和沈和安对视道:“我们的老局长发话了,说这次就是对他的提前考核,也算是走后门吧,这次考核过了,他就算是我们特警队的一员了!” 他说完,其他人都纷纷议论起来,当然更多的是对沈和安的欢迎。就算是左手不方便,但经过比试,特警队还是没有人能够徒手撂倒他的。 沈和安听着大家的议论,望着童澈露出苦笑,老首长为了他的事,都动用了他老战友,也就是夏城公安局局长的关系。 童澈看到他脸上的无奈,走到后面,安慰似的拍拍沈和安的肩。 因为担心谢晓宇和方念的事,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的张航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睡去。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时,张航好像受到很大惊吓似的,从床上一跃而起,防备的看过四周,发现是在自己家后,卸掉全身的力气,重新倒回床上,拿过响个不停的手机。 是陪着方念的顾海打来的。 “有晓宇的消息了。”顾海说。 张航闭上眼,并不激动的反问:“然后呢?准备救人了吗?” “他们把他当成了方念,暂时不会动他。” 张航想起之前跟踪过方念的人,他们是见过方念的,谢晓宇在那边时间待得越久,就越容易穿帮。 “在他被发现之前,救他出来吧,你跟他们说一说吧!”张航轻声哀求他。 顾海没应声,张航突然对着电话咆哮:“他是个跟这些烂JB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你们一定要等害死他了才甘心吗?!!!” 他吼完就扔了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变成面朝下趴着。他也不知道为何突然火气这么大,明知道不是凭借着几句话就能救出谢晓宇。 张航的日式料理店十点开门,刚开门,店里就踏进第一位客人。还在准备当中的服务员看到面色阴沉的客人,没人敢上前招呼。 周晨踏进店里,环视空荡荡的前厅一圈,扬声大喊:“张航!谢晓宇——” 90、激战(上) 张航刚冲周晨吼完:“谢晓宇他妈的被人绑了!”眼前一黑,周晨的拳头追着抡到他脸上。 “你他妈说什么!”周晨掐上他脖子,双眼红的跟狼一样。 张航提膝,撞击周晨腹部,周晨吃痛,表情扭曲的并没有松开他,但手上力气卸去一半,张航趁机使劲推开他。 周晨往后倒退几步,撞到桌角,翻坐在地。张航上前,对着他胸口抬腿就是一脚。周晨被踹翻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咬牙才没发出痛嚎。 张航居高临下凶狠的瞪着他:“如果不是你放谢晓宇回来,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最终,他还是偏执的把所有的过错归到了周晨身上。如果谢晓宇不回夏城,他就不会住到他家,没有住到他家,就不会被错当成方念带走。所有的事情根源于周晨对谢晓宇的放手。 “你既然不喜欢他,当初何必给那样的邀请,回北京?你知道谢晓宇因为你的回北京有多高兴,有多不安吗?”张航冷眼望着地上的周晨。 周晨似乎也被他踹的没了脾气,捂着胸口从地上起身后,摇摇晃晃的找了椅子坐下来,隔张航远远的,低着头好像在逃避什么。 “就算他是那样的不安,但还是选择跟你回北京。”想到谢晓宇当初的决定,张航就气结。他说不下去了,转身离开店里。 等他一走,店里的服务生战战兢兢的过来整理刚才被两人打架弄乱的桌椅,周晨沉默的坐在一旁,让服务生压力很大。周晨忽然起身站起,服务生吓得一哆嗦,手上的椅子提起又落下,磕在地板上,“呲”的一声响。 周晨没理他,拔腿向外冲去。 在刑警大队撞上张航,张柠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跟他一样,都是来打听询问谢晓宇的情况的,但看到嘴角青了一圈的周晨,他很惊诧。 “谁打的你?”张柠张口就问他脸上的伤。 周晨摇头,没回答。 张航冷冷的看过来,张柠反看回去:“你打的他?” 眼角也泛青的张航梗直了脖子,算是默认了。 张柠收紧拳头,手臂一抬,张航看到,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张柠停下拳头,忍不住嗤笑,周晨也拉住他:“不关他的事。” 张航看看周晨又看看张柠:“你们什么关系?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说完他还狠瞪了周晨好几眼,他误会周晨和张柠的关系了。 张柠指指身旁的周晨,面无表情的回:“我哥。” 张航掉了下巴。 刑警队单独派了一个下面抽调上来的小民警负责给张航和周晨,还有张柠,解释谢晓宇的情况。 “他现在很安全,你们不用担心。”小民警就想给几人宽宽心,叫他们不要过于担心。话说到一半,被周晨冷笑着打断:“如果绑了你家人,你也不担心吗?” 一旁的张航也冷着脸附和点头。 小民警被挤兑,咳嗽两声继续往下说:“我们在那边的人已经跟他接触过了,也了解一些情况,他现在的处境真的很平安。” “如果发现他是冒牌的呢?你们的人能够救他出来吗?”轮到张航咄咄逼人的问。 周晨盯着小民警,跟着点头。 小民警有些说不下去了。 张柠又插话:“你们的人,指的是卧底?” 小民警看着他,觉得他明知故问。 张柠笑,凑到周晨耳边低语:“我爸。” 周晨惊讶的看他:“不是说——死了吗?” 张柠沉脸摇头。 在房里被关了三天,谢晓宇终于被门口的壮男拉出去见人。 坐在前方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很儒雅,白灰色的棉布衬衫,黑色棉麻阔腿裤,脖子上挂着的蓝玉,下端还坠着红色的穗子。头发不长不短,刘海妥帖的抹到脑后,金丝边眼镜后面的双眼锐利有神。 “你是方念?” 谢晓宇盯着他,轻轻点头。 “在孤儿院长大?” 谢晓宇按照张一叮嘱的,继续点头,还报出方念跟他提过的孤儿院名字。 儒雅男人淡笑着起身,走近他。谢晓宇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一步。 “别害怕!”男人捉住他的手,牵着拉到身边。谢晓宇个子不高,比男人矮一个头。男人抬手摸他头,谢晓宇不适,偏头躲,躲了第一下后又想起张一的叮嘱,低下头,任由他男人的手在头上作乱。 男人的手很大,手指很长,掌心的温度隔着头发传到头皮。在这种时刻,居然勾起谢晓宇对周晨的记忆。他想如果周晨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会怎么样呢? 听说刑警队马上就要开始行动,周晨赖在刑警队不走了。 “我要等着你们把人救出来!”他对前来劝说的警察说。 张柠没见过向来高傲的周晨这种赖皮样,就算警察劝他说服他,他也拿他没辙。只能代替警察,在一旁看着他,防止他做出什么干扰行动的举动来。 丁一晨工作的画被搬光了。被搬光的工作室好像被打劫过一样。 赵阳最后上楼一趟,拎出最后两幅用棉布包好的油画。锁好门后,丁一晨在前边走,赵阳在后面问他:“这边都没画了,要怎么办?” 丁一晨回头瞥他:“这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赵阳呵呵笑着闭嘴,老老实实的把画拿到车上放好。丁一晨让一名员工陪着赵阳把画送到目的地。 “金尚路,11号楼302室,一定要见到人了才能把画给人。”丁一晨在车前,悄悄叮嘱员工:“这批画是要出口的,很重要,不要弄坏了!” 赵阳已经坐到驾驶座上,套上了黑色背心,嘴里叼着烟,尽管车里开着吵闹的音乐电台,但丁一晨的话还是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耳中。 换上特警服,沈和安有些不习惯,频繁的晃动左肩来通过确定左肩的情况使自己冷静。童澈看到他的举动,再次上前抓了抓他肩膀。 “要对自己有信心,就算是只有一只手,你不也照样撂倒了我们大半的队员。” 童澈说完,冲沈和安笑。沈和安扯扯身上的特警服:“我只是有些不习惯这身衣服!” 童澈故意为难的皱眉:“那这个我就没辙了!” 沈和安笑着捶他肩膀。 特警队所有队员集结,根据刑警队反馈的情报消息,第一、二小队秘密开往机场待命,第三、四小队前往机场旁边的西渡码头待命。 谢晓宇被看管他的壮男用黑布蒙了大半张脸,捆了双手,只剩下鼻子和嘴露在外边。看不到东西的谢晓宇觉得恐惧,抓着壮男的手不停的追问他:“你们是要杀我还是要带我去别的地方?” 壮男没回他,拦腰把他扛到肩上。谢晓宇惊的哇哇乱叫。壮男终于不耐烦,威胁他:“再叫就打晕你!” 谢晓宇只能用张一的话安慰自己,冷静冷静,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谢晓宇被壮男扔进了车里,壮男并没有坐在他身旁,而是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谢晓宇一动,就碰到身边的人。 旁边的人低声笑开,谢晓宇知道是壮男的头,那个摸过他头的年轻儒雅男人。 “别怕,待会儿你站在我旁边就好,你是家言哥的儿子,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下的!”男人说完,还在他腿上拍了拍。 就算身旁的男人如此亲切,但被控制住行动,尤其看不到东西的谢晓宇还是浑身发凉,同时觉得委屈,为什么偏偏就他遇到这种事?他想到周晨,张柠,李蓉,还有家人,特别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他拼命的在内心呐喊祈祷着,警察能够快点找到他,救出他。 到了金尚路11号,丁一晨的员工上去看了下,说妥了才带人下楼帮忙搬画。 赵阳也下车,帮忙运画,但员工只准他把画抱到货梯口,电梯里有专人负责把画带上去。赵阳也没多话,几趟运完了画,收了钱,爽快开车走人。不过他把车开走后,掉了个头又回到11号附近,趴在车里装作好像等人的样子,盯着11号楼的两个出口。 半小时不到,刚刚帮忙搬画的人从楼里出来,拖着大拖车,车上摆着大木箱子。大木箱子一共拖出来八个之多,全部都搬上了一辆印着某快递公司名号的箱式卡车。 装好了货,卡车驶上机场方向,赵阳掐灭手上的烟,等车走远了点,才敢隔得远远的跟着,同时把这边的情况反馈到刑警队那边。 晚上八点,刑警队最后留守的两名警察便装离开,只剩下两名值班警察。周晨拦住其中一个问:“你们要开始行动了是吗?” 警察刚接到命令,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很不耐烦的推开周晨。 周晨重新拽住他,从来没求过人的他第一次开口求人:“请你们一定要救出谢晓宇!” 警察看到他眼里真切的请求,冲他点点头,急冲冲的走了。 周晨特别想跟上去,但刚往外走了两步,被张柠拉住:“相信他们,还有我爸和沈和安。” 周晨努力克制着,双手捂头,重新沉默的坐回去。张柠看着他,想了想,掏出一根烟递给他。 两兄弟并坐一排,安静的吞云吐雾,用尼古丁驱赶心中的担忧不安和烦躁。 外面有很多人在吵架,有人嚷嚷着:“既然如此,那就把人带出来看!” 守在车外的壮男拉开车门,一点也不温柔的摘下谢晓宇头上的黑布,陡然见光,谢晓宇条件反射的闭眼。 壮男拖他出车,跟之前一样,把他扛到肩上往外走。谢晓宇仰头,打量四周,挑的很高的人字形房顶,四周都是过两米的货架,还有红色的集装箱堆在角落,外面时有拉长起航的船鸣。谢晓宇想,这大概是在某个码头仓库! 谢晓宇被壮男扛到两拨人中间,由于他的进场,刚才吵闹的人全都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刺到谢晓宇背上,谢晓宇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暗念着自我催眠:“我是方念我是方念!” 可是当壮男把他放到年轻儒雅男子身边,他刚抬起头,对面就有人开始冷笑。 “他不是老大的儿子!”对面有人笃定的喊。 仓库有回音,谢晓宇被回音震的脑子发麻,停止了思考不知道该怎么办。 “砰”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谢晓宇听到角落里有人喊:“警察来了!” 原本静下来的两拨人同时吵起来。 对面有人先骂:“你们带个假的来,还喊了条子!” 这边也有人回骂:“靠,你们叫的要赖到我们身上!” 外面的枪声渐渐密集。 本来聚集在一起的两拨人开始分向逃蹿。 刚刚把谢晓宇扛来的壮男护着年轻儒雅男朝一旁的车子跑去,谢晓宇见状,条件反射的跟着一起跑,他刚跑一步,就有子弹打在脚边。他吓得尖叫一声,又有子弹追着他脚边打过来,他只能捂着头尖叫着不知道在往哪里跑。 枪声、尖叫声、哀嚎声、还有车轮急促划过地面的刺啦声,仓库里乱成了一团。谢晓宇手臂被子弹划过,血肉模糊,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阵势的他只能失去理智一路尖叫着茫然的朝外跑。 还没跑到门口,就被人拖了手臂拽到集装箱后面。 他还继续尖叫,拖他的人扇了一个耳光,低吼道:“安静!” 谢晓宇根本听不见,捂着头继续尖叫。那人无奈,抬手直接将他敲晕了。 码头突然响起的枪声让埋伏在周围的三、四小队特警莫名其妙。 四队长联系童澈:“码头这边有枪声,怎么回事?刑警队的人还没到啊!” 童澈也搞不清楚码头那边的现场情况,只能立马联系刑警队的人,但想不到听到这消息的队长老李更惊讶:“码头那边我们主要的人还没到啊!” 主要人马还未到,现场却提前乱了! 夏城机场附近的顺走快递公司的租用货仓,几辆顺走快递公司的车装满了准备空运的货物后,准备开往机场方向。不过车子还未发动,三辆警车拉着警报拦住车,便装的警察从车里走出,向听闻动静赶出来的负责人亮出搜查证。 负责人并不惊慌,招呼工人大大方方的让警察搜查,不过负责人淡定的态度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穿着黑背心的赵阳居然叼着烟从他的仓库里走出来。 负责人看到他,脸色大变。那是丁一晨的员工,早上负责和赵阳一起运送那些有问题的油画的人。赵阳看到,也配合他的反应故作惊奇:“啊,兄弟,又见面了!” 那负责人却指着他控诉:“你跟踪我?” 赵阳冷笑,跟警察打过招呼,指了指其中两辆车:“你们要的东西在里面!” 张一窝在墙角,时不时朝天开一枪,周围的人马上就因为他的枪声,低头逃窜改变刚才的躲藏位置。 直到有人看到他朝天开枪。 那人拿枪指他:“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条子?” 张一苦笑,趁还没引起其他人注意,快速举枪击中那人握枪的手臂。那人大叫一声,捂手倒地。 他转身跑开,可刚找了个平安之地躲好,又被同样在寻找躲避之地的人指认出来:“我见过你,你不是我们的人!对方话音未落,子弹就已经朝他打过来。 张一无奈之下,举枪反击。他还未扣动扳机,那冲他举枪的人就朝前扑地倒下。外面的枪声突然比刚才更为密集! 张一抬头,撞见一身黑色特警服,单手抱着06微声冲锋的男人。张一见过这个男人,他曾经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了。 左侧传来多人靠近的脚步声,沈和安冲张一做了个隐藏的手势,两人一左一右分别藏起来。 等那群人走近,张一扫了眼,向右上方做了一个“五”的手势,躲在集装箱上方的沈和安快速扣动扳机,一枪一个,连续打中三人的的大腿,两外两人发现情况不对,举枪向上射击。 张一从左侧闪出,也是一枪一个,干脆利落的打中剩下两人的举枪手臂。沈和安为了保险,又在几人的手臂上各补了一枪,直到他们没有攻击能力。 两人向枪声密集的地方跑去,沈和安边跑边问张一:“谢晓宇呢?” “安全。”张一简短的回。 言语间,张一已经飞身跃到两米高的集装箱上,踩着集装箱往前跑。沈和安暗暗佩服他的身后,打量了一下周围,按照之前部署好的,继续在货架间穿行。 前方突然传来打斗声,肉体被砸到集装箱的闷响惊人。有人压着嗓门吼:“这人我见过,不是我们的人!” 马上有人附和:“对,跟那幅画上的人一模一样!” 沈和安心惊,张一被人截住了! 他端枪悄声靠近,透过两排集装箱的之间的缝隙,看到张一正跟一个高大的壮男纠缠,那壮男的力量很大,张一和他相差悬殊,对他的攻击根本不起作用。关键是旁边还有其他壮男的同伙围观! 沈和安悄无声息的靠近,透过缝隙锁定另外一个围观的人,距离很近,根本不需要精确瞄准,沈和安就击中那人后背。 壮男发现那人倒下,手下使力,直接抓住张一扔了出去。沈和安抬枪朝他扫射,但壮男虽然身形庞大,但身手灵活,飞身跃到货架上面,斜踩着货架跑远。沈和安赶紧去扶被摔在地上的张一,张一撑着腰刚从地上坐起,嘴里吐出一口血。 沈和安见状,着急追问:“哪里受伤了?” 张一没回答,身形一震,捂嘴又是一口血。 沈和安见状,把他扶到边上躺好,准备飞跑出去叫人。 他刚起身,就撞见折返的壮男,还带了另外一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过来。 壮男指着角落的张一对年轻男人道:“就是他,条子,是他把人引来的,抓住他就好了!” 沈和安闻言,举枪射击,但偏偏左肩此时发痛,枪口不稳,第一颗子弹打偏。那壮男飞快的欺身上前,一脚朝他手腕踹过来。 沈和安以枪抵挡,但是壮男脚力十足,加上速度很快,沈和安抵抗的动作刚做到一半,就被壮男踹到枪杆,微冲被踢脱手。 沈和安看着枪脱手,没来得及震惊,壮男的连环脚踢过来,沈和安为了躲避攻击,往后连退几步。 张一见沈和安被壮男压制,挣扎着去捡掉到一边的微冲,眼镜男子上前,一脚把他踢翻,张一吐出一口血,痛晕过去。眼镜男子冷笑着拾起微冲,对着沈和安扣动扳机。 91、激战(下) 等张柠赶到医院时,沈和安和张一都还在手术室。负责送护两人的员警向张柠描述:“老沈只是腿受伤,可是你爸张一就危险了,肋骨插到肺里去了!” 张柠顿时觉得眼前发暗,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他还笑着跟员警说:“没事,死不了!” 那员警佩服他的淡定,但看到他放在身侧不断在抖的手就知道他的淡定也是装出来的。 这边手术还没做完,楼底又传来救护车特有的急促鸣笛响。没过一会儿,又有人被抬进来,那人还有知觉,躺在病床上抱着腿夸张的嚎,张柠木然的扫了眼,发现是赵阳。赵阳看到他,也很惊讶,马上收起夸张的表演,想从病床上起身跟他说点什么,但被护士按下去,送进了另外一间手术室。 陪送他过来的是名女警,护送沈和安过来的员警看到她,马上询问现场情况。 “差不多结束了!”女警回答的简洁。 员警没多问,女警忽然又开口:“这次我们的人损伤挺严重的!” 话音刚落,又有人被抬上楼,有还没脱掉手术服的医生在楼道里大喊:“把5楼的人全部叫上来!” 神色严肃的护士在走廊里紧张的跑动起来,这次抬来两架担架,一个是刑警队的人,一个是特警队员。刑警队的受伤很严重,整个胸口都是血。抬过去后,走廊里还弥漫着血腥味。 女警看着受伤的人悲愤的小声咒骂:“操他们全家!” 张柠看着她愤恨不平的样子,想到还在里面手术的沈和安和张一,突然开始理解沈和安和他说过的,比起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警方利用谢晓宇的行为只是为了避免更多人因此受到牵扯。 他问女警:“这次对方人很多?” 女警回答:“他们一共有五十多个人,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每个人都带着枪。如果我们不是有卧底提前做好准备,估计就算是抓到了证据也没办法对这帮人做什么!” 旁边的男员警补充道:“他们这次是权力交接,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他们的行动,所有的计划都无从开展,今天的行动也不可能只是伤这么些人。” 医院又陆续送进来几名伤者,除了员警也有重伤的犯罪人员。几名犯罪人员受伤很严重,好几个都是被击中胸口,张柠能够想像得到现场该有多激烈! 西渡码头的封锁还没有解除,全副武装的员警端着枪守在各个重要路口。 快到码头处,遇到封锁,计程车走不过去,周晨扔了车钱跳下车,冲到封锁处,不管不顾的要往里冲。 员警警觉的用枪指着他,让他后退。 周晨不干,当场差点和员警打起来。 直到一辆面包车从码头里面驶出,坐在车里的刑警队队员认出他,跳下车把他拉到一边,大声呵斥他:“你怎么跑到这里胡闹来了?!” 周晨看到认识的人,激动的反手拉住他,连声追问:“谢晓宇呢,谢晓宇人呢?”他是从医院赶过来的,因为听说现场死伤严重,而谢晓宇还下落未明。 那队员被他问住,脸上露出难色。 周晨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好像玻璃碎掉似的,稀里哗啦的玻璃碎片砸到地上,碎成了细渣。他甩开队员,不顾阻挠继续往里冲。 那队员无奈,只能给里面还在码头的人电话。 周晨根本没听他在讲什么,已经冲开两名持枪特警的束缚,往里面跑了。队员追在后面大喊:“你给老子停下!” 但周晨根本不听,跑的飞快。队员骂咧着“真给人找麻烦”,赶紧追上去。里面第一轮搜索还未完毕,时刻都可能遭遇藏起来的持枪嫌疑人。 所幸,周晨刚跑到检测厅,看到正被医护人员拉上救护车的谢晓宇,虽然他过来,看到沿途怵目惊心的血迹,但谢晓宇起码看上去没有受伤。周晨激动的想要跑近,却只见另外一个更快的身影跳上车,被医护人员推下来后也执着的再跳上车。 张航大嗓门的在车上嚷嚷着:“晓宇,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周晨脚沉的抬不动,追上来的刑警队员从背后推他:“走啊,前面那不是谢晓宇吗?在车上那个!” 周晨转身红着眼瞪着队员,队员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周晨咧嘴冲他挤出一个超级难看的笑:“谢谢你,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周晨发现往回走的脚比往前走的脚轻多了,他轻而易举的就能迈动脚步,甚至能够轻快的奔跑。 身后的救护车鸣响警报,车很快从背后开近。周晨退到路边,一侧身,车从身边飞速滑过。等车走远了,他才敢抬头朝前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双脚重新灌铅,那股源自心底的对张航的嫉妒和再次面对谢晓宇的恐惧让周晨觉得异常陌生,却也让他明白,他可能是真的爱上谢晓宇了。 救护车里,张航使劲的靠着谢晓宇坐,但谢晓宇拼命的往一边躲,坐在他另一侧的男护士被他挤得毛躁了,推着他骂:“你能坐开点吗?又不是没位置?” 谢晓宇也气的有气无力的冲张航吼:“你能坐开点吗?我快被你挤死了!” 张航看着他好像坐不稳的样子,拍拍自己的肩膀和大腿:“你想靠就尽情的靠吧,这里都借你!” 谢晓宇冷淡的瞥过他,掉头装作没看见。 张航很受伤,低头看着谢晓宇搁在腿上的手,很想像刚才一样,一把抓过来,紧紧的攥进手里。好像只要抓着他的手,就能安心似的! 他不知道此刻的谢晓宇满脑子的都在问自己:“为什么来的人不是周晨!?”他一边这样好像自虐似的问着自己,一边又自嘲的驱赶着脑子里关于周晨的念想。 身后的两名绿军装虽然一直在换人,但始终没有停止过对他的监管。季同也不慌,虽然没了工作,但他还是每天跟上班时候一样,从早到晚都抱着电脑画设计图。 季大军给他安排了几次相亲,他也大大方方的去了,不过坐下来没多久就跟人家坦白:“我有男朋友,但是家里不同意!” 有的姑娘被他的话吓倒,有的姑娘被他的坦诚感动,反过来同情他,还给他出主意,要怎么说服家里人。 几次不到,所有的人都知道季大军有个同性恋儿子,再也没有人敢给他介绍儿媳妇了。季大军恨铁不成钢,除了骂季同,对他的这种自曝行为也没有更好的对付方法。 陈秀丽也有旁敲侧击的委婉劝他:“可能这就是命!” 季大军戎马生涯一辈子,始终不想在与儿子的这场对弈中认输。 而季同坚定的告诉他和陈秀丽:“你们能够分开我和赵阳一辈子,我也能够等一辈子!” 所以,当赵阳受伤的消息传到陈秀丽这边时,季大军说要压着不告诉季同,但她想过之后,还是偷偷告诉了季同。 “大腿中了两枪,可能要截肢!”这是夏城174医院传过来的消息,陈秀丽不想对季同隐瞒情况。她觉得赵阳受伤全部都是因为季同,如果不是和季大军的约定,他一介商人怎么会无端端跑去做员警做的工作。不知不觉中,其实陈秀丽早就被赵阳打动,情感的天平早就偏向了他。 季同听到赵阳受伤的消息很激动,一直以来故意维持的平静淡定被打破,他和季大军大大闹一场:“我要去看赵阳!我要去找他!”甚至用自杀威胁他放他回夏城。 季大军气的不行,但也抗不过季同真刀实枪的拿着刀子在手腕上割,动不动就要撞墙跳楼。陈秀丽也帮着季同劝他:“你就让他去吧,俩人也不容易!” 还没上飞机,季同就给赵阳电话:“你腿还行吗?” 赵阳刚做完手术取出腿里的两颗子弹,在电话里还笑嘻嘻:“都准确无误的打在小腿肚上,不影响今后的行走,但影响美观!” 季同嗤鼻,想了想建议:”没事,今后可以在伤疤上纹点东西!” 赵阳哈哈大笑,连说:“好,不错!” 季同挂了他电话后给之前一名相过亲的姑娘电话道谢:“谢谢你帮我传话!”如果不是这个姑娘帮忙,他哪能时刻和赵阳保持联系,哪能得知赵阳受伤截肢的消息不过是吓陈秀丽的。跟赵阳在一起久了,他早就学会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也早就学会了赵阳那点用来对付他的小心机。 174医院里,接受完全身检查的谢晓宇找到张柠,他正坐在沈和安的病床边,削着苹果。沈和安躺在病床上,沉默的看着他的动作。 谢晓宇推门进去,感觉到气氛凝重,小心的向两人打招呼。 张柠看到他,挤出笑脸:“你没事真好!” 谢晓宇默默的坐到他身边。 沈和安看到他手臂上缠着的纱布,问他:“你手怎么样?” 谢晓宇轻轻挥了挥:“只是被子弹擦伤,没大问题。” 张柠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没什么问题就好!”他看谢晓宇独自前来,没有看到周晨,不禁多问一句:“怎么没看见周晨?” 谢晓宇诧异:“他在北京,怎么能看到他?” 张柠略愣:“周晨没去找你?” 谢晓宇瞪圆了眼睛,摇头:“没有。” 张柠不知道周晨想干嘛,闭嘴没在问下去。 谢晓宇却因此被打乱了心绪,心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但还好没忘记过来看张柠的目的。 “你爸,他怎么样了?”他把内心的激动压下去后问张柠,虽然已经找护士打听过张一的情况,但因为这次受伤的人太多,护士也不敢肯定张一就在那几个受伤最严重的人中间。 张柠没有立即回答,但黯沉的眼眸给了答案。沈和安看着张柠可以隐藏的情绪,觉得心疼。 谢晓宇没敢再问下去,他被张一打晕后就被他藏了起来,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觉得张一的受伤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内疚的跟张柠说对不起:“没有他,我就死了。” 张柠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拉过他的手,安慰道:“你不用说对不起,跟你没关系。” 沈和安低声插话:“是我的原因。”如果他的左手没问题的话,张一根本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他话音刚落,就被张柠不满的训斥:“你又来凑什么热闹?他受伤跟你们都没关系,你们就不要给我添堵了。他是做这行的人,早就生死由命了。跟你们有个屁的关系!”他受不了一出事,周围所有人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好像张一出事都是他们造成的。 沈和安觉得他没有像上次一样,好好的带出他;谢晓宇觉得张一受伤是为了救他;刑警队的人也觉得他受伤是因为他们计划不周密造成的……大家都在找各自的原因,只有张柠清楚,张一受伤是因为自己。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所有结果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张柠觉得解释的有些累。 沈和安努力的探过身体,抓住张柠的手,握在手里,心疼的不敢再说对不起。 两周后。 174医院五楼走廊,季同抱着东西在前边走,赵阳拄着拐杖,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在后面哀嚎大喊:“宝贝儿,等等我啊!” 季同搭着脸,根本就不回头。他在生赵阳的气,居然真的答应季大军,跑去考员警的特勤,要知道特勤做的工作都是见不得人的工作,遭遇危险的概率也比一般员警多多了。 好不容易在电梯口追上季同,赵阳抓着他的手,不顾及周围一起等电梯的人异样的眼神,恶心的撒娇:“老婆,别生气了!” 季同瞪他,他马上改口:“老公,别生气了!”说完还要半靠在他身旁做小鸟依人状。 身旁等电梯的病人和医护人员都极力的忍着想吐的冲动。 季同还是不想搭理他,赵阳单方面对季大军的妥协,完全打乱了他要和季大军死扛的计划! 十楼的重症病房外,张柠和沈和安并排坐着,里面护士正在给张一换药,病房的床头,挂着张柠之前参赛画的那幅油画。两人看了会儿,张柠捡起一旁的拐杖递给沈和安,道:“走吧!” 沈和安接过拐杖,撑在腋下,跟着张柠往外走。 张柠边走边问他:“你的转业申请批下来了吗?” 沈和安点头:“嗯,批下来了,但正式的档还没有下来。我是找童澈问过了!” 张柠回头笑他:“这下如愿以偿了吧!” 但沈和安脸上并没有多少为之高兴的样子,反倒流露出惆怅。 张柠见状,问:“怎么,又不想进特警队了吗?” 沈和安叹气,把从童澈那边听来的告诉他:“我今后过去可能做不了实际的任务,左手虽然恢复的差不多了,但关键时刻还是有影响。” “怎么,变文职了?”张柠听完他的话,也替他担忧起来。 沈和安否认:“那倒不是。” 张柠不懂,沈和安解释道:“童澈说我去了当他们教官,专门负责训练的事情。” 张柠放下心,笑道:“这不是好事吗?” 沈和安低头沉默,张柠停了半步,和他并排走着,看四周没人后,凑到沈和安脸边,在他脸上啄了口。 沈和安惊讶,张柠偷到腥,得意的笑着:“我倒觉得你做教官是好事,起码我以后可以少担惊受怕!” 沈和安还愣怔着,张柠取下他腋下的拐杖,单手搀住他往前走。 “你有时候也要替我想想啊,我虽然不会像我妈那样,跟我爸大吵大闹,但我也不是超人,也没办法忍受你老是做些会让自己受伤的事的!” 沈和安听完,看着旁边头发长长,重新遮住大半边脸的张柠,好像两人第一次相遇一样。 走到电梯口,张柠忽然又道:“安雅要回美国了,她的画室要转手,你说我要不要接下来啊?她说了,我接手的话,会便宜点!” 沈和安还在回忆着两人从相遇到相知最后到相守的过程,没有反应过来他的问话。 张柠偏头,在他腰上掐了下,提醒他:“喂,发什么呆,问你话呢!” 沈和安挠头:“这个,我没有你懂啊!” 张柠又气恼又紧张的盯着他,沈和安忽然从他墨黑的眼底看出他的意图,小声的问他:“你是不是担心钱不够啊?还有我呢!” 张柠打了个响指,恨不得当着周围人的面在他脸上亲一口:“还是我家老沈最懂我!” 沈和安歪头看着略显激动的张柠心想,他银行里的存款应该是够的! 这次在西渡码头抓到的方家言的余党,除开一名头目在医院枪击无效死亡之外,其他所有头目包括属下都被一网打尽。 经过刑警队两周的突审,掌握了所有嫌疑人的犯罪事实。方家言的余党黑手触及的范围之广,简直是骇人听闻。他们除开走私文物之外,还涉及走私毒品,非法贩卖枪支,跟国外的黑社会势力都有来往勾结。其中幸存的几名头目都面临谋杀的指控。 谢晓宇录完最后一次口供,从刑警大队出来,张航的车及时迎上来。方念降了车窗冲他挥手大喊:“晓宇哥!” 张航也招呼他:“上车吧!” 谢晓宇看着两人,站在原地没动。 方念催促:“晓宇哥,上车啊,今天我哥说请我们吃大餐!” 谢晓宇轻轻的摇头拒绝:“算了,我待会儿有事!” 张航马上接话:“有什么事,我们可以等你的!” 方念在后面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谢晓宇还是摇头,他马上要去北京,办理他去纽西兰的签证。 张航被他拒绝,面露沮丧。方念也要下车拉他! 谢晓宇却冲两人笑过,转身朝一边的公车站跑去。刚好1路公车过来,谢晓宇跳上去,坐下来后还隔着车窗冲两人挥手。 李蓉的电话打过来,问他:“你现在在哪里?快点过来,我们一起去机场!” 谢晓宇深呼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欢快些:“我刚从刑警队出来,已经上车了,马上到!” 李蓉催完谢晓宇,又给周晨电话:“下午4点半的飞机,你要来接机吗?” 果然,周晨冷冷的回:“不去。” 李蓉骂:“你想干嘛啊,力你也出了,钱你也出了,事儿都是你办的,还不让晓宇知道,你真忍心把人送到国外去啊?” “我自有打算,你就不用操心了。”周晨冷淡的扔了句,就先挂了电话。 李蓉拿着手机,觉得莫名其妙。谢晓宇这次去纽西兰所有的事情都是周晨帮忙联系周旋的,从念书的学校到学校的奖学金,甚至到以后谢晓宇常住和打工的地方,他都已经帮他联系好了。事情都做完了,还藏着掖着不想让谢晓宇知道,她不知道周晨在想些什么,不过这些总归都是对谢晓宇好的,目前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这头,周晨挂了李蓉电话,喊来韩想,问他:“纽西兰大学那边怎么说?” “他们觉得你的薪资要求太高!”韩想回。 周晨蹙眉思考半晌,道:“好吧,我退步,你跟他们说,不要给我课程安排太多!” 韩想笑:“行,我知道,得给你留点时间谈恋爱是吧!?” 周晨被他说中,扔了一本书砸到他身上。他并不知道,就算他去了纽西兰,还能不能和谢晓宇重新开始呢? 一大早,张柠被医院的电话闹醒,激动的医生告知他:“你父亲不见了!” 张柠大惊,和沈和安赶到医院,张一待的重症监护室里空无一人,所有的机器还在滴滴的运转。 医生调出晚上的医院视频给张柠看,发现张一是自己走出监护室的,还取走了挂在墙头张柠的油画,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一个男人背走了,那个男人高鼻深目,头上的金发很惹眼,是个外国人。 沈和安看到那名外国人的脸,反应很大。 张柠问他:“你认识?” 沈和安躲开他的盯视,摇头道:“不认识。” 由于张一是自己走出监护室的,无法完全追究医院的责任。而张一是中情局的人,他离开这件事马上就转到中情局那边去了。 而作为张一最亲的人张柠,居然没有知情权。就算他很愤怒,但也清楚,这是中情局的办事风格。 后来隔了很久之后,张柠接到一个国外的电话,接电话时,他正在画室里和沈和安刷漆,安雅带着孩子去了美国,画室被他低价转到手上。他把画室的一半变成了工作室,一半还是跟之前一样,作为教室授课,不过他现在不接那种高考美术专业生,只接10岁以下的小孩了。他觉得画画不应该被作为某种工作,而应该是作为一种生命的享受。 “我是张一。”电话接通后,对方主动报上身份。 张柠愣住,还反问了句:“你说啥?” “张一。”对方在电话里笑。 张柠这才回过神来,也对着电话笑开:“你啊,还活着,怎么样?” “挺好。” 张柠发现,张一对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话少。 “给你和沈和安寄了点东西,记得收。”张一说完就挂了电话。 张柠虽然觉得惆怅,但也一笑而过。沈和安看到他脸上的苦笑,问他:“谁的电话?” 张柠耸肩:“我亲爹,张一。” 沈和安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淡淡的应了声“哦”,又道:“他应该过得很好吧!” 张柠怀疑的看着他:“你好像有什么瞒着我啊?!” 沈和安掩饰的笑过,他想不到那名叫克里斯的外国人居然真的能够打动张一,让张一放弃掉中国的一切,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半个月后,沈和安帮忙签收了来自义大利的国际快递,很小的一包,他不知道是什么,但包裹上写着张柠的名字,他想应该是张一给他寄的。 晚上张柠回家,沈和安把包裹扔给他:“你爸给你寄得东西到了!” 张柠打开包裹,往里面扫了一眼,就红着脸把包裹扔到了一边。沈和安好奇的捡起来看,发现里面装了满满一箱的情趣用品。 里面还有张字条,他拿出来一看,上面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写着:“祝你们性福!” 沈和安把字条塞回去,取出那些情趣用品,拿着一个粉红色的跳蚤问张柠:“这些东西你会用吗?” 张柠瞪他,沈和安笑,暧昧的凑到他身边:“今晚要不要试一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