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将上下而求索——林千寻
林千寻  发于:2014年0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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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本文是《坏马要吃回头草》的兄弟篇,两位主角是《坏马》中徐逆(忠言逆耳)和程宴(尘埃落定)。 《坏马》讲的是爱情与亲情的故事,而本文讲的是爱情与梦想的故事。 因为本文的时间轴和人物关系与《坏马》紧密相连,建议没看过《坏马》的亲, 先看了《坏马》再来看这篇,否则有些地方可能会看的不明不白。 当然,如果撇开那些不明不白的东西,也还是可以把本文当做一个独立的故事来看的。 读者群:240982046(验证:吾将)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网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逆,程宴┃配角:杨潜,梁少秦┃其它:网配 第一章 徐逆从程宴身体里退出来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不可否认,他与程宴在这方面的契合度很高,每次双方都很尽兴。 下了床之后,他熟门熟路地走进旁侧的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再度出来时,发现程宴静静地趴在床上,没有动。 “怎么了,不舒服?”徐逆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程宴的后背。程宴的皮肤温度偏低,即便是在两人性事过后,摸上去手感依然有些凉。 程宴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用管我,一会走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好吧。”徐逆站起身开始穿衣,一边还在叮嘱程宴,“别这样趴着睡着了,小心受凉。” “嗯。”程宴慵懒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徐逆看得出来他很累,但还是不放心地帮他拉了拉褪至后腰的薄被,然后放轻了脚步走出卧室,带上房门。 走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徐逆看了看腕表,晚上九点不到。 时间还不算太晚,他突然不想这么早回家,便在别墅外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仰头欣赏了一会夏日的星空,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之后慢慢地吸。 与程宴相识至今,两人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床伴关系,一个月的次数最多不会超过四次,大部分时候都是徐逆主动来找程宴,程宴基本也不太拒绝。但在徐逆的印象中,程宴似乎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他,虽然一开始提出保持床伴关系的人是程宴。 两年的时间里,双方恪守床伴规则,从未深入打探过彼此的隐私。每次完事之后,徐逆都不会在程宴的别墅中留宿,因为程宴喜静,不习惯与人共枕,否则就会睡不踏实。 但老实说,在见到程宴第一眼的时候,徐逆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这个人发展成如此亲密的关系。他深吸了一口烟,思绪飘回到两年前的那个傍晚。 那天下午,徐逆下班之后,便如同往常一般开车回自己的公寓。 当时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拥堵严重,徐逆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心里有些烦躁,便干脆关了冷气打开车窗透透风。 此时,他看见人行道上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他差点脱口唤出,随即一想,不对,周衍现在不在C城,那个人怎么可能是周衍。 他眯起眼睛又仔细瞧了瞧,然后透出一口气——那个人是程宴。 一个月前,徐逆跟着朋友周衍去过程宴的别墅,那是两人在现实中的第一次见面。而程宴的另一重身份,是网配圈的资深CV尘埃落定,也是徐逆目前在配的那部广播剧《灵媒御玺》的搭档。 徐逆乍见程宴时,便觉得程宴和周衍在某些方面有共同的特征,比如身高相仿、背影相似,以及言行举止间流露出来的相同的气场。 徐逆承认自己对程宴有第一眼的好感,也许是对方酷似周衍这一点,导致他在主观情感上有加分,也许还有点别的因素,他说不太清。 前几日灵媒剧组受邀出席“佳佳访谈”节目的时候,他还公然在YY上调戏过程宴,当时话说出口后,他便有些后悔了,程宴毕竟不是周衍,而是比自己还要年长一些的CV大神,他这样的举动略显轻佻。 好在程宴似乎并未介意,对方到底是个经验丰富的资深CV,面对徐逆和主持人一唱一和的调侃,他面不改色应对自如,很有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大将风范。 自此,徐逆对程宴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道路上的交通阻塞终于有所松动。 徐逆也不着急,脚下踩着离合器,跟随着车流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 此时程宴依然在右前方的人行道上缓慢地行走,徐逆突然有些好奇,像程宴这种住在高级别墅中的男人,应当不至于买不起一辆车才对。那么他如今步行是想去哪里? 他想了想,找了个地方泊了车,然后双手插在裤袋中,优哉游哉地跟在程宴身后,始终保持十几米的距离,一直尾随着程宴进入一家地下酒吧。 在走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徐逆脚步顿了一下。这家酒吧名叫“黑森林”,是当地比较有名的Gay吧,徐逆几年前跟着朋友来这里玩过,所以有点印象。 只是他没想到,程宴的目的地居然会是这种地方。 但随即,他又哑然失笑,程宴既然都敢在网配圈公然承认自己是Gay,想必在生活中也不会对自己的性向遮遮掩掩。自己实在没什么好惊讶的。 进入酒吧之后,徐逆看见程宴已经在吧台前坐了下来。 调酒的小哥似乎与程宴熟识,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便为他调了一杯酒。程宴半倚在吧台旁,慢慢地自斟自饮,姿态慵懒而撩人。 徐逆站在程宴背后几步开外的地方,一时间看得有些发怔。 此时一名waiter从他身旁走过,特地停下脚步询问:“先生,请问要点什么吗?” 徐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呆呆站着实在有些唐突,于是随便挑了一张靠墙的沙发坐了下来,跟waiter要了两瓶啤酒,视线却不曾从程宴身上挪开过。 从六点半到七点半,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程宴一直倚在吧台旁饮酒。 期间有五六个男人上前搭讪,程宴一手托腮,歪着脑袋微笑着应对,聊了几句之后,那些男人便又起身离开了。 因为距离有些远,酒吧里声音又太嘈杂,徐逆听不清程宴和那些人说了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太过CJ的话题就是了。 过了七点半,程宴终于站起身,往返洗手间的时候,脚步有些蹒跚。 徐逆估摸着他喝了不少酒,有点醉了,于是当他回到吧台旁时,徐逆也起身跟了过去,在他身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徐逆用熟稔的口吻与他搭讪。 程宴似乎只是微醉,半眯着双眼看了看徐逆,然后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眼角带出一丝旖旎的风情,然后将高脚杯贴至唇边,扬起脖子细细饮下杯中烈酒,喉结缓慢地上下划动,怎么看都像是在无声地诱惑。 徐逆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自嘲地笑了笑:“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徐逆。” 程宴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又仔细观察了徐逆片刻,眼神依然有些茫然。 看来是真不记得了。徐逆只好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忠言逆耳,听不出来了吗?” “……哦,原来是你。”程宴脸上氤氲着的媚态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见到熟人后的真挚笑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偶尔会来这里坐坐。”徐逆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才不会告诉程宴,自己跟了他一路,然后又坐在后面的沙发上盯着他看了一个多小时。 “跟朋友一起来的?” “不,一个人。” 两人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徐逆发现程宴醉酒后的声音,比第一次在别墅中见面的时候还要繻软,尾音勾转,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听者的心弦。 徐逆越听越觉得神奇,他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风情万种的程宴,和网配圈里那个以低柔磁性的声线强势回归的尘埃落定联系在一起。 话题渐渐聊开了之后,徐逆故作不经意地问:“你是在这里等人吗?” 程宴认真想了一下,说:“应该是吧。” “应该?” 程宴眯起眼睛笑了笑,用唇语吐出三个字母:“O-N-S。”(即One night sex) 徐逆怔了一下,虽然他多少有点猜到程宴来这里不可能单纯只为喝酒,但面对如此直率的回答,他还是有点意外。 但很快他便掩饰住了内心的惊诧,笑问:“那么,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之前我看有几个不错的男人来找你搭讪呢。” 程宴摇了摇头。 “为什么?看不上眼?” “唔,不符合要求。” 徐逆更感兴趣了:“那么,你的要求是什么呢?” “家世清白,身体健康,识得进退,长相么……”程宴说着,耸了耸肩,“过得去就可以了。” 徐逆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口说道:“那么我毛遂自荐一下如何,家中只有一位老母,绝对的一清二白,身体健康,没有滥交前科,长相也还过得去,至于是否识进退,这个我自己说了不算,接触过了才知道。” 程宴渐渐敛下笑意,盯着徐逆打量了半晌,然后勾唇一笑:“好啊,那就是你了。” 徐逆原本只是习惯性地开玩笑,以为程宴会像以前在网上一样四两拨千斤地打发过去,没想到这一次,对方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反倒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程宴望着徐逆渐渐变得僵硬的笑容,伸出手指挑了一下他胸前的领带:“怎么,敢说不敢做?” 徐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豁出去了:“去哪里,你家还是我家?” “去我家吧,我不喜欢在别人家里做。”程宴说着,干脆利落地起身结账。 第二章 徐逆跟着程宴来到他的别墅,进入卧室后,两人没有开灯便直接上了床,从最初试探性的亲吻、抚慰,到衣衫褪尽后的肢体纠缠,一切都显得非常合拍,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交流。 黑暗中,徐逆看不清程宴的脸,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影子。渐渐的,他心中生出一丝虚渺的旖念,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高空,失却了自我束缚的桎梏,心甘情愿地坠入深渊。 情动之时,耳边传来程宴细碎的喘息声。徐逆心下一惊,蓦然睁开双眼,借着窗外透设进来的昏暗光线,渐渐看清了程宴的脸。 ……终究不是那个人。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有些自嘲地想,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随即他托起程宴的后腰,蓄足力量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完事之后,徐逆在黑暗中渐渐坐起身,摸出一根烟默默地抽着。 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徐逆转头看了看,发现程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 徐逆这才意识到,这是在程宴的卧室,他未经允许便抽烟,似乎不太礼貌。他抱歉地笑了一下,起身想去灭烟。 程宴拧开台灯,摆了摆手,不甚介意地说:“既然点着了,就抽完吧。” 徐逆默默吸了几口烟,斟酌了半晌,问道:“你……这是第一次?” 程宴怔了一下,继而失笑:“你信?” “不信。”徐逆顿了顿,“但又不像是经常玩一夜情的人。” 程宴沉默了片刻,说:“没错,要论起一夜情对象的话,你是第一个。” 徐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程宴显得很无辜:“我这也是第一次去找一夜情啊,哪想就碰上你了。” 徐逆脱口道:“看你条件也不差,为什么不正经找个男友,宁愿去找一夜情?” 程宴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仰面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了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总觉得,谈感情太伤身,不如一夜情来得轻松自在。” 徐逆一时接不上话,只觉得程宴言语间透出一丝捉摸不透的自暴自弃。 程宴却很快转移了话题:“呐,如果方便的话,做彼此的长期床伴怎么样?” 徐逆怔了一下,没有回答。 程宴侧起身,一手托着后脑勺,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只是对周衍单相思而已吧?” 徐逆手一抖,手中的半根烟差点掉在地上。 程宴自顾自地说:“但是周衍似乎对那个唐门在上有意思,看来你是没希望了。” 徐逆很快恢复了镇定,坦然笑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次见到你们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你喜欢周衍,但是周衍对你没意思。” 徐逆狐疑地眯起眼睛:“这也能看得出来?” 程宴笑了笑:“我的英语很烂,但是陪着我弟弟函因在国外治病的那几年,我身边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所有事情都必须自己去做,遇到语言不通的时候,我只能通过对方的脸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来猜测他们说什么,或是想什么。” 徐逆想了想,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时我的脸部表情和肢体语言,让你看穿了我的想法?” “你自己也许并未意识到,当时见到我的时候,你对我是抱有敌意的。” “是吗?”徐逆表示很怀疑。 “那时候的你,完全不像是单纯和周衍一起来访的友人,而是一副周衍保护人的架势,陪着周衍来赴这一场鸿门宴。直到后来周衍揭穿了我在网配圈的身份,你对我的敌意才渐渐消解。” 徐逆皱起眉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当时自己的心境,还的确有点那么回事。随即他讪讪笑了一下:“当时看周衍情绪有些波动,我不太放心,所以……” 程宴做了个“了解”的手势,又把话题导了回来,“既然你暂时还没有适合交往的对象,不如我们先充当彼此的床伴吧?”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如果哪天你找到了适合交往的对象,或者因为其它原因不想再继续这段关系,只需要跟我说一声就可以了,我绝对不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 徐逆注视着程宴:“这话听起来,似乎对我比较有利。那么你呢,如果你找到了真心相爱的人,我也必须立即退出,是吗?” 程宴耸肩笑了一下:“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为什么?” “我说过了,谈感情,太伤身。” 自那以后,两人的床伴关系一直维持了两年之久。 这期间,从程宴的只字片语中,徐逆隐约猜到他曾经有个感情不错的男友,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而分手。然后程宴便陪着弟弟程函因出国治病去了,在国外的几年间,程宴心无旁骛地照顾弟弟,情感生活一直空白,直到弟弟病逝之后,他才带着弟弟的骨灰重归故里。 徐逆自认为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但程宴平静恬淡的外表下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自我放弃,却又让他十分在意。他猜测程宴心境上的变化,应该与那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脱不了关系,但又隐约觉得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 但两人毕竟只是床伴的关系,对于程宴的个人隐私,他没有立场去关心太多。 不知不觉间,一根烟已燃尽。徐逆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最后忘了一眼别墅二楼始终不曾亮过灯的卧室窗户,猜想程宴应该已经熟睡。 然后他钻进了停在路边的轿车,绝尘而去。 徐逆没有早睡的习惯,回到自己公寓之后,觉得时间尚早,便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先溜达一会。 刚登陆QQ,便收到剧组导演拉郎配的一连串催命符。 拉郎配:忠言,干音录好了没有? 拉郎配:忠言,交音交音交音! 拉郎配:忠言,剧组就剩下你一个人没交了,不要做那传说中猪一般的队友啊喂! 忠言逆耳:口胡,明明还有一个人没有交,凭什么说我是猪一般的队友? 拉郎配:还有谁,我怎么不知道? 忠言逆耳:弦音也还没交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拉郎配:弦音他就剩下H部分没有交,其他都交了,你别想推卸责任! 忠言逆耳:……好吧。我明天给你。 拉郎配: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忠言逆耳: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明日…… 拉郎配:你的保证已经很不值钱了啊,无下限君【挖鼻】 忠言逆耳:亲爱的拉拉,你变了,两年前你还会亲切地叫我一声傻妈,可是现在……【萧瑟背影】 拉郎配:【继续挖鼻】想听我叫你傻妈,先把音交来~ 忠言逆耳:我尿急,先遁了…… 拉郎配:不要再跟我玩尿遁这一招了呀掀桌——!!! 徐逆无视掉拉郎配愤怒的抗议,点开右下角闪了很久的对话框。 量贩二货:忠言傻妈,在吗? 量贩二货:忠言傻妈,我是XX群里的小二货,最近在策划一部古风个人剧,想请你配主役攻,不管有没有意向,请回复一下哟,谢谢~~ 徐逆在脑子里搜刮良久,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拎出“二货”这个ID,好像曾经在另外一个古风剧组群里跟她聊过几句。 忠言逆耳:我上了。古风剧没问题,不过我想先看看剧本。 量贩二货:忠言傻妈!!!我马上把剧本发给你!!! 二货动作很快,刚打完字便将剧本发了过来。 忠言大致浏览了一下介绍,是一部强强类型的广播剧,主役攻是一个国家的将军,主役受是另一个国家的将军,攻受在数次交锋中惺惺相惜,甚至相爱。 但是他们背负着各自的家国使命,无法真正走到一起。最后在两国的一次大规模战争中,攻死于受之手,而受也因为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自刎而死。 ……原来是个大悲剧啊。忠言看完之后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又是一部赚人眼泪的狗血剧。 此时量贩二货在QQ里问:忠言傻妈,剧本看过了吗?愿意接吗? 忠言逆耳:嗯,大致看了一下。主役受是谁? 量贩二货:咳……其实,这部剧是我们群一个编剧妹纸专门为你和尘埃傻妈量身定做的,我们都是死忠逆尘党。 逆尘,是指忠言逆耳X尘埃落定的CP。 自从两年前他和程宴搭档配了灵媒御玺中的一对CP之后,陆续有几个剧组专门找他们俩配主役攻受,而逆尘CP也随之成为了继唐音CP之后的第二大主流CP,拥有非常庞大的粉丝群,论坛中名为《逆尘而上》的CP楼也是盖了一幢又一幢。 忠言逆耳:这个……尘埃已经接了? 量贩二货:其实还没有联系上尘埃傻妈,我们想先问问你的意思,你答应了之后,我们才有底气去找尘埃傻妈。 徐逆想想,反正最近闲着无事,手头的剧虽然压了好几部,但多这一部不多,少这一部不少。更何况如果是跟程宴搭档的话,两个人已经非常有默契了,配合起来应该会减少很多阻力。 忠言逆耳:这样吧,二货……咳,我还是叫你量贩吧,叫二货总觉得是在骂人…… 量贩二货:【花痴脸】木有关系的,忠言傻妈,你叫我什么我都爱听! 徐逆才刚被抖S体质的拉郎配狠狠奚落了一顿,一转身又遇上这个抖M体质的量贩二货,一时间鸡皮疙瘩掉满地。 忠言逆耳:……好吧,量贩,这个剧本我先放着,如果尘埃有兴趣接,你再告诉我,到时候我再进剧组群。 量贩二货:谢谢忠言傻妈!!!我这就去找尘埃傻妈!!! 忠言逆耳:今晚就别找他了,他已经睡了。 量贩二货:耶??忠言傻妈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忠言逆耳:因为之前跟他在QQ上聊了几句,他刚下。 徐逆一本正经地打出这句话之后,扭头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好险,都怪自己一时嘴快,差点就露出马脚了。 第三章 此时手机响了起来,徐逆一看来电显示是母上大人,丝毫不敢怠慢,立即接听。 “小逆,还没睡呢?”徐母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是啊,”徐逆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笑着应道,“就要睡了。妈你这么晚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想提醒你一下,明天是周六,别忘了去跟陈阿姨的女儿见个面,就上次给你看过照片的那个。” “唔……?”徐逆转着眼珠子想了半天,才隐约想起几天前依稀隐约貌似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姑娘,听说学历不错,是个硕士。 徐母一听他这支支吾吾的反应,便猜到他又把这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你这孩子,是不是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没有没有,陈阿姨的女儿嘛,我记着呢,叫陈……陈什么来着?” “陈阿姨的女儿姓赵,不姓陈!!!”徐母终于愤怒地咆哮了。 “是是是,姓赵。妈你淡定,这么容易激动,会老得很快的。”徐逆油腔滑调地敷衍着。 徐母还在电话那头喘气:“我不老死,也要被你气死了。” 徐逆只能哄着她:“好了,妈,我知道了,明天去跟那位赵美眉相亲嘛,我一定去,您先睡吧,都这么晚了还惦记这事儿。” 徐母还在叨叨絮絮地嘱咐:“陈阿姨的女儿是个硕士,涵养好着呢,你在她面前说话注意点,可不能再给我丢脸了,听见没有?” “知道知道,您儿子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啊,我会注意的。您快睡吧,晚安啊,Mua~”徐逆非常腻歪地对着手机亲了一口。 挂了电话之后,徐逆仰头靠在椅子上,重重叹了口气——又是相亲,没完没了地相亲,这都第几个了? 第二天,程宴很早便醒了过来,发现身上有些黏糊,于是果着身子去浴室里冲洗了一下,再出来时,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 因为是周六,左右没什么要紧事,程宴便又懒洋洋地趴回床上去,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约摸睡到上午十点的时候,他听见枕边传来一声短信的提示音。 他迷迷糊糊地打开看,发现是徐逆发来的短信:“过五分钟之后打个电话给我,江湖救急!” 程宴眯起眼睛看了一会,然后撇了撇嘴,自言自语:“这家伙,又要开始自编自演了么?” 不过这么一来,程宴倒是渐渐清醒了。他缓缓坐起身,掐着时间等到五分钟之后,非常准时地给徐逆拨了一个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却不知是在跟谁说话:“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远处传来女子温婉的声音:“没关系。” 程宴静静听着,勾着嘴角没有吭声,便听徐逆在那头开始自说自话—— “……哎程总,一大早打我电话什么事儿啊?” “……设计图?还没完稿,还差一点儿……” “……马上要交?不是吧?今天周六诶……” “……可是我还有重要的事情……” “……可这这……真不太方便……哎哎程总您别发火,我马上赶出来给您还不行吗?” 然后便听那温婉的女子在一旁说:“徐先生有要紧事?” 徐逆捂着手机小声解释:“我还有个设计图没赶出来,这不……顶头上司催命来了,勒令我今晚之前必须交稿。” “那……要不您先忙吧。” “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 “不会。”女子顿了顿,略有些犹豫,“不如我们下次……” “喂喂——哎,程总,您别急啊,我这不正往公司赶吗,消消气消消气,我保证,今晚之前一定把设计图发到您邮箱里!” 然后电话喀嚓一声挂了。 程宴握着手机,趴在床边憋笑憋到内伤,心想徐逆这家伙的表演功底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只是可怜了那个不知名的相亲姑娘,就这么被他忽悠过去了。 约摸过去了二十分钟,别墅门铃响了起来。 程宴起身去看了看可视屏,果不其然,来访者正是徐逆那厮。 他按下大门的开启键,不久之后,徐逆便开门进来了。他一进门便嚷着口渴,程宴指了指一旁立着的大冰柜:“自己拿。” 徐逆也不客气,径自走到冰柜前,拿了一瓶冒着寒气的冰可乐,一口气灌下大半瓶。 “这是第几次了?”程宴慵懒地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今日的报纸。 “不记得了。”徐逆抹了抹嘴巴,又仰头接着灌。 “我说你啊,同样的伎俩玩了这么多次,居然还没有被你妈发现,真是奇迹。” “我妈心思比较单纯,”徐逆厚着脸皮笑,“这么单纯的老人家,这年头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但是你也不能就这么糊弄她一辈子吧,徐逆。”程宴说着,抬起头看着他,“要么摊牌,要么妥协,总有一天,你要做出选择的。” “……我知道。”徐逆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仰起头靠在沙发背上,一条胳膊有气无力地搭在额头上,喃喃道,“其实我何尝不想妥协算了,像别人一样结婚生子,了却她老人家一桩心愿。可是我办不到啊,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对着一个女人要怎么过完这一辈子。” 程宴似乎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低下头继续看报纸,没有再说话。 过了十几分钟之后,程宴翻完了所有的报纸,站起身时,发现徐逆依然仰着脸靠在沙发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程宴完全没了言语,定定看了片刻之后,走过去拍了拍徐逆的胳膊:“喂,别在这儿睡啊,还没吃饭呢你就开始午睡了?” 徐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道:“现在几点了?” 程宴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一点了。” 徐逆想了想,冲程宴讨好地笑:“你一定还没吃早饭吧,要不连着中饭一起吃好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程宴看着他,不为所动:“你别以为帮我做顿饭,我就会收留你。” 徐逆只好耷拉下肩膀装可怜:“你就让我在你这儿避避难呗,我之前电话里说了要赶工到今天晚上的,万一提前回去了被我妈抓到,不就彻底穿帮了。” 程宴被他那可怜兮兮的表情逗笑了:“喂,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卖萌可耻的好么。”他顿了顿,又说,“我想吃什么,就给我做什么吗?” “那当然,我的厨艺可是连我妈都甘拜下风的。” “好吧,那我不客气了。”程宴说着,随手捞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菜单,拿起笔勾勾画画。 徐逆看得嘴角直抽:“你这菜单哪儿来的?” “前几次尝过你的手艺之后,就把菜名记下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你真是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过奖过奖。” 这天中午,程宴美美地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之后,摸着鼓胀的肚子感叹:“徐逆,你做Gay实在太浪费了。” “怎么说?” “凭你的才貌和手艺,在女子择偶排行榜中绝对名列前茅。如果你不是个Gay,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啊。” 徐逆失笑,接着他的话道:“说得也是。不过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了我才貌和手艺,就难免要收回一部分东西,否则我岂不是太完美了?” “啧,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程宴说着,起身要去午睡。 徐逆叫住了他:“你别吃完就睡啊,会长膘的。” 程宴指了指自己的身体:“你确定我这身子养得起膘?” 徐逆哑口,对于程宴这种怎么吃也不会胖的体质,他真是羡慕嫉妒恨得无话可说。 任劳任怨地洗完所有的碗筷之后,徐逆走到二楼主卧门口张望了一下。 程宴白天睡觉的时候,没有关门的习惯,此刻他正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玩手机。 “还没睡呢?”徐逆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程宴瞟了他一眼:“有什么话直说。” “咳,能不能借你电脑用一下?我还欠着拉郎配最后一期的干音,今天不录好发给她的话,她又要对我狂轰滥炸了。” 程宴指了指书房:“自己去用呗,密码没变。” “谢啦。” 徐逆跑进二楼走廊尽头的书房,麻利地开机输入密码。因为以前也在程宴这里借用过电脑,密码什么的也比较好记,所以开机完全无障碍。 打开桌面没多久,便听见右下角传来嘀嘀嘀的QQ信息提示音。 徐逆这才想起,程宴的QQ设置的是开机自动上线,这会肯定是隐身登陆状态了。 考虑到个人隐私问题,他觉得还是把QQ关掉为好。但是点击退出的时候一时手抽,反倒把对话框给打开了。 徐逆内心坦荡,心想既然是操作失误,大不了把重要的信息保存下来,回头提醒程宴看一下就是了。 于是他一条条阅读过去,将无用的信息过滤掉,剧组的重要信息则统一复制在一个文档里面。 然后,他看到一个备注名为“杨潜”的ID发来的一条信息:“程宴,好久不见。”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莫名透出一丝欲语还休的味道。 徐逆皱起眉,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不悦感。他盯着那条信息反复看了几遍,鼠标在对话框下方的关闭按钮上流连良久,突然自失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神经过敏得莫名其妙。 最后呼出一口气,将这条信息也复制在了文档里面。 第四章 徐逆录完音之后,将干音打包发到拉郎配的邮箱里,然后便下线退出了电脑。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徐逆经过程宴的卧室时,发现程宴还在睡。 他不由感慨,这家伙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休息日在家里一天能睡上十二个小时,这样睡下去难道都不会睡成智障的吗? 这般想着,他耸了耸肩,写了张字条贴在卧室门板上,提醒程宴醒来之后记得开电脑看留言。 离开程宴家之后,徐逆百无聊赖地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到了差不多晚饭饭点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公寓。 钥匙插入门锁转了一圈,徐逆便敏锐地皱了皱眉。 他没有立即开门,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脸上换上了苦瓜脸,两个肩膀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 然后,他才打开门走进去。 果然,徐母就端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他回来。 “妈?”徐逆佯装惊讶地喊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徐母面色不善,但视线落在徐逆脸上时,立即皱起了眉:“你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么邋遢的样子?” 徐逆走到镜子前照了照,然后满不在乎地爬了爬头发:“哦,今天加班忙,连饭都没顾得上吃,下午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就弄成这样了。” 徐母显然是从相亲姑娘那儿打听到了事情的大概,所以才特地跑来徐逆公寓里守着,此时终于开口抱怨了:“你们那领导也真是的,有什么工作非得逼着人休息日赶出来,这还有没有劳动法了?好好一个相亲日子,就这么黄了……” 徐母一旦唠叨起来,那是几个小时都说不完的。 好在徐逆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聆听母亲教诲,还时不时义愤填膺地附和几句,把自己那位根本就不存在的顶头上司程总批得体无完肤。 终于,徐母注意到徐逆经常会用手捂着胃,问道:“你胃不舒服?” 徐逆有气无力地提醒她:“妈,我还没吃饭……” “哦哦,我差点给忘了。”徐母赶忙站起身,张罗着要给徐逆做饭。 “妈,别忙活了,干脆出去吃吧,等你做好了我还不得饿死。” 于是母子俩去了附近一家快餐店,随便点了几样菜,解决了一顿晚餐。 徐母一边吃饭一边又在唠叨徐逆的终身大事,徐逆也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嗯嗯啊啊地敷衍几句。 吃完饭之后,徐母的牢骚也发泄得差不多了。徐逆送她上计程车的时候,徐母还不忘叮嘱他:“回头记得给陈阿姨的女儿打个电话,好好跟人家道个歉,听见没有?” “一定一定。”徐逆点着头,目送计程车渐渐远去。 然后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徐母话里的意思是很明显的,不过是希望他好好挽回一下那位赵美眉,争取深入发展的可能。 但是徐逆知道,没有这个可能了,因为他是绝对不会给那位赵美眉打电话的。 对方毕竟是个姑娘家,面子薄,又因为学历较高,为人处世总有些矜持,如果男方不主动联系,她也不会放低姿态投怀送抱。 再度回到公寓后,徐逆开机,上线,下意识看了一下程宴的QQ,头像依然是灰的。 现在程宴应该早醒了吧?徐逆心里估摸着,因为知道程宴有在线隐身的习惯,他试探地问了句:“在?” 几秒钟后,对方果然回复:“在。” 忠言逆耳:留给你的便利贴看到了么? 尘埃落定:看到了,谢谢。 忠言逆耳:谢什么,是我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就打开看了。 尘埃落定:呵呵。 徐逆提起这件事,其实是因为想到QQ留言中那个“杨潜”发来的信息,他突然很好奇,程宴看过之后究竟会是什么反应。但是程宴回复的“呵呵”两个字,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网上熟悉尘埃的人都知道,尘埃很喜欢用“呵呵”来应对别人,比如和陌生人无话可说的时候,被剧组里的腐女们调戏的时候,被黑粉们无理取闹掐着的时候,他都是“呵呵”了之,看起来似乎一点脾气都没有。 所以尘埃在网配圈是公认的脾气最好最没有架子的大神,合作过的剧组成员都挺喜欢他的。 徐逆没见到尘埃本尊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在与程宴两年的亲密接触之后,他才深深地体悟到,程宴那不叫脾气好,他只是懒得在网上与人较真,现实中的程宴可没这么好糊弄。 此时量贩二货的QQ信息发了过来:忠言傻妈,尘埃傻妈答应接剧了!!! 忠言逆耳:哦,已经联系上了?你效率不错嘛。 量贩二货:嗷~~被忠言傻妈夸奖了好开森>///< 忠言逆耳:…… 量贩二货:忠言傻妈,尘埃傻妈已经进剧组群了,你也来吧。 忠言逆耳:好。 于是量贩发了个入群邀请,忠言一进去,便看到量贩二货在群里撒欢:忠言和尘埃两位傻妈都进来啦,小的们速速出来接驾~~! 一时间,群里五花八门的ID以及五颜六色的字体轮番刷屏,看得忠言眼花缭乱,根本插不上话。 他点开尘埃的私Q问:你进群多久了? 尘埃落定:比你早两分钟。 忠言逆耳:他们就一直这样闹腾? 尘埃落定:可能吧,我进了之后觉得眼晕,就屏蔽了。 忠言逆耳:……还是你牛叉! 尘埃落定:呵呵。 此时剧组群里的妹纸们撒欢了半晌不见两位正主出现,于是四处呼唤正主。 主役攻-忠言:我说,你们得体谅尘埃傻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刷屏尽量悠着点,免得他眼晕。 策划-量贩:囧rz~~尘埃傻妈,我们错了,您别躲着不出来,我们尽量克制着不刷屏就是了。 编剧-小猩猩:昂~~忠言傻妈真是处处护着他家尘埃大神,萌了我一脸血! 主役受-尘埃:……小猩猩你确定他这是护着我而不是趁机损我? 编剧-小猩猩:尘埃大神,您要相信,忠言傻妈字里行间都透着他对您森森的爱啊! 主役受-尘埃:……呵呵…… 主役攻-忠言:……哈哈…… 编剧-小猩猩:楼上两位夫唱夫随神马的不要太萌!【捂眼】 主役攻-忠言:剧组人齐了吗? 策划-量贩:还差一个攻二没进来。 主役攻-忠言:攻二CV定了? 策划-量贩:对了,进击,攻二那个CV试音过了吗? 导演-进击控:过了,我刚听完,要不你也听听? 策划-量贩:不用了,我相信你的判断。过了就拉他进来吧。 导演-进击控:好。 主役攻-忠言:攻二的CV是哪位? 编剧-小猩猩:捂脸,忠言傻妈已经开始打探情敌的信息了咩? 主役攻-忠言:哈哈,那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导演-进击控:回忠言傻妈,攻二的CV是个新人,据他自己说,以前没有配过耽美剧,这是第一次。不过我觉得他的配音功底很不错哦,新人会犯的毛病他一个都没有。 策划-量贩:哇,听起来似乎很有天分呢。 编剧-小猩猩:捂脸,忠言傻妈有危机感了吗?情敌实力不弱哦~ 主役攻-忠言:嗯吭吭吭,我对自己有信心。 编剧-小猩猩:哇,忠言傻妈的斗志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吗! 此时攻二的CV被拉入群中。 导演-进击控:小醉进来啦,小醉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攻二-醉卧:大家好。 新人看起来很乖,于是一群妹纸又蜂拥而上调戏新人去了。 徐逆虽然之前说要摸清敌人情况什么的,但那毕竟是玩笑话,对待一个新人,他还是比较热情的,当即便凑热闹地上去跟醉卧打招呼。 醉卧也规规矩矩地回了个招呼,然后便问:“尘埃在群里吗?” 编剧-小猩猩:耶?小醉一进来就找尘埃大神是为哪般…… 策划-量贩:难道说……两攻争夺战要提前上演了吗? 攻二-醉卧:两攻争夺战? 编剧-小猩猩:肿么觉得小醉有点呆萌属性哈哈! 攻二-醉卧:那是你的错觉…… 导演-进击控:小醉别听她们瞎说,尘埃大神应该还在群里潜着的。 徐逆看到这里,私Q了一下程宴:“还闭着群呢?群里有新人指名求见哦。” 尘埃落定:找我? 忠言逆耳:是啊,据说是配攻二的CV,你不去接见一下? 片刻之后,尘埃便在群里现身了。 攻二-醉卧:尘埃,你好。^_^ 主役受-尘埃:……阿醉? 攻二-醉卧:是我。^_^ 尘埃没有再说话。 群里的气氛开始微妙起来,几个妹纸开始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新人和尘埃大神是旧识吗?新人是什么来头?” 但是尘埃和醉卧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徐逆盯着屏幕,渐渐皱起了眉。他私Q了一下尘埃,对方依然没有反应。 不好的预感渐渐爬上心头,徐逆忍不住给程宴拨了个电话,但是电话没有接通,对方一直占线。 第五章 汇报一下身体康复情况吧,前两天是只能在床上躺着,这两天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只是还不能久坐。 这几天会陆陆续续贴一些,但是没办法保证正常日更,大家见谅撒~~ 却说程宴在剧组群里与醉卧交谈了没两句,便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显示。 “喂,程宴吗?”电话那一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程宴早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笑着往椅背上靠了靠:“难为你还记得我啊,怎么换号码了?” “既然在新的城市安家落户,换号码也是必然的吧。”对方笑道,“这不,我一安定下来就联系你了,还算有良心吧。” “难道不是为了在网上调戏我吗?” “本来还想披着马甲多调戏你一阵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识破真身了,真没劲啊。” “‘醉卧’和‘醉卧沙场’这么相近的ID居然还好意思说是马甲,你以为别人的智商都像你一样低吗?” “好啦好啦,瞒不过你是正常的,但是剧组里那些小弟弟小妹妹们不就被我蒙混过去了吗哈哈哈。”醉卧爽朗地大笑起来。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抽风杀回圈里来了?” “也不是突然抽风啦,几个月前我无意间听见邻居家一个小妹妹在听一部广播剧,我一听就听出你的声音来了,虽然这几年你的声线变化很大,但我是谁啊,你不论怎么变都逃不过我的耳朵的啦。然后我就开始上网查找你的信息了,没想到你回国之后又披着原来的马甲高调复出了,真是可喜可贺。然后我就想给你一个惊喜啊,想来想去,就想了这么一招……” “嗯,你想来想去的结果,惊是没有,喜倒是不少。”程宴笑着接口,“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梦想实现了吗?” “哎,梦想什么的,就别提了。” “怎么?” “我一年前就已经辞职了。” “啊?” “不过不是别人炒我,是我炒别人,你放心,我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醉卧顿了顿,又说,“不过杨潜那家伙可比我混得好多了。” 程宴的气息明显凝滞了一下,片刻之后,才神色泰然地问:“他……还是在配译制片吗?” “是啊,这家伙有实力,头脑又好,为人处世左右逢源,窜得快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他现在基本上接的都是主要角色了,前途无量啊。” 程宴握着手机,没有接话。 醉卧听程宴不出声,于是问道:“对了,前阵子杨潜还跟我打听你来着,我说你两年前就已经回国了。他有联系你吗?” 程宴看了一眼电脑桌面上放着的那个文档,里面最后一句留言,就是杨潜发过来的问候。只不过他到现在还没有给对方回复。 醉卧见程宴依然不出声了,又说:“程宴,当初你们分手那会,我看得出来,杨潜心里也挺难过的,他这几年一直单着,别人给他介绍了多少个女朋友他都没答应,我估摸着,他是不是还在等你啊?” 程宴沉默了片刻,低声笑了一下:“谁知道呢。” “程宴,别怪我多嘴啊,我就想替他问一句,如果他想跟你复合,你会答应他吗?” “不会。” “这么决绝?” “不是决绝,只不过……觉得没有复合的必要而已。” “我说……你们当初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啊?” “不存在什么误会,”程宴的声音显得十分平静,“道不同,不相为谋,仅此而已。” 醉卧无言以对,最后低低叹了一句:“你们俩啊……不论是自尊心还是倔脾气,都是如出一辙地相似。” 程宴和醉卧聊了大约半个小时,等挂了电话之后,才发现那个被他冷落在一旁的剧组群,已经找他们找翻了天。 回到剧组群的醉卧,立即被群里的妹纸们围观并逼问他与尘埃大神的关系。而醉卧自从被尘埃识破身份之后,便干脆撕掉了纯情新人的伪装,放开尺度毫无下限地跟众妹纸们互相调戏了起来。 程宴一边默默窥屏一边忍不住笑,醉卧这家伙就是个色胚,遇上这么多御姐萝莉围着他转,还不乐疯了。 他翻看了一下手机中的来电记录,发现有三个未接电话来自徐逆,于是他拨通了徐逆的电话。 “徐逆,你刚才找我?” “嗯,”徐逆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原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所以……” “哦,遇到了老熟人,所以多聊了几句,没顾得上群里,抱歉。” “是那个醉卧?” “是啊。” 徐逆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一紧,听得出来,程宴此刻心情不错,是因为这个醉卧的关系吗?徐逆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你跟醉卧……”徐逆问得有些犹豫。 “醉卧沙场。” “什么?” “你不是想打听他的消息吗,我直接告诉你好了,他跟我一样,也是以前退圈的人,退圈以前,他的名字叫醉卧沙场。” 徐逆想了想,咕哝道:“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啊。” “你应该有听过,之所以没有到如雷贯耳的程度,是因为他以前配的耽美剧不多,大部分是视频配音和全年龄广播剧。” “所以他这一次回来,是打算装新人么?” “呵,算是吧。” “装新人可耻啊!”徐逆由衷地发出感慨。 “这人就喜欢恶作剧,”程宴笑着道,“由着他闹吧,我们权当看戏好了。” 既然程宴说不要插手了,徐逆自然没有什么立场去揭穿醉卧的身份。不过从这一刻开始,他可不敢再小觑醉卧这个家伙了,而是将对方放在了敌人的位置上来看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说之前只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那么现在,他是非常认真地把这八个字上升到了战略高度。 虽然醉卧沙场是老人没错,但他披的马甲显示他是个新人。如果在配剧的时候他被一个“刚入圈的新人”给比下去了的话,那真是颜面尽失了。 所以这一次,徐逆堵上了自己的尊严,默默发誓要与醉卧一较高下。 当天晚上,徐逆连夜将醉卧沙场当年配过的作品全部翻了出来,一部部听过去,并对照醉卧的感情处理方式,揣摩他如果在配这部剧的时候,可能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而作为主役攻的自己,要如何才能在各方面压制住他。 分析了一晚上之后,徐逆非常悲催地发现,整部剧从头至尾,主役攻和攻二几乎没有一场对手戏,因为攻二是敌国的国君,国君没有亲临战场与敌军将领对话的必要。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要与醉卧较量,必须在各自与尘埃的对手戏上间接性地作比较了,谁与尘埃配戏更默契,谁才是胜出的一方。 第二天是礼拜天,程宴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睡到日上三竿,而是早早地被门铃声吵醒了。 “谁啊?”程宴眯着眼睛看着可视屏幕,语气中透出强烈的不满。 “哈罗。”徐逆在镜头前夸张地打着招呼。 程宴放他进来之后,睡眼惺忪地瞪着他:“大清早跑我这儿来干啥?” 徐逆晃了晃手里已经打印成册的剧本:“找你对戏啊。” 程宴接过剧本翻了翻,然后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徐逆:“配个剧而已,你居然还跑上门来对戏?” “虽然只是普通的广播剧,我们也必须严肃对待不是么,这是态度问题!”徐逆说得一本正经。 程宴依然心存疑窦,不知道这个向来做事吊儿郎当的徐逆,这会究竟抽的哪门子风。但考虑到自己还衣衫不整着,于是挥挥手让徐逆去客厅歇着,自己则进了盥洗室。 十几分钟之后,程宴将自己收拾齐整出来时,看见徐逆已经拿着剧本很认真地在念了,看样子说要对戏什么的不是装的。 “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程宴咕哝着,在徐逆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徐逆,怎么突然这么认真?” “这个嘛……”徐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隐忧,“我昨晚听了醉卧沙场以前配的剧,觉得他实力不俗,所以……” 程宴睁大了眼睛:“就因为这个?” “好吧,我知道我的这种想法有些幼稚,但是……” “我没有觉得你幼稚。”程宴摇了摇头,脸上没有嘲弄的表情,“相反,你这样突然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挺帅的。”程宴看着他,歪头笑了一下。 徐逆心里隐隐颤了一下。程宴并不是第一次夸他帅,以前徐逆听了也就当是普通的恭维或是玩笑,轻松应付过去了,但是这一次,他突然有些应对不能,不知为什么,觉得程宴歪着头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 却听程宴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他这一次披着马甲回到圈里,玩票的性质居多,究竟会不会全力以赴地配好剧还难说。但就算你输给了他,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 “我知道,他是老前辈嘛……” “不是这个问题。”程宴摇了摇头,“问题在于,你是业余的,而他是职业的。” “哈?”徐逆瞪大了眼睛。 程宴摊了摊手:“确切地说,他曾经是职业的,后来听说辞职了。” 徐逆哑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做一名职业CV,这是网配圈里多少业余CV们的终极梦想,很多人想进那个门,却在门外被撞得头破血流,还有更多的人,根本连门在哪儿都摸不着。 这个醉卧沙场既然已经迈入了那个门槛,为什么还要退出来,这样放弃岂不是太可惜了? 第六章 程宴虽说答应了接《宿敌》这部古风耽美剧,却还没有认真看过剧本。当初他答应下来的理由其实跟徐逆差不多,只不过觉得有老搭档合作的话,对手戏配起来会比较方便罢了。 此时徐逆找上门来对戏了,他才耐下心来把剧本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将剧情了解了个大概。 看完之后,他抬起头,发现徐逆正拿一双探究的眼神盯着他看。 “看着我做什么?”程宴不经意地问。 “我在想……咳,没什么。”徐逆似乎临时想起了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想什么就说什么呗,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风格。” “那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 “不会。” “我就想问问,那个醉卧,是不是你以前提到过的那个分了手的男朋友。” 程宴一怔,继而失笑:“你的脑洞还真大。” “哈?” “歪歪潜力不错。” “喂,猜错了就错了,不用这样奚落我吧?” “其实我现实中的朋友不多,醉卧算是跟我关系比较铁的一个,他祖籍在东北,骨子里有东北人豪爽义气的一面,是个不错的家伙。”程宴说着,摊了摊手,“不过很遗憾,他是个直男,对男人没兴趣,平生最大嗜好就是调戏小姑娘。” 徐逆听了撇撇嘴:“像他这样的人混入耽美圈,还不是狼入了羊窝。” “是狼入了狼窝吧,”程宴笑着纠正,“只不过血统不同。色狼入了耽美狼的窝,看他们窝里斗不是也挺有趣的?” 徐逆想起群里那些看见男人就两眼发亮脑洞大开鼻血直流的彪悍妹纸们,忍不住心有戚戚。 想当初他初入此圈,可是花了小半年时间把自己全身皮毛磨厚,才得以在到处都是耽美狼的世界里混得如鱼得水。 没想到醉卧那家伙,只用了区区一个晚上,就已经和群里那些妹纸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这份功底真是让他自叹弗如。 但是自从确定了醉卧并非程宴的前男友之后,徐逆原本堵了一晚上的心口突然豁然开朗了。他甚至自信心爆棚地想,职业的又怎样,还不是退下来了,业余的要想胜过职业的,也不算什么登天的难事吧? 这天上午,两人照着剧本对戏对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程宴捂着肚子喊饿了,徐逆才意识到,程宴还没有吃早饭。 “要不,我给你煮点粥去?”徐逆又开始跃跃欲试地想要炫耀自己的厨艺了。 但是程宴偏偏不给面子:“煮粥太慢了,不如你帮我去小区外头买点早餐吧,不远的,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徐逆看着他:“你这是拿我当跑腿的使唤呐?” 程宴面不改色:“既然是你主动来找我对戏的,这点代价难道付不起么?更何况,”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补充了一句,“出个门太麻烦了,我懒得换睡衣。” “……”徐逆听得嘴角直抽,“程宴,如果有一天你死了,绝对不可能是寿终正寝或是意外事故,你绝对是懒死的!” “哎呀,借你吉言啊。”程宴笑眯眯地目送徐逆忿然出门。 十几分钟之后,徐逆提着包子和豆汁推门进来时,看见程宴盘腿坐在沙发上,膝盖搁着笔记本电脑,插着耳塞聚精会神地不知在看什么。 “你来看这个。”程宴抬起头看见徐逆,于是朝他招了招手。 徐逆凑过去看了看,是一部国产动漫电影,两年前曾在电影院里上映过。 国内的动画片大部分面向的观众群体都比较低龄化,也没有太过深邃的内涵可以挖掘,虽然这部电影在当时看来还是颇受好评的,但徐逆对国内动漫固执地抱有偏见,愣是没去瞄过一眼。 “你怎么突然想起看动画片了?”徐逆斜睨程宴。 “不是我看,是给你看的。”程宴说着,将耳塞取下来,塞进徐逆耳朵里,“你不是总想着要超越醉卧么,那些早年的广播剧已经无法体现出他现有的真实水平了,要听就得听他的商配剧。” 徐逆一听这话,神色立即肃穆了几分,接过笔记本电脑,问道:“他配哪个角色?” “男主角的师傅、孤山道人,还有路边行乞的年轻乞丐。” “三个?”徐逆咋舌。 不过仔细想想,一人多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在网配圈就不少见,能者多劳嘛。更何况在商配圈,能少用一个CV,就节省了一笔成本啊。 一个半小时之后,徐逆看完了整部动画片,然后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重重吐出了一口气。 程宴一直在一旁忙自己的事情,此时抬头看了徐逆一眼,开口问道:“感觉如何?” “很强。”徐逆只能由衷地奉上这样两个字。 如果说之前他还认为一人多役没什么的话,那么此刻,他才算是真正对醉卧服气了。因为网配圈中常见的那些一人多役,和醉卧这种职业级别的,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有些CV音域很宽,可以伪出很多种不同的声线,所以网配圈有些剧组为了节省人力,或者单纯制造噱头,会让有条件的CV多分担些角色,通常是一个主要角色加几个龙套,或者干脆包揽所有龙套角色。 但这些角色有个特点,就是各种声线之间落差比较大,比如青年与老者,御姐与萝莉,正太与大叔,甚至人类与妖魔,这样的角色落差,能让听众轻易分辨出不同的角色,更重要的是,CV自身能明确清晰地界定不同角色的不同声线,就算在演绎的时候声线出现略微的误差,也不至于误差大到将两个角色混淆起来。 但是醉卧配的这三个角色,除了年轻乞丐二十多岁外,男主角师傅和孤山道人都是四十多岁,一则超出醉卧本音年龄太多,二则两个角色之间的年龄差距太小,性格特征又不够分明,相近的年龄和相似的人物性格,硬要在声线上明确区分开来,这个难度就很大了。这时候考验的是CV在声线演绎上的微调技能,技术不到家的话,很可能出现两种声线的混淆。 而徐逆在回顾自己观看的过程中发现,如果不是程宴事先告诉他,男主角师傅和孤山道人这两个角色都是醉卧所配,恐怕他压根听不出来,这两种声线竟会出自同一人之口。 这才是……职业CV的真实水平吗?徐逆感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之前还爆棚的自信心,此刻早已被打回了原形。 程宴歪头看着他:“怎么,泄气了?” 徐逆没有搭腔。他的确很泄气,还有些莫名地负气,觉得自己这副模样落在程宴眼里,一定十分可笑。 程宴缓缓收起手中的报纸,在徐逆身边坐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要打击你的自信心,”程宴声音低缓地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论醉卧的水平如何,你和我一样,都只是业余玩玩而已,不需要去跟职业的较真吧?只要我们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就没必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了。” 徐逆回味半晌,转头狐疑地看着程宴:“我们?” “是啊。” “你跟我?” “没错。” “我们俩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 “我不也是业余的?”程宴一脸的理所当然,“业余的自然是要和业余的结成统一战线。” “对啊,”徐逆一拍手掌,顿时心情大好,“我怎么忘了你也是业余的!” 程宴鄙视他:“我说……这会儿你又在爽些什么啊?” 这天晚上,剧组第一次组织PIA戏,先是PIA了主役攻受的戏份,因为白天正好对过戏,徐逆和程宴搭配得十分默契,很自然地一遍就过了,尤其是感情戏升华的部分,两人的感情都衔接得比较到位,听得几个妹纸嗷嗷直叫。 再然后,是攻二和主役受的部分。醉卧选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帝王攻声线,配得也是中规中矩,既没有盖过主役的风头,也挑不出什么瑕疵,听起来就像是个非常尽责的陪衬角色。 徐逆一直竖着耳朵耐心听到最后,心中非但没有一丝喜悦,反而越发感慨醉卧的高深莫测。 有的时候,并非最出彩才是最好的,能把一个配角应有的存在感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不过于出挑,也不过于透明,这才是职业素养的真正体现。 PIA完当晚的剧情之后,大家看时间还早,便进入了闲聊模式。 醉卧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想不想试试在录音棚里录制的感觉?” 众人一听果然来了兴趣,但很快策划量贩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可惜我们没有这样的条件啊。” 醉卧笑道:“我邻居是玩音乐的,他家里有专业的录音棚。如果你们过来D城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他的录音棚里借用两天——这部剧不长吧,突击个两天应该可以搞定吧?” 妹纸们一听居然有这等好事,顿时都兴奋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能在录音棚里录制,就意味着这是一次剧组人员的集体网聚啊,作为主役攻受的忠言和尘埃肯定也会出现,那岂不是同时能见到两位大神了? 众人于是七嘴八舌地鼓动两位主役一起去。 程宴想着,反正也很久没跟醉卧见面了,不如趁此机会叙叙旧,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徐逆见程宴答应,自己也没必要端着架子,于是也松了口。 于是大家将面基的时间定在了下个周末,网聚、录音两手抓。 第七章 一周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到了这周的周五晚上,徐逆打电话和程宴约定行程。因为徐逆有车,所以他决定自己开车去,顺带地把程宴也捎上,总比坐汽车火车什么的要灵活机动。 程宴原本就不喜欢自己开车,有了徐逆这个免费司机当然是乐得轻松。 两人约定在第二天早晨六点出发,不堵车的话,四个小时之后应该能抵达D城。 结束通话之前,徐逆还不忘叮嘱一句:“今晚睡觉前设个闹钟,免得明早睡过了头。” 程宴淡淡道:“有要紧的事情的时候,我从来不会睡过头。” “啧,我认识你这么久,就从没见过你哪次不睡懒觉的。”徐逆不予苟同地吐槽他。 结束通话之后,程宴放下手机,视线落回到电脑屏幕上,正中央开着他与杨潜的QQ对话框。 自从上周杨潜发来一句简单的问候之后,程宴一直没有给予回复,或者说,他还没有想好究竟该怎么回。 六年前,他们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结束了情侣关系,随后程宴便带着弟弟程函因出国治疗去了,两人再没有过任何联系。如今杨潜却像个老朋友一样轻松随意地问候他,仿佛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但是程宴不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事实上,分手前夕的一次次争吵,一直像噩梦一样在他心头挥之不去,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在日积月累中化作顽固的毒瘤,拔了太痛,留着又难受。 一周之后,没有收到程宴回音的杨潜,又若无其事地发了一条信息过来:“程宴,听阿醉说,你要来D城了?有空我们见个面吧。” 程宴盯着这句话看了良久,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是句号,不是问号。 掌控大局,胜券在握,主动出击——非常符合杨潜一贯以来的处事风格,就像六年前两人交往时的相处模式一样,只要是杨潜提出的要求,程宴往往没有拒绝的余地,比如最初的交往,再比如最终的分手。 至始至终,程宴都是处于被动的那一方,虽然心有不甘,却应对无策。 但是六年过去了,人总是会变,程宴不知道杨潜究竟变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会天真地相信“爱情可以胜过一切”的程宴了。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在对话框内输入一句话:“这一次行程排得比较满,恐怕抽不出空见面了。抱歉。” 然后也不等对方回复,他便关机睡觉。临上床前,他还记得徐逆的嘱咐,设置了一下手机闹铃。 第二天早晨六点零五分,徐逆驱车抵达程宴别墅楼下,便看见程宴提着一个简易的行李包等在门外。 “迟到了五分钟。”程宴指了指自己的腕表。 徐逆不满地控诉:“路上等了几个红绿灯而已,要不要这么苛刻啊?” “所以说,关键时刻还是我比较守时。”程宴笑眯眯地总结。 徐逆摇头失笑,不跟他一般见识,下了车接过程宴的行李包,放进后备厢。 程宴坐进副驾驶座,看了看亮着光的导航仪,问道:“路线都清楚了么,不会开迷路吧?”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徐逆撇了撇嘴,随即他似乎猜到了什么,转头看程宴,“我说,你家这么有钱,却从来没见你开过车,你该不会是路痴吧?” 程宴一时没有回话,表情略有些复杂。 徐逆终于抓住了程宴的把柄,哈哈大笑起来:“怪不得很少见你出门,原来是路痴啊!” 程宴刚想反驳,忽听手机响了起来。 “程宴,”电话那头传来醉卧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出发,我好去车站接你。” “我已经出发了,另外我坐的是私家车,到时候我直接去下榻酒店吧,不麻烦你出来接了。” “这样啊,那你路上小心。”醉卧顿了顿,又问,“对了,你知道那个忠言逆耳的手机号吗?我之前忘了问了,都不知该怎么联系他……” “忠言……”程宴下意识看了看一旁开车的徐逆,“你不用专门联系他了,他现在跟我在一辆车上。” “一辆车?”醉卧显得很吃惊。 “是啊,我坐的就是他的车。”程宴坦言。 “你……你们是一起的?” “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啊。” “是……是这样啊……”醉卧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程宴几乎可以听见他在电话那头的喘气声。 “你没事吧,阿醉?” “哦,没事没事,那什么……我一会把酒店地址发你手机上。你们路上开车小心,有什么情况记得跟我联系。” “好。”程宴挂了电话之后,还一脸的莫名其妙。 徐逆在一旁瞟了他一眼:“我说,那位醉卧同学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什么?”程宴没反应过来。 “一听说我跟你在一辆车上,他这声音吼得……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啦。” 程宴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可能,我不是说了么,他是直男。不过他这人的性格就这样,比较喜欢一惊一乍的,闹腾得很。” 四个小时的车程,颇有些无聊。 程宴插上MP3听着音乐,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徐逆推醒过来,睁开惺忪的睡眼,一时间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然后他就看见徐逆一张脸缓缓放大,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瞧。 “你在看什么?” “看你的呆萌样。” “呆萌的属性不属于我,谢谢。”程宴渐渐清醒过来,吐字也清晰了不少。 “啧,防备心真强。”徐逆咕哝了一句,抽身回到自己的驾座上。 程宴坐直了身子,眯起眼睛看向车窗外,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徐逆将车停靠在人行道旁的泊车线内,外面艳阳高照,往来行人川流不息。 他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十三分。“已经到D城了?挺准时的啊。” “那是,也不看是谁开的车。”徐逆趁机得瑟了一下,“喏,现在我们已经到XX酒店门口了,接下来该去哪里碰面?” 程宴给醉卧拨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所在位置。醉卧让他们下车原地等待,他很快就到。 两人相继下车的时候,便听老远有人在喊:“程宴,这边,这边!” 他们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材浑圆的胖子一边往这边跑,一边不住地朝他们招手。 “……这位,就是醉卧?”徐逆有些艰难地修正着自己脑海中关于醉卧的印象。 程宴笑着迎了上去,上下打量那个胖子一番,颇有些惊讶:“我没看错吧,几年不见,居然瘦了这么多?” “那是,”醉卧得意地炫耀,“最近一年,我的饭量从原来的五碗减少到两碗,能不瘦吗。” “喀拉——”徐逆隐约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他张着嘴,心有余悸地把自己的下颚顶了回去。 程宴转身招呼徐逆:“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醉卧,本名梁少秦,不过我们都习惯叫他阿醉。阿醉,这是忠言逆耳,本名徐逆。” “量少轻啊,这名字真不错。”徐逆感叹着,主动握住了梁少秦的手,真心诚意地道,“请继续加油。” “哈?”梁少秦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别使坏。”程宴暗地里给了徐逆一胳膊肘,压低声音警告他。 徐逆闷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程宴转头问梁少秦,“对了,其他人呢,都到了吗?” “有两个小姑娘一个小时前就到了,我把她们安置在酒店里了。”梁少秦说着拿出手机,“要不我通知她们出来见个面?” “还是先去房间放行李吧,另外也得好好收拾一下。”徐逆指了指程宴,“这家伙才刚睡醒,这副模样要是被他的粉丝们瞧见了,形象大打折扣啊。” “也是,也是。”醉卧哈哈一笑,带着他们进了酒店,一边向客服柜台走去,一边说,“我给你们预订了两个单人间,没问题吧?” 徐逆觉得这话似乎问得颇有深意,他瞄了程宴一眼,程宴则冲梁少秦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没有发表意见。 于是梁少秦对客服小姐道:“之前定的两个单间,谢谢。” 客服小姐敲击了一下键盘,略带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这儿客房有些饱和,凑不出相邻的两个单间了,现在只剩下一个三楼的和一个五楼的,可以吗?” “隔得这么远啊?”徐逆皱了皱眉,有些不乐意,随即问道:“那不如就改双标吧,怎么样,便宜又省事儿。”他后一句话是冲着程宴问的,直接把梁少秦给无视掉了。 梁少秦看了看徐逆,又看了看程宴,结结巴巴地出声阻止:“双标……不太好吧?” “怎么了?”徐逆故作不解,“反正都是大男人,没那么多讲究吧。是吧,程宴?” 程宴歪头笑了笑:“怎么方便怎么来吧,我无所谓。” “那就定双标了。”徐逆转身面向客服小姐,迅速敲定下来,“押金我来付。” 程宴耸了耸肩,一副由他做主的样子。 期间梁少秦的目光一直在徐逆和程宴之间逡巡,这两人都是一脸坦荡荡的样子,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们言谈间那种自然而然的熟络感,仔细推敲起来,又似乎不那么简单。 梁少秦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忧虑。 第八章 梁少秦跟着徐逆和程宴进入房间,东拉西扯地半晌不肯离开。 徐逆觉得这胖子一双眼睛盯得人不舒服,于是委婉地下逐客令:“另外几个小姑娘不知到了没有,是不是在楼下大厅里等比较好?” 梁少秦却不知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憨憨一笑:“没事儿,我在这儿等也是一样,反正她们到了会打电话给我的。” 程宴笑道:“阿醉,我看你今天也够忙的,先在床上躺会吧,我和徐逆收拾东西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忙。”梁少秦说着,随便挑了张床边靠了上去,一边开了电视机无聊地换着台。 徐逆看了梁少秦一眼,还想说什么,但在收到程宴的眼色之后,悻悻闭了嘴。 十几分钟后,梁少秦接到一个妹纸打来的电话,说已经到火车站了,不知道酒店的路怎么走,希望有人去接一下。 身为地主,梁少秦去接人是责无旁贷的。 于是他只好暂时结束对两人的监视,出门前还不忘暗示两人:“你们收拾好了,就到楼下大厅里等吧,一会好碰头。” 徐逆一边答应下来,一边非常热情地将他送出了门外。 关上门之后,他走到盥洗室外,侧身倚靠在门边,看着里面正在拿水泼脸的程宴:“我怎么感觉,这梁少秦是在提防我啊?我看上去就这么像坏人?” “你看上去的确不像好人。”程宴取出毛巾细细地擦拭脸颊,漫不经心地接口。 “喂,说话要凭良心,以前我们住的那个院子里,哪个长辈不夸我长得好啊?” “长得好不等于是好人啊。”程宴笑,“没听过一句话吗,脸蛋越好,越不靠谱。” 徐逆撇撇嘴,拉回了话题:“我跟你说正经的,这个梁少秦实在有够难缠的,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直男啊,他要真对你没意思,这么提防我做什么,他管我们住单间还是住双标啊?” 程宴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想起昨天杨潜发过来的那条信息,阿醉将他们此次的行程透露给杨潜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打算撮合他和杨潜吗? 如此真是这样,阿醉今天的态度就比较能够理解了。 徐逆见程宴对着镜子发呆,拿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程宴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了出来,却被徐逆一伸胳膊揽了过去。 “反正时间还早,先啵一个吧?”徐逆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程宴面无表情地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大白天的精虫上脑?” “之前看你刚睡醒那呆萌样,就很想亲你了,可惜路人太多不好下嘴……” “别油嘴滑舌的了,收拾好东西就去大厅吧,阿醉不是说……” “管那胖子说什么,”徐逆一提梁少秦就来气,“他那是想尽办法地阻止我跟你单独相处呢。” 程宴板起脸看着他:“阿醉怎么说也是我的好朋友,你多少给点尊重。” “OK,OK,我错了。”徐逆举手投降,“我不叫他胖子,我叫他量少轻还不成么。话说他父母取名字还真有先见之明,只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程宴早已对他的嘴欠毛病见惯不怪了,面无表情地问:“到底走不走?” “走走。”徐逆立即跟上,嘴上却还不肯停歇,“对了程宴,你说量少轻是你朋友,那我算不算你朋友啊?在你心里面,我跟他的分量谁重一点?” 程宴似笑非笑瞟他一眼:“你也算我朋友?” 徐逆噎了一下,随即厚着脸皮笑:“床伴也算朋友吧?你看,‘床伴’这两个字,衍生成完整的意思就是‘床上的伙伴’,好歹也是‘伙伴’中的一种分支。既然能称为‘伙伴’,那肯定是和‘朋友’的概念比较接近了,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程宴忍着笑意不置一词,拽了他的胳膊将他拖出门去。 两人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了小半个小时,终于把最后一拨人都等到了。 这一次网聚一共九个人,除了醉卧、徐逆和程宴三个男人之外,其余六个都是小姑娘。梁少秦算是最先跟这几个妹纸碰头的人,所以便由他来作介绍。 策划量贩和编剧小猩猩都是在校大学生,量贩网上比较活泼,现实中则有些腼腆;小猩猩性格外向,就跟在网上一样咋咋呼呼的话很多;导演进击控则已经工作了,性格相对比较沉稳一些。 另外三个妹纸,一个是女配CV半砂,两个是龙套CV蔷蔷和孽雪,也都是在校的学生,蔷蔷年纪最小,还在读高中。 其实如果仅仅是在录音棚里录音的话,几个主要角色录下来就OK了,其他的龙套君各自在家里录好了交给后期就成。但这几个小姑娘反正是在假期,一听说可以见偶像,自然是不管多龙套也要跑这一趟了。 六个妹纸经梁少秦介绍之后,都是两眼冒心得看着徐逆和程宴,心里都在想:“这两人不论是外形还是身高看起来都是绝配,不在一起实在是暴殄天物!” 九个人一起去肯德基吃中餐,进击控和梁少秦负责去买东西,其他五个妹纸就围着徐逆和程宴继续发花痴。 程宴在女孩子面前不怎么说话,只是专心玩着自己的手机,任由她们围观。徐逆则不甘寂寞地跟着她们瞎闹,【逆尘而上】CP楼里面妹纸们脑补的经典段子,他也能说上几个,把妹纸们激动得差点没就地打滚。 却不知,此时正在另一边排队买东西的梁少秦和进击控,发生了以下一段不为人知的对话—— “我刚才听见你们一直在说‘逆尘绝配’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逆尘’?”进击控有些诧异。 “求解释……”梁少秦眨巴着眼睛,露出一脸旺盛的求知欲。他虽然是胖纸,但胖纸卖起萌来也是个萌胖纸。 于是进击控耐心给他解释逆尘CP的由来。 “所以说,网上都在歪歪他们是一对?”梁少秦有些惊讶,“网上这样传,他们本人知道么?” “当然知道啊。”进击控颇有些自豪,“比如我们这个剧,就是专门为他们量身定做的,这一点他们也都知道的。” “程宴……我是说尘埃,他没有否认过?” “否认什么?” “比如说他其实和忠言不是一对,你们误会了什么的。” 进击控奇怪地看着梁少秦:“这种事情,就算不是真的,也不用这样认真地澄清吧,网上不过是歪歪而已。”她顿了顿,“更何况,尘埃大神本人的确没有特别澄清过什么,这种玩闹的事情,大家都懂的。” “那忠言呢,他有没有表示过什么?” “忠言嘛,”进击控笑了一下,“他这个人就比较玩得开啦,有时候心情好了也会跟着凑热闹什么的,而且尘埃大神也从来没有对这种事情生过气。既然两位正主都是这样的态度了,逆尘粉们才会更加明目张胆地歪歪他们两个啊。” 梁少秦皱着眉头沉默了下来。 进击控却把注意力转到了梁少秦身上,目光幽然:“老实说,一开始群里也有几个妹纸,私下里歪歪你跟尘埃大神CP的可能性。” “耶?”梁少秦有点被惊吓到。 “你怕什么,”进击控一脸黑线地安抚他,“放心啦,以后不会了。” “为……为什么?” “不符合大众审美观啊。”进击控略有些含蓄地打量了一下他的体型。 梁少秦回过味来之后,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胖人也有胖人福么……? 两人将几大盘的食物端到桌子上时,饿坏了的姑娘们便开始嘻嘻哈哈地抢食。 几个女孩子年龄差距不大,很快便熟络起来,不消片刻,原本网上脱线疯闹的性格便全都暴露了出来。 她们聊着聊着,便提到一会录音棚录音的事情。一想到能去真正专业的录音棚里录制广播剧,她们就感觉非常兴奋,连带着觉得她们这部原本是小成本制作的广播剧,也变得非常有格调了起来。 相应的,她们对本次网聚的发起人梁少秦自然也是感恩戴德,“醉哥长、醉哥短”地套近乎,虽然他的外形让人歪不起来,但认来做亲哥也是很不错的。 梁少秦一边游刃有余地与妹纸们嬉闹,一边却毫不放松对徐逆和程宴的监视,徐逆若是稍微靠程宴近一些,他那两道目光立即会像刀子一样飞过来,逼着徐逆不得不与程宴拉开距离。 徐逆心里十分郁结,在他看来,梁少秦对程宴的占有欲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还说他对程宴没意思,那才叫见了鬼。 “被人这样压制着,实在很不爽啊……”徐逆摸着下巴思忖着,“得找个机会扳回一局才行。” 但是有程宴在,他就不可能当面跟梁少秦翻脸。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梁少秦吃瘪呢?他的大脑开始急速运转。 然后,他想到了下午要去录音棚录音的事情,脑海中便渐渐有一个计划浮出水面。 ……就这么办吧,吭吭吭吭。他咬着可乐杯上的吸管,抖着肩膀闷笑。 第九章 从肯德基出来之后,梁少秦便带着众人来到了他邻居家的录音棚外。 程宴见梁少秦自顾自地拿钥匙开门,有些不安地问:“你这样直接用人家的录音棚,真的没关系吗?他知道我们要用来做什么吗?” 梁少秦笑道:“你放心,我跟我邻居交情不错,他为人又爽快,我一跟他说借录音棚,他就答应了。而且他们家有周末度假的习惯,一到双休日就开车出去玩,所以干脆把钥匙也丢给我保管了。” 程宴又问:“你之前说,你邻居是玩音乐的,他也是娱乐圈的人?” “不算吧,”梁少秦想了想,“他是比较爱玩音乐,不过可惜天赋不高,只能拿来当兴趣。不过他家的小女儿天赋不错,又会弹钢琴又会唱歌,估计长大后能进歌坛也说不定。” 程宴原本疑心这录音棚会不会跟杨潜有什么关系,现在听来,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且不说杨潜有没有那个闲钱购置这样一座专业的录音棚,就刚才梁少秦提到的小女儿什么的,显然跟杨潜对不上号。 “对了,”梁少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进入录音棚之后,便拿起桌子上的拍立得照相机说,“那小女儿也是你的粉丝,如果不是因为参加了夏令营活动半个月回不来,她铁定也要留下来见你一面的。她爸拗不过她,只好托我跟你要个签名照什么的,作为她女儿见不到偶像的补偿。” 程宴狐疑地问:“她爸爸……知道自己女儿的偶像是谁么?” “据我所知,她父母对网配什么的,虽然不是很懂,大致也是知道一点的。”梁少秦耸了耸肩,“你放心,她父母都很开明,不计较这些的。” 程宴接过拍立得,心下感叹,这世界上的父母,真是千差万别。 就好比徐逆的母亲,在徐逆二十七岁以后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张罗着给他相亲了,生怕他没法为徐家传宗接代。 而程宴的那对再婚父母,几乎把全身心都扑在了自己的事业上,除此之外不会关心任何事情,就算知道程宴喜欢男人,他们也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 梁少秦见他拿着相机发呆,忍不住催促他:“别愣着啊,快自拍一张,笑一笑,最好卖个萌,‘喵~’的那种,小姑娘最喜欢了。” 程宴一脸黑线:“你倒是深谙此道啊。” “你醉哥我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在女孩子堆里也能混得如鱼得水,靠的就是能卖得一手好萌啊。”梁少秦自我吹嘘起来丝毫不知道害臊。 “卖萌什么的我是学不来了,要不你来?” “搞什么啊,人家小姑娘要的是你的照片,你拍我人家还不乐意呢。” 程宴略有些为难:“但是我不怎么拍照的,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哇,你多大个人了,拍个照居然还会紧张?”梁少秦大呼小叫起来。 “咦,谁紧张了?”徐逆原本一直陪着几个小姑娘在参观那些录音设备,听到这边的动静,忍不住凑了过来,看了看程宴僵硬的脸色,问道:“程宴,你惧镜?” “有一点……”程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徐逆倒是没有大惊小怪地嘲笑程宴,他想了想,说:“没关系,那就拍侧面好了,这样看起来也比较自然。” 程宴听了他的话,于是转过身去面向徐逆,让梁少秦拍他的右脸。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面部表情有些紧绷,只要有镜头对着他,他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梁少秦管不了这么多了,拍了就等于交了任务,他喊了“三、二、一”,便按下了快门。 不料徐逆却在他喊“一”的时候,突然凑上前去,伸手托住程宴的两颊,用手指勾起他两边的唇角,帮他做了一个嘴角上扬的笑脸。 程宴愣怔的瞬间,正好被相继捕捉到那一瞬的表情,照片被吐出来的时候,几个小姑娘凑过来瞧,顿时捂脸发出尖叫:“啊啊啊,好萌好萌,逆尘互动神马的果然好温馨好有爱!” 梁少秦心里那个郁闷,好好的拍个照,徐逆也要出来搅局,于是挥手道:“不行不行,这个不算,再拍一次。” “我不拍了。”程宴落跑似地逃到角落里去,“就用那张好了,我不要再拍了。” 徐逆也是第一次知道程宴居然会有如此严重的惧镜心理,于是替他解围:“那就不拍了,这张不是挺好的么,不但拍了程宴,还免费附赠本大爷的一个脑袋,拍一送一啊。” 一群小姑娘原本还想请程宴和徐逆再拍几张送给她们的,但是看到程宴实在不怎么喜欢拍照,只能对着那唯一的一张照片流口水,恨不能据为己有。 徐逆也知道这些小姑娘心里的想法,于是拿了笔让程宴签好名字,又在程宴的名字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对众人道:“这张是要送给这个录音棚的小主人做答谢礼的,所以不能送给你们。如果你们实在喜欢的话,就用手机拍下来自己留个念吧。” 妹纸们一阵惊喜,争先恐后地拿出手机来对着照片猛拍。 梁少秦在一旁看得有些气愤,走到程宴身旁低声道:“这徐逆究竟怎么回事,你就这样由着他胡闹?” 程宴看了看梁少秦,笑道:“我没觉得他在胡闹呀,既不用拍这么多张照片,又能满足那些小姑娘们,一举两得,不是挺好的?” “你你你……”梁少秦指着程宴,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认为程宴这是在有意偏袒徐逆,心里愈加忧愁起来。 士大夫组的三个妹纸花了十几分钟,跟着梁少秦学会了录音设备的基本操作方式,然后广播剧的录制工作就正式开始了。 一开始,便是醉卧和尘埃的戏份。 朔国大将军纪云舟即将率军远征,国君魏子泰亲自到城门口相送,君臣之间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台词,却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情愫。 梁少秦和程宴一次就过了,台词不多,却听得妹纸们个个瞪大了眼睛——难道是现场录制的缘故么,怎么觉得醉卧这一次的戏感比上一次在网上PIA戏的时候还要好呢? 非但妹纸们有这样的感觉,就连在一旁与他对戏的程宴,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坐在角落里休息的徐逆,则望着梁少秦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起了双眼。 他知道,现在的梁少秦,发挥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而不是像上次在网上那样抱着随随便便蒙混过关的心态了。 究竟是什么促使他改变了想法呢?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在配音上彻底压制住身为主役攻的自己,让自己知难而退? 徐逆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挑衅,藏在暗处的双手,渐渐握紧了拳头。 他没有想到,自己尚未出手,对方就已经率先发起了攻击,并且是照着自己软肋使出的致命一击,对方想在起跑线上就将自己击垮。 但是,他徐逆岂是轻易认输的人? 如果是在一周之前,他或许会认真和梁少秦拼上一拼,就算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他也不会退缩。 但是自从上周末听了程宴的一席话之后,他早已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如果现在还会因为梁少秦这样的挑衅轻易上当,那他就实在太蠢了。 第一幕录完之后,梁少秦笑眯眯地走到徐逆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一脸慈祥地看着徐逆:“下一幕,该你了。” 徐逆知道,他的潜台词是:“我看你怎么死。” 徐逆冲他笑了笑,站起身走到麦克风前。 进击控问道:“忠言,准备好了吗?” “没有。”徐逆摊了摊手,据实相告,“醉卧表现得这么出色,我感觉压力很大啊。” “这个……”几个妹纸面面相觑,虽然他们私底下也觉得梁少秦这一次的表现完全超越了徐逆,但是当着徐逆的面,他们不能说得这么直白,更何况,他们还在期待忠言可能会有更好的表现。 但是现在忠言一句话,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忠言,不用太紧张,平常心就可以了。”进击控身为导演,说了一些安慰性的场面话。 梁少秦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是啊,平常心就可以了,你可是圈里的紫红CV,我不过是个刚入圈的新人,你没道理被我压下去嘛不是?” ……新人你妹!徐逆在心里吐槽,要不是程宴有言在先,他早就戳穿梁少秦的马甲了。 周围的几个妹纸也不是傻子,她们听这两人一来一往的交锋,就嗅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火药味。 但老实说,她们年纪都比较轻,在圈子里的历练不多,这种CV之间公然较量的事情,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更何况是在现实中网聚的时候,如果一个处理不当,导致剧组成员关系恶化,往往会导致其中一个或者双方都退出剧组的恶果。这对剧组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程宴看到了几个妹纸的无措,他拽了拽徐逆的胳膊,低声道:“你跟我来一下。” 第十章 程宴拉着徐逆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松开手后,却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只是皱着眉来回踱步。 徐逆冷眼看着他:“程宴,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量少轻他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还不是为了你。” “这件事的确因我而起,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徐逆,你相信我一次。”程宴停下脚步,看着徐逆,“但是因为涉及到我的一些隐私问题,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请你谅解我。” 徐逆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随即他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当然,我没有要刺探你隐私的意思。但现在量少轻刻意针对的人是我,将我当成了假想敌,我总不能任由他摆布吧?” 程宴也略有些无奈:“徐逆,阿醉他其实没有太大的恶意,他只是……不管怎么说,阿醉毕竟是我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两个因为我的事情翻脸。这一次的确是他态度不好,我代他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计较。” 徐逆眯起眼睛看了程宴一会,然后俯下身来,近距离逼视着他:“程宴,我跟量少轻比起来,果然还是量少轻更重要一些,对不对?” 程宴微微一怔。 “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徐逆缓缓与他拉开距离,“我如你所愿。” 他转身欲走,程宴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徐逆,你误会了。正是因为我拿你当自己人,所以才希望你能退一步,不要与他正面冲突。” 徐逆身形一顿,回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程宴。 程宴却没有抬头看他,继续道:“徐逆,阿醉那里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我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暂且忍耐一下。” 徐逆回转身来,正视着程宴,眼眸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既然你都这样郑重其事地拜托我了,”徐逆脸上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不过——” 徐逆说到此处,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门外一晃而过的人影。 “不过什么?” 徐逆想起自己尚未执行的计划,凑到程宴耳边低声道:“不过你也得帮我个忙啊,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输给那个‘新人’,从而在自己的粉丝面前出丑吧?” 程宴皱了皱眉:“我要怎么帮你?” “教教我,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入戏呢,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入戏?” “剧中,便服出游的衡国将军李青笠,在衡、朔两国边境救下了重伤在身的纪云舟,两人惺惺相惜,互为知己,最后同榻而眠,耳鬓厮磨……这一段,要如何入戏呢?” 程宴的双睫轻微颤了一下,他明白徐逆的意思了。 就他对徐逆的了解,这家伙网配经验丰富,根本不需要别人帮他入戏,他说这话,玩笑的意味大过认真的程度。 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不会理睬这家伙的无理要求,但是今天,出了梁少秦蓄意挑衅这件事之后,徐逆的态度变得尖锐起来,他也不得不谨慎应对。 程宴低眉静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来,冲徐逆勾唇一笑。 徐逆望着程宴脸上缓缓绽放出来的妖冶笑容,有一瞬间的愣怔。他与程宴认识两年了,除了最初在Gay吧的那一次,他再也没有见过程宴露出这样的笑容。 就在徐逆愣神之际,程宴冷不丁伸手在他胸前推了一把。 徐逆没有提防,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脊背已经抵上了墙壁。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却见程宴已经欺身上来,一手按住他的胸腹,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微微仰起脸来,吻上了他的唇。 徐逆只是短短惊诧了一秒钟,随即会意,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笑意,以不变应万变,泰然享受着程宴难得主动的投怀送抱。 程宴吻得清浅,看起来不带一丝情欲,却能在最短时间内撩拨起徐逆的欲望。唇齿纠缠了片刻之后,徐逆终于按捺不住,反身将程宴按在墙面上,低头索吻,吻势汹涌而澎湃,一如他此刻心中压抑不住的激昂斗志。 洗手间虚掩的门外,梁少秦静静窥视了片刻,然后脸色阴郁地转过身,一边抽出手机拨着号码,一边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录音棚里,六个妹纸心情忐忑地等候了半晌,才看见徐逆和程宴双双归来。 徐逆似乎心情不错,一进来就又跟大家嘻嘻哈哈地闹开了,程宴则径直走到麦克风旁,四处看了看,没见到梁少秦,于是问道:“阿醉人呢?” “呃,刚才看他出去了,没见回来。”进击控说着,走到程宴身边,低声问道:“你们……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呢,”程宴笑了一下,朝徐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家伙没你们想得那样神经敏感,好着呢。” “那就好,刚才我们几个都吓死了,没事就好。”进击控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程宴见梁少秦迟迟不见回来,一想反正暂时没有他的戏份,于是对进击控说:“接着录吧,希望今天下午能把重点部分录完,明天可以空出时间让大家好好玩一下。” 接下来的录音,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顺利的。 徐逆的现场表现虽然没能超越梁少秦,但也算是超水平发挥了,加上这几段台词两人之前对过无数遍,有些段落简直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了,所以录制效率很高,不出三个小时,就已经录到尾声了。 期间大家都非常投入,竟没有人发现梁少秦是在什么时候回到录音棚的。倒是距离他最近的小猩猩最先发现了他。 小猩猩见梁少秦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录音的两个人,低声问道:“醉哥,你还好吧?” “唔?”梁少秦转头看了看小猩猩,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故意装傻,“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之前我们看见你出去了,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生啥气?”梁少秦笑呵呵地说,“我只是出去处理一点私人事情而已,反正接下来我的戏份不多,所以就临时走开了一下。哎呀我忘记跟你们说了,抱歉抱歉。” 梁少秦胖胖的脸蛋一笑起来,两只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小猩猩总觉得梁少秦似乎在隐瞒什么,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梁少秦又说:“对了,我刚才顺便给当地的旅行公司打了个电话,给你们包了个D城一日游,明天你们可以好好玩一天了。” 小猩猩一听有人出钱请她们玩,开心地连声道谢,然后便转头跟身边的几个妹纸传达喜讯去了,早把之前的担忧抛到了九霄云外。 梁少秦轻松打发走了小猩猩,然后重新将视线落在程宴和徐逆两人的身上。 他的确是给几个妹纸包了一日游,却没有算上这两人的份。有些事情,还是要打发走闲杂人等才好解决,不是么。 徐逆和程宴的部分录完之后,梁少秦和其他三个女CV依次录完了自己的部分,此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 梁少秦又主动提出带大家去吃当地有名的小吃,顺便逛逛夜景,众人欣然答应。 徐逆一直在留意梁少秦的反应,心中忍不住有些困惑。他以为梁少秦在撞破他和程宴在洗手间的事情之后,多少会有些过激反应,但是没有,梁少秦反而比之前更加冷静,也更加不动声色了。 甚至有的时候,他还会主动跟徐逆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仿佛之前在录音棚里的不愉快,根本不曾发生过。 徐逆也不是凡事都会挂在脸上的人,既然梁少秦主动示好,他也便配合着演戏,气氛和乐融融。 后来众人一起去KTV唱歌,徐逆还跟梁少秦勾肩搭背地合唱了一曲《朋友》,看得一旁几个妹纸面面相觑,难不成下午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真的只是她们的错觉? 九个人一直疯玩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意犹未尽地回到下榻的酒店。 男人们尽责地将几个妹纸送到三楼,看着她们走进各自的房间,才继续往四楼走去。 “接下来梁少就不用送了吧,我跟程宴自己回去就行了。”徐逆喝了点酒,走起路来已经有些脚步蹒跚了,此时干脆一条胳膊搭在程宴肩膀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举止间透出他与程宴的无限亲密。 而经过一晚上“革命友谊”的巩固,徐逆对梁少秦的称呼,也从“量少轻”变成了“梁少”,虽然仍带着调侃的意味,但听起来至少算是尊重了一些。 梁少秦在看见徐逆搭上程宴的那条胳膊时,虽然还是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但已经不会像白天那样反应激烈了。 他撇开视线,淡淡道:“我还是送你们进房间吧,你和程宴今晚都喝得不少,我担心……” “梁少真是客气。”徐逆连舌头都开始有些打结了,笑嘻嘻地冲梁少秦竖起了大拇指:“好人,好人啊!” 梁少秦见他醉得不轻,于是走到他的另一侧,与程宴一起扶着徐逆走进他们的房间。 程宴谢过梁少秦之后,也不打算留他,催促他赶快回去休息。 “你要当心啊,程宴。”梁少秦走到门边,不太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徐逆,嘱咐程宴道,“男人喝了酒就容易那什么,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总之你得多长个心眼。” 程宴点了点头:“我明白,谢谢你。” 送走了梁少秦,程宴关上门,然后回过身来,双臂环胸靠在墙边,淡淡看着徐逆:“我说,人都走了,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第十一章 徐逆被程宴戳穿,也不好继续装下去了,呼噜声戛然而止。 他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冲程宴眨眼笑:“我今晚表现不错吧,非但没有跟他闹僵,还跟他称兄道弟了哦,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一下?” 程宴失笑:“下午的时候不是已经提前奖励过了?” “那个性质不一样好吧?”徐逆说着跳起身来,搂住程宴就要往床上扑去,却被程宴一本正经地制止了。 “这里是酒店。”程宴提醒他。 徐逆耸了耸肩:“那有什么关系?” “酒店里的隔音效果通常都不怎么样。” “就算听到了又怎么样,又不会有什么人来管我们。” 程宴不再说话,只是往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徐逆不明所以,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初看没什么异状,但仔细一听,又觉得似乎不那么寻常。 徐逆踩着厚重的地毯,缓缓走到门边,趴在门缝旁侧耳听了一下,感觉到门外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的双眉渐渐皱了起来。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开了门。 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躬身猫在门外,突然打开的门,将她吓得不轻,她迅速往外退了两步,抬头看见徐逆,整张小脸都白了。 “蔷蔷?”徐逆发现躲在门外的居然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女孩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我……我找眼镜……”蔷蔷说得结结巴巴的,手足无措地在门外乱转。 “眼镜不就架在你鼻梁上吗?”徐逆忍着笑,坏心眼地戳穿她的借口。 “哦哦,原来在这里。”蔷蔷推了推眼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向徐逆鞠了一躬:“眼镜找到了,谢谢忠言傻妈!”然后一溜烟跑走了。 “……”徐逆目送蔷蔷消失在楼梯口,哭笑不得。 然后他重新关上门,不可思议地看着程宴:“你是怎么知道门外有人的?” “刚才送阿醉出门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有个人藏在楼梯口的角落里往这边偷看。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会是蔷蔷。” “哎,如果不是看在她只有十六岁,我真想好好教训她一顿。” 程宴笑道:“行了,她已经吃到教训了。估计这件事之后,她会有好几个月不敢跟你搭话。” 经过这一出闹剧之后,徐逆也没了与程宴上床的兴致,于是两人各自洗澡睡觉,一夜无话。 第二日上午,程宴醒来的时候,发现徐逆已经在盥洗室里洗漱了。 程宴看了看时间,才早上七点多。 徐逆听见响动,转头见程宴已经醒来,于是说:“抓紧洗漱吧,导游车八点就到了。” 程宴奇怪地看着徐逆:“我们两个今天不参加一日游,你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 “阿醉说他当时报名的时候,少算了两个名额,只把那六个小姑娘的名字报给了对方。所以今天我们两个就算了。” 徐逆无语了片刻,问道:“……量少轻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晚上在KTV的时候。”程宴想了想,又说,“估计那时候你正在唱歌,看来是我忘记告诉你了。” 徐逆倒并不怎么期待参加什么一日游,对他来说去与不去都无所谓。只不过少算了两个名额这种事情,打死他都不会相信,梁少秦肯定是故意把那群妹纸支开的。 他走出盥洗室,说:“那也早点起来吧,别睡懒觉了。一会我们去吃早餐。” 程宴似乎对他的提议不怎么感兴趣,懒洋洋地又躺了回去,咕哝着道:“你自己去吧,我还想再睡会儿。” “一日之计在于晨啊,不要浪费了大好的光阴。”徐逆扯下程宴的被单,程宴却先一步勾手抱住了被子,两人拉扯了片刻,一时间都起了玩心,于是嬉笑着在床上展开了被褥争夺战。 争了半天没争出个结果来,倒是徐逆先一步放了手:“我说真的,出去走走也好。量少轻不让我们参加一日游,我们就不能自己出去玩么,好歹来了一次D城,总不能空手而归啊。” 程宴终于被他说动,于是睡眼惺忪地去了盥洗室。 徐逆听着盥洗室里发出的水声,心情愉悦地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片刻之后,他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立即不悦地皱起了眉:“难道又是那胖子来搅局?”。 然而当他开门看时,却发现站在门外的人不是梁少秦,而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三十多岁陌生男子。 徐逆怔了一下,问道:“你找谁?” “请问……”对方抬头看了看门牌号,“请问,程宴是否住在这一间?” 徐逆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对方:“你是哪位?” “我是程宴的朋友,我叫杨潜。”对方答得很有绅士风度。 “是阿醉吗?”程宴在盥洗室里依稀听见门外有人说话,于是扬声问了一句。 然而过了片刻,却没有人回答他。 程宴拭去脸上的水渍,转身出了盥洗室,却在看见门外站着的那个人时,整个人猛然僵住。 “程宴,好久不见。”杨潜的视线掠过徐逆肩头,落在程宴身上,微微一笑。 程宴没有立即与杨潜打招呼,只是默默看了他半晌,才问:“是阿醉告诉你地址的?” 杨潜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D城,不见个面太可惜了。阿醉那边,是我拜托他告诉我地址的,你别怪他。” 徐逆看了看程宴,又看了看杨潜,恍然大悟——怪不得梁少秦前后反应落差这么大,原来是幕后BOSS出动了。 杨潜看了一眼仍挡在自己面前的徐逆,笑道:“请问您是……?” “我叫徐逆。” “幸会。”杨潜伸出了手。 徐逆心中莫名有些排斥对方,但最终还是屈从于礼节,与他握了握手。 “你就是程宴的前男友?”徐逆直截了当地问。 “哦?程宴这么跟你说的?” “不,是我自己猜的。” “猜得很正确。”杨潜又笑了一下。但是徐逆感觉得到,这家伙绝对是个笑面虎,笑里藏刀。 那笑面虎又说:“不好意思,我与程宴多年未见了,希望能单独与他聊一下,所以麻烦你……”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徐逆觉得这家伙居高临下的态度很让人不爽,刚要出口刺他一下,却听身后程宴开口道:“徐逆,你去外面稍等一下吧。” 徐逆回头看了程宴一眼,程宴此刻脸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与旧情人重逢的喜悦,而是如临大敌般的凝重。 “你……”徐逆话未出口,便见程宴轻轻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照办。 徐逆无奈,只能先退了出去。但是因为程宴只说让他在外面等,没有说让他离开,他总觉得程宴话中有话,于是抽了根烟,略有些烦躁地在走廊上踱步。 徐逆出去之后,杨潜反手关上了门,然后一步步走向程宴,步伐坚毅而沉稳。 程宴依然站在原地,盯着他没有动弹。 杨潜走到程宴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程宴,这么多年未见,你还是和我记忆中的模样差不多,没有太大变化。” 程宴冷冷笑了一下:“是吗?我可不觉得这是恭维。” 杨潜定定望着他:“程宴,你心里还在恨我,对不对?” “刚分手的时候,的确恨你。但是现在么——”程宴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 杨潜继续打量着他:“程宴,你知道么,现在的你,看上去就像一只刺猬,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如果你对我早已不在乎了,又何必在见到我时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又来了。程宴皱起了眉,这种厌恶的感觉又来了。杨潜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这种胸有成竹、泰然自若,习惯于掌控一切的脾性,丝毫没有改变。 很多年以前,程宴的确是被杨潜身上的这种魅力所吸引,但是现在看来,过度的自信,只会让人变得自以为是,至少对于多年后的程宴来说,这已经不再是魅力。 程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淡淡看着杨潜:“长话短说吧,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杨潜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但他还是用和缓的语气问道:“这么急着赶我走?” “我和徐逆原本有出行的计划,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或许我们可以就此结束谈话了。”程宴说着,站起身欲走。 “程宴,”杨潜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你和那个徐逆,究竟是什么关系?” 徐逆站在走廊上,望着窗外已经洒满了阳光的人行道,默默抽完了一根烟。 杨潜这个名字,他一直印象深刻,只不过在梁少秦出现之后,他暂时将这个名字抛到了脑后。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这个名字的主人。 他将烟蒂拧灭,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郁闷地咕哝道:“这两人怎么还没聊完?” 话音未落,便听“咔嚓”一声,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程宴快步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徐逆身边,然后亲昵地挽起徐逆的手臂,回头看向杨潜:“你不是说想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是我男友,我们是恋人关系。” 徐逆心脏漏跳了一拍,随即他敏锐地察觉到,程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指尖传来尖锐的力道,抓得他的胳膊生疼。 他看了一眼程宴紧绷的侧脸,不动声色地覆住臂弯中那双冰凉的手,然后抬起眼眸,给了杨潜一个略带挑衅的微笑。 第十二章 “恋人……关系?”杨潜的目光在徐逆和程宴之间逡巡了片刻,目光渐渐变得阴鸷,语调也低沉了下来:“程宴,这么多年来,我心无旁骛地等你归来,不曾多看别人一眼,可是现在,你回报给我的,又是什么?” “等一下,”徐逆掏了掏耳朵,插嘴道,“我没听错吧,回报?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么,既然已经是过去式了,等不等程宴是你自己的事,但是程宴没有道理一定要给你同等的回报吧?” 杨潜盯着徐逆瞧了一会,冷笑道:“我与程宴的过去,你又能了解多少。程宴找你,不过是为了填补一时的空虚罢了,你真以为自己能在程宴心里留下什么分量?” 徐逆噎了一下,一时竟无话可驳,他知道程宴只是情急之下找自己客窜他的男友,其实杨潜说得没错,他和程宴当初选择对方的初衷,就是为了填补彼此的空虚。 意识到这一点,徐逆渐渐握起了拳头,感到非常愤怒,对自己无力反驳的愤怒。 杨潜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到程宴身上,眼中阴鸷之气渐渐散去,他又变回之前那个绅士风度的杨潜。 “程宴,当初与你提分手,是我一时冲动,我承认这是我的错。所以这一次,我不会计较你找过什么男友,回到我身边吧,我们重新开始,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杨潜说着,朝程宴伸出了手。 但程宴只是浑身紧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程宴?”杨潜等了一会,语气中已透出一丝不耐。 “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笃定我还会愿意跟你重新开始?”程宴松开了徐逆的胳膊,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抬起头与杨潜对视。 “杨潜,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当初分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你难道还想不明白么?我们两个,谁也没有冲动,分手是必然的结果。杨潜,既然我们在一起是错误的选择,何必还要重蹈一次覆辙?” 杨潜的面色又阴沉了下来,他还想再靠近程宴,却被徐逆挡住了去路。 “你心里怎么想,我管不着,不过程宴现在的男友是我,请你放尊重点。”他说着,看了看杨潜那一身名贵的西装,“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个粗人,我不介意动粗。” 杨潜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明显是被徐逆激怒了。但他忍了忍,却始终没有发作出来,只是盯着程宴,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也许这一次见面的时机不对,”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徐逆一眼,“程宴,我可以给你一点缓冲的时间,那么,这次就不打扰了。” 他说着,转身欲走,却又顿住了脚步,回过头补充了一句:“程宴,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我会去C城找你,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程宴站在原地不动,直到杨潜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内。 徐逆回头,见程宴目无焦距地瞪着前方,像是失了心魂。他摸了摸程宴的手,发现他的指尖还是冰冰凉凉的,没有一点热度。 “程宴,他已经走了,你还好吗?”徐逆拿手在程宴面前晃了晃。 程宴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才缓缓透出一口气,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博弈。 两人回到房间里,程宴便浑身虚脱了一般,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怔怔发呆。 徐逆在他身旁来回绕了几圈,终于忍耐不住,在床沿上坐下来,问道:“程宴,我知道我不该打探你的隐私,但是这件事……好歹我也已经参与其中了,你多少得让我知道前因后果吧?” 程宴看了看徐逆,叹了口气:“徐逆,把你拉下水,真是对不起。”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我只想知道原委,以后他若还来纠缠你,我会义不容辞地帮助你。” “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好好想想。”程宴抬起一条胳膊盖住眼睛,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程宴才缓缓开口,讲述他与杨潜的过去。 “我和杨潜,最初是在大学广播社团里认识的,他比我大一岁,是我的学长。我入社团面试那一天,杨潜就坐在考官席左手面第一个,明明不是主考官,却能在第一时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魅力。 “杨潜知道我喜欢他,却一直没有说破,直到他大学毕业之后,才主动向我告白。后来他带着我进了网配圈。那个时候我对网配一窍不通,他却已经是网配圈中呼风唤雨的人物——他当时的网名叫‘潜龙勿用’,想必你应该听过。” 徐逆惊了一下,“潜龙勿用”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只要是混网配圈的,十有八九都曾听过这个名字。他是中国网配圈发展早期,以业余CV的身份成功进入职业圈的为数不多的CV之一,他留下的网配作品虽然都已是陈年旧作,却部部经典,至今仍被推崇为网配圈不可替代的教材。 但是徐逆没有打断程宴,只听他继续说道:“那个时候,网配圈的原创力量还非常薄弱,主要是日漫作品和欧美大片的中文视频配音,杨潜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他想要进入译制片配音领域,成为一名职业配音演员,所以他那时候接的剧,大部分都是此类作品。 “而我的兴趣更偏向于日漫类配音,有时候是模仿,有时候是原创,都是些自娱自乐的东西。那个时候,网配社团渐渐发展起来,我加入了其中一个社团,那个社团主要以原创中文广播剧创作为主,我在那里认识了阿醉,而阿醉也通过我的关系,认识了杨潜。 “阿醉的梦想是像日本声优那样,成为中国的动画配音演员,他一直希望能为中国动漫产业的发展壮大出一份力。所以杨潜成功迈入了职业圈之后,给了阿醉很大的信心和动力,他几乎将杨潜视为偶像,激励自己朝着同样的目标前进。两年之后,阿醉也终于实现了他的梦想。” “你呢?”徐逆忍不住插嘴问道,“你没有想过当一个职业配音演员吗?” “怎么会没有,”程宴苦笑,“身边的两个好朋友,相继成为职业CV之后,我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但是那个时候,我的配音水平还很稚嫩,远远没有达到杨潜和阿醉那样的水平,再加上……你知道,我有轻微的惧镜心理,这在平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在参加职业考试的时候,这便成为我致命的弱点。” 徐逆吃了一惊:“你也参加了职业考试?” “我参加了两次。第一次是杨潜陪我去的,可是我落选了,因为考场上的摄像镜头一直在干扰我,让我的注意力无法集中。杨潜知道我的缺陷,所以他劝我放弃算了。但是我不甘心,第二年,我背着杨潜又偷偷去参加了一次,结果还是落选。我克服不了自己的惧镜心理,就无法在考场上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两次的失败,让我对成为职业CV这个梦想心灰意冷。而那个时候,国内的耽美广播剧已经悄然萌芽,当时一个认识的策划正在制作一部个人剧,其中有个配角戏份不多,但是情感发挥方面有些难度,一时找不到合适的CV,便邀请我过去试试。 “我试过之后,她们告诉我效果很不错,建议我往耽美广播剧的方向发展试试。我接受了她的建议,开始频繁地接触耽美剧本,找我配剧的策划越来越多,配的角色戏份也越来越重,原本在正常向配音圈名不经传的我,在进入耽美圈之后,却一跃成名。 “那个时候,杨潜因为工作关系,已经与我分隔两地,他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与我的联系也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一开始,我没有告诉他自己配耽美剧的事情,在我看来,这件事不足挂齿,也没有专门向他汇报的必要。但是有一次,他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结果大发雷霆,当即在电话中与我大吵了一架。” 徐逆感到不解:“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认为我配的那些广播剧低俗不堪、毫无格调,他甚至觉得,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职业考试失败后的自我放弃、自甘堕落。” 徐逆听得十分惊愕:“他这是对耽美广播剧的歧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觉得,杨潜这个人这样激烈地排斥耽美广播剧,从深层次角度分析的话,他其实是在否定自己吧?” 程宴叹了口气:“没错,杨潜骨子里是非常保守的人,虽然他喜欢男人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但他一直不曾正视过自己的性向,甚至……他在内心深处,因为自己的性向而感到自卑。同样的,他非常抵触同志文化,在日常生活中,他不接触任何与同志有关的东西,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 “所以当他用恶毒的言辞侮辱耽美广播剧的时候,我也毫不客气地反击他,揭穿了他那完美伪装下极度自卑的内心。那段时间,我们两人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很少再通电话,就算通了电话,没能聊上几句,便又开始争吵。” “这样的状况大约持续了几个月,直到我弟弟被查出患上了淋巴癌。那时我们的父母都在国外,一年里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听闻了函因的病情,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心,而是直接汇给我一笔钱,帮我们联系了美国的医生,让我带着函因赴美国治疗。 “在办理签证期间,我给杨潜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目前的情况。我希望在出国之前,能与他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和缓我们两人的关系。 “但是杨潜却会错了意,他以为我打电话给他,是在向他求助,于是他非常冷漠地告诉我,他在工作上遇到了瓶颈,现在正值非常关键的时刻,稍有疏忽就有可能丢掉这份工作,所以他抽不开身,不能陪我去美国。 “虽然我原本就没有指望他能陪我去,但在听到他这番话时,我的一颗心便完全沉入了谷底。我将长久以来按捺在心底的愤怒与委屈,一股脑儿地宣泄了出来,于是两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在电话里吵得天翻地覆。最后杨潜丢下一句‘分手’愤而摔了电话,于是我与他长达五年的恋情,也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第十三章 程宴说完之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半晌,徐逆才开口道:“程宴,你离开他是对的,他并不是真的爱你。” “是的,他并不真的爱我,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程宴缓缓吐出一口气,“或者准确的说,他并不如他自己以为的那样爱我,他对我的爱,是建立在自身优越感之上的,而他的优越感,又是用来掩饰他内心的自卑与惶惑。” 徐逆问道:“你既然都能够看得如此透彻了,为什么不那样反击他?” “我怎么没有反击过呢,早在多年以前,我们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他的缺点剖析得一清二楚了。但是他不愿意承认,或者说,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他依然活在自己虚构的人格之中,活在他对我施舍的伟大爱情里面。 “所以当最后听到他主动提出分手时,我反而是解脱大过了悲伤,在我看来,分手是必然的结局,越是纠缠彼此,便越是互相折磨。” 徐逆想了想,问:“即便如此,量少轻为什么还是要撮合你们在一起?” “我猜他可能不知道事情的经过。”程宴蹙着眉头说,“我不知道杨潜那边是如何向他解释的,但就我所知,在我和杨潜关系恶化的那段时间,阿醉刚通过职业考试没多久,一天到晚都忙得不见人影。当我陪着函因去了美国之后,他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情。 “我之前说过的,阿醉将杨潜作为自己奋斗的楷模,即便他现在辞去了职业CV的工作,他对杨潜的崇拜依然不减。所以他一直认为,我和杨潜是因为误会而分手,我也一直没有机会向他解释,因为那些糟糕的回忆,我不想再去回想一次。” 徐逆听得愤愤然:“所以杨潜就利用量少轻对他的崇拜,欺骗他说你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 程宴苦笑了一下:“不,也许就连杨潜自己,也坚持认为那只是一场误会。” 徐逆开始摩拳擦掌:“既然他的脑子转不过弯来,我不介意帮他把脑子拐过来。” “喂,你别乱来。”程宴心生戒备,“这毕竟只是我和杨潜的个人恩怨,刚才情急之下把你扯了进去,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样的举动实在很不明智,我不应该把你卷入这场风波,以后我会想办法自己解决这件事的,所以你……” 程宴话未说完,便被徐逆封住了唇。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徐逆是在什么时候爬上他的床的。 而此刻,徐逆已经俯身压在了他的身上,按住了他的双手,让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程宴知道这个时候反抗无用,于是静静躺在床上,任凭徐逆在他口腔内恣意索求。 两人都对彼此的身体熟悉无比,当徐逆结束这一记长吻时,望着程宴的眼神已开始迷离,程宴便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够拒绝的了。 于是几乎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交流,两人便各自褪去衣衫,肌肤相亲,坦诚相拥,这种身体上的契合,让程宴不由自主地轻叹,即便是以前深爱杨潜之时,他也不曾享受过这样的愉悦。 完事之后,程宴懒洋洋地趴在软枕上,闭着眼睛浅寐。 徐逆最喜欢看他现在的模样,像一条慵懒而迷糊的美人鱼。只不过以往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晚上做的,做完之后程宴便赶他回去睡觉,能这样长时间欣赏美人鱼的机会不多。 程宴眯了一阵之后,睁眼发现徐逆就趴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经意地问:“看什么呢?” “在欣赏美人鱼。”徐逆想什么便说什么。 程宴知道他喜欢调侃自己,于是伸手佯装去撕他的嘴。 徐逆配合地“嗷嗷”叫了两声。程宴又拍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徐逆凑近程宴,坏笑着道:“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你喊得可比我大声多了。” 程宴拿眼瞪他:“还不是因为你使坏!”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好吗,如果不是因为在酒店里,我会更……” 这回程宴是真心想去撕他的嘴了。 两人在床上嬉闹了一番,便听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程宴顿时脸色一僵,如临大敌。 “别慌,我先去看看。”徐逆安抚地拍了拍程宴的肩膀,然后下了床,赤脚走到门边,通过猫眼看了看外面,然后回头,朝程宴做了个口型:“量少轻。” 程宴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他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包括梁少秦。 徐逆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跳回床上,低声问道:“要不干脆装不在,不理他就是了。” “这样终归不是办法。”程宴叹了口气,推了推他道:“徐逆,你先去洗澡。” “你不洗?” “你洗完了我再洗。我先去开门。” 徐逆还想说什么,但很快他明白了程宴的意思,于是把话咽了回去,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敲门声还在持续,梁少秦似乎笃定两人就在房内,敲得锲而不舍。 过了片刻,程宴穿好衣服走过去开门,便见梁少秦一脸愁容地冲了进来。 “程宴,刚才杨潜是不是……”他话说一半硬生生顿住,视线停留在程宴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程宴的肌肤上,明显留着点点吻痕,而他自己也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此时浴室中的水声也渐渐传入梁少秦耳中,梁少秦脸色变幻了一阵,最后艰涩开口:“程宴,杨潜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说谎。”程宴一脸泰然,“想必杨潜已经告诉你了,我和徐逆的确是恋人关系,没有故意欺骗他的必要。” 梁少秦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程宴又道:“阿醉,我明白你希望我和杨潜复合的心意,但这段感情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已经分开了的两个人,如果还要勉强再在一起,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你不觉得吗?” “哎,怎么会这样。”梁少秦抓了抓头发,“你们究竟为了什么事闹到这样的地步,我真是想不通啊!” “关于分手的原因,既然杨潜没有对你明说,我也不方便透露太多。也许在杨潜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不是他,我没有办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所以阿醉,”程宴正色道,“我和杨潜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再插手了,之前因为没有与你明说,所以你背地里向杨潜透露我的消息什么的,我也不怪你,但是现在,既然我已经把话说开了,希望你能理解我,尊重我的决定。” 梁少秦沉默良久,又看了看浴室的方向,低声问道:“那个徐逆,你真的喜欢他?” “我喜欢他,”程宴认真地点了点头,“至少跟他在一起,我过得很轻松。” “哎——”梁少秦长长叹了口气,又抓了抓头发,最后道,“算我多管闲事了,你们俩的事情,以后我再也不管了。” 梁少秦说着便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一本正经地看着程宴:“程宴,我一直拿你当亲弟弟看,你是知道的。” “嗯,我知道。”程宴失笑,不知梁少秦到底想说什么。 “我总觉得徐逆那家伙,滑头得很。”梁少秦皱眉摇了摇头,“如果那家伙以后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教训他的。” “好,我先谢谢你。”程宴依然在笑。 “喂,我是认真的。”梁少秦胖胖的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 “嗯,我也是认真的。”程宴收起了笑容。 “那什么,不打搅你们二人世界了,我先闪了。”梁少秦想了想,又说,“对了,如果想去哪里玩,需要我给你们做导游的话,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这次就不麻烦你了,”程宴说,“我们打算下午就回去了。那几个小姑娘那边,还得麻烦你多费心了。” “应付几个小姑娘,醉哥我义不容辞啊!”梁少秦一提到妹纸,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乐颠颠地跑走了。 徐逆冲完澡出来,四处看了看,问道:“量少轻人呢?” “走了。”程宴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想着冲完澡出来跟他大战三百回合的呢。”徐逆一脸的遗憾。 “刚才我已经和他把话说明白了,他也答应今后不会再插手我的事情了。”程宴道,“所以徐逆,以前你和阿醉有什么不愉快,就到此为止吧,我相信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不会再处处针对你了,希望你也能不再跟他计较。” 徐逆摊了摊手:“当然,我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你放心。” 程宴点了点头,于是进浴室冲澡去了。 当他冲完澡出来时,看见徐逆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个名叫《谢天谢地你来啦》的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 “快看快看,”徐逆招呼程宴道,“这节目实在太逗了,简直是对人智商和情商的双重考验啊!” 程宴坐在徐逆身旁,一边擦拭头发一边看了两眼,也被逗得不行,两人一直将节目看完,才发现差不多到中午的饭点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打算退了房之后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然后就开车回C城去。 出门的时候,徐逆破天荒地变得很沉默,似乎一直在低头想事情。 程宴碰了碰他的胳膊,问道:“怎么,有心事?” “嗯?”徐逆回过神来,突然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的粉丝不是张罗着要给你开歌会么。” “是啊,怎么了?” “其实之前有粉丝找到我,让我帮忙给她们策划组提供些好点子。” “然后?” “然后刚才我突然有了灵感。” 程宴眯起眼看着他:“我怎么觉得,用你那副严肃的表情想出来的点子,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点子……” “别这样啊,”徐逆哈哈大笑,捂着胸口夸张地说,“你把我的玻璃心都给揉碎了。” “老实说,你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先不告诉你。”徐逆冲他眨了眨眼睛。 第十四章 回到C城之后,徐逆和程宴便又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了。 然而网配圈,却因为这一次网聚而掀起了一阵滔天风浪,因为徐逆和程宴都没有明确说过不准把网聚时拍的照片公布出来,所以几个妹纸便在各自的微博里低调地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但是微博的转发功能是非常强大的,虽然她们没有透露姓名,却还是有敏锐的粉丝结合这一次《宿敌》剧组小范围网聚的内幕,猜到了两人的身份。 这还是两年来,徐逆和程宴照片的第一次曝光,一时间,逆尘党们在微博上疯狂地转发这张照片,并由于两人眉眼中明显透露出来的粉红气场,而越发巩固了逆尘王道在她们心目中坚不可摧的崇高地位。 程宴得知这件事情,还是因为徐逆发了地址给他看的。 “被疯传了呢。”徐逆在电话里试探着程宴的态度,“要叫停吗?” “都已经被疯传了,还能叫停吗?”程宴平淡地回了一句,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 徐逆笑了起来:“以前网上都说尘埃大神神秘低调,从来不曝照,现在看来,你不是不曝,而是因为害怕拍照,所以导致无照可曝吧?” 程宴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以前也从来没有曝过照?” “像我这么帅气的男人,曝了照之后让全体女粉丝都迷恋上我了可怎么办,我可是为了维护正常的社会秩序才不曝照的。” “……”程宴无语了片刻,又问:“那现在曝光了岂不是让你很困扰?” “这张照片不一样,这曝光之后就同时宣告了本帅哥的归属权,所以就算有无数粉丝迷恋上了我,也只好让她们伤心失望了。”徐逆一本正经地表示自己的遗憾。 ——刚才徐逆说,归属权?程宴留意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握着手机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最近变得有些敏感了,虽然徐逆还是像以往一样说话没个正形,他却明显比以往较真了起来。 有的时候他忍不住想,徐逆在开这种玩笑的时候,会不会有那么一丝认真在里面。 随即他又兀自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程宴?”徐逆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怎么不说话了?” “哦,刚才开了会小差。”程宴实话实说。 “喂喂,跟我讲电话的时候不要总是三心二意啊。”徐逆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但很快他又转移了话题,“对了,程宴,一会《宿命》那个剧组的扫尾PIA戏部分,反正没有我的戏份了,我就不去了,你帮我跟量贩她们解释一下。” 程宴答应了下来,问道:“你很忙么?” “是啊,忙得分身乏术啊简直!” “什么事情这么忙?” “还不是为了给某寿星准备明天的生日歌会。”徐逆在电话里恶狠狠地抱怨。 程宴怔了一下,随即想起上周日,徐逆曾经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会在歌会中增加惊喜内容的事情,于是问道:“歌会上你究竟准备了什么?别卖关子了,先透露给我吧。” “程宴,你紧张了哟。”徐逆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程宴无话可说。他知道自己越是在意,徐逆就越是得意,也越是要把关子卖到底。最后他只好说:“算了,我不问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挂了电话之后,程宴透出一口气,感觉自己有点亚历山大。 记得自己退圈之前那几年,还没有生日开歌会的习惯,再一次复出之后,短短两年的时间,粉丝数量激增得厉害,其中逆尘党的人数就占了大半壁的江山。 去年生日的时候,粉丝们就张罗着要给他开歌会,程宴没怎么参加过歌会,以为也就是去听听歌,唱唱歌那样,结果一场歌会下来,他几乎累到虚脱,其中有一半的元气是在应付主持人和粉丝们调戏时消耗掉的。 自此之后,程宴觉得自己是真心老了,都有点赶不上这个时代的潮流了,生日开歌会这种网配圈传统,对他来说,无异于沐浴一次战场的洗礼。 如此忐忑地捱到了第二天晚上。 歌会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整,但是七点不到,YY房间里便已经人满为患了。 策划组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就连程宴这位大寿星,也是在进入房间之后才收到了策划组组长夜雨潇潇下传来的节目单。 夜雨潇潇下算是程宴的骨灰级粉丝了,在程宴还是个网配圈小粉红的时候,夜雨就加入了程宴的粉丝群,不过那个时候夜雨也就是个透明的小粉丝一枚,没什么机会和程宴搭讪,即便有机会搭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来程宴退圈的时候,顺带的把粉丝群也解散了,夜雨和其他很多粉丝一样,迷惘过、哭泣过,但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各自散去。 在其后几年中,夜雨也曾粉过其他各种粉红或者紫红CV,但所谓初心就像初恋一样让人刻骨铭心,夜雨每粉上一个CV,都会忍不住拿来和尘埃落定作比较,也许尘埃的声线并不如何的出类拔萃,但却一直是夜雨心中最特别的那一位。 两年前,尘埃突然复出的消息传入夜雨耳中时,夜雨还不敢相信,直到灵媒剧组放出预告,她听到了那个不论是声线还是配音技巧都比以前更加精进了的声音时,才突然捂住嘴巴,泪流满面。 她想她应该是幸福的,因为她一直默默而无望地守候着的那位大神,终于又重返了人间。 再一次加入尘埃的粉丝群之后,夜雨也不是以前那个不敢说话的小透明了,她凭着自己在网配圈积累多年的丰富经验,很快成为了粉丝团队的骨干力量,将粉丝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次尘埃的生日歌会,夜雨毛遂自荐,争取到了策划组组长一职,为了把这场歌会办得成功、办得圆满,她私下里向忠言逆耳求助,希望他提供一些建议,而忠言也出乎意料地表现得非常积极,一直在热心地帮着她们出谋划策,甚至可以说,这场歌会中的最大亮点,忠言将功不可没。 于是当她将这份节目单发到程宴手里时,她明明满心激动却又故作淡定地请程宴先过目,并一再强调,要耐心把节目单看完。 程宴果然耐着性子将节目单浏览了一遍,看得出来,策划组对程宴的关照还是非常贴心的,考虑到程宴在歌会中出场太多的话会比较损嗓子,于是她们尽可能地精简了程宴的出场次数,整场歌会他只需要出现五次,并且这五次出场平均穿插在各位嘉宾的节目之中,具体安排如下: 第一次是开场致辞,第二次主持人简短访谈,第三次是SOLO单曲,第四次是粉丝互动环节,第五次是压轴大戏《谢天谢地你来啦》。 当看到压轴大戏的标题时,程宴凝眉盯着看了好久。他感到有些哭笑不得,难道这就是徐逆要送给他的惊喜?还真是符合徐逆一贯的惊喜风格——有惊无喜啊。 他下意识就要点开徐逆的QQ去问,但打了几个字之后,他又停住了。以徐逆的性格,这时候就算撬开他的嘴,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还不如自己静观其变吧,看这家伙究竟能在他面前翻出什么鬼花样来。 片刻之后,夜雨发来信息:尘尘酱,看完了?(“尘尘酱”是尘埃粉丝近卫队对尘埃的专属称呼,尘埃本人对此抗议无效。) 尘埃落定:嗯,看完了。 夜雨潇潇下:^_^有嘛感想不? 尘埃落定:你在期待神马…… 夜雨潇潇下:尘尘酱,你懂的~~【扭动~~】 尘埃落定:好吧,我猜忠言那厮一定是在最后一个压轴大戏里插了一脚。 夜雨潇潇下:尘尘酱V5~~>///< 尘埃落定:你脸红神马…… 夜雨潇潇下:对不起,我只是提前脑补了一下,就忍不住了>////////////< 尘埃落定:不要告诉我,那个压轴大戏是午夜场性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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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雨潇潇下:不是不是,尘尘酱请放心,你就算不相信咱策划组众妹纸的人品,也必须要相信姑爷的人品不是。(“姑爷”这个称呼是逆尘党对忠言逆耳的专属称呼,忠言听了之后哈哈大笑,尘埃则抗议无效。) 程宴关掉对话框,默默地在心里吐槽:就因为是徐逆出的鬼点子,他才非常不能相信好么。 七点半之后,被邀请的嘉宾已经陆续到场,程宴甚至看见了弦音过耳的身影。 他又仔细翻了翻来宾列表,可惜没有看见唐门在上的ID。 此时周衍主动发了私Q过来:在么? 尘埃落定:在的~ 弦音过耳:寿星,生日快乐啊。【好吧我知道这句话今天已经有很多人对你说过了,不值钱了~】 尘埃落定:哪里,每个人说出来都意义非凡。对了,唐门来了吗? 弦音过耳:没有,他今天没法上网。 尘埃落定:还在忙着找工作? 弦音过耳:工作已经找到了,目前正忙着开拓业务呢,说晚上正好有应酬,赶不过来,所以让我代他送双份的礼。 尘埃落定:什么双份礼,勾起我的好奇心了~ 弦音过耳:其实没什么新意,因为准备得比较仓促,等会我现场唱一首歌,然后播放一首我和唐门事先录好的合唱曲,算是凑足双份了,还请寿星笑纳~^_^ 尘埃落定:呵呵,我很期待。不过我想,粉丝们一定比我更期待。^_^ 两人聊了片刻,夜雨潇潇下发Q提醒程宴,歌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他做好开场致辞的准备。 于是程宴关闭了与周衍的对话框,专心酝酿开场致辞去了。 第十五章 再次进入YY房间,耳机里便传来非常欢快的音乐,主持人泛舟激情澎湃地说着开场白,粉丝们则在公屏上欢腾地撒花送生日祝福,刷屏快得让程宴根本来不及细看。 程宴上了麦,中规中矩地做完开场致辞之后,便是嘉宾献唱环节,几个粉红CV带着各自的字幕组和粉丝团,轮番演唱了几首歌曲,现场看起来和乐融融,实则暗潮汹涌,字幕组一个比一个卖萌,粉丝团一个比一个庞大,即便是在这种生日歌会性质的场合下,她们也毫不放松,憋足了劲给自家主子撑足排场。 几位嘉宾献唱之后,便进入访谈环节,程宴的马甲再次被抱上了麦序。 泛舟清了清嗓子,跟程宴打招呼:“尘埃你好。” 尘埃:“主持人你好。” 泛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回归网配圈之后,第二次开生日歌会了吧?” 尘埃:“是的。” 泛舟:“跟第一次相比,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吗?” 尘埃:“比第一次更紧张。” 泛舟:“咦,为什么呢?” 尘埃:“因为第一次没有经验,低估了大家的战力指数。这一次有了前次的经验,自然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了。” 泛舟:“(笑)所以说,这一次尘埃大神的应战指数应该也会比前一次提升不少咯?” 尘埃:“呵呵,这个不好说。” 泛舟:“哈,看来尘埃大神还在隐藏实力。那么现在我们开始吧。” 尘埃:“好。” 泛舟:“可是我看了一下台本,觉得最开始的几个问题,比如性格爱好什么的,实在太慢热了,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单刀直入,不如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尘埃:“……好。” 此时公屏上一群人都在笑。泛舟是网配圈中炙手可热的主持人之一,主持风格非常活泛,不拘小节,又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牢牢抓住听众的注意力,所以很多圈内人士开歌会都想邀请泛舟做主持人。 泛舟:“其实在应邀做本次歌会的主持人之后,为了胜任这项工作,我有认真听过尘埃的许多作品呢。” 尘埃:“是吗?” 泛舟:“我发现尘埃复出之后,声线比之前更低沉了一些,请问这是你的本音吗?” 尘埃:“不算吧,现实中我的声音更柔软一些。” 泛舟:“那为什么在网上声音会变得低沉呢?” 尘埃:“嗯,一方面,我是想拓宽自己的音域,另一方面,我也想做一些自我形象的改变。” 泛舟:“比如尝试攻音?” 尘埃:“呵呵,也许吧。” 泛舟:“可是尘埃复出之后,接的角色还是全部都是受音啊,这是为什么呢?” 尘埃:“(笑)是啊,这是为什么呢,我也很困扰。” 此时公屏上大家争先恐后地回答:“因为有更攻的攻音啊,尘埃大神翻身无望啊!” 泛舟:“大家所说的‘更攻的攻音’,应该是指忠言逆耳吧?” 尘埃:“呵呵,或许吧。” 泛舟:“根据我的统计,尘埃复出之后所接的广播剧里,与忠言搭档的几率超过了80%,这个比例很高啊!” 尘埃:“嗯,比例的确是太高了,(严肃地)所以我是不是应该换个搭档了?” 公屏上所有人一起在刷:“不!可!以!” 泛舟看得哈哈大笑:“看来你和忠言的网配情侣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所以尘埃你认命吧。” 尘埃只是笑。 泛舟:“但是尘埃,咱们私下里聊一下,不给别人听到啊。(故意压低声音)如果有一些口味奇特的剧组找你配攻音,而让忠言配受,你会接吗?” 尘埃:“嗯……如果忠言愿意接的话,我又何尝不可呢。” 泛舟:“也就是说,只要忠言愿意配合的话,你还是可以攻了忠言的,是吗?” 尘埃:“(失笑)泛舟,你这话一语双关啊,我得先确认一下,你指的是在网配中对吗?” 泛舟:“哈哈,尘埃很谨慎呢,完全不入套。好吧,那么我重复一下,如果是在网配中,忠言愿意接受音,你也是愿意接攻音的,对吧?” 尘埃:“(笑)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我刚才脑补了一下忠言配受音的感觉,突然就鸡皮疙瘩掉满地了怎么破……” 全场笑翻。 泛舟笑着说:“刚才我好像看见忠言的ID在公屏上一晃而过,哎呀大家刷屏太快了,完全看不清忠言说了什么,要不要干脆把忠言抱上来,现场来一段受音呢?” 尘埃:“(故作不悦)诶?现在不是我个人的访谈时间吗?” 泛舟声音停顿了几秒,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好吧,刚才导演提醒我说,今天是尘埃大神的生日歌会,不能让别的CV出来抢镜,即便是她们的姑爷也不行,今天寿星最大。好吧,那么我们进入下一个问题……” 于是这个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但是程宴却在心里纳闷,这导演——也就是兼职策划组组长的夜雨潇潇下,她可是狂热的逆尘党一枚,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公然调戏他们的机会?这其中……该不会又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吧? 尘埃的个人访谈持续了十几分钟之后,便又进入了第二轮的嘉宾献唱环节。 这一次安排献唱的CV,大多是圈内的紫红CV,人气比前一轮的献唱CV只高不低。于是又一轮字幕组和粉丝团的较量开始了。 越来越疯狂的刷屏大战让程宴看得头晕目眩,他预估了一下时间,打算起身去活动一下筋骨,却听主持人介绍说,下一位献唱的是弦音过耳。 程宴两年前复出时,圈内熟悉的面孔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那之后他倒是结交了不少新朋友。但是因为程宴性子淡,在交友方面比较被动,所以真正热络的朋友不多,除了徐逆这个经常在现实中接触的搭档之外,比较聊得来的也就只剩下弦音过耳了。 所以当听说下一位献唱的是弦音时,他刚要摘掉耳机的手停了下来。 周衍的音域特点跟程宴相仿,所以当初周衍说自己一直以程宴为偶像揣摩学习时,程宴虽然有些讶异,但仔细一想,却也并不觉得太过意外。 但相比配音,周衍在唱歌方面的天赋却比程宴好太多了,一首歌曲唱下来,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程宴想起自己下一轮也要独唱一首曲子的时候,心里就开始直打鼓。虽然他唱歌很烂这件事在网配圈已经不是秘密,而他答应策划组在生日歌会上献唱也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但一想到在这么多美妙的歌喉中插入自己那五音不全的调子,就实在是感到羞愧。 周衍唱完了自己的曲目,解释了一下唐门不能到场的原因,然后便播放了一曲他和唐门事先录好的合唱曲《若相惜》。 因为周衍曾公开宣称尘埃是自己追逐的目标,所以很多粉丝都默认弦音是尘埃大神不记名的弟子,也因为这样一层关系,弦音粉和尘埃粉彼此间感觉十分亲近,甚至很多逆尘党同时也是唐音党,两对CP对她们来说就像是手心与手背的关系,谁也割舍不下。 所以当唐门与弦音的合唱歌曲播完之后,歌会现场的气氛再度达到高朝,众粉丝纷纷要求尘埃与忠言也现场合唱一曲,来个好事成双。 “哈哈,这下可怎么办呢?”泛舟看着公屏,对着已经被抱上了麦序的程宴说,“尘埃大神,你看听众们的要求如此强烈,不如干脆把接下来的单曲换成合唱曲目,邀请忠言上来合唱一曲,圆了大家的心愿吧。” 程宴还在为难,此时场控已经自作主张地将忠言抱上了麦序。 徐逆开了麦,笑嘻嘻地说:“那要不,就唱《花好月圆夜》吧?” 程宴知道徐逆这是在帮自己解围,因为五音不全的关系,程宴会唱的歌曲不多,这首《花好月圆夜》,也是几天前网聚的时候,在KTV里跟着徐逆学起来的,因为歌词少,旋律简单,他学得还算像样,所以两个人要合唱的话,除了这首歌,还真找不出别的合适的曲子了。 既然徐逆都已经开口了,他也不好再推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于是立即有人找来了伴奏,程宴的专属字幕组也迅速更换了歌词,一切准备就绪。 伴奏过后,程宴唱的第一段果不其然有些走调,紧接着徐逆的声音加入进来,很快把调子稳了下来,然后是两人合唱部分,程宴跟着徐逆,渐渐地和上了调子,再到两人呼应的部分,程宴居然没有再走调,与徐逆的声音搭配得非常完美。 一曲终了,粉丝们纷纷感叹,果然尘埃大神需要忠言傻妈在一旁保驾护航,才能超水平发挥啊,这是怎样一种森森的爱啊! 此后又是几位嘉宾的献唱时间。 程宴下了麦,便看见徐逆发来一个大拇指和一个笑脸。 程宴弯起了嘴角,心情不错,于是回了他一个笑脸,附赠两个字:“谢谢!” 忠言逆耳:跟我客气啥,为了尘埃大神咱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啊! 尘埃落定:不过,我已经开始担忧了。 忠言逆耳:嗯?担忧什么? 尘埃落定:你为了我的生日歌会如此费心,以后到你生日的时候,我该拿什么回报呢? 忠言逆耳:拿什么回报都不如拿身体回报来得实在啊吭吭吭吭…… 程宴无语地看着对话框,心里那点感激之情就这么被徐逆一句话打得烟消云散。 第十六章 粉丝互动环节结束之后,终于进入了整场歌会的压轴环节——《谢天谢地》。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YY房间内的听众人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之前又增加了许多,大家都对最后的节目感到非常好奇。 主持人泛舟开始介绍这最后一环的游戏规则:“相信有不少人看过央视综艺节目《谢天谢地你来啦》,今天呢,我们来玩一次网配版的《谢天谢地》,游戏规则参考央视版,即参演嘉宾在事前对剧本一无所知,进入场景后,场景角色见到嘉宾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而嘉宾对于场景角色提出的任何问题或要求,必须配合给出合理的反应。” 泛舟顿了顿,接着道:“本次游戏的嘉宾就是我们今天的大寿星尘埃落定,而场景角色CV是:忠言逆耳、夜雨潇潇下、泛舟。 程宴被抱上麦序后,还没缓过神来,便听主持人说了一声:“开始。” 随即传来夜雨兴奋的声音:“谢天谢地,尘埃你终于来啦!” 尘埃只能配合地答道:“是,我来了。” 夜雨:“你也真是的,怎么现在才来,就等你了。” 尘埃:“请问……有什么要紧事吗?” 夜雨:“你难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尘埃:“我只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夜雨:“还有呢?” 尘埃:“……还有什么?” 夜雨:“难道忠言没有告诉你?” 尘埃:“没有啊。” 夜雨:“哦,可能是忠言想给你一个惊喜吧,我还是不要事先透露了,免得他怪我多嘴。” 尘埃:“……” 夜雨:“别在门外傻站着,快进来。” 忠言:“(嗲声)哎哟,尘埃你怎么现在才来,让我好等,坏死了!” 程宴一听这声音,差点笑场,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个劲往外冒。同时公屏上大家都在刷“好雷啊,囧死了”之类的字样,想必受到的冲击并不比程宴小。 程宴停顿了片刻,立即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回到情境中去。 尘埃:“抱歉,路上有点堵车,等了很久吗?” 忠言:“(嗲声)我是还好啦,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踢了我好几脚,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出来了。尘埃,如果你再不来,我的北鼻出生的时候恐怕就见不到爹地了。” 程宴愣怔了一下,心道:卧槽,徐逆你这是在上演熊受生子的剧情吗,不雷翻全场誓不罢休是吧?! 公屏上众人除了用大大的“囧”字疯狂刷屏,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来表达他们此刻复杂的心情了。 忠言:“(嗲声)尘埃,你别站这么远,过来啊,来摸摸我的肚子,跟我们的孩子打个招呼吧。今后我就是他的芭芭,你就是他的爹地了,这是我们两个共同的爱情结晶……” 程宴很想说“徐逆你能不能别再恶心我了”,但是此刻他不能出戏,他只能憋着笑陪着徐逆演。 尘埃:“哎,怪我太粗心,竟忘了今天是你产子的日子。忠言,男人怀孕一定很痛苦吧,看你的肚子都挺得这么大了,一会生的时候还不知会有多痛。可是忠言,身为一个男人,居然会有怀孕产子如此奇葩的功能,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呢?” 电脑另一端,徐逆望着YY上绿灯闪烁的尘埃的ID,无声地咧嘴笑了——程宴在经过最初的适应期之后,终于开始反击了。 忠言:“(悲伤地嗲声)尘埃,我的身体的确比较奇葩,正因为如此,我害怕你知道真相之后,就会嫌弃我,万一你为了避免让我怀孕,不再碰我了该怎么办?尘埃,你会介意我的产子功能吗?你会惧怕世俗的眼光吗?你会抛弃我和我们的孩子吗?” 公屏上众人排着队刷:“我受不了了,快让我去死一死!” 程宴此刻也很想找个垃圾桶来吐一下。他之前就知道徐逆一旦玩欢脱了就容易掉节操,如今看来,自己以前实在是太低估对方了,那家伙不但没节操,还没下限,这样的人最难以招架。 但程宴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他告诉自己,比拼演技的时刻到了。CV和演员一样,有时候为了角色的需要,可以撕掉脸皮完全豁出去表演,既然对方如此没脸没皮,就别怪他更没脸没皮。 尘埃:“亲爱的,我怎么可能抛弃你和我们的孩子呢,虽然他出生之后极有可能跟你这个芭芭一样,节操和下限都是漏的,但是我不会因为孩子有这样的缺陷而不要他,毕竟他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啊。” 此时粉丝们都已笑到不行,公屏上刷屏的字样变成了:“求打120,本人已阵亡!” 当公屏上快被120刷爆的时候,忠言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正常:“亲爱的,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尘埃:“考验?什么意思?” 忠言:“其实我并没有怀孕,我只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你对我是否真心。” 尘埃:“那么你的肚子……” 忠言:“只不过是个气球罢了,你看,一戳就会破。但是现在我还不能戳破它,因为我还要用它来庆祝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 尘埃:“……今天还是什么重要日子?” 忠言:“庆祝你的生日,同时也在庆祝我们的婚礼。” 程宴一怔,随即听到耳机里传来钢琴版《结婚进行曲》。 泛舟:“大家好,很荣幸我能成为两位新人的证婚人。请问忠言先生,你是否愿意让尘埃先生成为你的合法伴侣,并当众发誓,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都将永远爱他,呵护他,并忠诚于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愿意吗?” 忠言:“(深情地)我愿意。” 泛舟:“那么,请问尘埃先生,你是否愿意让忠言先生成为你的合法伴侣,并当众发誓,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都将永远爱他,呵护他,并忠诚于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愿意吗?”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尘埃的回答,然而尘埃却迟迟没有回答。 公屏上粉丝们都着急了,恨不得代替尘埃回答:“愿意愿意愿意!” 泛舟忍不住问道:“尘埃先生?” 程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望着YY上闪烁的绿灯,以及右边公屏上粉丝们不断刷新的文字,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自己到底在踌躇些什么,如果因为这个演砸了的话,那实在太丢人了。 这么想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完美无瑕的声调回答:“当然,我愿意。” 生日歌会终于在这首《结婚进行曲》舒缓的旋律中拉上了帷幕。 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听觉轰炸,程宴直到冲完澡躺在床上,还隐约感觉有些耳鸣。 临睡前,程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徐逆在几分钟之前发来一条短信:“睡了吗?最后说一句,生日快乐。” 程宴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地回复了一句:“今天过得很充实,谢谢。” 没过多久,徐逆就打电话过来了:“我还以为你睡了,既然没睡,就再骚扰你一下。” “还没玩够吗?”程宴笑着道,“你老实说,熊受产子那一段,是不是你临时加进去的?最初的剧本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 “而且我猜,当初泛舟提到攻受互换这个话题时,你就已经开始酝酿这个计划了。” “哈,你猜得没错。”徐逆道,“因为准备时间比较仓促,我和夜雨、泛舟三个人没有太多的时间排练剧本,所以就设计成了依次出场与你对话的模式,这样也方便我在其中的自由发挥。后来听你说不介意配音角色攻受互换,我就突然想到了这个灵感,所以就临时改了剧本。怎么样,我表现得很不错吧?” “嗯哼,”程宴道,“如果你能一直演到把孩子生下来,那才是真绝技。” 徐逆哈哈大笑:“这不是时间有限吗,一般要想生个孩子,没几个小时出不来吧?” “……”程宴彻底没了言语。 徐逆又道:“不过既然你如此期待,下一次我可以尝试看看。” “别下次了,下一次我也不会跟你合作这种奇葩剧本了,要尝试的话找别人去吧。” “(嗲声)嘤嘤嘤,程宴你果然嫌弃我了。” “滚!”程宴忍了一整场的粗口终于得到了发泄的机会,“现在不是演戏,别再恶心我了。” 挂了电话之后,徐逆立即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孩子他爹地,晚安~ ^3^ “ 程宴看着这个称呼,顿时哭笑不得。他晃了晃脑袋,回了一句”晚安“,便倒头睡了。 然而这天晚上,却是逆尘党的狂欢夜,因为她们的两位主子忠言与尘埃,不负众望地在上千人的见证下结为了夫夫。她们两年的守候终于开花结果,功德圆满。 当然,关于其本身的游戏性质这一点,大家都非常一致地选择性忽略掉了。 一夜之间,标语为”携手一生,不离不弃“的逆尘CP新婚楼平地而起,主楼放着两人网聚时拍的合影,并放了一段歌会现场录制的婚礼进行曲以及双方的结婚誓言。 到了第二天上午,一个名为”寤生“的马甲在新婚楼中出现,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多大的人了,居然还玩这种弱智的家家酒,有意思么?” 这贴留言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了新婚楼逆尘党众人的脸上,顿时引来逆尘党的狂轰滥炸,但是“寤生”那个神秘马甲却在发了那句话之后又立即消失无踪,对于逆尘党的谩骂不作任何回应。 有好事者将这则留言截图下来,放在微博上轮。又有手闲者转发的时候顺便艾特了程宴和忠言。甚至有人好奇猜测,此人会不会是因为对尘埃或忠言单恋无果,心生嫉妒所以黑他们来的。 第十七章 这天晚上,程宴回到家之后,便看到了许多条艾特他的微博,艾特的内容都指向了寤生的那条嘲讽截图。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程宴收到了徐逆发来的私Q:看到了么? 徐逆问得很含糊,但是程宴知道,徐逆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收到了不少粉丝的艾特。 尘埃落定:嗯,看到了。 忠言逆耳:会不会是他? 尘埃落定:谁? 忠言逆耳: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尘埃落定:他……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忠言逆耳:也就是说,其实你也不太确定? 尘埃落定:我觉得,还是不要乱猜比较好,或许对方只是纯粹来吐个槽的路人罢了。 忠言逆耳:当然,最好不是。不过程宴,如果那人还来纠缠你,你马上告诉我,我会赶过去保驾护航的。 尘埃落定:好,谢谢。 忠言逆耳:又跟我客气。都说了别客气了,记得用身体还就行了。 尘埃落定:…… 虽说当着徐逆的面,程宴保留了自己的意见,但是当他打开论坛里的那座逆尘CP大楼,找到了那张署名为“寤生”的帖子之后,他还是忍不住猜测,难道真如徐逆所说,马甲之下的人是杨潜? 他下意识打开了杨潜的QQ,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如果不是他呢,自己这样无端揣度,岂不是让他笑话?但就算真的是他,又能怎么样呢?这么多年过去了,耽美网配在他杨潜的眼里,依然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俗之物,自己这样主动找他验证,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程宴叹了口气,关掉了QQ对话框。也许这个时候,就算所有的证据都证明那个马甲就是杨潜的,他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策。 因为程宴与徐逆都没有在微博上对这件事给出任何反应,粉丝们似乎揣摩到了两人息事宁人的态度,于是微博上的声讨之势渐渐停歇。 同时,论坛上逆尘新婚楼中,众人对寤生的单方面谩骂在持续了两天两夜之后,也终因寤生的销声匿迹不作回应而不了了之。 但逆尘党每每提及这个寤生,总是带着一丝愤愤然的心态,她们一方面自我安慰说那个寤生是因为害怕与所有的逆尘党为敌才不敢再露面的,一方面又在心底埋下了隐忧,因为寤生的那句话正好戳中了她们的软肋。 其实寤生说得没错,她们为之兴奋为之癫狂的逆尘新婚,只不过是生日歌会上的一个游戏罢了,逆尘CP不论在网上如何红火,也终究只是腐女们歪歪的产物。 然而到了第三日,程宴却接到了杨潜主动打来的电话。 “程宴,过几天有空吗,我们见个面吧,我去找你。”杨潜依然使用他惯用的陈述句式。 程宴沉默了片刻,刚要拒绝,却听杨潜继续道:“程宴,不要急着拒绝我,有些重要的事情,我希望能与你当面谈一谈。” 程宴皱了皱眉,不耐地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在电话里说吧,若是最后谈不拢,岂不是让你白跑一趟。” 杨潜轻笑:“你怎么就断定谈不拢呢?”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 “程宴,”杨潜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叹息,“你对我,已经疏远戒备到这种程度了吗?” 程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杨潜又道:“你不说话,说明你的心尚在犹疑。程宴,分开了这么多年,我每一天都在想念你,难道你一点都不曾思念过我吗?” 程宴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杨潜知道他心软,更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最能戳中他的软肋,消弭他的提防之心。 以前每当两人争吵后陷入冷战期,杨潜只要稍稍放低一些姿态,主动向他示好,他便只能心软妥协。如今分开了这么多年,杨潜还是将这一招运用得如火纯青。 但是,他必须提醒杨潜,他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容易心软容易妥协的程宴了。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挂了。”程宴的声音听起来冷漠疏离,不为所动。 “哎……”杨潜轻轻叹息了一声,“那么,下周见。”然后不等程宴反驳,便挂了电话。 程宴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怔怔出神。 方才杨潜只字未提论坛上的事情,仿佛对逆尘CP楼什么的毫不知情。而两人言谈之中,他能感觉到杨潜比起上一次在D城的态度,明显克制收敛了许多,言语间颇多忍让——这家伙,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开始使用怀柔政策了? 程宴尚握着手机陷入沉思,突然再度响起的手机铃声,惊得他差点跳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徐逆,才虚惊一场般松了口气。 “程宴,这个周六你会在家的吧?”徐逆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周六?”程宴有些茫然,一时间还没回到现实中来。 “是啊,平常周末你不都宅在家里不出去的吗?难道这次你有安排了?” “也没什么安排……”程宴突然想起之前杨潜打来电话说要过来找他的事情,眉心微微一蹙,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那就好,”徐逆语调轻快地说,“周六我去你家,记得多买点菜。” “买菜?”程宴的脑回路又卡壳了一下,总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不对了,老跟不上徐逆的节奏。 “是啊,你们小区附近不就有个菜场嘛,你别告诉我你连买菜都不会啊。” “怎么不会?”程宴的自尊心受到了挑衅,立即反驳道,“不就买个菜么……不过,你让我买菜做什么啊?” “这两天我又学会了一道菜,礼拜六去你那里露一手哈。我偷偷告诉你,这道菜连我家母上大人都还没有尝过,我先做了让你试吃,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荣幸?” “……你确定我应该感到荣幸?其实你只是拿我当你们家太后娘娘身边的一只专门负责试毒的宠物猫吧?” “哈哈哈,”徐逆大笑起来,“又不会有人投毒,你会不会想太多啊。我是拿你当自己人,才专门找你试吃的啊,万一做得不好,只有你知道而已,也不至于太丢脸,你看我多信任你。” 程宴扶额:“好吧,我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我去买菜,你要做什么菜,自己去菜市场里挑不是更好?” “我周六上午还得加班嘛,去你那边可能会晚一点,到时候再去买菜,只怕好的都被挑光了。另外,我交给你这个任务,也是免得你再赖床睡懒觉啊,你看我为了你多么的用心良苦,哎哟,我快被自己感动死了……” “……”为不打搅徐逆的自我陶醉,程宴默默挂了电话。 很快徐逆发了一条私Q过来:喂喂,你怎么可以随便挂人电话! 尘埃落定:你不是说拿我当自己人了么,自己人还需要这么多礼数做什么。 忠言逆耳:你你你……算了,本攻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随后他又发了一份文档过来:接收一下,这是买菜的清单,周六上午别睡懒觉了,要早起去买菜啊,切记切记。 程宴心不甘情不愿地接收了那份清单,心里嘀咕着买菜什么的太麻烦了,但浏览着清单时,他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起来。 如果以后的日子,一人买菜,一人做饭,如此相伴到老,倒也不错…… 他对着屏幕怔怔出神了半晌,冷不丁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不明白自己最近究竟是怎么了,总是幻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却说徐逆发完清单之后,便收到一个曾经合作过的名叫“灰白空间”的策划妹纸发来的Q。 灰白空间:忠言在吗? 忠言逆耳:在,什么事? 灰白空间:很抱歉打搅你了,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部剧,想请弦音配受音,但是QQ发出去很久了都没有收到回音,不知道弦音傻妈究竟是没有上Q还是没有收到信息。听说忠言你和弦音关系不错,所以想问一下,你能帮忙联系到弦音吗?不管弦音傻妈愿不愿意接这部剧,都请给个答复,非常感谢! 忠言逆耳:好,我帮你联系看看。 徐逆在网配圈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大好人,所以帮忙联系这种事情,在他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于是他答应下来之后,立即就拨了周衍的号码。 电话“嘟嘟——”了几声,对方并没有立即接听。 徐逆皱了皱眉,却还是耐心继续等待。 又过了片刻,电话终于被接通,传来了周衍略显疲惫的声音:“徐逆,什么事?” “周衍,晚上没上线呢?”徐逆开门见山地说,“有个策划想找你配剧,但是联系不到你,所以让我问问你……” “徐逆。”周衍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徐逆敏锐地察觉到周衍声音里透出不正常的喑哑,他随即面色一整,问道,“你怎么了?” “徐逆,唐门……出了车祸,下午刚做完手术,现在还没醒过来。”周衍似乎整个精神状态很不好,在向徐逆说明情况的时候,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徐逆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问道:“你现在在B城?” “嗯。” “你在守着唐门?” “嗯。” “哎……”徐逆想过无数安慰人的话,但此时此刻,他只能无奈的叹息。对于周衍这样的明白人来说,任何安慰都毫无意义。 “徐逆,”周衍又道,“陪我说会话吧,这里太安静了,唐门总也醒不过来,我越想越感到害怕……我需要一个人听我说说话。” “……好,你说。”徐逆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徐逆,其实在来B城的路上,我还不知道唐门出了什么事,只隐约猜到他和他爸又闹得不愉快了。所以我心里偷偷在想,这样无休无止的拉锯战,实在太累人了,不如我和唐门一起逃吧,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 “但是我又觉得那样的想法太过天真,世界就这么大,我们能逃到哪里去,不论逃到哪里,得不到父母的谅解,没有家的归属感,我们的心灵会永远感到空虚,也永远都无法得到幸福。 “徐逆,其实这个世界上,同性恋根本就没有什么出路吧?不论我们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就像我和唐门,兜兜转转了这些年,到头来什么也没能得到,什么都已经失去。我这一辈子,似乎总是在求而不得的怪圈中苦苦挣扎,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周衍在电话里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徐逆只是默默听着,他知道,周衍平日里看起来冷静自持,但那是建立在内心防壁厚重的基础上的,防壁一旦破裂,他整个内心世界都会土崩瓦解。 而这一次唐兆郢出事,对他而言,打击无疑是深重的,甚至有可能会摧毁他一直以来赖以支撑的信念。 徐逆想到这里,一颗心越来越沉。 长久以来,他一直都只是周衍生命中的过客,看着周衍一个人在命运的泥潭中挣扎,却苦于没有立场出手相帮。 但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拉周衍一把,即便是以过客的身份。 第十八章 那一晚之后,徐逆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连续两天加班加点地赶工,终于提前完成了需要上交的设计图。 周六一早,他便搭上了开往B城的列车。 坐上车的时候,徐逆内心莫名有些不安,觉得这两天自己浑浑噩噩的,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抵达B城下车之时,他接到了程宴打来的电话。 “徐逆,你今天要加班到几点?” “……?”徐逆迟疑地停下了脚步,怔怔愣在原地,脑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清明起来。 突然他一拍脑门,终于想起自己之前一直忽略掉的事情是什么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徐逆?”程宴奇怪地叫了一声,“你在听吗?” 这一瞬间,徐逆天人交战十分激烈,一连几个谎言划过脑海,随即又被他一一否决。程宴是个明白人,他不认为自己能够轻易将程宴忽悠过去。 最后,他决定还是从实招供比较好,至少还能争取从宽处理。 “程宴,真是抱歉,唐门出了车祸,伤势比较严重,所以我赶着来B城探望他一下。” “唐门出车祸了?”程宴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要不要紧?” “听说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程宴略略放下心来,问道:“你现在在B城?” “是啊,刚下车。”徐逆顿了顿,又道,“前天周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似乎情绪不太稳定,我不太放心,所以打算过来看一下情况。这两天我为了腾出时间来,一直在没日没夜地加班赶工,忘记跟你说了,抱歉。” 程宴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不必跟我说抱歉,我可以理解。”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感。 徐逆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于是问道:“程宴,你是不是已经买好菜了?” “没买,”程宴语气淡淡地道,“今天起晚了,幸亏你没来。” 徐逆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我估计不会在B城呆太久,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应该能赶回去。要不……我明天去你家给你做?” “不了,明天我有别的安排。” “那行,那下次吧。” “嗯。”程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对了,见到周衍和唐门之后,代我向他们问好。还有,路上小心。” 程宴挂了电话之后,抛了手机,然后仰面躺在沙发上,久久没有动静。 偌大的客厅像是陷入了一场默剧,除了墙壁上古老挂钟一成不变的“嘀嗒嘀嗒”的钟摆声,再听不见任何声息。 程宴就这样默默地躺着,不知过了多久,再度起身时,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菜篮子,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拎着篮子走到户外,将整个菜篮塞进了回收桶。 刚要转身回去,便听身后有人唤他:“程宴。” 程宴脚步一顿,不必回头也能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他那位分手多年的前男友,杨潜。 程宴回过身来,看见杨潜站在十几米外的黑色轿车旁,似乎刚从车里出来,西装革履的模样,倒是和上一次见面时的感觉毫无二致。 程宴神色冷淡地望着对方,一直到杨潜缓步走到他面前,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更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杨潜对程宴的冷淡视而不见,他低头看了看回收桶里一整篮新鲜的果蔬,用熟稔的口气问道:“怎么都扔了,多可惜。” “不会做,自然是扔了。”程宴的回答不知是在跟谁赌气。 杨潜略微讶异地看了程宴一眼,笑道:“我就觉得奇怪,你原本不是对做饭不感兴趣的么,还以为你突然想通了,开始学做饭了。” 程宴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转身要回去,却被杨潜拽住了胳膊。 “程宴,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吧,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一边吃一边聊?” “我没食欲。”程宴挣了一下胳膊,却没能从杨潜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杨潜依然好脾气地看着他:“都已经十二点了,不吃饭怎么行呢。如果你实在不想吃,就当赏个脸陪我吃一顿,总可以吧?” 程宴又挣了一下,还是没能挣脱出来。 杨潜用几乎央求的语气道:“程宴,我大老远地从D城开车来见你,你好歹陪我说说话,好么?” 程宴看了杨潜一眼,很想吐槽说,别装了,这种委屈求全的表情真心不适合你。但他忍了忍,终究没说出来。 杨潜在酒店里定了一个包厢,点了一桌全是程宴喜欢吃的菜,然后笑意吟吟地看着程宴,仿佛在说:“你看,我对你的爱好依然了如指掌。” 程宴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他虽然没什么食欲,却还是执起筷子每样吃了几口,好歹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 杨潜看着他,眼神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程宴,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一时冲动与你提分手,也许现在,我们就能每天都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吃饭了。” “不可能。”程宴没停筷,咬着东西含糊地应了一句。 杨潜没听清,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程宴却不再抬头搭理他。杨潜也不追问,依然好脾气地看着他吃。 程宴吃得半饱之后,终于放下了筷子,正色看着杨潜:“我刚才说,不可能。” 杨潜一怔:“什么不可能?” “你说我们能每天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我觉得那不现实。” “怎么不现实了?” “你在D城,我在C城,首先地理上就实现不了。” “这有什么难的,”杨潜笑了起来,“现在我的工作已经基本稳固下来了,每年的收入也比较可观,我完全可以把你接到D城去跟我一起住。如果你不想工作的话,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我不需要你养,”程宴淡淡道,“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 杨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略带尴尬地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当然,你也可以保持自己经济独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想离开C城。”程宴道,“我的家在C城,我弟弟的骨灰葬在C城,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跑去公墓看看他,跟他说说话。如果去了D城,我会失去很多精神依托。” 杨潜皱了皱眉:“那你想怎么样呢?” 程宴瞟他一眼:“你如果真想跟我复合,那就把原来的工作辞了,来C城吧。” “不可能!”杨潜立即义正言辞地回绝。 程宴没有说话,只是往后靠了靠,环起双臂淡淡看着杨潜,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拒绝”的表情。 杨潜和缓了一下语气,解释道:“程宴,你知道我为了得到这份工作,为了得到领导的赏识,站稳自己的脚跟,倾注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代价?如果我就这样辞掉了工作,岂不是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程宴点了点头:“所以对你来说,永远是工作第一,面子第二,至于我么,不论你再怎么说爱我,在你的世界里,我永远只能排在第三,甚至第四、第五、第六……” 杨潜看着程宴,脸上渐渐显露出怒容:“程宴,我是抱着十二分的诚意来与你复合的,希望你也能认真对待我,不要无理取闹。” “你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程宴冷笑了一下,“杨潜,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是在帮你看清楚你自己的真心。不论你把自己想象成如何痴情的情圣,但其实在你内心深处,你爱自己永远多过爱别人,没有谁能够在你心中占据50%以上的分量,包括我。” 杨潜怔怔看着程宴,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程宴顿了顿,又道:“杨潜,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之所以如此执着地要与我复合,不是因为你有多爱我、多么离不开我,而是因为,你需要一个完满的人生,来证明你的成功。 “如今的你,已经事业有成,却注定了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娶妻生子,所以你只能在心灵上寻求慰藉,你希望寻找一个,能够默默站在你身后,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不求名分地陪伴你到老的伴侣。 “然而你也知道,在现在的社会,这样的长期伴侣已经很难找到了,或许你已经在别人那里碰了壁,所以这个时候,你想起了我,你开始怀念以前我们交往的日子,你觉得那个时候的我,完全是你所希望的伴侣的样子。 “但是杨潜,你难道没有想过,人都是会变的。当初我敬仰你、爱慕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不求回报,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很天真,以为爱情能够胜过一切。但是现在,我也已经变得世俗而现实,我付出了多少,就希望得到同等的回报,如果得不到回报,我也不会再傻傻地付出。杨潜,这样的我,你依然坚持认为,我会是你理想的终身伴侣么?” 杨潜垂着眼眸,半晌没有说话。 程宴继续道:“杨潜,这一次你来找我,态度与之前大不相同,虽然让我有些意外,但却蒙蔽不了我的眼睛。其实上一次我就已经看出来了,虽然分开了这么多年,你却并没有改变多少,你还是像以前那样笃定、自信,充满优越感。 “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你支了招,让你开始学会使用迂回的策略——或许是阿醉,或许是别的什么人,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想告诉你,委曲求全这样的戏码不适合你,就算一时能骗得我回心转意,但时间久了,矛盾依然会爆发,悲剧依然会重演,我们又何必这样浪费彼此的时间? “所以杨潜,既然已经分手了,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留给彼此一点回忆,也许比在一起互相折磨更明智。” 程宴说完这么多话,然后站起身道:“谢谢你请的这顿饭,我先走了。” 就在程宴迈出脚步时,杨潜在背后唤住了他:“程宴,那个人,是徐逆吗?” 程宴回头,莫名所以地看着杨潜。 杨潜缓缓抬头,直视程宴:“你始终不愿意回到我身边,是因为你觉得,那个值得你相伴一生的人,是徐逆吗?” 程宴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耸肩笑了笑:“怎么可能呢,上一次不过是随便找了个人在你面前演了出戏罢了。谈感情,太伤身,倒不如一个人无牵无挂地过一辈子,来得潇洒自在。” 他说罢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十九章 徐逆从医院出来时,仰起头望着天空,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之前他在病房中对唐兆郢说出那番话,等于是自觉自愿地退出了周衍的人生。 每个男人都会对自己的初恋抱有某种神圣的情怀,徐逆也不例外,一想到自己即将彻底结束长达十多年的单恋,他心里感到既轻松,又惆怅。 但是仔细回想起来,当他对唐兆郢说“我可以跟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但唯独不能跟周衍”那句话时,脑海中却只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思绪渐渐飘向了远在C城的那个人。他忍不住想,程宴今天是不是又睡懒觉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午饭。 果然那家伙还是没了他不行啊,徐逆这般想着,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同时加快脚步钻进了出租车,催促司机去车站。 他想尽快回到C城,尽快见到程宴。 抵达C城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徐逆出了火车站,便直接打车去程宴的别墅。 然而当他来到别墅前时,却发现整幢别墅的灯都没有亮。他觉得有些异样,上前按了按门铃,许久都没有人应门。 “难道……出去了?”徐逆喃喃自语,以他对程宴的了解,这家伙一般晚上很少出门,基本上都窝在家里,要么上网,要么看电视。 徐逆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拨了程宴的电话。 等待良久,电话才被接通,程宴的声音被嘈杂的背景音乐干扰得模糊不清。 徐逆皱了皱眉,内心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程宴,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 “外面?”徐逆狐疑地皱起了眉,“你在外面做什么?” “跟朋友玩咯。”程宴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你有什么事吗?” “我……没……”徐逆突然有些结巴,不知该说什么了。 “没事的话我挂了。”程宴说着,也不等他说再见,便直接挂了电话。 徐逆握着手机,怔怔站在原地。 刚才那嘈杂的背景音乐,让徐逆很自然地联想到了酒吧之类的地方,而程宴醉眼迷离勾人心魄的模样随即窜入了他的脑海,激得他浑身泛起一丝凉意。 电话里的程宴,很陌生,完全不像是这两年来他所接触的程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程宴会突然变得如此反常? 徐逆在别墅门外一边徘徊一边苦思冥想,他实在不放心就这样放任程宴一个人在酒吧里厮混,谁知道他说的那些朋友究竟是什么人,他必须亲眼见到才行。 说起酒吧,徐逆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黑森林”酒吧,那是C城唯一的一家Gay吧,也是徐逆和程宴第二次见面并注定了此后两年密切关系的地方。 但到了黑森林之后,徐逆找遍了整个酒吧,也没有看见程宴的影子。 他想了想,只能跑去问吧台小哥,是否有看见程宴来过。 “你说KANNY?”小哥熟稔地叫着程宴的英文名,“他现在很少来这里了啊,最近一次还是两年前,跟你一起离开的,你忘记了吗?”小哥说着,笑嘻嘻地看着徐逆,显然对那一次徐逆搭讪程宴然后成功将程宴拐走的事情印象深刻。 然而徐逆却没有心思接受小哥的调侃,他皱眉想了想,难道不在这家酒吧?如果不是Gay吧的话,C城的酒吧就太多了,目标范围太广,一时间很难找。 徐逆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最后又回到程宴家别墅外。屋子里依然漆黑一片,他不甘心地按了按门铃,果不其然,没有人应门。 徐逆精疲力尽地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拿出一根烟默默地抽着。 连日来加班赶工没有休息好,今天又往返B城和C城坐了一天的火车,回来后又满大街地找程宴。折腾到现在,他感到身心疲惫,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手中燃到一半的烟也悄无声息地脱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徐逆幽幽醒转,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人正靠在椅背上,仰头静静地望着星空,怔怔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而徐逆的脑袋此刻就枕在他的肩膀上。 “程宴?”徐逆眨巴着眼睛看着对方,一时间还没搞清楚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醒了?”程宴收回视线,落在徐逆脸上,目光轻轻浅浅,没有一丝分量,就如同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像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嗯,”徐逆睡得很不踏实,醒来之后感觉头脑昏沉。他晃了晃脑袋,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段时间了。” 徐逆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怎么不叫醒我?” 程宴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看着他:“要跟我进来么?” 徐逆于是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程宴走进了别墅。 此刻的程宴显得异常沉默,徐逆跟在他身后,不时偷眼打量程宴的表情。 他下意识感觉到程宴似乎在生气,但仔细一看,他寡淡的脸上却又捕捉不到一丝怒意。但即便如此,徐逆心中的不安却没有丝毫减少。 “程宴,今天失约,真是对不住。”徐逆尴尬地开口。 “没什么,探病要紧。”程宴淡淡回了一句。 徐逆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还能说什么了。 程宴打开冰柜,取出饮料问道:“要么?” “呃,不了。”徐逆摇了摇头,总觉得程宴的态度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要仔细探究起来,却又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 程宴也不跟徐逆客气,自己开了饮料瓶喝了两口,便又放下,然后轻描淡写地看了徐逆一眼,问道:“今晚要做么?” “……?”徐逆大脑当机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宴皱了皱眉:“不然你在外头等我做什么?” 徐逆原本想说不是的,他只是想来看看他。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若是说出口,绝对会变味。他内心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辩解,有些别扭地道:“是……是啊。” 程宴似乎并未在意徐逆的不自然,点了点头:“那我先去冲个澡。”说着便径自上了楼。 徐逆知道程宴去的是他卧室里的那个浴室,以前每次做之前,都是程宴先去冲澡,然后轮到徐逆。在程宴冲澡的这段时间,徐逆通常是在卧室里边看电视边等他。 但是这一次,听着浴室中哗哗的水声,徐逆却丝毫没有悠闲等待的心情,他一直在想,程宴晚上究竟去了哪里,和什么人见了面,在玩些什么,为什么回来之后只字不提?等会程宴出来之后,他究竟要不要问清楚? 不多时,程宴便冲完澡出来了,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对徐逆说:“该你了。” 徐逆看了一眼满脸水汽的程宴,张了张口,最后又将到嘴边的疑问咽回肚子里去了。第六感告诉他,现在这种良好的气氛,还是不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破坏掉比较好。 当徐逆从浴室中出来时,还来不及做好调情的准备,便已经被程宴按在墙上热情索吻。 徐逆内心十分讶异,通过两年的接触,徐逆自认为对程宴这个人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程宴性子淡,虽然偶尔也能配合着徐逆嬉闹调情,但都是在两人之间气氛恰到好处的时候,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小情趣。 但是此刻的程宴,热情程度超出了徐逆的认知,仿佛不是在单纯索吻,而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某种隐秘的情绪。 徐逆心中再度升起强烈的不安,他强忍住自身已经抬头的欲望,扣住程宴的肩膀,打断了这个吻,低声问道:“程宴,你怎么了?” “不想要?”程宴挑了挑眼角,冷淡的语气和之前激烈地索吻形成鲜明反差,“那就算了。” 徐逆见程宴转身欲走,立即抓住了他的手腕:“等等,程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继续啊。”程宴于是又贴身上来吻他。 徐逆经不住他的撩拨,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欲望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喷涌而出。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一使暗劲将程宴按在了床上,倾身覆了上去。 这一晚,程宴格外能折腾,一直在玩火挑战徐逆的极限,而徐逆也毫不客气地见招拆招,两人酣战至尾声时,已是凌晨两点多了。 程宴仿佛浑身力气透尽,躺在床上不再动弹。 徐逆伏卧在他身边,轻轻捋着程宴柔软的发丝,享受着这一刻的宁谧与温存。 程宴静静躺了一会,然后睁开眼,拨开了徐逆的手,淡淡提醒道:“你该回去了。” 徐逆心里有些不甘愿,他看了看时间:“都这么晚了,就让我在这里睡一夜吧,反正明天是周日。” 程宴却丝毫不肯妥协:“你知道的,我习惯一个人睡。” 徐逆没奈何,失望地叹了口气,只好起身去浴室冲澡。 冲完澡出来时,程宴似乎已经迷糊睡去。 徐逆不想惊醒他,只是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 当他打开卧室的门时,忽听身后传来程宴低哑的声音:“徐逆,今后一段时间,我会比较忙,暂时……不要来找我了。” 第二十章 徐逆不知道程宴最近究竟在忙什么,虽然他说过暂时不要去找他了,但是打个电话的时间总还是有的吧,可徐逆每每打电话过去,对方不是掐断电话,就是无人接听,发短信过去询问,都是一个字回复:“忙。” 徐逆被晾得有些狂躁了,他悲哀地发现,自从那一晚“大战”之后,自己像是落下了后遗症,每天醒来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想见程宴。 这几天见不着程宴,思念便像野草一般在心底疯长,想见程宴的念头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减,反而越来越强烈。 一周的时间对于徐逆来说,变得格外难熬。 到了周五晚上,剧组上PIA完戏之后,徐逆终于忍不住给程宴发了Q。 忠言逆耳:明天有空见个面吗? 尘埃落定:抱歉,明天没空。 忠言逆耳: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怎么突然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尘埃落定:嗯,工作忙。 忠言逆耳:不是吧?我记得你以前说你只是在你父亲的分公司里面挂了个闲职,哪来这么多工作要做? 尘埃落定:嗯,那就是闲事忙了。 徐逆盯着对话框看了片刻,心头突然窜起一股怒意。然后他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程宴的电话。 这一回,程宴倒是非常爽快地接听了电话。 “程宴,你在消遣我是不是?”徐逆一开口,语气便有些冲。 程宴沉默了片刻,轻轻笑了一下:“徐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不必说得太过直白吧?” 徐逆心里咯噔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说什么?” “当其中一方刻意回避见面,寻找各种托辞的时候,就是分手的前兆了不是么?哦不对,我们不是恋人,所以算不上分手,那就是……散伙的前兆了。” 徐逆忡怔半晌,才声音干涩地问道:“为什么?程宴,你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么……也许是我已经对你厌倦了吧。”程宴语气轻佻地笑,“我们原本便只是长期床伴的关系而已,维持了两年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彼此都该换换口味了。” “厌倦?”徐逆觉得不可置信,“你厌不厌倦,难道我感觉不出来么?上一次我们明明还……” “哦,你说上周六么,那不过是我对你最后的补偿罢了。” 徐逆暗暗捏紧了拳头:“程宴,不要再找借口了,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你对我厌倦了,难道你找到了更好的床伴,还是……还是你和杨潜又旧情复燃了?” 电话那头突然沉寂了下来,就在徐逆错觉是不是信号断了的时候,却听程宴淡淡道:“是啊,我和杨潜复合了,所以我现在必须跟你做个了断了。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徐逆抿起双唇,强行按捺住心中排山倒海的怒意,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天晚上,徐逆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程宴的态度转变得有些突兀,之前还对杨潜避如蛇蝎,怎么可能一转眼就不计前嫌地复合了?这不科学!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难道……程宴是被杨潜胁迫的? 徐逆左思右想了片刻,翻出公文包里上次梁少秦留给他们的名片,拨通了梁少秦的电话。 “哪位啊?”深夜被吵醒的梁少秦非常不耐烦地接了电话。 “是我,徐逆。”徐逆一面对梁少秦就客气不起来,大咧咧地自报了家门之后,直奔主题,“跟你打听一下杨潜的电话号码,我有事问他。” 梁少秦一听是徐逆,口气顿时变得更差了:“喂,你大半夜的问我杨潜电话号码是要干嘛?你有什么事要问他?” “你是他秘书吗,事事都要过问?” “徐逆,我拜托你积点德,杨潜刚被程宴拒绝得很彻底,自尊心大受打击,现在还在消沉中,你就别去他面前耀武扬威了成不成?” “拒绝得很彻底?”徐逆愣怔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上周六啊。”梁少秦一时口快说出来后,才发现不对,于是不耐烦地道,“我说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总之如果你是想去挑衅杨潜的话,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不会给你电话号码的,从没见过你这样得理不饶人的。” 梁少秦叽里呱啦抱怨了一通之后就挂了电话。 徐逆握着手机忡怔了片刻,然后渐渐眯起了眼睛:“上周六……么?” 他心底忽地窜起一丝喜悦,但同时却又感到更加迷惘了。 如果说,程宴和杨潜的复合纯粹是个谎言,那么程宴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 徐逆坐在床边,平心静气地梳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仔细回想起来,如果说上周六晚上,程宴就已经打定主意要与他分手了,这说明问题在这之前就已经出现了,而之前他说要去程宴家做饭什么的,两人明明都还聊得好好的。 ——如此看来,问题果然就出在了自己的失约上,虽然程宴一直表现得不在乎。 想到此处,徐逆脑中突然闪过一记电光。 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悟出了什么,这一体悟让他十分激动,但同时又有些忐忑,心里开始患得患失——真的是因为这个缘故吗?会不会是他自作多情想太多了? 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恨不能立即跑到程宴面前,跟他确认清楚。但是一抬头,窗外天色黑沉沉的,距离第二天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 徐逆又坐回床边,抽了根烟,才让自己渐渐冷静了下来。然后他重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潜心琢磨他的《程宴攻略》。 第二日中午,徐逆开车来到程宴家门口,却没有急着下车,而是熄了火坐在车里耐心等待。 十几分钟之后,他果然看见一个外卖小哥拿着一份外卖,来到别墅大门前按门铃。 “果然还是窝在家里吃外卖啊,这懒人。”徐逆一边摇头叹息,一边下了车。 此时外卖小哥已经透过可视屏得到了程宴的确认,外院大门应声而开。 徐逆绕过可视屏,叫住了正要推门进去的小哥,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外卖送来了?” “呃,是啊。”小哥奇怪地看了徐逆一眼。 徐逆先一步推门进去,然后一副主人模样地挡住了门口:“多少钱,我带进去就行了。” 外卖小哥一看他这架势,估摸着他应该也是这家的主人,于是麻利地收钱交货,转身走人。 徐逆拿着外卖走过去敲门,不多时,程宴便开了门,却在见到徐逆的瞬间,明显怔了一下。 “怎么是你?”程宴眉心微蹙,脸上立即换上了戒备的表情。 “你不是叫了外卖吗,我正好要进来,就帮你带进来咯。”徐逆一边说一边不请自入。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程宴拦不住他,只好跟在他身后,“我想我之前已经在电话里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对你……” “你对我厌倦了嘛,我知道。”徐逆耸了耸肩,脸上露出有些受伤的表情,“但是你也别太绝情啊,好歹我们肌肤相亲地过了两年,你就这样一脚把我踹开,是不是太狠心了一点?” 程宴噎了一下,一时间想不出可以回驳的话来。 徐逆见好就收,缓和了语气道:“你也别这么充满敌意地看着我,我只是想来关心一下你有没有吃饭,让我猜着了不是,你果然又在叫外卖,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外卖吃多了不好,有条件的话,还是吃家烧菜比较有营养。” “我这不是没条件么。”程宴没好气地夺过外卖,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徐逆就在一旁看着他吃,说道:“别找借口了,你不是没条件,只是懒得做而已。既然如此,不如我教你做饭吧,主动上门教学,还不收学费,怎么样,我这种便宜老师可不好找啊。” 程宴瞥了他一眼:“我不想学。更何况,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和杨潜复合了。虽然他现在人还在D城,但偶尔也会回来这里,万一你在这里被他撞见,恐怕不太好。” ……你继续编!徐逆在心里狠狠地吐槽,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他干脆顺着程宴的话往下说:“所以啊,为了摆脱我的纠缠,你就得快点学会自己做饭,否则我会每天过来骚扰你,杨潜想不撞见我都难。” 程宴无语地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徐逆,你这样有意思吗?” “我也是为你好啊。”徐逆无辜地摊了摊手,“咱中国有礼尚往来的传统美德,你已经送过我分手礼了,我也得回报一下不是。但是我想来想去,你家这么有钱,我若是送你东西,你必定看不上眼,还不如教你一门手艺来得实在,只要学会了做饭,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嘛。” “……”程宴再度无话可说。 “那就这样定了,”徐逆擅自一锤定音,“以后每周六我来你这里教你做饭,限你一周学会一样菜,等你把我教的都学会了,到时不必你赶我,我也会自觉自愿地滚蛋。” “喂,谁跟你说定了啊……”程宴还在挣扎。 徐逆无视他的抗议:“今天就教你第一课好了。麻烦你吃快点,吃完我带你去菜市场买菜。”他说着,转身往沙发上一靠,动作娴熟地拿起遥控板开了电视机。 ……有这么耍流氓的吗?程宴哭笑不得。 静默了片刻之后,程宴问道:“你吃饭了没有?” “没呢,早就饿死了。”徐逆虽然嘴上说饿死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程宴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盒还没吃多少的披萨,然后将盒子往徐逆面前一推:“我吃不下了,你帮我解决掉。” 第二十一章 程宴站在煤气炉前,盯着眼前一锅油光发亮的红烧肉,内心做着深刻的自我反思。 明明昨天晚上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为什么今天还会让徐逆进门、跟着他去买菜,然后现在又被他手把手地教如何烧菜…… 这是货真价实的“手把手”,他握着锅铲,徐逆握着他的手。 虽然徐逆教的时候很严肃很认真,但程宴总是忍不住想,这货心里是不是又在动什么歪主意了。 但是没有,从头至尾徐逆都表现得非常本分,没有出言轻佻,也没有动手动脚。 程宴有些迷惘,于是这家伙真的只是来教他做饭,作为散伙前的分手礼物? 虽然只是几个普通的家常菜,但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足足忙碌了一下午,等到所有菜都上桌时,差不多也到了晚饭饭点的时候了。 虽然没干什么太重的体力活,但程宴恍惚觉得,自己真的有点饿了。 徐逆率先坐下来,每个菜都尝了一下,每吃一口都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仿佛人间美味。 程宴冷眼看着他:“不用装得这么夸张吧。” “真的很好吃,不信你尝尝,这好歹是你第一次做饭,难道一点都不兴奋?” 程宴皮笑肉不笑:“虽然是我第一次做饭,但经过你‘手把手’教出来的,还不等于是你的手艺。” 他说着,拿起汤勺舀了一口汤,咽下去的时候,轻轻皱了皱眉——好像盐有点放多了。 徐逆抵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他:“现在还坚持认为,这是我的手艺吗?” “好吧,我承认,跟你的水平比起来落差大了点,可见这些菜根本没有你装出来的那么好吃。” “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其实已经挺不错了,”徐逆像温和的导师那样笑得和蔼可亲,“至少不会再糖盐不分了,有进步。” 程宴瞥了他一眼:“你确定你这是在夸我?” 徐逆举手发誓:“真心诚意,日月可鉴。” “……”对于徐逆时不时抽风的表达方式,程宴早已见惯不怪了。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打算教我做几个菜?” “什么?”徐逆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我将你所教的全都学会,你就不会再来了么?那就限定一个期限吧,总不可能一直这么教下去。” 徐逆心里叹了一声,这程宴真是不好糊弄,原本他故意不点明这个问题,还打算自己回去再努力多学几个菜,好尽可能延长教学时间,如今看来,自己的这点小算盘算是白费了。 他想了想,说:“普通的家常菜,总得学会吧。” “所以说,普通的家常菜究竟有哪些,最好一开始就列出清单来。” 徐逆叹了口气:“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谈这么严肃的问题,等吃完饭再说。” 吃过饭之后,徐逆便提出要借程宴的电脑用,美其名曰“列菜单”。 当走上二楼时,他听见楼下传来叮叮咚咚清脆的响声,低头看去,便见程宴站在餐桌旁慢条斯理地收拾碗筷,背影看起来安静而贤惠。 徐逆突然有些感慨,如果能和这个人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一个做饭,一个洗碗,或者一起做饭,一起洗碗,那该是多么值得憧憬的事情。 只是可惜……徐逆苦笑着摇了摇头,革命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徐逆进了书房,开了电脑,在网上搜索了一些家常菜的菜名,然后根据自己的烹饪水平筛选出一些比较有把握教给程宴的菜,罗列成一份清单,保存在TXT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伸了个懒腰,瞥见右下角的企鹅一直在闪。 当左手下意识地按了Ctrl+Alt+Z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Q,程宴的QQ又开机自动登录了…… 但是这个时候,对话框已经被打开了。徐逆一边默念“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一边还是忍不住看了对话框上的内容。 还好,只是剧组发过来的DEMO剧而已。 量贩二货:尘埃大大,后期已经把《宿敌》的DEMO做出来了,大大听一下吧,有修改意见可以直接提哦。 徐逆心想,反正是要接收的,不如先帮程宴接了吧,于是点击接收,保存在桌面。 片刻之后,对方便有了反应。 量贩二货:尘埃大大在线? 徐逆指尖一顿,没有给予回复。 量贩二货:尘埃大大? 量贩二货:大大?大大在么? 量贩二货:QAQ大大为什么不说话? 量贩二货:大大果然对之前的照片事件生气了吗?QAQ大大我们错了,求宽恕…… 徐逆看得一头黑线,心想如果再不回复几个字,恐怕程宴就要被他的粉丝贴上“高贵冷艳”的标签了。 尘埃落定:非本人。 量贩二货:☉口☉ 量贩二货:对不起! 尘埃落定:没啥。我只是顺手帮他接收一下东西。 量贩二货:☉口☉……难道……是忠言傻妈? 尘埃落定:☉口☉ 量贩二货:☉口☉!真的是忠言傻妈? 尘埃落定:☉口☉||| 量贩二货:☉口☉!!真的真的是忠言傻妈? 尘埃落定:☉口☉bbb 量贩二货:☉口☉!!!嗷嗷嗷嗷嗷我看到了神马!!!!!! 尘埃落定:☉口☉…… 徐逆正与那二货玩得不亦乐乎,忽听书房门口传来程宴的声音:“你在做什么呢?”吓得他手一抖条件反射地关掉了对话框。 好吧,所谓条件反射,上班时间摸过鱼的同志们你们都懂…… “没什么,”徐逆见程宴凑过来看,于是故作镇定地打开了TXT文档:“刚把菜单梳理了一遍,差不多学完这些你就能出师了。” “这么多?”程宴浏览了一下,皱起了眉。 在徐逆看来已经是非常精简了的菜单,到了程宴眼里就是一座座难以翻越的高山。 “还好啦,以后我一次教你一两道菜,很快就能学会的。”徐逆拍着他的肩膀表示鼓励。 程宴没有回话,目光落在桌面上刚保存的那部广播剧,问道:“这是什么?” “哦,量贩刚发过来的DEMO,说让你试听一下,提点意见。估计我那边她也发了一份,我还没来得及看。” 程宴看起来倒是没有介意徐逆擅作主张的接收,神色淡淡地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走?” “这么快就赶我走?”徐逆一脸很受伤的表情。 “难道还留你上床?” “喂,要不要说得这么直接……” “既然已经散伙了,该做的和不该做的,当然应该划清界限。” “好好……”徐逆举手投降,“我闪,立刻就闪行了吧。” 徐逆自觉自愿收拾东西走人,关门前还不忘叮嘱一句:“今天教你的这几个菜,平时要多练习知道吗,下周末我要过来验收成果的。” 程宴打发走徐逆之后,回到电脑前,戴上耳机开始听DEMO,此时右下角的企鹅又在闪,他一边听一边点开看。 量贩二货:所以说,忠言傻妈,你和尘埃大大真的已经发展到同居关系了吗?(⊙o⊙) 程宴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地点开了和量贩的聊天记录,然后就看到了以上那一段对话…… 看得出来,徐逆刚开始并没有打算和量贩聊天,只不过当量贩猜出真相之后,他也没有要刻意隐瞒的意思,这就是徐逆的风格。 程宴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对话框开始敲字。 尘埃落定:现在是尘埃。 量贩二货:啊 ☉X☉b 尘埃落定:刚才忠言过来有点事,现在已经回去了。所以不要脑补过度…… 量贩二货:我我我错了,尘埃大大我错了,我不该随便乱说话QAQ 尘埃落定:^_^我去听剧了。 量贩二货:嗯嗯嗯。 关掉对话框之后,程宴刚要专心听剧,忽见右下方又有新的消息在闪动。 程宴点开一看,却是梁少秦。 醉卧:程宴,徐逆那货没去跟你要杨潜的电话号码吧? 尘埃落定:什么? 很快梁少秦直接打电话过来说了:“我说徐逆啊,他昨晚上半夜里打我电话,跟我要杨潜的电话号码,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程宴一怔,心里略略有些不安,问道:“你告诉他了?” “我傻的吗,告诉他让他跑去跟杨潜吵架吗?我说他到底是咋想的,你都已经拒绝杨潜,跟他在一起了,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还要跑去杨潜那里逞威风吗?我昨晚一听就来气,当即就挂了他电话。今天想想还是不放心,我怕他又来跟你这儿磨叽,你可不能把电话号码告诉他,依着杨潜那高傲的性子,难保不会被徐逆刺激得……” “你告诉他,说我把杨潜拒绝了?”程宴打断了他的叨叨絮絮,皱眉问道。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程宴的双眉越皱越深。 梁少秦还在电话那头说:“喂喂,程宴你说话啊!” 程宴挂了电话,站起身缓缓踱至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昏暗的暮色陷入了沉思。 这么说来,徐逆已经知道自己昨晚说的都是谎话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他没有戳穿自己?陪着自己演戏很好玩吗? 且不论徐逆究竟是什么心思,至少目前看来,杨潜这个挡箭牌是不能用了,他必须想别的方法才行。 此时因为首战告捷而心情愉悦地开车回家的徐逆还不知道,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梁少秦给了他一次挽回程宴的机会,却同样也给了程宴再一次拒绝他的理由。 第二十二章 徐逆回到自己的小公寓,上线之后果然就收到了量贩二货发过来的QQ离线文件。 刚点击接收没多久,量贩二货便跑来找他哭诉来了。 徐逆听了整个过程,又看了她和程宴当时的对话截图,于是安慰量贩,既然尘埃没有追究这件事情,说明他当时并没有生气,让量贩放宽心。 哄完量贩之后,徐逆便认真听剧去了。 《宿敌》全剧大约30分钟,故事情节编排十分紧凑,三位主役都是经验丰富的老CV,又是在专业的录音棚里当场录的,收音效果自然不是在自家电脑上录出来的效果能比的;再加上后期水平不错,不仅将战场厮杀的血腥场面渲染得让人身临其境,更是将两位主角在国仇私情之间的抉择与煎熬表现得淋漓尽致。 徐逆虽然参与了本剧的配音,但在听到DEMO版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剧中角色的情绪之中,尤其是听到最后李青笠心甘情愿死在纪云舟剑下,而纪云舟也因为无法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面向北方朔国国都自刎而死时,徐逆的眼眶也禁不住酸涩了起来。 他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渐渐将自己的情绪抽离出来,然后客观地提了几点关于剧中瑕疵的修改意见,发到量贩的邮箱里。 然后他看了看QQ好友列表,打开了程宴QQ的对话框。 忠言逆耳:在? 尘埃落定:嗯。 忠言逆耳:剧听过了么? 尘埃落定:刚听完。 忠言逆耳:有什么想法没有? 尘埃落定:还行吧,瑕疵有,但是不多。 忠言逆耳:我不是问这个…… 尘埃落定:那你想问什么? 忠言逆耳:好吧,我只是想说,听完这剧之后,我好像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我突然觉得很庆幸,还好你不是纪云舟,我也不是李青笠,我们之间没有国仇家恨这条鸿沟,我不会死在你的剑下,你也不必在两难的抉择之下自刎。 这段话中的试探之意已表现得非常明显,徐逆打完之后,心情忐忑地等待着程宴的回复,他相信聪明如程宴,不可能看不明白。 但是程宴却久久没有回复。 徐逆等得有些焦躁,忍不住问:还在么? 尘埃落定:嗯,在。 忠言逆耳: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尘埃落定:呵,不知该说什么。你突然这么多愁善感,让我有点不习惯。 徐逆看着对话框,皱了皱眉,这不是他想要的回应。 尘埃落定:徐逆,这只是一部虚构的广播剧,不要入戏太深。 忠言逆耳:程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入戏的问题。 尘埃落定:太晚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程宴发完这句之后,不等徐逆回复,便直接下了线。 徐逆泄气地往椅背上一靠,他以为经过今天一天的试探,他基本已经能够确定程宴对自己的心意了,但是晚上的对话内容却又让他明显感觉到了程宴周身弥漫的那种若有似无的疏离感。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真的是他在自作多情? 第二天晚上,《宿敌》便正式在论坛上发布了。 因为有忠言逆耳和尘埃落定两位大神坐镇,再加上“新人”醉卧的抢眼表现,这部剧一发布便点击率过万,好评如潮。 但因为最后的结局是悲剧,许多粉丝听完之后纷纷跑去发布楼里哭诉,差点把整幢楼都给淹了。 就在粉丝们哭成一片的时候,剧组群里的妹纸们却笑得非常欢腾,一是她们这部小成本剧竟然大获成功,二是因为量贩二货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佳佳访谈”向他们剧组发出邀请了,时间就定在下周六。 而作为本剧的主役攻受忠言和尘埃,以及虽然是“新人”身份却表现非常亮眼的攻二醉卧,自然是本次访谈受邀的主角。 当量贩将这个消息通知给三位CV之后,却得到了截然不同的三种反应。 尘埃落定:下周六吗,好的。 忠言逆耳:又要上访谈了?于是我又要去做和主持人过招三百回合的热身运动了吗? 醉卧:耶?佳佳访谈是啥?佳佳是一个人的名字吗?是妹纸吗?长得漂亮吗?性格温柔吗? 对于最后那位的反应,量贩直接回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因为还有一周的时间,粉丝们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满心欢喜翘首以待,因为每一次逆尘夫夫上访谈都会互相爆料,让粉丝们过足了耳瘾。她们已经开始猜测,这一次两位主子又将带给他们怎样的惊喜。 但是就在粉丝们欢欣雀跃之际,徐逆却天天度日如年,因为程宴对他的态度,又变回到之前不接电话的冷淡期了,甚至比以前还要变本加厉,以前他还勉强会回几条短信,但是这一次,他干脆连短信也不回了。 徐逆在做了充分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继续拖着不是个事儿了,这一次他必须当面跟程宴把话说清楚。 到了周五晚上,徐逆像往常一样给程宴发了QQ:“明天有空吗,我去找你。” 过了十几分钟之后,程宴回复:“明天我有事。” 徐逆追问有什么事,程宴却没有再回答。 周六上午,徐逆一早便开车来到程宴家楼下,泊好车静静等待。 但是程宴一上午都没有出门,只在中午饭点的时候叫了外卖。 这一次徐逆没有像上次那样趁机混进去,他依然耐心等候,想看看程宴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 到了下午两点多,程宴精心装扮之后出了门,步行出小区之后便上了公车。 徐逆驱车在公车后面慢慢跟着。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之后,程宴下车继续步行。徐逆于是找了个地方泊好车继续尾随。 渐渐的,徐逆觉得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他跟着程宴进入“黑森林”酒吧。 “KANNY?”吧台小哥看见程宴进来,主动向他打招呼。 程宴笑着在吧台前坐了下来。 “很久没见你来了,还以为你已经把我们这些朋友全都抛弃了呢。”小哥一边调酒一边抱怨。 “没有的事,前阵子忙,所以不怎么来。”程宴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一忙就忙了两年,真够忙的。”小哥将一杯酒递给他,笑着调侃。 程宴接过酒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举杯至唇边,细细抿了一口。 过了一会,小哥又道:“说起来,前阵子那个人来找过你呢。” “谁?” “上次把你带走的那个男人啊,看起来长得挺不错,一直在交往吗?” “算不上交往,充其量只是个临时床伴罢了。”程宴答得漫不经心。 小哥啧啧摇头:“一个临时床伴也能维持两年之久,不容易啊。” “是挺不容易的,”程宴耸了耸肩,“所以两年的时间,也差不多厌倦了。这不是出来寻找新目标了吗。” “原来是这样。”小哥说着,指了指侧前方,“注意到没有,那边一直有位帅哥在看你哦。” 程宴转头看去,只见几米之外的沙发上,一位衣装得体的三十多岁男子,优雅地朝他举了举杯。 程宴也朝对方举了举杯,却又回转身来,继续喝酒。 “不满意?”小哥问。 “还不错。” “那为什么……” “等着鱼儿自动上钩啊。”程宴冲他眨了眨眼。 过了片刻,那名男子果然按捺不住,站起身朝吧台走了过来。 “想请你喝一杯,可否赏脸?”男子彬彬有礼地询问。 程宴笑了笑:“要看你能不能猜中我喜欢喝的酒。” “哦?只有猜中了,才能请你喝吗?” “也不是,只不过,印象分会比较高。” “印象分高的话,是不是邀请你去我家的成功率也比较大呢?” “或许吧。” 男子注视着他,眼中兴味渐浓。程宴坦然迎视对方,眉梢微挑,似在问:“不敢赌么?” 男子笑了起来,目光落在程宴手中的酒杯上,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喝的这杯酒,应该就是你的最爱——French Kiss(浪漫之吻)。” 程宴嘴角渐渐扬起一丝妩媚的弧度,似在给对方以鼓励。 那男子接到了隐晦的暗示,于是低下头来,欲在他嘴角落下一吻。但是嘴唇触碰到的不是程宴柔软性感的唇瓣,而是另一个男人的手背。 突然被捂住了嘴巴的程宴,在忡怔了片刻之后,猛地回头,发现身后之人竟是徐逆。 程宴皱了皱眉,这家伙什么时候窜出来的?他想要扒开徐逆的手,却徒劳未果。 徐逆一手捂着程宴,镇定从容地望着对面的那名男子:“抱歉,我爱人与我有些误会,才会负气出来寻欢。若是让您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还请多多见谅。” “爱人?”那男子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徐逆,又看了看程宴,“你们……” 徐逆继续不卑不亢地微笑:“给您添了麻烦,非常抱歉。” 那男子显然也不是胡乱纠缠的人,当下只叹自己晦气,灰头土脸地走了。 程宴好不容易扒开徐逆的手,还来不及开口怒斥,便被徐逆拽着胳膊疾步往酒吧门口走去。 吧台小哥目瞪口呆地围观着这雷厉风行的一幕,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哇,占有欲都明显到这种程度了,还叫临时床伴?鬼才相信。” 第二十三章 程宴被徐逆一直拽到酒吧门外,才堪堪甩脱他的手。 “徐逆,你想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想做什么!”徐逆脸上的淡定从容早已消失不见,一脸愤怒地看着程宴,“有你这样在酒吧里乱勾人的吗,是不是我不出现阻拦,那个男人就是你下一个目标了?” 程宴面色不变:“如果他能合我心意,有何不可?” 徐逆冷笑:“你不是说,你和杨潜复合了,所以才要跟我了断干净的吗?现在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一边跟我了断,一边又去找新床伴?你在耍我吗?” “没错,我是在耍你,跟杨潜复合是假,想甩了你才是真的。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徐逆瞪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程宴有些承受不住他眼中冒出的怒火,竟心虚地撇开了视线:“好,你不走,我走。” 他刚要转身,便被徐逆一把抓住了手臂。 “程宴,”徐逆的声音变得很低沉,“我不相信你对我已经没感觉了,我不相信。” “厌倦了就是厌倦了,我就是这样一个喜新厌旧的人,信不信由你,别再……” 他话未说完,徐逆一使力已经将他压在了墙壁上,随即倾身吻了下来。 程宴下意识地想抗拒,但在力量方面完全不是徐逆的对手,没挣扎几下便被徐逆全面压制住了。 徐逆这一吻带着山雨欲来的磅礴气势,很快便撬开唇齿,长驱直入,牢牢吸附住程宴的舌尖,让他无处遁形。 程宴双手双腿皆被桎梏住不能动弹,只能任由徐逆恣意妄为,渐渐的大脑开始缺氧,他僵直的身体也随之酥软了下来,仿佛快要失去支撑的力气。 心旌激荡之际,程宴恨恨地想,徐逆果然已经将他全身的弱点全都掌握得十分精准,这样下去他根本毫无胜算啊…… 徐逆吻了片刻,见他爪牙渐渐褪去,于是松了他的双手,一把揽住他的腰际,托着他的后脑勺,继续加深这一吻。 因为是在Gay吧门口,往来行人对这一对忘情KISS的男男倒也见惯不怪了,没有人会不知趣地围观或是打扰。 徐逆吻到最后,几乎将程宴吻到全身虚脱,然后大咧咧地将瘫软在怀里的程宴抱上了车。 一直到将程宴安顿在副驾驶座上,帮他系好了安全带,程宴也没有露出丝毫反抗的意思,整个人安静得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徐逆见程宴一直不说话,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心底渐渐升起一丝愧疚。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程宴前额的碎发,低声道:“程宴,我不能容忍你和别的男人亲近,是因为我喜欢你,就算你口口声声说要与我断绝关系,我依然厚着脸皮上门纠缠,也是因为我喜欢你,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 程宴依然目无焦距地望着前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喜欢?有多喜欢?” 徐逆皱了皱眉,这个问题将他难倒了,他不知道在程宴的心中,喜欢的标尺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斟酌了片刻,开口道:“这么说吧,如果让我挑一个共进晚餐的饭友,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如果让我挑一个共度周末的驴友,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你;如果让我挑一个夜夜交欢的床伴,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你;如果让我挑一个愿意白首偕老的爱人,我唯一想到的……只有你。” 程宴眼神闪了闪,嘴角嘲讽的弧度不变:“这些美好的海誓山盟人人都能说。我不求跟你白首偕老,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与周衍一起掉入湖中,不会游泳,没有救生圈,而你在第一时间内只能救出其中一个,另一个必死无疑,你会选择救谁?” 徐逆一时怔住。 程宴看了他一眼,嘴角嘲讽的弧度变大:“这个问题很恶俗对不对,虽然恶俗,却偏偏能难倒你。你可以慢慢想——如果你觉得还有回答的必要。” 他说着,解开安全带,欲打开车门出去。 徐逆突然按住了他的手:“程宴,为什么……要提周衍?” 程宴搭在车门上的手指紧了紧,片刻之后,他一脸淡然地回头望着徐逆:“因为我嫉妒他,从一开始,我就嫉妒他。但是……他却拿我当朋友,不计前嫌地与我交心,我嫉妒他却偏偏不能恨他。” 徐逆盯着程宴的双眼,他几乎可以感觉到,真实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面对徐逆灼热逼人的目光,程宴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其实我根本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高尚,我心胸狭隘,斤斤计较,付出多少就必须得到同等的回报,如果得不到回报,我就会立即停止付出。我不愿意做亏本的生意,不愿意自己被人支配掌控,我明明是个刁钻的小人,却又必须在人前装得大度从容……但是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我快要把自己逼疯了……” 徐逆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低声道:“我知道的,程宴,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完美无缺的人,这样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你。” 程宴任由徐逆抱着自己,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他的下颚搁在徐逆的肩膀上,一双眼睛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行人,怔怔没有焦距。 “徐逆,你问我为什么要提周衍,难道你自己心里一点都不知道答案?你每次在床上与我欢爱,心底真正想着念着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周衍?你说你唯一想要白首偕老的人是我,也许你没有说谎,但这是在你永远也得不到周衍,退而求其次之下的无奈选择。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周衍并未遇到唐门,你也没有被那么多道德枷锁束缚,可以自由地追求周衍,那时候,你还会选择我吗?恐怕你连看我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吧。” “程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就没有假设的必要。”徐逆道,“如果你将这些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加诸在我身上,对我来说不公平。” “怎么不可能发生?”程宴失笑,“就算我现在答应与你在一起,但是日后呢?日后万一周衍与唐门分手,而周衍的父母也不再对周衍的人生横加干涉,你难道能笃定,你对周衍就不会再萌生哪怕一点点想要争取的心思?” 徐逆双眉紧锁,半晌没有再说话。 程宴渐渐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直视着徐逆:“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我不妨说得更加明白一些。我说过,我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自己付出了多少,就希望收获同等的回报。所以我不能容忍与我白首偕老的那个男人,心底还装着另一个人的影子,我更不能容忍,自己这辈子一直都是别人的替代品。既然得不到完整的,我宁愿将手中这个不完整的也一起丢掉。当初拒绝杨潜是如此,如今拒绝你也是一样的道理。——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最终程宴还是打开车门独自离去。 徐逆目送程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然后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叹息。 他承认,在这一点上,程宴考虑问题远比他周全,背负的包袱也比他更重。 面对如此辛苦地挣扎在爱情边缘的程宴,他觉得自己曾经轻率地做出一生承诺的行为,对程宴是一种不负责任的亵渎。 回到家之后,徐逆还处于半恍惚的状态。 他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脑子里却还在反复回放下午程宴说过的那番话。 手机突然传来接收短信的声音。过了半晌,徐逆才懒洋洋地打开手机查阅短信。 量贩:忠言傻妈,别忘了晚上八点的佳佳访谈哟~ 徐逆仔细回想了一下,才隐约记起,今天是周六,今晚剧组要参加一个访谈节目。但是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情对他冲击太大,以至于他现在连参加访谈都感到兴致缺缺。 但是一想到,程宴晚上也会出现在访谈节目中,他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进入剧组群的时候,正好看见醉卧一个人应付好几个妹纸,聊得不亦乐乎。 他没有心情看别人嬉闹,专门去找了程宴的Q,程宴没有设置隐身可见的习惯,所以此刻他的QQ头像是灰的,徐逆不能断定他此刻到底在不在线。 如果是在以前,徐逆铁定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敲问在不在,但是此刻,他突然情怯了起来,点开了程宴的QQ,手指落在键盘上,却久久打不出一个字来。 他有很多话想对程宴说,但是以程宴那执拗的性子,他已经没有把握自己还能不能用言语打动他。 再度打开群之后,尘埃落定的ID居然出现了一下,大致是出来跟剧组打个招呼,表示自己已经上线了。 徐逆的心突然镇定了下来,只要程宴还能如常出现在剧组群里,说明他现在足够冷静,那么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论最后的程宴能否愿意敞开心门接纳他,他希望自己至少努力争取过,不至于懊悔一辈子。 第二十四章 晚上八点整,佳佳访谈正式开始。 佳佳按照惯例,对《宿敌》剧组的士大夫进行了简短地采访,然后便到了粉丝们非常期待的CV访谈环节。 因为要把忠言和尘埃的访谈作为压轴环节,所以她最先请出的是这部剧中虽然是新人身份却让人无法忽视的攻二CV,醉卧。 佳佳:“醉卧你好。” 醉卧:“佳佳你好。” 醉卧一开口,剧组群里的妹纸们便聊开了。 策划-量贩:我以为他一开口会先调戏一下佳佳姐的,没想到居然这么中规中矩,真让人不习惯。 编剧-小猩猩:不习惯+1 我猜他一定是想先给佳佳姐一个良好的初步印象,然后慢慢下手。 导演-进击控:虽然醉卧是我挖掘出来的,虽然出于道义我很想替醉卧扳回形象,但是……说实话我也非常不习惯他如此正经的开场白 = =|||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佳佳很快便切入正题:“听说《宿敌》是醉卧进入网配圈之后所配第一部广播剧,这是真的吗?出道之作就能配得这么出色,实在是非常有潜力的新人啊。” 徐逆听了这句,心底便在冷笑:有潜力的新人,嗯哼。 却听醉卧道:“老实说,我也算不上什么新人了,以前也配过一些剧,只不过,耽美性质的广播剧还是第一次。” 他这么一说,剧组群里的妹纸们纷纷表示非常惊讶。但随即又觉得,这样才符合常理不是么。更何况当初跟着醉卧去录音棚录音的时候,醉卧表现出来对录音棚无比熟悉的专业操作技能,可不是一般的配音菜鸟能达到的。 但当他亲口承认自己并非配音新人之后,大家又开始好奇,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果以前也配过剧的话,都配了些什么剧呢? 当然,有这样的疑问的人不止剧组群的这些妹纸,主持人佳佳很快便问出了大家心底的疑惑。 但是醉卧却笑呵呵地回避了这个话题,并隐晦地提醒佳佳不要跑偏了主题。 佳佳这才想起来,这次访谈的重点是逆尘夫夫,关于醉卧的访谈,原本计划只限定在十分钟以内的,如果不赶紧把话题收回来的话,只怕整个访谈节奏会被打乱。 当下她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了回来,感谢了醉卧之后,便客客气气地将他请了下去,接着道:“相信听过《宿敌》的人都对这部剧的结局扼腕叹息,甚至很多人留下了眼泪。想必大家都很好奇,作为本剧的主役攻受,忠言和尘埃对这部剧以及自己所配的角色有什么想法吧。下面有请——忠言逆耳,尘埃落定。” 场控很快将两人抱上了麦序。 佳佳:“忠言你好,尘埃你好,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 忠言:“是啊,都成老朋友了。” 尘埃:“佳佳你好。” 佳佳:“我比较好奇,之前你们合作的剧,不论是古风还是现代背景,似乎都是以大团圆为结局的,这一次接到了悲剧结尾的剧本,会不会心里曾经有过犹豫呢?” 尘埃:“为什么要犹豫?” 佳佳:“因为据我所知,许多人都不太喜欢悲剧结尾的故事,在知道一篇文或是一部剧的结局是BE的话,就会犹豫要不要点开,甚至有些人干脆就放弃了,这样的话,对你们这部剧的收听率多少会有影响吧?当然,我相信只要是两位的忠实粉丝,不论结局如何都会追下去的,但如果是野生听众的话,估计还是会打些折扣的吧?” 尘埃:“的确,选择悲剧作品是需要勇气的,一部质量上乘的悲剧作品能更加让人印象深刻,也更能成为经典,但万一没有成为经典,就容易被人诟病。但是这个问题于我而言没有太多意义,这应该是剧组策划需要考虑的问题,我只负责把这部剧配好。” 忠言:“没错,身为CV,只要配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了。更何况,多尝试不同风格的剧,对于CV来说,也是一种不错的挑战,不是么。” 佳佳:“哈哈,看来两位在这方面的意见还是惊人地一致呢,果然是夫唱夫随么?” 忠言附和地笑了一下,尘埃却没有出声。 佳佳又说:“但是看网上的评论说,编剧似乎把结局写得太过惨烈了,原本他们两个都可以不必死的,他们可以抛下国仇家恨,找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隐居起来,平淡地过完下半生,那样该多好呢,为什么要这样想不开呢。对于这样的评论,两位有什么看法吗?” 忠言打着哈哈道:“老实说,我也觉得挺可惜的,如果能相守在一起活下去该多好呢,编剧好残忍啊。” 尘埃却说:“其实我觉得这才是现实的抉择。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希望如何发展,就能按照我们的意愿发展下去的。且不说他们隐居之后是否会被世人发现,单就他们自己,恐怕也无法安度余生,毕竟他们的身份是将军,肩上背负着国家的尊严与百姓的希望。 “他们如果为了一己的私情而离开战场,抛弃国家,背叛百姓,那是非常严重的罪名,不论日后他们的生活如何恬淡安逸,他们的内心都无法真正感到幸福,他们的良心始终在遭受日夜不断的凌迟,直到生命的尽头。这样的代价,他们承担不起。所以我认为,如果始终无法放下私情,他们唯有以死谢罪。” 尘埃说完这番话之后,整个场面安静得有些诡异,就连主持人佳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此时忠言开口尝试缓和气氛:“这话题突然之间变得有点严肃了呢,看来尘埃对这部剧的感悟比我深刻得多啊。” 此时佳佳也终于缓过神来了,一边感激忠言的救场,一边接口道:“是啊,听起来,似乎尘埃的人生观比较偏向悲观呢。” 尘埃和缓了语气,笑道:“是吧,我自己也这么觉得,让大家见笑了。” 佳佳立即导入下一个问题,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终于又活络了起来。 到了访谈结尾,佳佳问道:“听说上一次尘埃生日歌会,忠言送了尘埃一个孩子和一场婚礼,请问是有什么用意在里面吗?” 大家原本以为忠言又要嘻嘻哈哈说些没下限的话了,没想到这一次,他却沉默了片刻,一本正经地道:“其实那一次,原本只是想逗逗尘埃,给他一个惊喜——虽然他总是说我给他的惊喜,从来都是有惊无喜。” 佳佳忍不住哈哈大笑。 却听忠言继续道:“那一次我的确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在此要郑重地向尘埃说一句,抱歉。” “哎——?”忠言急转直下的剖白,让佳佳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公屏上粉丝们原本还在用“携手一生,不离不弃”的逆尘标语刷着屏,此时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觉察出忠言这话锋似乎有些不对。 佳佳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要道歉呢,难道有什么事情让尘埃不愉快了吗?” 尘埃道:“忠言,不必说抱歉。” 他的声音略低,语速很快,听起来似乎有些慌乱,不像是真的原谅了忠言,而是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忠言果然因为尘埃的这句话而沉默了下来,公屏上粉丝们都在不安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吗?尘埃大大怎么了?还是忠言傻妈怎么了?你们别这样,快说句话吧!” 麦上的佳佳非常郁闷地想,这究竟怎么回事,原本还以为凭着以往对这逆尘夫夫的采访经验,不需要主持人刻意爆料,他们自己互相揭底什么的都能让现场气氛Hihg到爆。没想到这一次的访谈,两人却频频冷场,让身为主持人的佳佳倍感压力。 她正努力组织语言如何把这一次的冷场危机渡过去,却听忠言开口道:“佳佳。” “呃,我在!”佳佳立即应声。 “不好意思,我想借你的地盘,说几句心里话,可以吗?” “当、当然可以。”佳佳觉得这气氛越来越凝重了,紧张得都差点结巴了。 只听忠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A和B两个人同时落入水中,我一次只能救其中一个,另外一个因为得不到救助,必定会溺水身亡,他问我,我会选择救哪一个。 “这个问题问得十分狡猾,因为不论我回答选择救哪一个,都会被逼入两难的道德陷阱,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回避这个问题。当时我也想过回避,但是我没有回避的余地。 “直到今晚之前,我还一直在苦恼这个问题,但是刚才听了尘埃关于《宿敌》这部剧的结局分析后,我突然明白我应该作出什么样的选择了。所以现在,当着主持人和几千粉丝的面,我决定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如果那位提问者还愿意倾听的话。 “A和B如果同时落入水中,我想我会选择救A,不是因为A对我来说更重要,而是因为,A是我的朋友,B是我的爱人。如果我救了B,A却因此丧命,那么就算我与B能相守一生,也无法真正得到幸福,因为我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了他人的不幸之上,我一生都将无法摆脱自己内心的道德谴责。 “但如果我选择救A,我会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去救B,如果B还是不可避免地溺水而亡,我会毫不犹豫地与他一同赴死。我想B一定能谅解我的抉择,就算不能谅解,就算他至死都在怨恨我,那也没有关系,我会追着他下黄泉,一直追到阴曹地府,不管他如何讨厌我,我都会锲而不舍地纠缠他、陪伴他、补偿他,请求他的宽恕。” 第二十五章 这一次访谈,就在忠言逆耳的深情表白与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荒诞收场。 刚从YY中退出来,徐逆便迫不及待地给程宴发了私Q:“也许你会觉得我之前在访谈中说的那番话不过是一场作秀,我不否认,的确有作秀的成分在里面,但我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在所有人面前证明我现在的真心和决心,希望你能信我一次。” 信息发出去之后,程宴没有回复,随后头像已经变成了灰色。 就在徐逆快要对自己绝望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程宴打来的电话。 “出来吧,”程宴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开车来,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小区门口?”徐逆一怔,“你打算出去?”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没搞错吧,程宴这大半夜的是要去哪里? “先别问这么多,想跟我好好谈一谈的话,就现在出来。” 徐逆意识到事情有可能发生转机,二话不说便奔出门去。 当他驱车来到程宴所在的小区门口时,果然看见程宴已经站在出口处,静静地等待。 车子在他身旁停下,程宴省去了招呼,直接开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徐逆好奇地打量他:“现在我可以问了么,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程宴报出了一个地址,徐逆乍听之下觉得这地址似乎有些耳熟,再细细一想,不由吃了一惊:“不是吧,那里好像是公墓……” 程宴睨了他一眼:“怎么,不敢去?” 徐逆男性的尊严受到了挑衅,抬了抬下巴:“有什么不敢的。”当即脚踩离合器驶了出去。 一路上,程宴一直安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徐逆多次偷眼打量他,有时候觉得他似乎在沉思,有时候又觉得他只是在发呆。 为了打破车内诡异的沉默,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去公墓……是要做什么?” “去看我弟弟,”程宴道,“他的骨灰葬在那里。” 徐逆头皮一阵发麻,心想程宴是不是被他刺激过度了,都开始出现不正常的举动了。 他又问:“你半夜去公墓……不觉得瘆得慌?” “第一次去的时候的确有点害怕,去得多了,就习惯了。” 徐逆差点方向盘打滑:“不是吧,难不成你还经常半夜去公墓?” “是啊,白天人来人往的,太吵了,晚上比较安静。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看我弟弟,函因的性子随我,都比较喜欢安静,所以我挑晚上的时间去陪他说说话,不会有人打扰。” 程宴顿了顿,又道,“就算这世界上真有冥灵的存在,只要想到我弟弟会在那里陪着我,我也不会太害怕。” 徐逆默默听着,心中升起一丝莫名醋意,总觉得程宴在提到他弟弟的时候,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难不成…… 一个奇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他晃了晃头,怎么可能呢,一定是自己太过神经敏感了。 他们在公墓之外泊了车,然后徒步走入大门。 徐逆自认为不是胆小之人,但是大半夜的两个人行走在一片漆黑荒无人烟的墓地中,耳中只听得见脚步声的回音,怎么都觉得有些阴森。 他偷偷看了程宴一眼,发现程宴神色泰然,丝毫不见畏惧慌乱,不由心中感慨,这家伙平日里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没想到胆子居然出奇的大,真真人不可貌相。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之后,程宴在一座墓碑前停下了脚步,从包中抽出一叠厚厚的报纸铺在地上,自己便率先坐了下来,然后朝徐逆招手:“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徐逆目瞪口呆:“就……就坐在别人墓碑前?” “这不是别人,是我弟弟。”程宴认真地反驳,“你看见没有,墓碑上刻着我弟弟的名字。这里是我们家的地盘。” 因为光线太过昏暗,徐逆愣是看不清墓碑上刻了些什么。但是既然程宴这么说了,自然是不会错了。 可是,要他在墓碑前席地而坐,这也太…… 程宴见他仍在犹豫,眯起眼睛看着他:“怎么,不敢坐?” 又来这招……徐逆叹了口气,就着报纸勉强坐了下来,却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程宴托着腮帮子看着他:“现在气氛这么好,想不想听我讲个故事?” 徐逆顿时一个激灵:“喂喂,别在这个时候讲鬼故事啊。” 真看不出来,程宴居然有这种恶趣味,徐逆觉得自己真心有必要重新认识他了。 程宴抖着肩膀笑了起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给你讲讲我和函因小时候的故事罢了。” “哦,你和你弟弟的故事吗?”徐逆看了墓碑一眼,渐渐放松了下来,打趣道,“你当着他的面跟我讲你和他的故事,他不会生气么?” “不会。”程宴笃定地摇了摇头:“函因的脾气好着呢。” 徐逆抽了抽嘴角,不论生前脾气多好的一个人,化作厉鬼之后都不会温和到哪里去——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只听程宴缓缓道:“我和函因虽然是兄弟,却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吧。” 徐逆点了点头。 两年前他陪着周衍去见程宴,意外得知了周衍与程函因年少时期的一段孽缘,也从程宴的言谈之间,了解到程函因并非程宴的亲生弟弟。 只听程宴继续道:“我母亲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我父亲忙着做生意,从小就把我丢给保姆带着。后来我父亲认识了函因的母亲,两人再婚时,便把函因领进了程家的门。 “那个时候函因年纪还很小,躲在他母亲身后畏畏缩缩地不敢见人。我觉得他有趣又可怜,便主动将他带在了身边,全当是多了个小玩伴。继母见我们兄弟俩关系不错,便放心将函因托给我照顾,她自己则陪着我那个工作狂父亲出国开拓业务去了。 “所以,函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基本上一年见不到几次父母的面,相当于是由我半拉扯着带大的。函因在我面前很乖顺,从来不会跟我犟嘴,所以我一度以为,他是个性格柔顺的孩子。我还曾经担心,像他这种性格的人,在学校里会不会被坏孩子欺负。 “直到有一次我代替父母参加了他的初中毕业典礼,才知道原来他在学校里虽然成绩优异,但是性格冷漠孤僻,非常不合群。所以我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因此而被同学们孤立。 “到了高二那一年,他突然非常慌张地对我说,他想转去别的学校读书。当时我刚和杨潜确定关系,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爱情中,对他多有疏忽,当我问他转学的原因时,他却死活不愿意说。 “当时我以为他是因为叛逆期来临,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推心置腹了,所以只能暗自猜测,是不是他被同学孤立的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所以我没有再追问他,只是花了点钱,通过关系帮他转到了更好的学校去念高三。 “我以为他转学之后心情会有所好转,却不料他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消沉,我好几次想与他好好谈一谈,但是他都回避与我谈话。 “再后来,他顺利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搬去学校住宿,平日里很少主动打电话回家,放假了也都留在学校,不愿回来。我心里感到有些凄凉,就像是被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狠心抛弃了一样。 “到了他大二那年暑假,他被诊断出得了淋巴癌。回到家的那天晚上,他抱着我哭了一整个晚上,嘴里只念叨着一句话,说自己终于遭了报应。 “我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却又闭口不愿细说了。我们在医生建议下保守治疗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他病情还在继续恶化,不得已之下,我只好陪着他去美国治疗。 “当时正好是我与杨潜矛盾激化的那段时间,去了美国之后,我便彻底与杨潜断了联系。函因似乎隐约知道他是我和杨潜分手的导火索,一直心怀愧疚,不论我劝多少次都听不进去。 “而他的病情也时好时坏,总是在有些起色的时候,突然之间又恶化了。如此折腾了几年之后,他终于撑不下去了,有一天下午,他在床上沉默地躺了片刻之后,主动提出想和我谈谈。那是他自高中转学之后,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想和我说说话。” 程宴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竟隐隐泛起一丝泪意。 徐逆似乎也感受到了程宴心中对于那段灰色记忆的抗拒,无声地摸了摸他的眼角,静静等待他整理心绪。 程宴停顿片刻之后,接着说了下去:“函因对我说,他要向我忏悔,也要向周衍忏悔,只有忏悔了自己的罪孽,他才能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时我还不知道周衍是谁,他告诉我,周衍是他在学生时代唯一交好的朋友,周衍喜欢他,他对周衍的感觉也不错——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和我一样是Gay,之前他竟然隐藏得滴水不漏,连我都没有看出半分端倪。 “但紧接着,他说出的话却让我非常意外。他说他辜负了周衍,在与周衍约定了双双出柜之后,他却非常狼狈地做了逃兵。而他逃跑的主要原因是,他当时还不能确定,他对周衍的喜欢,究竟是真心喜欢,还是只是将周衍当成了我的替身;他更不能确定,如果我知道了他那些龌龊的念头,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待他。” 徐逆听到此处,大吃一惊:“你说什么,程函因当初背叛周衍的真正原因是……” “没错,是因为我。”程宴淡淡看向徐逆,“想必周衍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 “周衍也知道这事?” “两年前,就在我们见面的那天晚上,他猜到了事情的真相,然后打电话向我确认。” 徐逆这才想起,那天晚上,周衍无端跑出去哭了一场,回来之后整个人精神萎靡,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虽然第二天他又像没事人一样说自己已经放下了,但是徐逆知道,在周衍坚强的外表之下,掩藏着一道无人知晓的伤疤。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出人意料。 第二十六章 徐逆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所以说,程函因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周衍,他一直将周衍当成了你的替身?” “也许一开始是这样。” “什么意思?” “我说过,函因在学校里非常不合群,不是同学们不愿意接纳他,而是他不愿意融入群体。但是那个时候,周衍却是唯一一个能走入他生活的人。 “也许最初的原因,是他觉得周衍在某些方面和我有些相似,但是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他心里太过根深蒂固,以至于当时还太年轻的他,无法辨识清楚自己对周衍的感情。但是当他逃避之后,他一直没有原谅自己的懦弱,并且在其后的几年中,慢慢理清了自己的对周衍的感情。” 徐逆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后来程函因又发现自己喜欢上周衍了?” “我不是很确定,他不曾对我明说。”程宴摇了摇头,“但是函因在美国治疗的那段时间,一直将周衍以前送给他的动漫模型带在身边,住院期间十分枯燥无聊,他一个人对着一堆动漫模型,也能摆弄一整天。 “那时候有个小护工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模型,函因还为此大发雷霆。当时我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事后回想起来,我总觉得,函因对周衍,应该不仅仅只是愧疚这么简单。” 徐逆嘲讽地笑了一下:“周衍自从出柜之后,与父母反目,背井离乡这么多年,这其中程函因的确需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但是即便程函因最终放在心底的那个人是周衍,又有什么意义,已经发生的事情根本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时我也没有明确告诉周衍自己的猜测,免得让他徒增伤悲。”程宴顿了顿,低声道,“徐逆,我之前对你说过的吧,我心里其实是嫉妒周衍的。” 徐逆想起下午在车里的时候,程宴的确说过这番话,不由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嫉妒他?” “函因虽说当初是因我而抛弃了周衍,但他最终惦记在心的,却还是周衍。我曾经因此而感到愧疚,担心周衍这几年过得不好,不知该如何代替函因向他请求宽恕。 “但是当看见他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当看见有个男人寸步不离地守护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想,也许他曾经的确非常不幸,但是现在,他却比我要幸运得多。” 徐逆缓缓转头看向程宴,眼中透出惊愕与不可置信。 只听程宴继续道:“但当时我以为你和周衍是一对,所以心中只是单纯的羡慕,觉得周衍现在应该是苦尽甘来了。但是后来,在灵媒剧组的访谈上,我才知道原来周衍和唐门才是一对,你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炮灰。 “这个时候,我对他,就渐渐从羡慕变成了嫉妒——居然有这样一个傻子,即便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却还要这样默默地守护在他身边。而我,除了一个分手多年的男友和一段并不愉快的恋爱经历,什么也没有。” 徐逆忡怔了片刻,低头苦笑:“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 程宴问道:“徐逆,你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在黑森林酒吧里的情景吗?” “当然记得,你一个人坐在吧台旁喝闷酒,背影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所以我就勉为其难上去搭讪了一下……” 徐逆想活络一下气氛,所以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但是程宴却没有笑,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那个时候,正值我人生低迷期——多年来相依为命的弟弟最终还是撒手人寰,几经周折之后,我也完成了他的临终遗愿,将遗物交到了周衍手里。 “办完这件事情之后,我的人生仿佛突然之间空了下来,没有亲情的温暖,没有爱人的呵护,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失去了所有的依托与牵绊,不知道这样的人生继续走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那段时间,我的内心非常空虚,经常去酒吧里喝闷酒。我想找个能陪我喝酒陪我聊天的伴,就算没什么共同语言,能陪我上床也是好的。 “但是前来搭讪的男人,眉眼之间急功近利的笑容却总是让我厌憎。呵,多么可笑,明明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奔着同一个目的来的,我却从心底排斥他们。再后来,你就出现了……” 程宴说到此处,突然停顿了下来,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情绪哽在喉间。 徐逆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于是问道:“那个时候,我看你拒绝了好几个前来搭讪的人,为什么后来你就选中了我呢?” 程宴陷入回忆中,轻轻眯起了双眼,目光渺远而稀薄。 “因为……你是周衍的守护者啊。” “什么?” “因为我嫉妒周衍,嫉妒他身边有这样一个傻子。现在这个傻子居然主动送上门来,开着玩笑毛遂自荐。我明知道这话当不得真,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抓住了这个人。” 程宴说着,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的苦笑:“也许是太过空虚寂寞的关系,所以即便知道这傻子心里满满占据的都是他人的影子,我还是选择了他。我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只有双方知晓的游戏罢了,只要不再付出真心,只要始终保持安全的距离,我就不会迷失、不会沦陷,不会把自己的一颗心给搭进去。” 程宴说到此处,声音已有些哽咽。他抬手按了按额头,垂下眼眸,掩去眼中泪意。 徐逆听得心潮起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看着身旁一直用平淡的语气述说着这一段往事,却不经意间流露出脆弱内心的程宴,他忍不住倾身想抱抱程宴,却被程宴推开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博取你的同情。”程宴很快又将自己的内心武装了起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对你的接近就没有抱着什么纯粹的心思。 “虽然我一直安慰自己,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周衍的事情,既然周衍不需要这傻子,那就先借过来陪我一段时间也好。 “我从一开始便把话说得十分明白,我并没有坑蒙拐骗,更没有利用你,等到你想走了,我也不会巴着你不放。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摸着床畔渐渐冷去的温度,我只会觉得更加空虚寂寞。” 徐逆惊诧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你还每次都赶我走?你不是说你习惯一个人睡吗?” “依赖上一个人,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尤其是在习惯了与另一个人分享一张床之后,当有一天这个人突然离去,被剩下的那个人,就会变得更加空虚寂寞,无所适从。所以我告诉自己,与其得到之后再失去,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依赖上对方,从不曾得到过,就无所谓失去。 “我一直以为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我的心没有任何破绽。直到后来杨潜出现,直到那一次你去了B城,我才蓦然惊醒,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内心的城墙已经四分五裂,漏洞百出。 “那一刻,我才真正感到慌乱起来。我意识到这场游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必须立即抽身,否则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我自己玩火自焚。” 徐逆听到此处,按捺住内心不断往上窜的无名怒火,沉声质问:“所以,为了推开我,你谎称自己与杨潜复合,甚至再次去黑森林酒吧找新的床伴?从头至尾,你都不曾问过我的意愿,你有没有尊重过我的决定?” “徐逆,”程宴的目光落在徐逆脸上,“我并非不尊重你,也并非不相信你的承诺,我只是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人心太过善变,不是我们一时情动许下的海誓山盟所能束缚得住的,如果心已经不在,还要强迫彼此守着曾经的誓言,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虚幻的美梦罢了。 “所以徐逆,对于你在访谈上说的那番话,我并非不相信你,人在情绪激荡的时刻,也许的确会萌生同生共死的念头,但这未必是他真实的意愿,当事情发生在眼前时,我们又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一切都难以料定。” 徐逆听得内心焦躁,却又说不出义正言辞的反驳,他站起身道:“程宴,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是不是真的要我为你去死一次?” “你别这样,”程宴一把抓住徐逆的手,“人生不是一场游戏,不可能GAME OVER了还能重来一次,所以为了谁去死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轻易挂在嘴上。” 徐逆也知道自己走了极端,他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重新坐下来,问道:“可你总得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连机会都不给我,就直接将我拒之门外,这对我来说,实在很不公平。” “证明的机会么……”程宴为难地思考着。 徐逆一看他那模样,心中一个激灵,忙又道:“喂,事先说好,你可别学周衍玩什么六年之约,周衍他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也就唐门那傻小子才会心甘情愿被他牵着鼻子走。我现在已经三十岁了,经不起岁月的折腾了。” 程宴噗嗤一声笑了:“你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我比你年纪还要大好么。” “总之,你不管换什么法子折腾都我无所谓,就是别让我看得见吃不着,太让人抓心挠肺了。” 程宴想了想,说道:“那行,我也不学那一套考验人的手段了,我只要你在我弟弟面前立下毒誓,若你今后负了我,我弟弟的鬼魂可不会放过你。” 徐逆倒抽一口凉气:“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狠毒!不过你不是说了不相信山盟海誓的么,为什么还让我发誓?” “我是不相信山盟海誓,但我相信函因在天之灵,绝对不会看着我被人欺负。” 徐逆听得哭笑不得,但随即便又反应过来,也许让他对着墓碑发毒誓什么的,不过是程宴为自己铺的一个台阶罢了。程宴虽然对他们的未来缺乏信心,但最终还是妥协退让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徐逆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站起身对着墓碑正色道:“好,那我就在这里发毒誓,如果今后我徐逆负了程宴,就让程函因做鬼也不放过我。” 第二十七章 徐逆发完誓后,见程宴仰着脸怔怔望着自己,那模样实在呆萌得让人忍不住想蹂躏。 他低低发出一丝叹息,然后遵从自己心底的意愿,俯下身去吻住了程宴的唇瓣。 程宴这才恍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徐逆。 徐逆坏心眼地笑:“怎么,之前还当着程函因的面向我表白来着,现在却不好意思被我亲了?” 程宴瞪大了眼睛:“我哪有向你表白?” “耶?难道是我会错意了,你之前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居然不是在向我表白?” 程宴噎了一下,撇开脸去:“总……总之,刚才你已经当着函因的面发了毒誓,以后就不能……” “我知道,以后我如果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就算程函因不化作厉鬼来纠缠我,我也会遭天打雷劈……。” 程宴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呵斥道:“都说了不要总是把死挂在嘴边!” 徐逆牢牢握住了程宴的那只手,一脸无辜:“我没说‘死’啊,我只说‘天打雷劈’,天打雷劈不一定就劈死了,也是有可能劈成烤乳猪的……” 程宴懒得听他胡言乱语,站起身道:“行了,把报纸收拾一下,回去吧。” 徐逆立即凑了上来:“回哪儿去?” 程宴一怔:“自然是回家啊。” 徐逆又问:“回你家还是我家?” 程宴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没有回答便掉头走了。 徐逆追着他道:“我说,大半夜的你别扭什么啊?更何况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你不是挺主动的吗?” 程宴只顾自己走,对身后徐逆的叫唤充耳不闻。 徐逆叫嚷了几句之后,渐渐安静了下来,望着前方程宴急着走路的背影,突然笑了笑:“这家伙,居然害羞了。” 徐逆载着程宴回到别墅,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抱住程宴的身体,亲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了下来。 程宴也不示弱,使出浑身解数撩拨着徐逆,两人一边肢体纠缠,一边磨蹭到楼上卧室,衣服脱了一路。 当被徐逆刺入身体时,程宴突然感到鼻间有些发酸,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压住了双眼,却抑制不住眼角涌出的泪意。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情动,还是因为感动。 徐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移开了程宴的手臂,低头亲吻他的眼角,然后顺着他的泪痕吻至发际。 被如此温柔亲吻安抚着的程宴,情动地伸出双臂,紧紧扣住徐逆的后腰,跟随着徐逆律动的节奏摆动腰肢,身心轻盈得像是在云霄中滑翔。 但是不够,还是不够,他的心开始不再容易被满足,他总觉得似乎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被填满。 “程宴,看着我。”徐逆在他耳边低喘,“睁开眼睛,看着我。” 程宴依言缓缓睁开双眼,黑暗中望见徐逆那棱角分明的脸廓,漆亮的眸子像深邃的吸石,一旦触及视线便再也无法移开,仿佛被勾了魂摄了魄。 “程宴,现在我眼里看的,心里想的,都是你。那么你呢,你看到的,是谁?” “……是徐逆。” 这三个字仿佛一道咒语,刺激得徐逆愈发亢奋起来,随即加快了节奏,带着程宴一路攀上愉悦的顶峰。 激战过后,两人依然抵足相拥。 徐逆意犹未尽地吻了吻程宴的额角,低哑着声音央求着:“程宴,今天就别赶我回去了吧?” “唔……”程宴半眯着双眼,神色疲倦而慵懒,也不知是听进去没有。 徐逆于是又问:“那以后都别赶我回去了,成么?” “唔。” 徐逆见程宴如此好商量,赶紧再接再厉:“其实来来去去的也麻烦,干脆……就让我住这儿吧,反正你这儿地方大,一个人住着确实挺寂寞的,多个人多点人气儿。” 这回,程宴却没有应声。 徐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轻声问道:“好么?” 程宴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松了口:“好。” 徐逆心潮一阵澎湃,收紧了手臂将程宴牢牢地圈在怀里,程宴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眼皮已经沉重地压了下来,于是也就由得他去了。 第二日醒来,窗外已是一片阳光灿烂。 程宴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还依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转头看了看,正巧对上徐逆清明的一双眼。 “早安。”徐逆笑着跟他打招呼。 “不早了吧,现在几点了?” “十点多了。” 程宴吃了一惊:“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起?” “我这不是怕某个超级缺乏安全感的家伙醒来之后发现身边人去床空,又胡思乱想以为我把他给始乱终弃了么。” “……你的脑洞越来越大了。”程宴无力地吐槽了一句,刚要起身下床,却被徐逆伸手拦住了。 “再等一会,其实我专门等你醒来,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程宴转头看他。 “昨天你对我说了那么多心里话,我很感动,今天也该轮到我说了。”徐逆跟着坐起身,说道,“程宴,你说你不愿做周衍的替代品……好吧,我不否认,当初我会关注你、接近你,的确是因为,你与周衍气质相近。 “但是在频繁、深入地接触之后,我渐渐发现,其实你和周衍存在很多不同之处,随着对你了解的加深,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周衍的影子便越来越淡薄。到了现在,在我看来,你已经是完完整整的程宴,跟周衍没有任何关系了。” 程宴眯了眯眼:“你说我与周衍有很多不同之处,不同在哪里?” 徐逆想了想,面露难色:“我怕我说了,你会生气。” “说吧,我不生气。” 徐逆斟酌了片刻,说道,“首先是属性问题,周衍曾对我半开玩笑地说,他原本怀有一颗攻的心,无奈自己看上的人偏偏都想攻了他,所以做受只是他无奈之下的选择。但是你不同,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诱受。” 他说着,促狭地捏了捏程宴的脸,“我可警告你,从今往后,你完完全全是我的人了,不准再去酒吧里随便勾人,听见没有?你那模样简直是引人犯罪,若是再被我逮到……嗯哼,你懂的。” 程宴避开他的手,低声咕哝道:“我勾来勾去,还不只勾了你一个……” 徐逆不理会他的抗议,接着说:“其次是处世原则的问题,周衍虽然在年少时期经历过不少波折与磨难,但他一直积极乐观地面对这个世界,即便偶尔遭受了挫折,也能在短时间内自我治愈,继续勇往直前。而你却是抱着消极避世的态度,冷眼旁观周边人事,很少插手别人的事情,也不允许别人探入你的世界。” 程宴垂下眼眸,没有反驳。 徐逆继续道:“再次是爱情观上的差异,周衍虽然因为早年出柜而吃尽了苦头,却从未真正对爱情绝望过,他直到现在,依然在努力寻求爱情与家庭之间的和谐共存。而你则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宁愿错失良缘,也不愿意再相信爱情。” 徐逆说到此处,啧啧感叹:“这么总结来看,周衍身上的优点实在比你多得多啊……” 程宴当即变脸:“既然人家身上都是优点,我身上都是缺点,你还赖着我做什么。” 他说着便要甩开徐逆抽身起来,却被徐逆先一步拽回来按倒在床上:“再加一条,你果然比周衍爱斤斤计较,这样说几句就不开心了。” 程宴瞪着他咬牙切齿:“麻烦你,从我身上滚下去。” 徐逆却是嬉皮笑脸充耳未闻,低头轻啄了一下程宴唇角,“但是怎么办呢,周衍再怎么好,可毕竟是人家的,你再怎么不好,终究是我自己的。就算日后周衍和他家那位分了手——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绝对不是在诅咒他们——我也不会再对周衍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因为我这个人啊,最大的优点就是容易知足,吃着碗里的,绝对不会贪着锅里的。就算锅里的那个色香味俱全且无人认领,我也不会对他下手,因为……那从来就不曾属于过我,而我的心脏只有这么点大,光是自己碗里的这个,就已经把我的心房填得满满的,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腾出来装别的东西了。” 程宴被徐逆这样压在身下近距离告白,听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却见徐逆笑了笑,继续道:“更何况,从昨晚开始,我为自己树立了一个伟大的奋斗目标,要实现这个目标,可能要花费我一生的时间,接下来我会过得很忙很充实,实在没有精力去搞什么外遇,这点你大可放心了。” 程宴怔了一下,好奇地问:“什么奋斗目标?” “那就是——把你那扭曲得不成样子的爱情观给修正回来。”徐逆说得一本正经,“我会用我一辈子的时间来向你验证,我绝对是一个值得你信任、值得你依靠的优质好男人。” 程宴笑着吐槽:“优质你妹,有你这样自夸的吗?” 徐逆却没有笑:“我知道,现在这句话从我自己口中说出来,必然会被打半折。但是我会用实践证明给你看,总有一天,我会让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那是便是双倍的效果了。” 徐逆在床上发下宏伟誓愿之后,便被程宴赶下床去浴室冲澡去了。 等两人都冲完澡出来,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程宴摸着饿扁了的肚子,支使徐逆去做饭。 徐逆说:“我之前不是教给你几样菜的做法了吗,现在应该是学生的家庭作业时间吧?” 程宴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你都主动提出要住进来了,我还愁没饭吃么?有你在,我也不必再学什么做饭了,饭来张口就可以了。” 徐逆气哼哼地抗议:“喂喂,我是你BF,不是你家厨娘。” 程宴抬眼睨他,眉梢微挑:“优质好男人,嗯?” 徐逆无话可说,只好乖乖进厨房干活去了。 第二十八章 徐逆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的时候,接到了周衍打来的电话。 周衍开口便问:“你和尘埃还好吧?” “怎么?” “论坛上都闹翻天了,”周衍说,“说昨晚上你和尘埃似乎闹得不太愉快,现在粉丝们都掐成一片了。” “不是吧?”徐逆打着哈哈想糊弄过去。 “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周衍毫不客气地戳穿他,“我刚才去找了昨晚的访谈录音听了一下,觉得你们两个真的有点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 徐逆回头瞄了一眼客厅,此时程宴正抱着IPAD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一部电影。这画面如此恬淡宁和,让徐逆不由心头一暖。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徐逆说,“你们想太多了。” “真的没事?”周衍显然不太相信。 “真没事,我和尘埃能有什么事啊,粉丝们脑洞太大歪歪过了头,难道你也跟着凑热闹?” 周衍叹了口气:“好吧,你不愿意说,我也不追问了。希望你们俩能相安无事。” 徐逆挂了电话之后,走到客厅,在沙发旁磨蹭了片刻,没话找话地问:“程宴,看什么电影呐?” “《环太平洋》。”程宴头也不抬地回答。 随后他察觉到徐逆有些异常,抬头看了看他:“你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呗。” “那个……你没上论坛去看过吗?” “论坛?”程宴按了暂停键退出视频,打开论坛,果然在首页上找到了关于昨晚访谈中忠言与尘埃之间让人云里雾里却诡异莫测的对话讨论。 很多粉丝都觉得,忠言口中的A和B,一定是有原型对应的,甚至有人猜测,A君是忠言的发小弦音,B君是忠言目前的CP尘埃。 同时有人开始洋洋洒洒地回顾,在尘埃和忠言第一次搭档的灵媒剧发布之前,忠言与弦音的双耳CP曾经风靡一时,直到弦音和唐门的地下恋情曝光之后,唐音粉强势来袭,给双耳党造成了极大的打击;而随着尘埃与忠言的暧昧互动逐渐升温,逆尘党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更是给了双耳党毁灭性的冲击。 此后唐音粉与逆尘党两大群体各自独立又互有交集,团体相对稳固发展,但是曾经的双耳党依然在怀念忠言和弦音时代的各种粉红美好,他们始终不愿相信,双耳的粉红,仅仅只是她们歪歪之下虚幻的错觉。 发这张帖子的人,显然是个死灰复燃的双耳党,其下有许多曾经的双耳党纷纷回帖表示,忠言和弦音之间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否则那A和B的选择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尘埃这位后来者对前任的挑衅! 这番指责语气非常尖锐,连徐逆看了都隐隐有些汗颜,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程宴的脸色,试探着问:“要不,我去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越描越黑。”程宴面无表情地关掉了论坛,打开视频继续看电影。 徐逆摸不清程宴是真不在意还是装作不在意,流连在他身旁踌躇不去。 程宴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说……你现在不是应该专心致志地在厨房里做饭的么?” “啊啊啊,糊了糊了!”徐逆突然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地往厨房奔去。 程宴的视线追随着徐逆的背影片刻,突然忍俊不禁:“徐逆,老实说,你系围裙的样子蛮好看的。” “过奖过奖,你穿起来一定比我更好看。”徐逆一边回嘴,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现场。 程宴收回目光,却已经没有了继续看电影的心思。 他想了想,还是登陆了自己的微博,果然收到上百条艾特信息。 有些是粉丝询问他与忠言的事情,也有一些互相掐架的粉丝们,每发一条微博都带着他的艾特,搞得他不得不看那些令人捧腹的掐架言论。 更有一些激进的双耳党,直接质问他是不是忠言与弦音之间的第三者,是不是因为他的出现,忠言与弦音才会结束二十多年的竹马感情,分道扬镳。 程宴看得哭笑不得,说起来,当初双耳CP的破裂,难道不应该是以唐门公开向弦音表白为开端的吗?那时候他和徐逆还只是在网下偶然见过一面的“非常”普通的搭档关系罢了,这第三者的帽子扣在他脑袋上,实在是有些欲加之罪的意味。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那句话并未完全说错,虽说他算不上什么第三者,却的确是他在徐逆对周衍无望之后,趁虚而入的。 想到这一点,原本笼罩在心头的委屈便渐渐烟消云散,面对这些双耳党言辞恶劣的质问,他心中竟莫名有些享受的快感。 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形象,他倒是非常想上去呛对方一句,他就是抢了弦音的竹马又怎么了?现在这个男人非但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还任劳任怨地给他做饭呢,哼。 当然,这种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若真跟粉丝们呛起来,他就真要被掐得毫无翻身之日了。 但说句实话,程宴真心觉得,徐逆这样的男人可比唐门那小屁孩靠谱得多,只不过每个人看人的眼光都不太一样,他不太理解周衍选择唐门的心态,也没打算去深入探究,所谓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只要他觉得自己比周衍有眼光,这就够了。 这般想着,程宴的心情突然变得愉悦了起来。 于是当徐逆再次从厨房里出来时,就看见程宴半倚在沙发上,微微眯起双眼,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像一只偷了腥然后躲起来自个儿瞎乐的猫。 “过来吃饭了,”徐逆笑着招呼程宴,“一个人窝在那儿想什么呢?” 程宴笑了笑,没说话,放下IPAD走到盥洗室洗手去了。 徐逆趁他不在,好奇地跑去沙发旁拿起IPAD瞄了几眼,然后就看到了程宴微博上那些充满攻击性的言论。 程宴洗完手出来,看见徐逆站在餐桌前,低着头沉默着摆放碗筷。 他走到餐桌前,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好香。” 徐逆抬头朝他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晦涩,眉间尚余一道褶痕,仿佛在极力压抑内心无法平息的风暴。 程宴看见徐逆脸上的表情,怔了一下,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怎么了,你这是?” “没什么。”徐逆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脸上却是欲言又止的神情。 程宴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你还是老实交代吧,到底怎么回事,刚才看你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脸色变这么多?” 徐逆踌躇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程宴,你难道不生气吗?还是说,你明明心里生气,却不想让我知道?” 程宴听得莫名其妙:“生什么气……?”然后,他发现徐逆的目光往沙发上瞟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徐逆所指何事。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程宴若无其事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但是,连我看了那些言论都有些受不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诋毁你?” 程宴抬头看着他:“徐逆,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把这些事放心上的,今天怎么较真起来了?” 徐逆一怔,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情绪过激了。 他坐在椅子上,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其实程宴说的没错,若是在以前,这种事情他的确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这一次,也许是因为他好不容易才把程宴哄回来的缘故,现在两人的关系才刚见起色,他担心网上那些对程宴不利的流言蜚语,会让他之前所作的努力又功亏一篑。 此时程宴已经执起筷子在品尝徐逆的手艺了。 徐逆打量了他一下,见他脸上的确没有什么不悦之色,才渐渐放心下来。想了想,又叮嘱道:“程宴,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一定要告诉我,不能一个人憋在心里胡思乱想,知道么?” 程宴笑了笑:“知道了。” 徐逆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头执筷,眉间思绪却不见消减,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这天下午,徐逆回家收拾了几件时令衣物,便正式搬进了程宴的别墅。 当把自己的西装领带挂进了更衣室的壁橱中,然后看着自己和程宴的衣服各占半壁江山时,他非常得意地对程宴说:“你看,这样才有家的感觉嘛。” 程宴只是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脸上笑意恬然。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徐逆又要求程宴跟着他一起出去买菜。 程宴原本是不愿意去的,推脱道:“买菜什么的,我又不懂,还是你自己去好了。” 徐逆却说:“两个人一起买菜,一起下厨,一起吃饭,最后一起洗碗,这是我憧憬已久的交往模式呀,不想试试看吗?” 程宴扛不住徐逆脸上闪闪发光的期待神色,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 于是这天傍晚,程宴一直被徐逆缠着一起做这做那,没得过空闲。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徐逆捧着碗,舀了一勺汤往程宴嘴边递去:“亲爱的,来,张嘴。” 程宴眉梢抽了抽,忍无可忍:“徐逆,你够了,再腻歪下去我就要吐了!” 徐逆抖着肩膀笑,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猥琐样。 吃晚饭后,徐逆又拖着程宴一起洗碗,然后用沾满了洗洁精的双手捧住程宴的脸用力亲了一口:“我家娘子今天表现得十分贤惠,为夫真是感动得泪流满面啊!” 程宴当即黑了脸:“谁是你娘子?” 徐逆虚心求教:“那难道是‘相公’?” “相公你妹!”程宴恨恨擦掉脸上的泡沫,他今天一定是脑袋进水了才会由着徐逆折腾自己。 第二十九章 这天晚上,程宴在他的书房里上网,徐逆则抱着笔记本,在程宴那张宽大的书桌一角占了个位置,蹭网。 两个人各玩各的,倒是互不干扰。 程宴登陆了QQ之后,回复了一些剧组的事务性留言,便去论坛上闲逛。 那张关于忠言、尘埃、弦音的三角恋情掐架贴,依然在论坛首页高楼耸立,程宴随意爬了几百楼之后,兴致缺缺地关掉了网页。 也许是徐逆本人就陪在他身边的缘故,网上那些掐来掐去的腥风血雨,在他眼里都变成了隔岸的战火,他反倒成了毫不相干的看客,看多了那些激进派的脑残言论,只觉得可笑而腻味。 逛论坛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程宴回忆了一下自己近阶段接的剧,有些已经交音了,有些已经返工了,有些还没开始PIA,现在居然留出了难得的空档期。 既然无事可做,那不如再找部电影看看吧,看完就可以上床睡觉了。程宴如此想着,刚要打开电影网的页面,忽听右下角QQ响得十分急促。 他随即点开了对话框,来者是《宿敌》剧组的那位策划,量贩二货。 量贩二货:大大在吗?是尘埃大神,还是忠言傻妈? 尘埃落定:我是尘埃。 程宴回了一句之后,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又加了一句:你开的是谁的对话框,自己难道不清楚? 量贩二货:啊,是尘埃大神!我知道这是尘埃大神的QQ,但是大神和忠言傻妈目前不是同居中嘛,我怕又找错人,所以事先问清楚哈~ 尘埃落定:你说什么? 量贩二货:哎呀,大神别装了啦,忠言傻妈都已经在微博上公开了啦! 程宴怔了一下,随即打开网页登陆微博,忽略掉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艾特和评论,直接从关注页面点击进入忠言逆耳的微博首页,果然看见忠言在十分钟之前发布了一条新微博,内容如下: “关于访谈中提及的A与B的选择问题,其实是我和尘埃私下里打的一个赌约,其中B的确指代尘埃,A则泛指我的朋友,并非特指弦音。目前我与尘埃现实相爱并已同居,不存在什么第三者,更与弦音无关,歪歪过度者请自重。最后,向因我率性而为造成困扰的@佳佳访谈说抱歉。@尘埃落定 @弦音过耳 @唐门在上 “ 忠言这段文字最后,不仅艾特了尘埃落定,还艾特了唐音夫夫,与其说是在向唐音夫夫解释,不如说是在向粉丝们证明其胸襟坦荡,光明磊落。 这条微博发出后十分钟内,便被转发了上百次,逆尘党纷纷表示被”现实相爱并已同居“八个字闪瞎了眼,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们有种身处梦境的不真实感,森森地怀疑是不是忠言傻妈又玩欢脱了…… 程宴看完微博,然后不着痕迹地瞄了书桌角落里的徐逆一眼,却见这家伙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着字,仿佛微博事件与他毫不相干。 程宴没有戳穿他,默默收回目光,重新回到忠言逆耳的微博主页。他盯着那条微博思考了半晌,然后移动鼠标打开转发输入框,虽没有只字片语,却打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算是对忠言逆耳这条微博内容的认可与维护之意的感谢。 程宴这条转发微博发出之后,立即又被疯狂转发。 逆尘党表示,既然两位主子都已经承认了同居之事,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今夜该是她们的狂欢夜,她们要为终于修成了正果的逆尘夫夫好好欢庆一番。 甚至有粉丝许下心愿,由于逆尘夫夫是自唐音夫夫之后公开表示在一起的第二对官方CP,如果能在现实中看到两对夫夫的四人约会,那该是多么圆满的一件事情。 许下这个愿望的粉丝同时艾特了四位当事人,尘埃、弦音和唐门自然是无视了这样的要求,只有忠言一人与那粉丝互动甚欢,甚至三言两语就制定出了四人约会的具体操作方案等等,结果遭来其余三人一致鄙夷:“你丫是不是又玩脱了?” 就在逆尘夫夫同居事件曝光的当天,论坛上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位资历比较老的听众在仔细比对了醉卧在《宿敌》一剧中的配音和《佳佳访谈》上的录音之后,发帖提出疑问:“难道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醉卧的声音和若干年前销声匿迹的醉卧沙场有点相似?” 这张帖子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毕竟醉卧在《宿敌》中一举成名,表现并不亚于两位大神级主役CV,而他本人又在访谈中略微透露自己并非配音新手,可见他颇有来历,只不过当主持人佳佳想要细问时,他却轻描淡写地避过了。留意到这一细节的听众并非少数,于是当有人发帖提出疑问之后,很快便有人对醉卧沙场的背景来历进行了深度挖掘。 不消片刻,便有人指出,如果醉卧真的就是几年前的醉卧沙场,那极有可能是职业CV的身份。因为当年醉卧沙场就是因为考上职业CV之后,才渐渐从网配圈淡出的。 更有人给出了前段时间在电影院里上映的一部名为《风靡武林》的国产动漫电影的下载地址,指出这部动画片中给男主的师傅、孤山道人及路边乞丐等几个角色配音的CV,就是网名为醉卧沙场的梁少秦。 随着挖掘的线索越来越多,许多粉丝都跑去下了那部电影来看,发现梁少秦在《风靡武林》中虽然一个人配了好几个不同声线的角色,但其中路边乞丐这个角色的声线与《宿敌》中朔国国君魏子泰一角的声线最为相近,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声线,只不过乞丐声线略薄,演绎出了市井小民的调调,而魏子泰声线略厚,言语间透出气定神闲的帝王风范。 于是醉卧的新人马甲,就这样被粉丝们一层层地扒掉了。 有所风闻的“佳佳访谈”立即再次向醉卧发出了邀约,希望能为他单独做一期访谈,了解一下这位职业CV的近况,以及他重返网配圈的缘由。 但是醉卧却婉拒了“佳佳访谈”的邀约,解释说自己已经辞掉了工作,不再是职业CV了,至于辞职的原因,恕无可奉告。 同时许多剧组向醉卧抛出了橄榄枝,希望他能加盟他们的新剧担任主役CV,但都被醉卧一一婉拒。醉卧表示,目前正在新工作磨合期,业余时间不多,配音只能是闲暇时期的玩乐,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超负荷接剧了。 如此一来,醉卧的形象在粉丝们心目中显得越发神秘莫测。 其中心情最为复杂的,莫过于《宿敌》剧组的士大夫们了,她们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挖到了这位曾经的职业CV来给他们配攻二,这是多大的荣幸啊。而网聚时期与众人相谈甚欢、毫无职业CV架子的梁少秦,也让众妹纸瞬间对他好感度爆棚。 至于他那不太尽人意的身材,也被妹纸们美化成了团子般可爱的模样。 几日之后的某个晚上,梁少秦收到了程宴发来的慰问。 尘埃落定:请问是否还魂? 醉卧:…… 尘埃落定:看你的QQ签名写着“此人已死,有事烧纸”,想必最近粉丝们让你不堪其扰了吧。 醉卧:于是深刻体悟到“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神马的简直是人森哲理。←_← 尘埃落定:既然打算回归网配圈,就要有被人扒马甲的觉悟。谁让你一鸣惊人如此高调,想不被八都难啊。 醉卧:T_T 尘埃落定:好了,虎摸一下。话说之前我一直没有问,是因为找不到恰当的时机,但是现在,我也实在是好奇得忍不住了,你当初究竟为什么辞职? 醉卧:怎么连你也来揭我的伤疤?QAQ 尘埃落定:我怎么是揭你伤疤呢,我这是作为老朋友在关心你呀。 醉卧:哎,一言难尽啊,我挑简单的说吧。程宴,这些年我只觉悟了一件事,那就是,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变成赚钱工具的。 醉卧:有些人可以在爱好与工作之间寻找一个很好的平衡点,爱好、赚钱两不误,像杨潜,就是这类人中的佼佼者。 醉卧:但是另外一些人——比如我——在把爱好变成工作之后,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摩擦、碰撞,最终只有两种结果,要么爱好向工作妥协,要么,工作向爱好妥协。而我选择了后者,为了保全自己的爱好,我只能忍痛换一份与配音毫无瓜葛的工作,将自己的爱好从世俗的挣扎中解脱出来。 醉卧:程宴,以前你总说我对杨潜是盲目的崇拜,其实不是的。我最崇拜他的,不是他的配音水平,而是他的职业素养,他能在职业配音这条道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我却不能。这就是我最崇拜他的地方。 程宴看着醉卧接连打出来的这番话,心中颇有些感慨。 其实醉卧对于杨潜的崇拜,他如何不能感同身受?甚至可以说,在最初认识杨潜的时候,他内心对杨潜的崇拜,比醉卧更甚。 只不过这样的崇拜,是无法参杂私人感情的,当他与杨潜的爱情遭遇搁浅之后,连带着,将他对杨潜的那份崇拜也一起消磨殆尽了。 但站在公正的角度来讲,杨潜对于配音的那份执着,以及他为此而牺牲掉的那些东西,的确是无人能及的。 就在程宴忡怔之际,醉卧紧接着发过来的文字打断了他纷扰的思绪。 醉卧:程宴,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后悔。如果早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我当初就不该报考职业CV,就像你一样,一直站在城门之外,或许还能一辈子对这份职业抱着美好的憧憬,而不像现在这样,只剩下灰色的记忆。 程宴叹了口气,当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时,他们永远羡慕着对方所处的环境,永远不知道对方当下的心境。即便醉卧言语隐晦地道出了个中艰辛,依然无法打消程宴对职业CV的向往。 但是程宴知道,只要自己惧镜的毛病克服不了,他就永远实现不了这个梦想。而当自己逐渐年华老去,这样的梦想,也只能被裱在镜框之中,闲暇之时聊以观瞻缅怀罢了。 第三十章 晚上十点多,徐逆冲完澡走进书房,原本想提醒程宴早睡的,却看见程宴坐在电脑前,目光游离地发着呆。 “怎么了,这是?”徐逆走到程宴面前,探头问道,“想什么事情这么出神?” 程宴缓过神来,突兀地问了一句:“徐逆,如果有机会让你报考职业CV,你想去吗?” “不想。”徐逆答得十分干脆。 程宴一怔:“为什么不想?” “一则我自认为还没有达到可以报考职业的水准,所以没有那种好高骛远的想法;二则,我对配音主要还是抱着业余玩玩的心态,如果上升到职业层面,靠它养家糊口什么的,感觉亚历山大。”徐逆说到此处,摇了摇头,“所以还是算了。” 程宴听得有些恍惚,徐逆的这番回答,心境上竟与醉卧不谋而合,醉卧是经历过一切之后,才发出这样无奈的感叹,而徐逆,却是在一开始就把心态放得很淡泊。 徐逆见程宴又开始神游了,于是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怎么好好的问起这种问题来了?” 于是程宴将方才与醉卧的一番谈话简略叙述给徐逆听。 徐逆思忖着问:“所以说,醉卧的经历让你也开始动摇了?” “我从来就没有坚定过,”程宴苦笑,“我从一开始就与这份职业擦肩而过了,再加上之前几年退出网配圈,陪着函因去了美国,现在虽然重新回来了,但比起考取职业的水准,差距却是越来越大,我已经完全没有那份念想了。” 徐逆盯着他瞧:“真的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但是我看你还是很放不下的样子。” “要彻底放弃一个从未实现过的梦想,总归是要惆怅一段时间的吧。”程宴叹了口气。 “说得也是。”徐逆点头赞同,摸着下巴道,“但是像你这种不为生计奔波的贵族公子哥……” “喂,我哪点像贵族公子哥了?”程宴一脸黑线地打断他。 “好吧,我说错了,应该是有钱宅男,”徐逆笑嘻嘻地纠正了一下,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工作方面是没有什么负担的,至于兴趣爱好嘛——” 他顿了一下,上下打量着程宴:“我看你平日里貌似除了上上网、看看电影、玩玩网配,其它也没什么太大的爱好了,如果网配这项才能不深度挖掘点什么的话,实在是太浪费了。” 程宴皱起眉看着他:“徐逆,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逆沉吟了片刻,突然眼中眸光一闪,冲程宴眨了眨眼:“想不想尝试一种新的玩法?” “什么玩法?” “不如……我们把网配版《谢天谢地》开设成一道专栏,邀请一些当红CV们来参加我们的节目,再邀请专业和业余的嘉宾进行现场点评——好吧虽然我太愿意承认,不过老实说那个量少轻挺合适担任专业点评嘉宾的——就这样把这节目一期一期地办下去,你觉得怎么样?” 程宴被这个创意冲击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愣神。 他没有想到,原本不过是生日歌会上的一次恶搞节目,居然也能被徐逆神展开成为如此野心勃勃的宏伟蓝图。 “这点子……可行吗?”程宴虽然听得有些心动,但始终觉得徐逆的想法太过于标新立异了。 “有我在,有什么不行的啊。”徐逆拍了拍胸脯,“只要你点个头,一切就包在我身上了。” 程宴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增加了不少信心,于是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徐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徐逆,我看好你。” 徐逆觉出一丝不对劲:“喂喂,别说得好像跟你没关系一样啊,这节目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一起办的,OK?”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程宴摊手,他是一点想法都还没有啊。 “首先,你得说动量少轻做我们节目的固定点评嘉宾,”徐逆说,“我和那人气场不合,所以说客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就这样?” “当然不止这样,但第一步,得有人支持才好办事啊,你先去跟量少轻联系,我去拟个实施方案,咱俩分头行动。” 徐逆是个绝对的行动派,一旦来了兴致便会立即付诸实施。 于是原本来提醒程宴睡觉的念头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见他抱着笔记本来到书房里,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连夜起草方案。 当程宴跟醉卧提了徐逆的想法之后,醉卧沉吟了片刻,说:“让我做嘉宾,我本人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啦,只不过,你们这玩法实在有点冒险,就不怕粉丝们不卖面子吗?” 同样的问题,其实程宴心里也自问过,但是此刻,看着身旁干劲十足的徐逆,程宴反而安下心来了:“反正又不是盈利性质的节目,不论是来参演还是来捧场,全都秉持自愿原则,相信时间久了慢慢就能推广开来了,我有信心。”他心里补充了一句,其实是他对徐逆的行动力有信心。 醉卧笑呵呵地说:“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有干劲,那么我也来凑一份子吧。不过如果你们真想把节目做大,硬件设备还是得跟上。” “硬件设备?” “做个像样的录音棚吧,虽然只是网络版业余玩玩的专栏节目,但作为工作室使用的专业录音棚还是需要的。” 程宴仔细一想,觉得醉卧的这个建议很有道理。 网络中只听得见声音,看不见事物,除了用声音来演绎剧情之外,唯一可以使用的辅助道具便是场景中的各种声效,而要把声效做得有渲染力,专业的录音设备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程宴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徐逆,徐逆也觉得可行。两人商议之后,决定将别墅里空置的地下室改建为录音棚,资金方面则由程宴来解决。 第二天晚上,徐逆便罗列出了一份CV名单。 程宴大致扫了一下,发现这份名单被分成了三个区块:第一区块的CV,是和程宴、徐逆比较熟络的朋友,比如弦音过耳、唐门在上那些人;第二区块的CV,是和他们关系一般,但在圈子比较有影响力的CV;第三区块的CV,则是一些出道不久的粉红CV,或是刚出道名不经传的透明CV。 程宴好奇地问:“你罗列出这些名单是要做什么?” 徐逆解释给他听:“这第一区块的CV,是我们节目初期可以邀请的嘉宾,他们通常会比较捧场,在粉丝中的影响力也不错,应该可以让我们的节目有个不错的开头。 “第二区块的CV,则是在节目逐渐走向正轨的过程中,陆续邀请来参演的嘉宾,这方面需要我们陆续去沟通,能来最好,不能来……总之呢,只要我们的节目能一直办下去,愿意来的CV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程宴点了点头,又问:“那第三区块的呢?” “这一部分的CV,知名度不高,靠他们吸引听众希望不大,但我们可以邀请他们加盟我们的节目,作为协演CV。” 程宴疑惑:“协演CV?他们愿意吗?” “其实这些新人CV,并不是没有潜力,而是缺乏磨练的机会,他们平日里接的剧不是龙套就是炮灰,很难有提升的空间,如果邀请他们来我们节目做协演CV,既能为他们提供很多机会来磨练他们的配音技能,又能提高他们的出镜率、提升知名度。这对我们双方都是一个双赢的局面,我想他们一定也会乐意接受的。”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徐逆一方面通过人脉联系各位CV友人,另一方面,为了扩大影响力,他还在微博上打出广告,广征协演CV。 这件事在网配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最开心的自然是粉丝们了,她们中的很多人,仍对上次尘埃落定生日歌会中的压轴节目记忆犹新,她们甚至已经在期待,自己心目中的男神若是参演了这档节目,会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于是在广大粉丝的转发推广之下,越来越多的圈内人士开始留意到这条信息。 那些接收到徐逆邀请的CV自然是两肋插刀地前来助阵,没有接到邀请的,也好奇地跑来围观凑热闹,同时还有不少新人CV,则主动联系了徐逆,希望能来应征协演CV。 由于应征协演的CV数量过多,一时间反而不好取舍。徐逆眼珠子一转,把筛选协演CV的任务推给了醉卧,理由很光明正大——因为醉卧是专业人士嘛。 当网上宣传做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程宴也没闲着,他一直在积极着手录音棚的购置事宜。 在经过辗转打听之后,他了解到E城某个出售录音设备的厂家口碑不错,但为谨慎起见,他决定先去E城现场看一下设备质量。 徐逆知道之后,觉得自己就算不出钱,至少也得出点力,于是自告奋勇地提出,等这个周末就陪着程宴一起去E城看货。 只是没想到,周末还没到,徐逆便先遇上了大麻烦。 第三十一章 这天晚上,徐逆正在和程宴讨论第二天出行E城的计划,突然接到了母上打来的电话。 “徐逆,你现在在哪儿呢?”徐母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 徐逆心中一凛,敏锐地察觉到,母亲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这通常是她即将爆发的前奏。 徐逆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通常这个时候他都会呆在家里,而徐母开口便问他在哪儿,说明此刻她已经知道徐逆不在自己的公寓中。 意识到这一点,徐逆小心翼翼地回答:“哦,我现在在加班呢,妈有什么事吗?” “加班?在哪儿加的班啊?”徐母的声音越来越冷。 徐逆一听不好,恐怕母亲连他公司方面都已经调查过了,大脑急速运转,脱口道:“在同事家啊,正跟同事商量明天出差的事情。” “在哪个同事家?”徐母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徐逆,步步紧逼,追根究底。 徐逆渐渐皱起了眉头:“妈,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看你还想撒谎撒到什么时候!”徐母勃然大怒,在电话中咆哮道,“徐逆,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妈,现在就给我滚回来,立刻!马上!”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徐逆惊出一身冷汗,盯着手机怔怔发呆。 “出什么事了?”程宴见他脸色都变了,担忧地问。 “我家皇太后不知突然抽的什么风,召我立即回宫觐见啊……也不知她究竟查到了什么,今晚这日子恐怕是不好过了。”徐逆说着,苦笑了一下,拍了拍程宴的肩膀,“我得尽快赶回去一趟,晚上可能要让你一个人独守空床了,不要太想我哦。” “滚!”程宴笑骂。 将徐逆送出门的时候,程宴问道:“那明早去E城的事情……” “看情况吧,我尽量赶过来跟你一起去,如果实在去不了,我到时再打你电话。” 程宴关上门,靠在门上出了会神。 他隐隐有些心神不宁,觉得徐母这通电话来得蹊跷,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或许只是他们母子俩有些事情要谈而已。 虽然如此自我安慰着,却并不能从根本上抹去他心底的恐慌。这天晚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好觉。 手机就被他放在床头,他一方面希望徐逆能打个电话过来让他宽心,另一方面,又害怕接到徐逆的电话,怕听到他说自己不能来了。 如此折腾到了第二天凌晨六点多,程宴身心疲倦地起床去洗漱,发现镜中的自己,眼睑下一片阴影,神色十分憔悴。 “程宴,打起精神来,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对着镜子拍了拍脸颊,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 到了七点多,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和徐逆的行李,却依然没有接到徐逆的电话。 徐逆到底还会不会来?程宴握着手机有些踌躇,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就在他与犹豫之际,手机却响了起来,来电者正是徐逆。 “徐逆,还好吗?”程宴一接听电话便迫不及待地问。 “程宴,今天……我恐怕去不了了。”徐逆的声音透出浓郁的疲惫,“我妈知道我们俩的事了。” 程宴一怔:“怎么会?” “上次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被我小时候的一位邻居瞧见了,他不确定是不是我,所以没来跟我打招呼。但是他偷偷拍了一张我们俩在一起的照片,拿去给我妈看,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煽风点火的话,我妈就猜到我们俩住在一起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你这里,没怎么回自己公寓,我妈白天、夜里都来过,发现我一直不在家,然后就打电话给我公司,确定我没有在公司加班,所以昨晚上我妈才会给我打那通电话。我看既然瞒不住了,就老实向他交代了。” 程宴不可置信地问:“什么?你就这样出柜了?” “是啊,呵,”徐逆苦笑了一下,“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再撒谎骗她,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而且像之前那么多次被逼相亲的戏码,我已经很厌烦了,不想再继续演下去了,与其让她老人家为了一个虚幻的泡影瞎折腾,不如干脆告诉她真相,要杀要剐,一刀子来得干脆。” 程宴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母亲现在……” “她当然无法接受,一整晚都在又哭又闹,半夜里又因为心绞痛进了医院……” “什么?!”程宴吓得心惊肉跳,如果徐母因此而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别说徐逆心里不好过,他这个间接肇事者,恐怕也难辞其咎了。 “别担心,她是装的。”徐逆很快安抚程宴道,“其实我妈的这颗心脏坚强着呢,否则这二十多年,她也不可能一个人咬牙将我拉扯大。她之所以会装病,不过是想用孝子这个枷锁锁住我,让我暂时无法离开她的视线罢了。 “我明知道她是装病,却又不能戳穿她、不理她,只能陪着她演下去……”徐逆苦笑道,“就连给你打这通电话,我也是借口去买早点偷溜出来的。所以程宴,实在非常抱歉,今天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去E城了。” 程宴听到此处,原本揪着的一颗心,反而渐渐放了下来。 “不是真的生病了就好,”程宴平静地安慰徐逆,“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最重要,你守在她身边是应该的。E城那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这段时间你就安心陪着你母亲吧,好好跟她说话,别跟她急、惹她生气,知道么。” “我知道。”徐逆低声应下,顿了顿,又道,“你路上小心,到了E城,记得给我发短信报平安。” 程宴挂了电话之后,重重吐出一口气。 他因为与父母关系淡薄,在血亲方面没有太多的顾虑,所以这段时间,他只顾着与徐逆甜蜜,却将徐逆家的症结给忽视掉了。 如今想来,自己当初在接受徐逆的那一瞬,心底划过的一丝不安全感,其实不仅仅是内心深处对两人未来的不确定,还参杂了潜意识里对来自外界阻力的担忧。 只是爱情来得太过迅猛,沉醉于幸福之中的人,很容易忽略身边潜伏着的隐患。他和徐逆,显然便犯了这样的错误。 如今徐母的一通电话,终于将他们多日来营造的爱情美梦给击碎了。徐逆若是过不了自己母亲那一关,那么再美好的愿望、再感人的誓言,到了现实阻力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他与徐逆的未来,依然飘渺无根。 踏上开往E城的列车时,程宴心绪寡淡地想,如今走E城这一趟,是否还有必要? 当初他便是因为憧憬着徐逆为他描绘的美好蓝图,才愿意积极参与这件事的。如果他与徐逆的未来成为了泡影,他和徐逆是否还能继续搭档做好这样的专栏节目? 再退一步想,如果终有一天徐逆离他而去,在失去了徐逆之后的他,是否还能独自一人坚持将这样的节目继续下去? 但随即他又晃了晃头,甩去萦绕在心头的那些令人焦躁的思绪。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目前为止,徐逆尚未轻言放弃,还在为劝说自己的母亲而努力,他怎么可以就先打退堂鼓了呢? 这个时候,他需要做的,不是给徐逆添麻烦、扯后腿,而是尽可能地相信他,耐心地等待结果。 徐逆陪着徐母从医院出来,开车载她回家。 徐母原本是想把自己的病情夸大到可以住院的,但是医生反复检查之后说没什么大毛病,便拒绝了老太太的住院要求,徐母无奈,只好跟儿子回家。 一路上,徐母心情郁闷,阴沉着脸不说话,徐逆数次搭讪都换来一个冷漠的后脑勺,只好也闭上了嘴巴,车内一片沉寂,气氛非常压抑。 其实徐逆心里明白,母亲这样拗着脾气与他冷战,不过是想等他一句妥协。 但是徐逆无法给她这样的妥协,因为一次心软的妥协,将换来日后更大的折磨与伤害,既然无法做到,就不要再给母亲希望,虽然这样的做法,对于现在的母亲来说,太过残忍。 到家之后,徐逆陪着母亲上了楼,扶着她去床上休息,然后走进厨房给她做午饭。 期间,他收到程宴发过来的一条短信:“我到E城了,一切顺利。你安心陪着你母亲吧,勿念。” 徐逆看着这一行字,内心泛起一丝酸涩的感动与歉疚。他回复了一个笑脸,然后双手握住手机贴近唇边,闭上双眼,印下一记绵长而虔诚的吻。 做好午饭之后,徐逆将饭菜放在盘子里,端到床前喂给徐母吃。 徐母一直不愿开口搭理他,徐逆便贴上自己的热脸,好脾气地伺候她。 沉默的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徐逆扶着徐母躺下来,然后端着盘子走出去。 当他走到门口时,徐母终于开了口:“你现在这样耐着性子伺候我,其实心里巴不得我早点死吧。我这碍事的老婆子一死,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你了,到时候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对不对?” 徐逆脚步一滞,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像被刀子凌迟一样疼痛。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言语攻击都无法击倒他,唯独他的母亲,这个独自一人历经千辛万苦抚养他长大的老人,不能用这样冷酷的恶意揣测他、诋毁他。 “妈,您别这样胡思乱想。”徐逆按下内心的无奈与悲伤,转过身对徐母笑了一下,“您会长命百岁的,就算您始终无法接受我的性向,我也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做个健康快乐的老太太。” “我怎么快乐得起来!”徐母突然用拳头捶打床板,嘶声尖叫,压抑了数日的愤怒终于喷薄而出,“有你这样的不孝子,我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第三十二章 徐母与徐逆之间的冷战,从周五晚上一直持续到周日。 当然,从徐逆的角度来看,这只是徐母单方面在闹别扭罢了,事实上他一直在尝试与徐母沟通,但是徐母从头至尾只给出一个态度:不妥协,就别认她这个娘。 对此徐逆只能深感无奈,据他所知,他的这位个性大而化之的母亲,一般不会太过记仇,能把冷战的战火烧隔夜的,必定不是她一个人能想出来的,估计还有幕后军师在给她出谋划策。 至于那位幕后军师……徐逆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与徐母的闺蜜,周衍的母亲。 而徐母这一次冷战的战术战略,也与周母当年对待周衍的方式十分相似。只不过徐母毕竟不是周母,只学了一些折磨儿子的皮毛,却学不来对方冷酷无情的精髓,因此虽然坚持不懈地与徐逆冷战,却终究没有像周母那样狠心将儿子赶出家门。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现在徐母已经退休在家,退休工资十分微薄,基本上是靠徐逆养老,若是真把这唯一的儿子赶出家门,只怕接下来这老太太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审时度势之下,徐母只能这么不尴不尬地与徐逆耗着,时不时地祭出孝子大棒,敲打着徐逆的良知。 而徐母所担忧顾虑的事情,正是徐逆有恃无恐的地方,只要徐母没有用自身性命来要挟,他暂时还是打算采取缓兵之计,走一步算一步的。 母子二人互相干耗着到了周日中午,徐逆照例地将菜盘端到徐母卧房,伺候徐母吃饭。 徐母则开着电视看午间新闻,对徐逆依旧是爱搭不理。 徐逆心中苦笑,脸上却是十足虔诚的表情,毕恭毕敬地端着碗筷请母上大人张开尊口。 此时电视中新闻主播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今天上午十点五十五分,E城火车站突然发生爆炸事件,导致车站主体建筑倒塌,目前已确定30多人丧生,170多人受伤,还有部分游客尚被埋在废墟之中,搜救工作仍在继续……” 徐母看着新闻画面中滚滚的浓烟,倒塌的墙体,以及车站之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颇有些唏嘘,下意识地张嘴欲接下徐逆递过来的汤勺,不料却接了个空。 只见徐逆半侧着身子,目瞪口呆地望着电视屏幕,脸色有些异样。他手中汤勺也跟着转了方向,摇晃间汤汁溅了出来,洒在裤腿上,他却浑然不知。 “喂,徐逆!”徐母对于儿子连喂个饭都喂得心不在焉感到很不满。 徐逆却对徐母的呵斥充耳未闻,一手放下汤勺,掏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码。 信号音“嘟——嘟——”了片刻,一直未被接通,徐逆心中越发焦急,一个劲地祷告着:“程宴,接电话,接电话……” 大约又等了几秒钟,信号终于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程宴的低喃声:“徐逆。” 徐逆心头稍定:“程宴,你现在在哪里?我刚才看新闻,说E城火车站发生爆炸,我记得你买的回程车票是今天上午十一点多,我怕你出事,所以打电话问问,你现在还好吗?”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只听得见程宴轻微的呼吸声。 “徐逆,你在给谁打电话?”徐母在一旁不耐烦地询问。 “程宴?”徐逆心中升起一丝狐疑,他没有余裕理会徐母,背过身去往窗口的方向走了几步,问道,“程宴,怎么不说话?” “徐逆……”程宴又低低唤了一声,却没了下文。 徐逆的眉心渐渐皱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急促:“程宴,你是不是出事了?” “徐逆,我现在……被压在废墟下面……等待救援……”程宴的声音断断续续,显得有些微弱。 徐逆一颗心立即被揪了起来:“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好像一条腿被压住了,没有知觉了。其他都……还好。” ……这算哪门子还好?!徐逆转身便往门口冲去。 徐母见他要走,忙叫住他:“徐逆,你上哪儿去?” “妈您先吃,我回来再跟您解释。”徐逆匆匆忙忙说了一句,便疾步奔了出去。 “程宴,你别怕,我现在就赶过去。”徐逆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握着手机说道,“你告诉我现在在车站的什么位置。” “我在……候车室的右侧,”程宴有些吃力地说着,“这一带……距离爆炸地点不远,但是因为隔了一堵墙……所以……” 程宴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突然问道:“徐逆,你现在……在开车么?” “是的,你再撑一会,我很快会到。” “徐逆,我不要紧,最多不过是……废掉一条腿……” “你在胡说些什么!”徐逆急躁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你听我说,徐逆,我是想告诉你,我的情况……还不算太糟,搜救人员已经在想办法施救了……等你赶到这里,恐怕我已经被救出去了,所以……你别急,专心开车,路上……注意安全……” 徐逆只觉鼻尖酸涩:“你这傻瓜,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操心我的安全……” “徐逆,我会……等你来接我,所以,你要让自己……好好的……” 程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程宴?”徐逆心口一紧,“程宴,说话!” “我……没事,就是……有点晕……我挂了,你……专心开车……” “不准挂!”徐逆大声道,他担心程宴是失血过多所以导致晕眩,他不知程宴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会不会为了安抚他而谎报军情,又怕他一旦松懈了精神,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程宴,别挂电话,我……我手机开着蓝牙,不影响开车,你别挂,好么,就这样……陪我说说话。”徐逆尽可能牵引住程宴的注意力,语气听起来近乎哀求。 程宴沉默了一会,轻声笑了一下:“徐逆,你这是……想把我手机里的电耗完吗?” 徐逆一时无语,的确,从C城到E城,开车需要几个小时,现在的智能手机都太耗电,根本无法支撑到他抵达E城。 “徐逆,别担心,”程宴似乎猜到了徐逆心中的担忧,声音轻柔地说,“我会努力……不让自己睡着,我会……清醒地……等到你来接我……” “好……”徐逆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强迫自己镇定,“那你先休息一下,但是别闭眼。到时我再打你电话。” “好,再见。” “……再见。”徐逆说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程宴,我爱你。” 徐逆欲语还休,简短的三个字告白,无法表达出他此刻复杂而焦虑的心情。 其实他想告诉程宴,只要能挺过这一次,不论他的腿好不好,不论将来再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他爱他的心都不会改变。 但是,他知道,此刻不适合说这些。过多的承诺,只会增加程宴的心理负担。 程宴在电话那头静默半晌,才低声回应:“我也……爱你。” 徐逆驶入E城地界,一下高速便又给程宴打了个电话,但是这一次,信号一直未被接通。 他赶到E城火车站,发现搜救工作已基本落幕,被救出的受伤人员都已经被陆续送往医院。 徐逆忙又赶到医院,询问之下才得知,程宴被送来医院时,已经陷入了昏迷,经检查,他的左腿严重骨折,目前正在接受手术。 手术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程宴尚在昏睡,徐逆守在病床旁,仔细查看了程宴身上的伤势,发现程宴除了左腿骨折之外,脸颊、手臂上也有多处擦伤,好在都不算太严重。 想来程宴当初在电话中汇报的情况,也算是实话实说了。但徐逆还是觉得一颗心揪得难受,之前的几个小时,他在车上心急如焚,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即飞到E城,却又不得不听从程宴的话安全驾车,这样煎熬的心境,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他就这样静静坐在床边,脑中思绪纷乱。 他想起上次唐门出了车祸,徘徊在生死边缘昏迷不醒的时候,周衍在电话里对他说的那番话。 如今相似的遭遇落在了他的头上,他却不知该打电话给谁,向谁去倾吐此刻内心的彷徨。 他又想到之前他与程宴讨论的关于A与B的选择问题,可笑当时他在访谈中说得振振有辞冠冕堂皇,但是当危险真正降临的时候,他却远在千里之外,束手无策。 如此看来,程宴当时有一句话是说对了,山盟海誓皆不可信,不论当初的誓言说得如何动听,到了真实发生之时,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不可预料的意外,让誓言化作虚华的泡影,日后回想起来,也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但好在这一次程宴死里逃生,受伤的左腿,据医生说,只要日后做好复健,也是有完全康复的希望的——这样的结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程宴缓缓睁开眼睛,恍惚了片刻,便察觉到身边有人。 他转头看去,只见徐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倾身将双肘支在床面上,双手交错相握抵在额前,像是在做无声的祷告。 “徐逆。”程宴开口,低低唤了一声。 徐逆身子一颤,忙抬头望过来,眼中迸发出掩饰不住的欣喜:“程宴,你醒了?” 程宴笑了笑,伸出手去。 徐逆立即握住他的手:“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宴缓慢地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腿有些疼,但你又帮不上忙。” 徐逆失笑,程宴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说明最恶劣的情况已经过去了。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徐逆说着,站起身来。 “不,先陪我一会吧。”程宴拉住他的手,“徐逆,我有话对你说。” “好,你说,我听着。”徐逆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又坐了下去。 “徐逆,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的,关于A和B的选择问题吗?” 徐逆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程宴想说什么,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笑:“记得,怎么了?” “那一次,我们还在为你救A还是救B的问题争执不休,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徐逆一颗心越来越沉,难道说,程宴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他失望了? 却听程宴继续道:“直到今天,经历了这一场爆炸事故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当危难真正降临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并不是你会不会来救我,而是……我很庆幸,当初你没有跟着我一起来。我无法想象,如果这一次,被压在废墟之下的人是你,我是否能承受得住……” 徐逆强忍眼中泪意,俯身将程宴紧紧抱在怀里,久久不能言语。 第三十三章 徐逆陪着程宴在E城的医院里住了几天,等他身体状况稍微有了起色之后,便带他回了C城。 期间徐母前后打了三次电话来,催促徐逆回家。刚开始徐逆还耐着性子解释说,程宴受了伤,需要有人照顾,而程宴的父母现在都不在国内,只有他能照顾程宴。 徐母显然不太相信徐逆说的话,因为之前相亲之事,徐逆撒了太多的谎,以至于现在他说了真话,徐母也认为他是在撒谎骗他,目的只是为了能重新回到他情人的身边。 所以第三次徐母打电话来时,显得非常愤怒:“徐逆,我心脏不舒服你不管,你那男朋友腿上受点伤,你就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了,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你是不是一定要闹到我们母子撕破脸断绝关系了才满意?” 由于徐母的声音很大,连一旁的程宴都听得一清二楚。 程宴见徐逆也几乎被逼到了狂躁的边缘,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冷静下来。 “徐逆,别和她吵架。”程宴劝道,“现在你母亲情绪激动,和她硬碰硬的话,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更何况,电话交流容易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你还是回去当面和她解释一下吧,她也许只是觉得,看见你了才能安心。” 徐逆为难地看了看程宴的腿:“但是,你这腿……我不太放心。” “我可以请钟点工的。”程宴笑了笑,“小的时候,我父母就经常不在家,那个时候都是钟点工在陪伴我,我已经很习惯了。” 徐逆却笑不出来,他不难想象,偌大一幢别墅,却只能与钟点工朝夕相处的滋味,而程宴那轻松的笑容之下,又掩藏着多少酸楚与无奈。 但是程宴说得对,依着自己母亲那倔脾气,如果再不低头服软,那老太太恐怕就真的要与他断绝关系,宁愿自己无人赡养潦倒街头,也不愿靠他这个不孝子养活了。 “那……我先回去和她谈谈。我帮你联系好钟点工,晚点我再回来陪你。”徐逆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叮嘱道:“有事情就打电话给我,别一个人硬扛着。” “我知道。”程宴坐在轮椅上,微笑着冲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去。 徐逆回到自家公寓,便看见徐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对开门进来的徐逆视而不见,连眼皮子也不掀一下。 徐逆走到她身边坐下,陪着她看了会电视,然后疑惑地问:“妈,您什么时候对财经新闻感兴趣了,居然看得目不转睛。” 徐母瞟了徐逆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换了个频道,依然对他爱搭不理。 徐逆从徐母手中取下遥控器,认真地说:“妈,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徐母抢回遥控器:“我说过了,我只要你一句话,其余免谈。” “现在我跟您谈的不是关于我性取向的问题,而是我们之间的信任问题。” 徐母终于看了徐逆一眼,眼中有些疑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逆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诊断书,说:“这是E城医院开给程宴的诊断书。E城火车站爆炸的时候,他就在爆炸地点附近,墙体倒下来正好压住了他的左腿,导致严重骨折。” 回忆起当时心惊肉跳的场面,徐逆掩饰不住自己激动的心绪,他不得不停下来让自己恢复冷静。 片刻之后,他才继续说道:“每当想起这件事,我心里都一阵后怕。如果当时程宴所站的位置靠墙体再近一点,那么被砸到的就不是他的一条腿,而是他的上半身,甚至脑部,这样的话,他的伤势会更加严重,甚至有可能丧命。” 徐母的目光落在那份诊断书上,定格不动。 徐逆继续道:“妈,我承认,之前我为了掩饰自己的性向,对您撒了无数谎,以至于您现在对我缺乏信任,这是我咎由自取。但是我再怎么撒谎,也不会拿自己身边人的性命开玩笑,对您是如此,对程宴也是如此。 “之前您说心脏不舒服,我知道您是在骗我,为的只是想把我留在您身边,但是我却没有戳穿您,因为就算您没有身体上的不适,我也愿意陪在您身边,不论您怎么差遣我、折腾我,都无所谓,只要您能消气。 “但是现在程宴出了意外,他的家人都不在身边,相比之下,他比您更需要我的照顾,就算我与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也会这样做——这是人之常情,我认为您应该也能理解。” 徐逆说到此处,低下头去,似乎陷入了沉思。而徐母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徐逆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再度抬头,目光真挚地望着徐母:“妈,从小到大,除了我的性向问题之外,我从未撒谎骗过您任何事情。并且我保证,既然现在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您了,甚至,我愿意将我内心最隐秘的想法告诉您。” 徐母抬头对上徐逆的视线,眉心微蹙,对于徐逆即将说出口的事情,莫名有些恐惧。 徐逆斟酌了片刻,开口道:“之前在赶去E城的路上,我不知道程宴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心里甚至做下了最坏的打算,万一……万一他撑不到搜救人员发现他,万一他就这么去了,我该怎么办。当时我脑子里天旋地转的就只有一个念头,我想如果真是那样,我不如跟着他一起去得了。” 徐母听罢,瞪大了眼睛,又是惊愕又是愤怒,抡起手臂不管不顾地往徐逆身上打去:“你这混小子,为了一个外人,你居然想着寻死,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这么多年我究竟图的什么啊!” 徐母一边打一边骂,想起自己这些年独立抚养儿子的各种心酸与艰难,再想到如今儿子如此不成器,她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妈……”徐逆似乎早已料到母亲会有这样的反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却在见到徐母流下眼泪时,忍不住软下心肠,搂着她的肩膀,替她擦去眼泪,“妈,我知道那样的想法太过极端,也知道如果我真的就那样死去,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您。所以后来我冷静下来之后,便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徐母没想到徐逆会这样说,渐渐停止了哭泣,有些迷惘地望着徐逆。 只听徐逆继续道:“正是因为无法狠下心肠抛弃自己的母亲,所以就算程宴真的遇难身亡,我也不可能陪着他一起去死。但是,程宴是我的爱人,就像您在爸死后坚决不愿改嫁一样,我也不可能轻易走出程宴死亡的阴影,欣然接受您为我安排的婚姻。” “可是,程宴他毕竟是个男人……” “男人也一样,虽然我爱的是男人,但我对爱情的忠诚,却丝毫不逊于您对父亲的坚贞。”徐逆道,“父亲死后,您一直不愿改嫁,外婆多次想为您做媒相亲,您都不愿意去,甚至为此不惜与外婆翻脸。虽然那时候我还很小,但是这些事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妈,您一直说,我的性格随我爸,总是大大咧咧没个正形,但事实上,骨子里我遗传的却是您的倔脾气。我知道您一手将我拉扯大不容易,所以尽可能避免与您正面冲突。但是将心比心,我希望您也能理解我对爱情的执着。” 徐母听罢,幽幽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阴郁的天空,默然不语。 程宴在客厅里看了一会电视,便听门铃声响起。 他转动着轮椅缓缓来到可视电话处,无奈坐在轮椅上高度不够,他无法看清楚可视屏上的人影。 这个时候,来的应该是钟点工吧?他心里猜测着,于是伸手按下大门的开启键,然后顺带的把门锁打开,虚掩着好让那人自行进入。 做完这些,他便转着轮椅回到客厅,继续看电视。 片刻之后,果然有人推门进来。程宴听见声响,便转过头去打招呼,却在看见来人的那一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杨……潜?”程宴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杨潜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你,还好吧?”杨潜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目光在程宴绑着石膏的左腿上停顿了片刻,然后走了进来,“我听阿醉说你出了意外,便立即赶过来看看你。” “谢谢,”程宴出于礼貌,微笑着道了谢,“好在有惊无险,只是一条腿受了伤而已。” 杨潜没有再接话,一边缓步向程宴走来,一边环视着四周:“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徐逆没有留下来照顾你么?” 程宴知道杨潜已经从梁少秦那里得知了他与徐逆正式同居的消息,于是解释道:“他有些要紧事,走之前帮我请了钟点工。刚才我听见有人按门铃,还以为是钟点工来了。” “他居然只请个钟点工就把你打发了?”杨潜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嘲讽,“你都已经不能走路了,他竟不留下来照顾你,有什么急事能比你的腿重要?” 程宴双手交错相握搁在膝上,指尖却渐渐用力,捏得指腹微微泛白。 他知道,杨潜这是在借机奚落他。或许杨潜决定来探望自己时,的确抱了几分关切之意,但更主要的目的,恐怕是来确认他与徐逆之间的感情是否真如传言那般笃深。而现在自己这副落魄的模样,很明显正中对方下怀。 但是程宴不打算让他如愿,他故作轻快地笑了笑:“是啊,我也这么想。所以一会徐逆回来之后,我会好好惩罚他的。”他口中说着惩罚,脸上的表情则让人觉得,他不过是在炫耀徐逆对他的千依百顺。 第三十四章 此时,门铃又响了起来。 “这回来的应该是钟点工了。”程宴猜测道,转着轮椅要去开门。 “我来吧。”杨潜自告奋勇地走到门边,按下可视通话键:“请问是钟点工吗?” “是的,先生。”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面孔出现在可视屏幕上。 杨潜开门走了出去,过了片刻,又独自走了回来。 程宴奇怪地看着他:“钟点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 “我给了她一些小费,打发她走了。”杨潜说,“这里有我陪着你就可以了,不需要再请钟点工。” 程宴眯起眼睛看着他:“杨潜,我说过了,我很不喜欢你的自作主张,请你把钟点工叫回来。” 杨潜走到程宴面前,俯下身近距离凝视着程宴:“我也说过了,既然你男友失职,那就由我来照顾你。程宴,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程宴强忍怒气,试图与他讲理:“杨潜,强行挽回已经结束的一段恋情,真的没有必要。我以为上一次,我们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 “那只是你单方面如此认为罢了。”杨潜不为所动,“我承认,我对你非常执着,这份执着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但是没有办法,上一次离开之后,我的整个状态都很不好,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把你争取回来,好让我恢复人生正轨。” “你对我的所谓执着,不过是你对爱情的一种错觉。杨潜,直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没有真正尊重过我,你不过把我当成你必须攻克的一个目标罢了,就像你以前攻克的每一个目标时的心态一样,坚定、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但是杨潜,我是一个有感情的人,我会伤心、会难过,我无法想象被你攻克之后再抛之脑后的悲惨结局,这是我拒绝你的根本原因。” 杨潜眯起了双眼:“你认为我最终还是会抛弃你?好吧,我会证明给你看……” “不必了,”程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恋爱,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同样失败的结局,我不想经历第二次。” “正因为第一次失败了,我才想尝试第二次。”杨潜道,“都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只要我们两人吸取前一次失败的经验教训,相信第二次会圆满成功。” 程宴叹了口气,放弃了与杨潜辩论。杨潜从学生时代起就能说会道,是辩论高手,与他争论问题,只会将自己拖入逻辑死角。 杨潜看着程宴,以胜利者的姿态微笑了起来:“所以说,不要再企图把我赶走。既然我这个免费的‘钟点工’自动送上门来,你就应该好好享受我对你的照料与服务。” 程宴想了想,脸上又重新出现了笑容:“好吧,既然你自愿来照顾我,那我就不客气了。现在我肚子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 “没问题,我去叫外卖。”杨潜说着,取出手机道,“你们这附近的外卖店号码是多少?” “我已经很久不吃外卖了。”程宴说,“我习惯吃家烧菜,外面做的不干净。” 杨潜皱了皱眉:“可是我不会做饭,这你是知道的。” “没错,你和我一样,对厨艺一窍不通,且毫无兴趣。但是怎么办呢,我已经吃习惯了徐逆做的家烧菜,外卖已经吃不惯了。” 杨潜眉梢抽了抽:“你是故意在刁难我?” 程宴耸了耸肩:“这只是病人的正常需求罢了,是你自己一定要代替钟点工来照顾我的。” “我只会煮泡面,别挑三拣四的了,我煮什么你便吃什么吧。”杨潜说着,径自往厨房走去。 程宴望着杨潜的背影,心下叹息。若是很多年之前,杨潜愿意屈尊亲自动手帮他煮一碗泡面,他肯定会感激涕零。但是如今,他却心中毫无波澜,果然当爱情消失无踪之后,连原有的感动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过了一会,杨潜端着泡面送到程宴面前,然后递给他汤勺和筷子:“喏,吃吧。” 程宴却抬眼看了杨潜一眼,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杨潜问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西装革履的模样去下厨,真是不伦不类。” “难道还要我系围裙?” “徐逆就系过围裙,样子很迷人。” “……”杨潜无语,脸色阴沉。 程宴低头尝了一口,皱起眉摇了摇头:“哎,好想念徐逆做的饭菜,可比泡面好吃多了。” “够了,”杨潜额角青筋浮现,“别再跟我提徐逆,我可不是他那种家庭厨夫!” “可是怎么办呢,我就喜欢家庭厨夫那一型的。”程宴眯起眼睛,不怕死地挑衅他。 程宴与杨潜的对峙,从白天一直持续到晚上。 程宴因为只吃了几口泡面,便以“难吃”为由拒绝再下筷,即便腹中饥肠辘辘,也坚决不肯妥协。而杨潜则抱着双臂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一脸“我看你能死撑到什么时候”的表情。 晚上八点多,门外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程宴心中一动,转头朝门口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徐逆开门进来的身影。 徐逆的出现,终于打破了眼下的僵局,程宴掩饰不住内心欣喜,转动轮椅想上去迎人,却被杨潜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去路。 “居然这么晚才回来,我都要怀疑,你们两个是不是真的住在一起了,该不会是演戏给我看的吧?”杨潜连招呼都免了,直接开口奚落徐逆,听起来火药味很重。 徐逆步子一顿,他没有想到程宴家里会出现不速之客,疑惑的目光在杨潜身上凝了凝,然后又转眼去看被他挡在身后的程宴。 程宴却不急着辩解什么,只是给了他一个平和的微笑,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徐逆从程宴的笑容中品味出一丝坦然与期许,于是回以一笑。 杨潜看了看徐逆,又回头看程宴,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徐逆脱下西装外套,像主人般给杨潜倒了杯水,眼睛却只看着程宴:“怎么家中来客人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赶回来招待客人。” “不是怕打扰你办正事吗,杨潜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我一个人招待就好。” 杨潜越听越觉得不是个味儿,搞半天这两人是在他面前COS老夫老妻秀恩爱来了? “究竟是谁招待谁呢,”杨潜皮笑肉不笑地反驳,“如果真拿我当客人,还会让我给你煮泡面?” “啊,说起这个,我肚子正饿呢。”程宴压根不去接杨潜的话题,只看着徐逆道,“我吃惯了你做的饭菜,口味都被养刁了,觉得泡面什么的简直难以下肚。徐逆,帮我做点吃的吧。” “这段时间你就只吃泡面?”徐逆一怔,看了看搁在桌上显然没吃几口的泡面,“钟点工呢,干什么去了?” “钟点工被杨潜打发走了,说他来照顾我就行,结果……连一顿饭都做不好。” 程宴趁机告状,模样委屈之极。杨潜在一旁黑着一张脸,却又无话可说。 徐逆知道程宴这是故意打击报复杨潜,心下暗暗发笑,脸上却装得一本正经:“好吧,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程宴立即报了几个菜名,然后转头看向杨潜:“要不要留下吃个饭,徐逆手艺很不错呢。” 虽说程宴一脸热情地邀请他共进晚餐,但是杨潜听得出来,他的潜台词是:“闲杂人等可以滚了。” 他对于程宴夸赞徐逆厨艺之事耿耿于怀,于是倔着性子坐下道:“正好,我也有点饿了,那就麻烦徐大厨了。” 徐逆效率很高,很快便陆续有热菜上桌,程宴早就馋涎欲滴,也不等徐逆上完所有的菜,便已开始食指大动。 徐逆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发现杨潜一直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吗?”徐逆看了看自己,莫名所以。 杨潜收回目光,冷笑了一下:“之前一直听程宴说你系围裙的样子很迷人,我却怎么也看不出哪里迷人了。” 徐逆露出惊恐的表情:“这位大哥,我可对你没兴趣,如果你也觉得我迷人的话,我就该困扰了好吗?” 程宴一口汤喷了出来。 杨潜自讨了没趣,满脸黑线:“你想太多了。” “但愿如此。”徐逆说着,抽出纸巾帮程宴擦了擦嘴角,“别吃得这么急,来,张嘴,我喂你。” 程宴瞟了徐逆一眼,心想这家伙又开始玩儿了。但考虑到杨潜那只巨型电灯泡还在一旁亮着,他只好配合着徐逆乖乖张嘴。 杨潜被两人腻味得吃不下饭,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却听徐逆一边喂饭一边道:“程宴,我妈说想见见你。” “哈?”程宴吓了一跳,差点把刚入口的饭也喷出去。 “你没听错,我跟我妈谈妥了,她说想见见你。”徐逆微笑。 程宴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转头对杨潜道:“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徐逆不选你了吗?第一,你没有徐逆风趣体贴;第二,你不如徐逆会做饭;第三,徐逆可以带我去见他母亲,你敢在你母亲面前提我一个字吗?” 杨潜被程宴问得哑口无言。 他虽有自信改变程宴对他的看法,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牵着同性恋人的手在家人、同事面前出柜。仅是这一点,他便已经一败涂地。 杨潜走后,徐逆捏了捏程宴的脸颊:“今天让你一个人应付那缠人的家伙,真是辛苦你了。” 程宴笑:“我想尽办法都赶不走他,还是你厉害,一句话就让他不战而退了。” 徐逆一怔:“哪句话?”他怎么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大功臣? “刚才你骗他说,你妈想见我那句啊。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出柜是杨潜的死穴,所以我最后才能一击制胜。” 徐逆眯起眼睛:“你觉得,我刚才是为了欺骗杨潜才说的?”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妈真的想见你。”徐逆说,“经过今天的一番长谈,我妈虽然还没有最后松口,但我看得出来,她已经开始动摇了。说要等见过你之后再决定,不过是她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罢了。” 程宴确定徐逆没有在撒谎之后,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徐逆盯着他看,“你似乎很紧张?”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见家长。”程宴手足无措起来,“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很少跟父母在一起生活,我不太有跟长辈相处的经验,万一我没能给她留下好印象……” “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徐逆安抚他,“我妈虽说想见你,但不是现在,她知道你的腿受了伤,所以她愿意等你的腿复原了之后,再约时间见面。” “真的?”程宴紧绷的表情瞬间松懈了下来。 徐逆笑了笑,将程宴搂进怀里:“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安心养伤,积极复健。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照顾你,直到你完全康复为止。” ——正文完—— 番外一 程函因第一次见到程宴,是在母亲再婚的酒宴上。 那时候他只有六岁,一直被母亲寄养在乡下外婆家中,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衣着光鲜的人,他莫名有些恐惧。无奈一只手被母亲牢牢牵着,他想逃,却逃不掉。 这时程父带着程宴款款而来,笑问:“这是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他叫函因。”母亲回答,脸上带着一丝殷勤讨好的笑容,转头对函因道,“函因,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改姓程了哦,快叫爸爸。” 函因心中有些抗拒,闭紧着嘴巴,又往母亲身后躲了躲。 母亲无奈地解释:“我这儿子,在乡下呆惯了,有些怕生。” “没关系,等熟悉了就好了。”程父说着,拍了拍身边程宴的肩膀:“这是我儿子,程宴。” “阿姨好。”程宴乖巧地开口。 “以后要叫妈妈了。”程父提醒道。 程母忙说:“没关系没关系,喊什么都一样的。” 程宴眼神闪了闪,犹豫了片刻,不自然地再度开口:“妈……妈。” 程母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 “乖儿子。”程父摸了摸程宴的头,颇有些自豪地说,“我这个儿子,从小就没了母亲,好在他温顺、懂事,从来不哭不闹,省了我不少事儿。” 程母立即附和道:“那是你教子有方。” 程父心情愉悦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对程宴说:“带你弟弟玩去吧。” 程宴不易察觉地偷偷松了口气,走到程函因面前,朝他伸出手,微微一笑:“来吧。” 函因抬头看着这个十二岁的男孩子,穿了一件白色的小礼服,领口还扎了一个黑色小蝴蝶结,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五官不算突出,但脸部线条很柔和。 他似乎很爱笑,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眉眼儿弯弯的样子,让函因看得目不转睛。他排斥这婚宴上所有的人,唯独对这个异姓的哥哥产生亲近之意,于是便牵住了程宴的手。 父母的婚宴,对于两个孩子来说,过于冗长而无趣,于是程宴便牵着函因的手,穿梭在人流之间,看到好吃的东西便偷偷抓上一把,看到有大人来了,又立即开溜。 很多吃的,函因以前都不曾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吃,但是跟着程宴这样钻来钻去,他觉得刺激好玩,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甚至觉得,只要有这个哥哥在,就算母亲不在身边,他也不会太害怕。 两人乐此不疲地嬉闹到婚宴散场,当被父母找到时,他们早已满头大汗,身上的小礼服也蹭上了不少灰尘。 “你这孩子……”母亲一把抓过函因的胳膊便要教训他,却被程宴挡在了身后。 “是我带着他去玩儿的。阿姨……”程宴顿了顿,立即改口,“妈妈你若要教训,就教训我吧。” 有程宴挺身而出,程母自然不能再苛责什么,脸上立即又换上了笑容。 “才认识几个小时,程宴就开始懂得保护弟弟了。”程父倒是心情不错,摸了摸程宴的头,对自家儿子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 函因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十二岁少年的背影,突然觉得,跟着母亲进入这个新家庭,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可怕。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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