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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月下对饮时的情真意切、联手退敌时的默契,想起郊外小屋月光之下的怦然心动,想起酌剑轩里意外的碰触、江上船中的相知,想起--彼此受伤时眼中从不曾失落的紧张与痛心......
喜欢么?喜欢么?
白玉堂......
他看着他,终于忍不住轻轻一叹。
这一叹,却让白玉堂整个人如遭雷击,他的目光明显暗了下来,方才咬紧牙关撕破了两人之间那薄的不能再薄的障碍时,他就想过展昭或许会震怒,会拒绝自己,更做好了展昭会不顾一切拂袖而去的准备。
然而他为什么叹气?白玉堂在这一刻有些慌了。他原来以为自己可以赌这一场的,以为自己看的出展昭潜藏在心底的感情。但是展昭这一叹却让他慌乱起来--白玉堂可以不在乎死,不在乎很多事情,可以面对千军万马而不改于色。然而此时此刻,倘若展昭真的说出拒绝的话语来,他想他恐怕真的无法接受。
所以他只是紧咬着牙,用一种又是倔强又是不愿放弃的决然目光看着展昭,一瞬不瞬,他没有试图在上前一步,也没有试图再说出一言半语来让展昭做出决断--此时能做决断的只有他自己,白玉堂有些想笑的鼻酸。
展昭张了张口,他唤了一声"玉堂",忽然便没了下文,欲言又止。白玉堂的心顿时一紧,一句话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不要说了!"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四个字,展昭怔怔的看着他,茫然的道:"玉堂,我不......"
他却再也难耐,不管不顾不在乎其他任何事物猛冲上前一把将展昭紧紧抱在怀中,几乎是迫不及待带着几分颤抖与逃避靠在他耳边说:
"不要说......展昭,不要说......就当我没说好不好?就当五爷没告诉你,什么也没捅破......猫儿......你别说......"
他的话有些颠倒甚至破碎,展昭甚至能感觉到那人搂着自己的身体不自觉的在轻轻颤抖,拂在耳边的语音也是--因为白玉堂咬紧了牙关,只有紧紧抱住展昭,才能让自己不会因为痛楚而当真做出什么来.
这一刻白玉堂后悔了,后悔自己这么仓促的说出--没有恰到好处的环境,没有两心相许的确定--他真的不想听见展昭拒绝他,听见从那人口中说出近乎于绝交之类的话--白玉堂不会脆弱,任何得不到的他会选择摧毁或是远离。但对展昭,他割舍不得,也放弃不得。
所以他只是紧紧抱着他,他甚至拿不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活了二十余年,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这般矛盾加无措,第一次......
"玉堂......"展昭轻叹一声,正待说什么,耳中忽然又传来"碰"的一声,方才被白玉堂关上的门被人冒冒失失冲了开来,同时赵虎惊慌且带着紧张的声音响起:
"展大人,不好了!大人他--啊,你、你们--"
之七
......
包大人忽然晕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有些发福却非常稳重的身子刚刚站起身却忽然晃了几下翻身栽倒,公孙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冲上前。看着包拯倒下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不禁紧促的跳了两跳。
经过把脉才知道,包拯此时居然是中了剧毒。公孙策心下一惊,不及思索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包拯下毒,手上却毫不犹豫的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熟谂的刺下,心中只想着先保住包拯的心脉。然后再一检视,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好霸道的毒药!
因为面色的关系,包拯的面上看不出变色,但是那双唇却已惨白。公孙策当机立断,又是几针下去,头也不转的对旁边吓呆的张龙急道:
"快!去右厢房请卢夫人还有尹姑娘!还有,立刻通知展护卫!"
"是!"张龙应了一声,冲出门吩咐守在门外的赵虎前去找展昭,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右厢房--大人的性命重要,此时也实在不是顾及其他的时候。
等到展昭和白玉堂赶来时,先他们一步到的闵秀秀和尹香凝已经在房中忙开。公孙策见他们到来,也就放心的将包拯交给他们,自己则回到书房,细细检视所有的蛛丝马迹,想要找出包拯中毒的元凶。
不久,那双睿智的眼便落在屋中最可疑的事物上。他微微在脑海中将之前的一切走马观花的过了一遍,走上前,试探着提起桌面的茶壶,微倾壶身,滴落几滴茶水在那上面。而后又拿出银针碰触一下,再抬起时,一双丹凤眼倏地紧眯。
那根银针的尖端,赫然已是一片浓黑。
"原来如此。"公孙策慢慢扬起下颌,眯起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物,"栽赃嫁祸么?还是--根本就计算好的?"
顺手收了证物,拿出一方绢帕细细包好,又细细探察一番四周物事,确定没有疏漏。公孙策联系起平日里展昭白玉堂告诉他的一些线索,脑海中方才成型的计划顿时又多了些算计与细节。
将整个计划在心底计算了一遍,书生此时心中不由笑得开怀:若如他们所想,倘若此次顺利,说不定会一箭双雕,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还可以解决些心腹大患。
想着这些,公孙策也不再停留,转身向着包拯的卧室走去。
......
对方的毒虽然猛烈,但是开封府里有公孙策闵秀秀尹香凝这三个国手在,包拯身上的毒根本就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被遏制了。加上为防万一,包拯早年曾经服用过一样奇药,一般毒素在他身上都起不了作用,所以这次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但是就当闵秀秀两人救完人,推开门打算离开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低唤:
"两位,请等一等!"
却是早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公孙策。
"公孙先生?可还有事?"
作为师姐,最先开口的自然是闵秀秀。
"大人可已无恙?"
"放心!有咱们在,当然不会有事!"闵秀秀答得豪气却也傲气。对于自家的医术,她有着无比的信心。
闻言,公孙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忽然对着两人微微一揖,道:"如此,多谢两位出手相助了!只是束竹在此还有一事相求,还望两位能助学生一臂之力!"
"公孙先生客气了!"闵秀秀赶忙闪身让开,却是不敢生受了公孙策这一礼,口中笑道,"大家相交了这么久,先生何必客气?有什么事直说,咱们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如此有劳夫人了!"公孙策也不拐弯子,直接道,"学生是希望,两位能够将今日之事瞒下来,不要轻言于口。"
"先生的意思是不让其他人知道包大人中毒?"闵秀秀讶然,却也猜得到公孙策定是有什么打算。
公孙策看着房门,门后便是包拯现在所在--他胸有成竹的浅笑道:"方才学生并没阻拦张龙,想来现在府中大部分人都知道大人中毒一事了。学生希望两位做的就是,回去之后无论何人问起救治的结果都不要说出,由得他们猜测就好!"
闵秀秀闻言笑道:"不过小事一桩,我们晓得,先生尽管放心。"说着看了眼身旁的尹香凝,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道,"先生可还有其他事?没的话我们先出去煎药了,此事可耽搁不得。"
她生性爽朗大方,对于计谋诡诈这些门门道道虽然不精,却也知道这位开封府的主簿先生满腹智计,既出此言必有深意。此事自己既然想不通,就干脆不再去想。
"多谢,两位请便。"公孙策对着微微稽首,侧身让开路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公孙策才轻轻推开房门,入眼便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紧张望过来的眼,他见了顿时笑道:
"大人已无恙了罢!"
展昭点头,站起身几步来到公孙策身边,皱眉小声道:"先生,究竟出了什么事?大人怎会--"
公孙策看了一眼仍在昏睡中的包拯,轻扯了展昭的袖子一下,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展昭虽然不解,却明白公孙策必然是有所发现,便跟着他出了门,转身之时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屋中某处,这才轻手轻脚的将房门合上。
......
两人一直走到院中,公孙策才停下脚步,向旁边看了一眼,有点讶然道:"怎么今日竟不见白少侠?你们平时不都在一起的吗?"
"呃--"展昭不想公孙策第一句话竟是询问这个,面色顿时闪过一丝不自然--他们平时......都是在一起?在大家眼里都是这样么?
想归想,他还是答道:"玉--白兄留在暗处,他说这个时候有道暗线比较方便。先生,你叫展昭出来,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公孙策对展昭的回答倒也不疑有他,反正也只是好奇而顺便问了一声。此时听了展昭的话,又确定一旁无人,便从怀中拿出一方包着的丝绢递到展昭面前,道:"展护卫,你且看看这个。"
展昭接过,狐疑的看了公孙策一眼,伸手打开,却发现是一封一角沾了点水渍的信笺,抽出一看,面色顿时变了一变,抬头望向公孙策郑重的面庞,惊道:"先生,这信中所说可是属实?"
"是否属实学生不能肯定。"公孙策说着又拿出方才那支银针递过去:"你再看看这个!这是学生方才试探了那信封混合了茶水的效果。"
展昭看着那黑掉的针尖,面色微沉:"这信笺上有毒?"
"确切地说,是有一半的毒。"公孙策道,"若学生所料不差,应该是有人要碰触了这封信的同时又喝了茶水,这才会中毒。"
展昭一怔,立即追问道:"此信何来?"
公孙策道:"是有人在门外交给张龙的,对方指名要交给开封府,显然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们来此。"
说着他细细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才道:"对方既然从一开始就说这封信只要交到四大护卫以上的任何人手中都可以,显然就是打算让拿到这封信的人可以拆开来看而不是立刻送到大人或者学生手中,哼,由此看来,那些人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大人。"
展昭看着手上的信件微微皱眉:"先生,照你这么说,那人这样做的风险未免也太大了,这信--"忽的一惊,展昭抬头看向公孙策,"他们是故意的!能拿到这封信后看了内容还有时间喝茶的人,只有大人一个!"
"不错。"公孙策点了点头,"若是从一开始就将完整的毒下到信上,那么这信就不可能送到我们手中。所以对方才会用了这种分解式的下毒法,张龙也好,或者学生也好,拿到这信并且看了内容,是断断不可能还有时间喝了茶再送到大人手中的!只有大人--"
说着心中不免发寒,对方的心机当真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都没有说得明白,心中对于对方的心思却已猜出了个大概。想来对方先找到这封信,涂抹上毒药后在路上随便找了个小乞儿要他带到开封府。之所以不说要直接交到包拯手里,而是交给四大护卫之中任何一个人手里,是因为想到若是直接交给包拯,那么这信上暗布的机关就起不了作用了!
大部分熟知开封府事物的人都清楚,凡是交给包拯的状纸或是其他东西一般都会先通过公孙策这一关,公孙策作为开封府的主簿兼大夫,对于毒性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检验方法。就算是在大街上有人拦轿喊冤,一般情况下状纸也都是先经过公孙策的手才会交到包拯那里。
但是四大护卫却不一样了。他们作为开封府直系的属下,首先受到的信任就和他人不同。再加上对方指名要交给他们以上的人,代表这信他们也有权知道,所以收到信的人一定会先打开来看看其中有什么。但是看了信的内容,他们之中无论是谁想到的第一件事恐怕都是要立刻将此事告诉包大人,因此方才张龙才能够不经过公孙策的手就将信呈给包拯,之后才让公孙策见到。
再说用毒,若只是一般毒药,公孙策拿到的时候通常都可以发觉。但是这封信却不一样,在没混合茶水之前,这张信笺可以说只是一封普通的信而已,公孙策后来拿在手中没发现实属正常。同理,就如先前所说,无论是谁拿到信都不会有心情一边喝茶一边看,只有包拯有可能一在看信的同时喝茶并且和其他人--比如公孙策--谈论信中的内容。这样一来,对方的目标昭然若揭!
这种手段与众人每一个步骤可能做的事显然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所以公孙策和展昭感觉到心寒也是理所应当的。显然,对方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厉害对手。
而此时,会做出这种安排的,最大的嫌疑人毋庸置疑,正是十六刺的成员!
想通这节,展昭心惊的同时却也不得不佩服公孙策的细心。只是将事情反复想了一下,又忍不住奇道:"等等,先生,照你如此说来,这封信应该是有人故意设的陷阱,那么信中内容?"
公孙策微微蹙了下眉,视线落在那信上:"这其中所提学生不敢确定,眼下大人虽然无恙,但毕竟还在昏迷。信来的蹊跷,具体如何我们也不知道,所以--"他想了一下,抬头看着展昭,那双睿智的眼中隐隐有光华闪过:
"展护卫,现在事不宜迟,你立刻告诉王朝马汉还有张龙赵虎四位护卫,让他们带人去寻找先前送信的乞儿,那个人会是这件事最重要的证人。而你则前去刑部一趟,务必找出这封信的来处--至少也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找到了这样的线索,那个人现在又如何!"
"展昭明白!"
向着公孙策点了点头,展昭心知事不宜迟,也就不做他言,收好那封信就向院外走去。府中的安危他暂时不担心,毕竟还有那个隐在暗处的白玉堂。
白玉堂--唉,他和他那笔烂账,就先放一放罢!毕竟正事要紧。至于以后--以后......
......
到了刑部,凭借展昭的身份很快就查到一些东西,至于核心的资料虽然不能轻易接触,但是当展昭拿出当初皇上以及刑部尚书留下的调令和权利后那些人也都乖乖放行了。这让展昭在调查事情是省了不少事情。
他毕竟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官职比起正三品的刑部尚书只差正一级,在刑部又因为身份与自身能力比较吃得开,这一趟走来找到不少线索。尤其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作为六扇门之首,刑部确实曾经派人出去调查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但是这些线索毕竟还是不够,展昭想了一下,立刻做出决定找上刑部尚书府中,将事情的轻重缓急细细叙说了一遍。刑部尚书心中明白,能让开封府如此重视的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因此虽然有些东西是忌讳,却也都拐弯抹角隐晦的说给展昭听了。
只是出于谨慎心理,展昭只告诉刑部尚书说开封府收到关于当朝太师信的事宜,却没提起信中内容。刑部尚书是个老人精,自然之道展昭语言不明的原因,也不询问,打定了主意来个明哲保身。两人于此事心中明白,却无人挑明,展昭径自微笑着告辞离去。
然而在路过刑部门前时,议题外的发现有人抬着什么进了刑部侧门。展昭心知有异。便跟着进去,一问才知到,竟有人死在城南不起眼的地方。而这人之所以被隐秘抬回而不是开堂认尸,却是因为那人正是先前派去调查和太师有关之事的人!
展昭得知那人身份,忙回身去和刑部众人一起检查,检查结果却是那人于昨夜就已死亡,死亡原因是毒杀。展昭想起张龙的话,自己怀中的信分明是上午有人送到开封府的,那么--
心中一个激灵,展昭只觉脑中千头万绪,一时却也理不清楚。在刑部呆了一会儿,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立刻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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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七
再度回到开封府,才一踏入正门,展昭就察觉到了府中弥漫着的不同寻常的紧绷气氛。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动。想了想不愿妄测,在细细观察了附近的形势之后,淡淡一笑,干脆直接向着公孙策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