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奠
  发于:2008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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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候三年,重新开始,我仍然记得我对自己立下的誓言。可三年过后,我真的放弃了。我已经不再奢望能和聂阳重新开始,因为我们已经没了任何交集,除了我们的过去。我只希望他在远方能快乐,能健康,能找到一个会爱他的人,握住他总是冰凉的手。

  我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能让我的心释然,这是我固着在他身上的最后一点自私。我的理智和情感都在告诉我,这才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可不知为什么,在一个个宁静的夜里,我还是会梦到聂阳,梦到我和他在痛与乐的交织下疯狂缠绵,梦到他眼里滑落泪水,梦到他无助的对我说,其实他不想离开我……

  猛地睁开眼,我看到的是那个爱我的女孩睡得香甜的身影。我抹去额角的汗水,让心里的混沌沉淀,急切的扯开现实和虚幻的纠缠,将相伴身旁的温暖再次牢固在怀里。

  只有在和小凯通电话时,我才敢说出这个时不时会扰乱我心湖的梦。果然,在我讲完后,小凯的大笑,不客气的传了过来:

  “哈,你别乱想,被甩的人都会做这样的梦!”

  “哦……呵呵,看来我这小心眼的时间够长的……”我笑得干涩,却不是因为小凯的嘲笑。

  “冯征……”小凯难得的深沉起来,认真的说,“你现在走的路很好,过去的事,该放的放下,别婆婆妈妈的!”

  “……嗯,我知道。”我却没能答出本该有的坚定。

  

  第 13 章

  旁观者清,一直以来,小凯都站在离我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如何在爱情里挣扎沉浮。他看得到我心底的那道疤,疤下的伤痛可能早已痊愈,疤上的沧桑可能早已与爱无关,可它永远都无法恢复到最初的模样,即便被时间压进心底最深处,仍然会时不时的磕绊我的脚步。

  小凯说“放下”,说得坚决又洒脱。

  他现在正逢人生得意时,不但事业顺心,爱情也极为甜蜜。他BF为他说服了家人,从一个遥远的城市,搬到了他在的上海,和他筑起了爱的小窝,和他整日厮守。每天等小凯下班的一顿顿丰盛饭菜,让小凯心甘情愿的把炫耀多年的腹肌连成了一片,他还会时不时的给我发几张他BF做饭的照片,向我卖弄他们俩的幸福。

  小凯虽然有时会死要面子,但从来不会假装释怀,他给我的提醒和叮嘱,是因为他真的认为这么久之后,我们对过去都该足够坦然了。可当一个他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时,小凯心里那道和我相似的疤,瞬间被扯得生疼。

  谁也没想到,年底,小凯曾经的“老婆”休假南游经过上海时,找到了小凯,说多年未见,想一起吃顿饭。

  小凯跟我形容那天的情景时,一直努力压抑着心里的不快,他说,他只给了那个人一个字,不!他说,还好只是个电话,要是一下见到了那个人,他还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小凯冷静下来之后,我们俩一起沉默了。小凯其实没有恶意,故人远道而来,吃饭叙旧也是理所应当,但这个曾经让他疯狂到几近死亡的人的突然出现,让他在一瞬间里,看到了那些自己已经遗忘的,想要遗忘的,原来都还在自己心里……

  不过,不管怎么说,小凯要比我幸运得多。从陌生到陌路,他和他“老婆”最多也不过是一对爱人,爱散了,人也就散了。如果没有一方去找寻另一方,他们完全可以一辈子不再见面。不见,少了多少残酷。

  可我不行,我和聂阳做了十几年的朋友,却只做了几年的爱人,爱散了,我们身上还连着条无形的带子,可以伸展得很长,但终究走不离一个圈子。

  何小青和东子知道我和聂阳的事后,都问过我一句话:我和聂阳还能不能做朋友?看到我点头后,他们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们的友情要比什么都珍贵,可我们的爱情却让它变得一塌糊涂。不怪聂阳,都是我的错,从开始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爱情会有尽头,更没想过,我纵使可以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却抹不掉曾经离去的脚印。

  我对何小青和东子也说过一句话:请他们在聂阳面前继续装傻。既然聂阳想把一切保持原状,那我们就要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以,在朋友面前,我和他还是朋友,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可以说笑,可以玩乐,唯独无法再坦然注视着彼此的目光。

  好在,天南地北,没了机会见面,也就没了强作人前的尴尬。我的好朋友聂阳,只是静静睡在我手机里的一个名字,只会在最热闹的日子里,在短信纷飞迷人眼的日子里,带着和别人相似的问候,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掀起我心中浅浅的一圈涟漪。

  在广州工作的第三年,因为业绩突出,公司批准了我留职读研的请求。我脱下了西服领带,重新穿上了球服拖鞋,走回了我思恋已久的大学校园。我没有后悔我在大学时的那场疯狂爱情,但我后悔我曾因为整日陷在思念里,而荒废了人生最宝贵的时光。一旦错过,就难再找回,还好我拼了三年,又得到了一个回归象牙塔的身份,这次,我不想再浪费半点光阴。

  没想到,我入学后不久,“聂阳”两个字就在我的手机屏幕上突然闪烁起来。我有一刻几乎无法相信它的真实,但最终,我真的听到了聂阳遥远的声音:

  “冯征,是我……”

  “喂?……喂?聂阳??”他的声音可能并不小,可我脑子里一阵混乱,怎么也听不清楚。

  “嗯……听不清吗?是我,我现在在广州。”

  “你……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即便忐忑紧张,我却只能开玩笑似的对他说。

  “我来学调酒的,来了一周了……”他反倒有些犹豫,声音听起来不如我坦然,“对了,你学校里有住的地方吗?我想——”

  原来他是来广州学调酒的,他一向喜欢些动手性强又带点小浪漫的东西,从前就总嚷嚷着想学,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这么执着。他说,这两年自己攒了点钱,刚好够学费,就向单位请了长假出来学习。学习倒是没问题,但他那个学校的住宿条件很差,环境不好,还不能洗澡,他出来的“经费”又非常有限,所以他想问问我学校这边有没有能住的地方……

  我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看来他的想法还停留在我本科时住的那种8人一间垃圾场似的大宿舍里。可现在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不但高校的住宿条件好了,公寓的管理也正规多了,尤其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楼,对外来人员的管控很严,想带个外人混过楼管的眼是根本不可能的,何况是他这种长相穿着都很抢眼的人。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老天对我的另外一种眷顾,否则我实在无法想像我要怎样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和聂阳再次过上一段同吃同住的日子,每天睁眼就能看到他,和他面对面的在食堂吃饭,带一起他去操场打球……从前的快乐放到现在可能比痛苦还让人绝望,我怕我无法克制自己,更怕伤害,对他,也对自己。

  “我们楼里管得严,没住宿证的苍蝇都进不来,你住我公司宿舍吧,电器都有,还能上网,比我们学校好!”我公司宿舍的条件的确不错,虽然不大,但很像酒店的标间,非常方便。

  “……方便吗?”聂阳有些犹豫。

  “方便,就在天河,离你学校近,你每天还能多睡会……”我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方便是指什么,只是觉得他那身体是绝对不能再住在潮湿脏乱的小黑屋里了。

  “……嗯。”聂阳算是接受了我的提议,而且没跟我胡乱客气。

  我忙和他约定见面的地点,打算带他过去,结果一问才发现,他来广州一周了,竟然就只知道广州站和他学校在哪儿,除此之外,其它地方都没去过。正好是个周末,于情于理我都该带他到处转转。我问他想不想去?他挺高兴的说了声,好!

  聂阳是个爱走,爱玩,爱吃的人,广州其实非常适合他,他出现得突然,我又一时间想不出该带他从哪儿游起,便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繁华的北京路。

  在北京路川流的人群里,我一眼看到了他,他还是那个样子,没太大变化,细细高高的,头发长了不少,倒是剪得时髦,在这个摩登的都市里,一点也看不出他来自东北的一个小小城市。所以在我带他经过一家家店铺时,导购的小妹们对着他“靓仔、靓仔”的叫,格外起劲。

  相比之下,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相由心生,人世故了,外表就怎么看也没法单纯了,出门前本来想穿件年轻点的衣服,结果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在刻意扮嫩,所幸扔回了衣橱。倒是试衣服时,对着镜子晃来晃去,被同寝的人笑问我是不是要背着老婆采花?……我其实没想那么多,可能人都有这种心理,就是不想让自己输给昨天。

  太久没见了,我们一个照面,竟然都笑得有点羞涩,没有老朋友见面时的拥抱,反倒有些像网友见面时的拘谨。我问他饿不饿,他用力点头,我就带他沿着北京路吃甜品,都是他爱吃的口味,所以一路上聂阳的眼角都高兴的翘着。

  论逛街我比不过他,摩肩接踵的北京路上,我让他走在里侧,方便出入一个个店铺,自己则随时注意掌握着我们行走的距离,怕把他丢了,也怕贴得他太近,就像在控制心里疯狂撕扯的矛盾。

  我和他并肩走着,有多少快乐,就有多少痛苦。

  看得出聂阳手头还是很拮据,除了吃,他只在两家店铺前停过脚步。一家是卖男士正装的,他应该是用不上这些东西的,但他在里面仔细的看了一圈,然后才迟疑着迈步离开。另一家是卖民族风情饰品的,他一进去就瞄上了一对情侣项链,老板从货架上给他取出来后,他认真的看了又看。我站得离他远远的,尽力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聂阳手里拿着的那一左一右相互依偎的银色光影背后已经有了怎样的故事。可他却把它们举到我面前,问我哪个好看,我尴尬的指了其中一条,他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把它买了下来。但他没戴起来,而是装到了包里。

  我们走了一整天,却没有说多少话,说得最多的都是关于这个城市的零零总总,偶尔也会问起对方现在的生活,甚至会聊起小凯正在沐浴的幸福,可谁都没谈起自己如今的归宿,他没问我,我也没问他。

  我问他学完调酒后有什么打算,是不是想在家开个酒吧,没想到他的回答让我的心紧紧一颤。他说酒吧是开不成,家里不会给他钱,他自己更没这个能力。他说,这个学校会介绍学生到一些酒吧工作,他想争取一下,留在广州。

  我说那不可能,他爸妈肯定不会让他大老远的跑到这里当个酒保。不知道是因为我说得太过直接尖锐,还是我说话时的轻笑让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幼稚,总之,我说完后,他沉默了,专心看起这个城市的璀璨灯火。

  我们广州一日游的最后一站是珠江夜游,船一开起来,城市的燥热瞬间蒸发,江水的凉气透过了皮肤浸入心里。一看就是北方人的思想作祟,聂阳穿得太少,只能抱着露在空气里的两只胳膊,倚在船栏杆上看夜景。

  我把外衣脱了给他,他又推给我,我只好笑着告诉他,这个城市里穿得最少的是初到这里的东北人,而穿得最多的是常年住在这里的东北人!

  他笑了,听话的把衣服穿在了身上,然后兴奋得把这只三层大船的每个角落都探索了一遍。我留在顶层的甲板等他,看着这艘仿古船立起的木坊正中写着四个大字“海不扬波”,渴望着自己的心也能如它所祈祷的一样平静。

  带他回到我公司的宿舍已经过了十点,虽然我有段时间没回去住了,但屋子还很干净。我匆匆的把房间里的摆设,还有他可能用到的物品一一给他说清位置,让他能随意使用,最后把电脑的密码写在了纸上,贴在了电脑旁。

  “照顾好自己,有问题给我打电话!”我说完,又想了想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然后才拿起自己的外套,开门要走。

  “……你回去?”

  聂阳的惊讶让我啼笑皆非,我还能去哪儿,难道和他一本正经的挤在一张床上?我没有这样的耐力,也不想折磨自己。

  “嗯,明天早上有课。没事,十二点前应该能到学校!你早点休息,今天玩得累!”我对他挥挥手,匆匆扫了一眼他的脸,然后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我在门外呆了三秒,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在积蓄力量,还是在等他的别走。三秒后,我箭一样的冲下了楼梯,冲出了公司大门,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无法无天的流了下来。

  我知道,聂阳来找我,一定是遇到了真正的困难,否则以他的性格,绝不肯轻易出现在我面前。如果小凯知道了我这一天经历的煎熬,他势必会大骂聂阳是存心在我面前玩暧昧。可所谓的暧昧,说白了,不过是一个人在跟自己的渴望玩上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我特别瞧不起那些在感情的世界里明明已经被判出局,却还执迷不悟的家伙们。可五年过去了,我竟然还干着和他们一样的傻事。

  我蜷缩在巴士的最后一排,裹着染上了聂阳味道的外套,马达声掩盖了我微弱的抽噎,我的泪水就像黯夜里城市的伤感一样无声流淌。

  一个大男人坐在巴士上泪流不止一定非常狼狈,坐在我前面的阿婆不时的回头看我。下车前,她犹豫着拍了下我肩膀,对我说了一句:“靓仔,乜衰嘢总会过去嘅!”

  “多谢……”我向她道谢,却因为泪水模糊了视野,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是在安慰我,说不好的事总会过去……

  

  第 14 章

  还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25岁以后,时间远远超过了秒针行走的速度。一个月不过是忙碌中的一口叹息,我在教学楼和图书馆之间交替身影,忙得没了胡思乱想的心力,而聂阳也出奇默契的配合着我,他竟然再没联系过我,直到一个月后,他打电话告诉我,他要回去了。

  他的车票买得很急,学习班的最后一节课下课,他就得背着行李往火车站赶路,中途只来得及在地铁里还我钥匙。

  回东北的火车要走上三天,我给他买了不少吃的,却没去东站送他,因为我那晚有个考试。而他也不让我送,他说和几个同学一趟车走,让我完全不用担心。是理由还是借口都无关紧要,我们都不想在那个无数人离别的地方挥手,所以我们只是在地铁里告别。

  除了钥匙,他还塞给我一个精致的小方盒,里面是条淡紫色的斜纹领带。我拿着盒子,在他的注视下,怎么也笑不出来。

  “……颜色是不是不好?”他有些犹豫的问。

  “不,很漂亮!但……这个牌子不便宜,你身上还有钱吗?”东子跟我说过,聂阳在家的那份工作,一个月才几百块钱,他来广州一个多月了,估计辛苦攒下的那点钱,早花得差不多了。

  “有,而且买完车票就用不着再花什么钱了!”他心事落地似的笑了起来,用力的拍了拍身边的背包。一会他就要背着这个大包,挤上北归的列车了。

  “不过这边的消费是高,要不我想买个更好的……”他只轻轻低估了一句,就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超出我们十几年友情的客套上,“来得时候也没给你带什么东西,还在你那里白住了那么久……估计这东西连水电费都不够,呵呵!没想到你们公司的条件那么好,比我们那个破学校……”他一边不好意思的笑着,一边用繁琐的说着感谢,把下趟地铁进站前的时间占得一点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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