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别离----宛如轮回
  发于:2008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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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哦了一声,表情不变,转移话题:"他怎么样了?"
护士说:"没什么大事,看起来挺吓人的吧,急性胃出血。住院再静养,很快就没事了。"说完又把板子塞到陆离手上。
陆离低下头一看,病患的名字上写着"沈渲"。
陆离问:"我能进去看看他么?"
护士赶小鸡似的:"去吧去吧。"
陆离看见躺在床上的沈渲,脸色配合着医院雪白的墙壁,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五色杂陈。
他的手软绵绵的搭在一边,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陷在病床上,非常虚弱的样子,手臂上青筋毕露。他插着针管在挂水,嘴角残留着血迹,已经干结了,一块块的血痂。
陆离走到他床边,沈渲那只没有挂水的手突然攥住陆离的手指,陆离下意识的要甩开他,竟被捏的死紧。
沈渲泪如泉涌,沙哑着嗓子:"哥啊!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你不能不要我哇!"然后开始泣不成声配合着地动山摇的咳嗽,床跟着一直在抖。
好容易平静下来了,沈渲就像死了一大半似的双眼无神,却依旧垂泪看着陆离。
陆离冷静的抽开手。
护士和医生都紧紧盯住他,视线像一张网,还是烧着火的那种。
医生走过来,清清嗓子,拍着陆离的肩膀:"长兄如父。"
沈渲又忽然活过来似的,恰到好处的拉着陆离的手:"哥,我再也不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瘦的下巴尖尖的惨白的脸配上那几颗眼泪还真有点凄惨的让人动容的意味。
陆离摸摸他的头,笑的温柔:"哥再相信你一次。"
他转过身去握住医生的手:"谢谢您了,辛苦。"
医生接过陆离签的住院同意书,语重心长的说:"还好没伤到其他内脏,不然就不是吐血那么简单了。急性胃出血调养好了没有什么后遗症的。"他又向着沈渲,语气加重:"年纪轻轻,不干正事!打什么架!尽给家里人惹麻烦!"
陆离再拍拍沈渲的头:"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他转过脸去,冲着沈渲微笑,沈渲眨眨眼,也冲着他微笑。


3
陆离开车去市医院,何忧打了电话过来:"今天车没事?"
陆离笑道:"这不正开着么?"
何忧问:"解决了?在哪?"
陆离答:"去医院的路上。"
何忧惊奇道:"你怎么了?"
陆离又笑:"我没怎么,去看望一个小朋友。"
何忧静了两秒,也笑道:"别吓着人家了。"又问,"谁那么不知好歹?"
陆离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做好人,小朋友被人打,跌在我脚边,我送小朋友去的医院。我也正等着瞧呢。"
何忧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句,又重复了一遍:"好好瞧,还是那句,别吓着人家了。"
陆离嗤笑:"哪有那么容易。"
他挂了电话,停车,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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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病房,沈渲正坐在床上眉飞色舞的和小护士说故事,小护士抿着嘴直乐。
陆离冷眼看过去,沈渲套着空荡荡的病号服笑嘻嘻的模样就像个平常的青年,褪去了那种刻意营造起来的凶巴巴的神情的他算是长相好看的男孩子。
特别是那双眼睛,笑起来弯成月牙状,挺像一个乖孩子的。
只是脸色还是不好看,日光灯似的白。
陆离走上前去,和护士打了个招呼,在沈渲的床边坐下。
沈渲热情的招呼他:"哥~"
陆离慈爱的看着他笑。
护士满意的推门走了。
陆离很仔细的开始削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沈渲歪着头打量他。
阳光从背后的窗户投进来,已经是傍晚了,夕阳那耀眼的橘红色在陆离棱角分明的脸孔上勾勒出金边。
这让他显得意外的柔和,好像身体的轮廓都在这光芒中模糊了,融化了。
一会儿同病房的病友被护工扶着出去散步。
陆离的苹果也削好了。
沈渲眼巴巴的看着。
他对着沈渲笑道:"医生嘱咐了,你不能吃太酸太甜的东西。"然后他啃着那个苹果,香甜,多汁。他看着沈渲暗暗的咽口水,喉结一动一动。
他不说话,沈渲也不说话,诺大的病房里突然只有了啃苹果的咕吱咕吱的声音。
陆离起身把苹果核扔掉,他从上向下的俯视沈渲,他透过镜片看他,镜片也遮挡不住眼光的锐利。
沈渲和他对视,抬着面孔。突然他一把抓住陆离的手臂,眼泪夺眶而出。
"陆老师!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撒谎的!我举目无亲,只好赖上你啊!我怕没人给我垫医药费医院不给我治我才说你是我哥啊!"他呜呜咽咽的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觉得你真比我哥还亲!你真是好人啊!我出院了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我一定会把医药费还你!"陆离露出诧异的表情,那个瞬间甚至有点狼狈,他伸长了手臂去拿床头的面纸,沈渲拽着他的衣袖不丢手,衣服都险些给他扯下半边来。
沈渲接了面纸开始大声的擤鼻涕,还不忘挤出点声音来:"你今后就是我哥了!我一辈子都认你做哥!"
陆离腾出一只手来扶扶镜架。
"陆哥!"沈渲目光炯炯的看着一脸无奈的陆离,"您的那叠作业要不是卷子还在我那个租的小屋里搁着,我改天给您拿来!当时您下车的时候我就急着想喊的!结果车门关了!"
陆离脑海里浮现出那根中指还有那骂骂咧咧的嘴型。

病友散步回来,一开门就看见沈渲低着头小声的在说:"哥,我错了,再也不了。这次真得了教训了。"
病友走上前来叹口气:"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看这孩子挺好的,还有救,本质不坏,你就原谅他吧。"
陆离好脾气的笑,点点头,把手环在沈渲肩上:"亲兄弟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呢?"
沈渲一脸惊喜的看他,陆离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暧昧笑容。
医生跟着也进来了,看见陆离哟了一声,"兄弟俩感情还不错么?"他又递给陆离一张板子,照例夹着一张纸,"正好这么巧哥哥在这里,省的我打电话找你了。"
陆离抬头:"出院?这么快?不是昨天才住进来的么?"
医生点点头:"最近住院部床位特别紧张,像你这种急性胃出血的,回家静养就行了。不像他们。"他手一指,冲着那位病友,"胃切除的,只能住着没办法。"
沈渲靠过来,蹭在陆离肩膀上,可怜兮兮的说:"哥,那我们就出院吧。别给医生他们添麻烦了。"
医生露出欣慰的表情。
陆离也跟着露出欣慰的表情,大笔一挥签了出院手续。

沈渲还是那套刚来医院时候的衣服,脏兮兮的上衣上还有已经完全暗了的血印。
陆离扶着他亲昵的走到医院门口,然后亲切的伏在他耳边问:"亲爱的弟弟,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沈渲瞠目结舌了一会儿,大眼睛里充满了泪:"陆哥!我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了,房东肯定要把我赶出来!我在这里无父无母,只有你一个亲人啊!"
陆离手上拎着沈渲的药,看着面前的人哭的像要立刻跪下来似的,心想他也许很适合去演电视剧也说不定。
他只是笑,语气轻松的问:"那你想怎么办?"
沈渲也不客气,一副狗腿样的靠过来,卑微的请求着:"能,能去你家借住么?"他哭丧着脸,"我做牛做马也报答你的恩情!"
又是这一句。
陆离点起一支烟,想也没想的就点头答应了:"没问题啊。"
他笑得很灿烂,烟雾腾起,让他的双眼看起来朦朦胧胧的:"这样也好,我可以瞧着你,直到你病养好了。"

何忧来电话:"今天怎么样?"
陆离看着浴室紧闭的门,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敲着玻璃茶几:"挺好,今天小朋友开始住在我家了。"
何忧沉默了一会,笑得有点无奈:"你还真的是很喜欢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陆离呵呵一笑:"这不是最近课程进入到平缓时期,无聊了么?"
何忧也笑:"小朋友住多久?"
"看他表现咯。"
挂掉电话,沈渲刚好从浴室出来,身上套着的是陆离的衣服,头发上滴滴答答的全是水。
陆离丢过去一条毛巾:"擦擦。"
头上那五颜六色都神奇的不见了。
陆离指着问沈渲:"变黑的了?"
沈渲咧嘴笑:"原来那颜色是喷的么。染的多贵。"
沈渲也算是苗条修长的青年,但陆离更高一些,也不像沈渲那样瘦的皮包骨头,陆离的衣服穿在沈渲身上还是不合适。
陆离长叹一口气:"我带你出去买衣服吧。"
沈渲声音小小的:"不用了。"他突然间忸怩起来,"那,多贵。。。。。。"
陆离挠挠头发:"反正你欠我的也不差这一套衣服了。"他扯着沈渲,"别墨迹了,正好学校这两天也搞捐款,我就当救济了你吧。"

挑了两件合适的衣服穿戴起来,再加上没有了那奇形怪状的头发,沈渲看起来比陆离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顺眼了许多。
整个人都柔软下来了。
此刻的他看起来和自己的学生也没什么两样嘛,陆离暗暗的想。
然后他掐掉手中的烟头,笑着走过去:"顺便在外面吃了吧,回家也来不及做了。"
沈渲惶恐般的点头。
陆离暗自好笑,前些日子还那么嚣张恶霸似的一个小青年,转眼就成了自己的跟班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社会小混混,倒也罢了。
且瞧着吧。

陆离选了一家粥馆,给沈渲点了白粥。自己点了鲍鱼的。
"不是虐待你。"他笑着说,"医生嘱咐了,只能吃流质,要养好胃。"
粥上来后,沈渲拿起勺子就想舀,陆离压住他的手:"等凉一点了才能吃,现在太烫,医生也说了,事物过热会造成胃粘膜血管扩张,不利于止血。"
沈渲只好开始搅着白粥,边搅边吹。
陆离吃的开心。
好不容易可以下口了,沈渲尝了一下,完全没有味道。
对面陆离的粥阵阵飘香。
沈渲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鼻子底下突然伸过来一个玻璃瓶。陆离颇不忍心的看着他:"没味道的话稍加点盐吧。"
沈渲接过玻璃瓶,叹出声来。

4

陆离把家里现成的客房让给沈渲住下。
房间不小,还带着嵌入式的大衣柜,占据了一整面墙。
沈渲把陆离刚给他买的另一套衣服小心翼翼的挂进去,却愈发显得衣柜里空荡荡的。
陆离皱皱眉头,向沈渲伸手:"身份证拿来给我看看。你住我这里,我得把你的身份证复印一份留着,可别哪天卷着我的家当跑了。"
沈渲脸一红,陪笑道:"我怎么会把身份证带在身上。"
陆离挑眉看着他,也不说话。
沈渲诺诺道:"明天去租的那个房子偷偷拿回来好了。"
陆离点上一支烟,打开客厅的窗户,倚着窗台:"欠人家多少?"
"差不多一千。"沈渲抓抓头发,"三个月的。"
陆离掏出手机拨电话,等了几秒钟,那头传来懒懒的"喂"。
陆离说:"是我。"
对方来了精神:"您的车又出问题了么?"
陆离瞟瞟站在一边的沈渲,轻笑:"没有,只是拜托你一件事。明天陪我家新来的小朋友去把他的行李拿来,还有,顺便帮他把欠的房租交了。"
电话那头正是何忧。
何忧哼了一声:"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经营收容所了。"
陆离叹口气:"没办法啊,他把身份证丢在那里了,这个不拿回来怎么办。"
"知道知道了。明早几点?"
陆离稍稍离开手机,转向沈渲:"九点可以么?"沈渲定在地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挂了电话,沈渲就冲到陆离面前,恨不得抱着他的大腿跪下去似的说:"陆哥,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你朋友了?"
陆离打量他一眼:"谁让你是伤员呢?无所谓,老朋友了。"他笑笑,"东西拿回来,我把你欠的债也替你还了,你是不是得做点什么回报回报?"
也许是他笑得暧昧,沈渲咽了口口水,看他的眼神竟然有点防备,陆离在心里靠了一声,表情却不变。
沈渲的目光左右摇摆了几下,闪烁着向陆离半敞开的领口偷偷瞧了一眼,又触电般的收回,他呐呐的问:"怎么回报?"
陆离向着厨房努努嘴:"把盘子什么的先刷刷,自己拿个杯子出来洗洗以后专门你用。明天开始饭你烧吧。"他笑道,"等过两天你身体好全了,我就可以把钟点工辞了,打扫卫生的事情也交给你了。"
沈渲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立刻掩盖下去,"那个,陆哥,打扫卫生完全没问题。但是......"他颇为难似的,"我不会做饭。"
陆离挑挑眉,看看沈渲瘦的瘪下去的双颊,翻了个白眼。
九点,何忧准时按响了陆离家的门铃。
陆离正在系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沈渲给何忧开了门。
何忧面无表情的把沈渲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冲他点点头,只说一个字:"走?"
陆离把一串钥匙递给沈渲:"好好收着。我十点的课,一会走,你和阿忧先去。"沈渲跟着何忧刚迈出门口,陆离探出一颗头来,"阿忧,中午带他在外面吃。"
何忧答应了一声,陆离又补充一句:"去喝粥,他的胃还没好,不能吃其他东西。"
何忧噗哧一笑:"原来你这学期兼职辅导员了。"他望着低着头的沈渲直笑。
沈渲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的站在楼梯口捏着衣服角,神经质一般的卷起又铺平。
何忧拍拍他的肩:"走吧同学。"沈渲抬头,这才把何忧看了个仔细。
浓眉大眼,五官很凌厉的男子,个头挺高,快一米九,全身毫无赘肉,比身材也同样高挑的陆离略微壮一些。
并不是肌肉叠着肌肉的壮汉,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坚持锻炼的类型。
沈渲朝着何忧直弯腰:"麻烦你了,何哥!"
何忧也不看他,也不答话,上车后一脚油门踩下去,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搭在窗外,沈渲忙不迭的指路。
"小子,第一次来路倒是挺熟的嘛!"何忧撸撸被吹乱的头发,不经意的开口。
"还行还行。"沈渲专注的看着窗外,"偶尔会来这边的酒吧一条街,所以还认得。"

很快到了目的地,车子开不进窄小的巷子,沈渲打开车门:"何哥,你在车上等等我?"
何忧耸耸肩:"陪你进去好了,阿离不是交代我要帮你交房租的么。"
沈渲掏出钥匙在一个小房子的门前捅了半天,他挫败的骂了句脏话,何忧抱着手臂等在一边,一扭头,身边站着个老大妈,大妈冷冰冰的瞪了沈渲一眼,掉脸走了。
沈渲跟在后面追:"喂!开个门!"
老大妈头也不回:"开什么门?"
"我身份证呢?我东西呢?"
"扔了!"
"扔哪了?"沈渲一急,脸红脖子粗的扯住老大妈,把老大妈拽的一个踉跄,何忧皱了皱眉头,向前跨了一步。
老大妈和沈渲推搡起来:"你欠我多少房租了?我还把东西给你留着?"老大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言语中也夹杂着几句方言土话的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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