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又何妨----雪杉
  发于:2008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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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又何妨-01-

夏季的午後雷阵雨,来得又急又猛。
夏千咏身上昂贵的西装大半都被淋湿了,那是因为他刚刚发挥绅士精神,为一位女士撑伞,直到她顺利坐上计程车为止的缘故。
为此,他不但得到一枚香吻,看样子对方公司的案子应该也可以手到擒来。
想起那位中年熟女看他的眼神,夏千咏不禁笑了。明明孩子都上大学了,见到俊俏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想要勾引,假职务之便打情骂俏一番,真是个要不得的妈妈啊......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夏千咏才有可趁之机,否则以这次同业竞争之激烈,即使顶尖如夏千咏,仍旧没有把握可以顺利拿下这价值八位数的案子。
夏千咏愉快得吹起口哨,转过身,正打算回公司,却看见一个少年呆呆地站在人行道上,浑身都被雨打湿了,却完全没发现自己的伞已经掉在地上,被风吹得往夏千咏这边滚了过来。
少年是工读生,也是夏千咏隔了不知多少届的学弟,因为建教合作的关系,少年成为夏千咏的暑期助理,一边打杂,一边见习。
「冬冬?」
少年名叫谢明冬,夏千咏总爱叫他冬冬,因为谢明冬的发色天生就比较淡,猫一般明亮的大眼睛是茶色的,明明长得很可爱,却老是绷著一张脸,感觉上就像只倨傲的猫咪,难以亲近,却叫人忍不住想要逗弄,因此被夏千咏取了个绰号叫冬冬。
夏千咏弯腰捡起谢明冬的伞,走近谢明冬,将伞挡在两人的头上,关心地问:
「怎麽了,冬冬?」
谢明冬苍白著脸,嘴唇动了动,夏千咏必须把脸凑近,才听得到谢明冬的声音。
「为什麽你会......」谢明冬失神一般低喃著,「为什麽你会和我妈......」
谢明冬第一次见到夏千咏,是在系办公室里。当时,夏季强烈的日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打在夏千咏身上,一瞬间,谢明冬屏住了呼吸。
很高、很帅的男人。一头长发扎成马尾,垂在颈後,有种风流不羁的味道。而他脸上的表情也是一种漫不在乎的潇洒,好像周遭欣赏打量的目光,於他而言全都不存在似的。
夏千咏注意到他,嘴角弯弯勾起,转过身来。谢明冬见这位学长朝他伸出手,以为是要跟他握手,没想到夏千咏的手却落在了他的头上,随意地揉了两下。
「你就是我负责带的学弟?哎呀,长得真可爱,我最喜欢可爱的小孩子了!」
轻挑的语气一瞬间推翻了谢明冬刚刚对夏千咏的评价。谢明冬讨厌和人近距离接触,尤其还是个连认识都谈不上的陌生学长。但他向来不轻易将情绪显露在脸上,只是不著痕迹地向後退,避开夏千咏的触碰。
「......学长好。」
任谁都听得出来谢明冬语气中的冷漠。谢明冬刚入学时,因为偶像般的外表而引起一阵骚动,不论是谁都想接近他、认识他,却在数个月後纷纷败下阵来,碰了一鼻子灰。
谢明冬讨厌人,更讨厌女生。他可以和男性同侪和平相处,对女生却是不假辞色。他在系上只有几个还算亲近的朋友,但就连这些朋友也不敢说自己跟谢明冬很熟。
如果夏千咏识相的话,就该知道自己的举动惹恼了眼前这位可爱的学弟。但夏千咏向来就是个不畏险阻,勇往直前的人,讲难听点,就是他从来不懂何谓拒绝。
「学弟好。」夏千咏笑眯眯地回应。「学弟你长得好可爱,有没有人挖掘你去当明星啊?学长手上有好几个案子,可以介绍你去拍广告喔!」
谢明冬很想转身就走,可眼前这人不仅掌握他未来两个月的命运,还掌握了他实习的成绩,自尊心不容许他因为赌气而拿低分,只好向现实低头。
「......我对拍广告没兴趣。」
「是吗?真可惜。对了学弟,你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其实还没,但谢明冬想也不想,就这麽回答了。
只可惜,夏千咏是个不容别人拒绝的男人。
「那就陪学长吃个饭吧。哎呀我好久没回来了,不晓得以前常去的餐厅还在不在......」说著,便很自然地拉起谢明冬的手往外走。谢明冬想要把手抽回去,却被夏千咏握得紧紧的,这力道,根本已经逾越了学长应有的分际。
「学长!」谢明冬涨红了脸,又怕丢人,只敢低声抗议。
「怎麽了?」夏千咏笑眯眯地回头,完全不觉得有什麽不妥。「学弟,我们去吃烧肉好吗?」
夏千咏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捉弄人,愈是正经严肃的人,他愈喜欢去逗人家。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一看就知道谢明冬是极端别扭的性子,偏偏又长得这麽可爱,实在令夏千咏心痒难耐。虽说他还没恶劣到会去对小孩子出手,可牵牵小手,偷吃一下豆腐,应该没什麽关系吧?

不爱又何妨-02-

到了烧肉店,夏千咏隔著桌上的烤肉架,欣赏谢明冬一脸不甘愿却又只能强忍的表情,觉得实在有趣极了。
「冬冬,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猫咪?」
谢明冬本来正努力放空自己,省得不小心被学长发现他的厌恶,没想到学长坐下来第一句话,就害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冬冬?他刚刚叫他冬冬?
「我个人是喜欢苏格兰折耳猫啦,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好可爱,但是像学弟这样的橘色虎斑猫也不错,就是杀气重了点,这样学长我会怕捏。」
捏什麽捏,大男人讲话不要这麽娘娘腔!谢明冬实在很想就这麽吼出来,但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成绩、成绩!为了实习成绩,他必须忍!
「......请不要那样叫我。」谢明冬强忍著脾气,「叫我明冬就好。」
「可是叫冬冬比较可爱。」夏千咏咧嘴一笑,「冬冬你要多笑一笑,这样会更可爱喔。」
......不行了,忍不下去了。什麽实习成绩,管它去死!
正当谢明冬抓起自己的背包,就要起身离开,夏千咏却不疾不徐地开口:
「关於你的实习,我手上正好有几个案子,适合你来帮忙。」
谢明冬一愣,站起来不是,坐回去也不是。夏千咏的口吻变得很严肃,表情也正经起来,虽然用夹子挟肉去烤的动作看起来很随意,浑身却散发出跟刚刚说笑时截然不同的气势。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这个业界可不好混,你要是没有爆肝的觉悟,就别跟我,我也不需要只会扯我後腿的助理,就算只是来实习的学生也一样,知道吗?」
肉很快就熟了,夏千咏挟了一块放进谢明冬的盘子里,然後给自己也挟了一块。
「吃啊,不要客气。」才眨眼的时间,夏千咏又恢复成原来笑脸迎人的模样。「学弟你太瘦了,要多吃点才有体力。这两个月的时间,就由学长来将你养胖吧!」
谢明冬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夏千咏,可是连系上最严格的教授都竖起大拇指说赞的学长。本来他还怀疑是不是被教授唬弄了,可现在看起来,似乎又不是那麽一回事......
谢明冬将背包放回旁边的椅子上,虽然有点拉不下脸,还是拿起筷子,将夏千咏挟给他的烧肉塞进嘴里。
夏千咏见状,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谢明冬有些气闷,但夏千咏只是笑著,对谢明冬举起手中的可乐。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夏千咏眨眨眼。
谢明冬只好不情不愿地举起自己的可乐,「请多指教。」
铝罐相碰,发出低沉的闷响,为两人的合作揭开序幕。
第二天,谢明冬正式投入学长姐口中所谓的「战场」。
说是战场一点都不过分,因为广告公司外表看起来光鲜,其实走进办公室,里头根本像被台风扫过一样凌乱。最令谢明冬惊讶的,就是真的有人直接躺在沙发上过夜!据说这是常态,所以洗手间里还能看到一字排开、琳琅满目的盥洗用具,零食柜里不仅摆满零食,还有充饥用的泡面和提神用的咖啡。
「冬冬,你喜欢睡沙发吗?」当夏千咏笑眯眯地这麽问时,谢明冬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才好。
谢明冬没有自己的座位,夏千咏在他自己的办公格里摆上一张板凳,就是谢明冬的位子了。事实上,谢明冬能坐下来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时间,他不是在帮夏千咏影印资料、传真文件,就是跟著夏千咏出去拜访客户。好不容易坐下来,夏千咏便开始打报告,这时谢明冬必须立刻将夏千咏打出来的报告做成简报档,或是为夏千咏灵光一闪想到的每个idea找来相关的资料。
夏千咏没有骗人,这份工作真的很累。第一天实习,谢明冬就待到晚上十一点才获准离开公司,而夏千咏只是趴在桌上,垂死般朝谢明冬挥了挥手,因为他还要继续跟报告缠斗。
「如果你明天进公司,发现我已经过劳死在办公桌上,请告诉我妈我死得很光荣......」
说那什麽蠢话啊......谢明冬撇了撇嘴,原本都已经背在肩上的背包,被他一家伙扔在地上。
「冬冬?」
「我陪你。」谢明冬拉出椅子,坐下。「报告呢?我接著做简报档。」
「冬冬......」夏千咏感动得热泪盈眶。「冬冬,你真是个好孩子!来,让学长抱一下!」
「哇啊你干什麽!走开,变态!」
其实谢明冬只是不想一个人先走而已。如果不留下来,他会觉得自己好像临阵脱逃似的,感觉很不舒服。所以他强打起精神,陪夏千咏一路加班到凌晨两点。
「唔,两点了啊......」夏千咏看了看表,伸了个懒腰,「我看今天先到这里好了。」
「就是说嘛。」附近的办公格传来笑声,「人家小朋友今天第一天实习,就被你操到半夜两点,已经够狠了啦!」
谢明冬这时才发现,大多数的人都还没走,也就是说,加班到凌晨两点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喔,不行了不行了,年纪大了不能熬夜,冬冬走吧,我们下班了。」夏千咏说完,迅速将桌面收一收,抓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谢明冬赶紧抓著背包跟上去,回过头,看见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忍不住问:
「你们平常都几点下班?」
「这个嘛......」夏千咏抓了抓头。他的马尾已经乱了,看起来既疲惫又邋遢。「大多都是直接睡在办公室里,所以到底是几点我也不知道。」
所以两点下班还算早的了吗......谢明冬无言以对。
这个时间,理所当然没有捷运也没有公车了。谢明冬本想招计程车,却被夏千咏拉著往巷子里走。
「我们要去哪里?」难道还有什麽工作要做吗?
「这还用问吗?」夏千咏打了个呵欠,「当然是上旅馆啊!」

不爱又何妨-03-

......上、旅、馆?因为夏千咏把这三个字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反倒让谢明冬怀疑起自己有没有理解错误。
「为什麽要上旅馆?」
「为什麽要上......」夏千咏一愣,随即露出痞痞的笑。「喔--学弟,你该不会想歪了吧?以为学长我想要对你......嘿嘿嘿。」
嘿什麽嘿啊!谢明冬不自在地别开脸。他本来还没想歪,只是觉得没事干嘛上旅馆而已,被夏千咏这麽一讲,反倒害他想起一个关於夏千咏的传闻。
听说,只是听说,夏千咏很花,而且对象--男女不拘......
在这种情况下想起这种事,只是徒然令谢明冬更加困窘,不知所措而已。夏千咏见谢明冬咬著下唇,好像正在烦恼该不该逃走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哎哟,放心啦,学弟,虽然你长得很可爱很合学长的胃口,但是学长我还没过份到对小孩子出手的地步啦!」夏千咏大笑著,揉了谢明冬的头好几下,「坐车回家太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到商务旅馆睡一晚,我们公司很多人都是这样子偷时间补眠的啦!」
补、补眠?谢明冬狼狈地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所以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吗?
谢明冬也不知道自己原本以为夏千咏想做什麽,或是期待夏千咏做些什麽......等等,期待?怎麽可能!
谢明冬连忙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全部抛开,跟上夏千咏的脚步,走进那间所谓的商务旅馆。看外表,只是栋朴素的大楼,跟旁边的住家没什麽两样,没想到里头竟然是旅馆......直到办完check-in手续,领到房间钥匙,谢明冬才敢相信,这里真的是间旅馆!
走进房间,夏千咏松开领带,脱下西装外套,朝浴室一比:
「学弟先。」
谢明冬只不过迟疑了一下,夏千咏便笑开了:
「放心,学长不会偷看的。」
谢明冬涨红了脸,「谁、谁担心这个啊!」
谢明冬一把捞过旅馆准备好的毛巾和浴袍,便冲进浴室。隔著隔音不太好的门板,还能听到夏千咏吃吃的笑声,令谢明冬窘极也闷极了。
洗完澡後,谢明冬刻意不理夏千咏,自顾自地吹头发,等夏千咏进浴室了,才敢放胆打量整间房间。
房间不大,只有一台冰箱,一台电视,一张书桌,和一张双人床。只有一张双人床耶......谢明冬吞了口口水,开始想像和夏千咏睡同一张床会是什麽感觉。两个男生睡一张双人床,怎麽想都很挤......谢明冬忍不住叹气,看样子无论如何都难逃和夏千咏亲密接触的悲惨命运了。
幸好,夏千咏这人虽然爱讲些有的没有的,为人倒真的很绅士。洗过澡後,夏千咏便关了灯,老老实实地躺在双人床的一边,很快就睡著了。
听著夏千咏轻微的鼾声,兀自抱著被子睡不著的谢明冬,开始觉得烦恼到睡不著的自己很蠢......
不知过了多久,谢明冬觉得自己好像才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又惊醒过来。
热热的,重重的。谢明冬动了动身体,知觉慢慢恢复敏锐,这才察觉害他惊醒的原因,是背後有人紧紧贴著他,一手横过他的腰,一脚还跨在他的大腿上,毫不客气地将他整个人当抱枕抱著睡。
明明就寝前还隔得很远的不是吗......不,重点是,夏千咏睡相怎麽这麽差啊!谢明冬哀怨地挣了挣,发现要在不吵醒夏千咏的情况下,把他的手脚移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贴著睡也就算了,更讨厌的是,夏千咏浴袍里什麽都没穿,谢明冬当然也一样,两个人身上的浴袍都已经睡乱了,谢明冬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夏千咏赤裸的胸膛贴著他裸露在外的肩背,均匀的呼吸也徐徐吹拂在他颈侧......这样叫他怎麽睡得著嘛!
要不是夏千咏的鼾声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谢明冬大概早就一脚踢过去了吧。可就是知道夏千咏不是故意的,所以谢明冬也只能忍耐,就这麽一路忍耐到早上,夏千咏睡饱了,谢明冬脸上却挂著两个黑眼圈,活像一整夜都没睡似的。
「学弟,你怎麽啦?认床吗?黑眼圈好严重喔!」
面对夏千咏的惊呼,谢明冬也只能无言以对。

不爱又何妨-04-

到了中午,谢明冬实在撑不住了,就连办公室那张又脏又旧、东破一块西补一块的沙发,在他眼中看起来都好舒服好好睡,可是公司根本就没有午休这回事,夏千咏也说等等要跟客户去吃饭......
「去去去,去睡一会儿。」夏千咏边翻资料边挥挥手,赶苍蝇似的,「不然人家会以为我虐待学弟。」
「不用了。」谢明冬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逼自己打起精神,「我要跟你去。」
夏千咏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打量谢明冬半晌,夏千咏眯起眼,把手里的铅笔扔在桌上。
「过来。」
谢明冬不明所以地跟著夏千咏走到储藏室,看著夏千咏在里头东翻西找,最後找出一条薄毛毯。
「呐,你现在的工作,就是盖上这条毯子,躺在沙发上,好好睡一觉,要确实执行,知道吗?」
「我说过了,我要跟你去!」谢明冬拿著被强塞进怀里的毯子抗议,却被夏千咏一路拉著,拉到沙发前。
「现在,睡觉。」夏千咏指著沙发,不由分说。
谢明冬瞪著夏千咏,不肯退让。开玩笑,他是来实习的,不是来睡觉的,哪有学长出去拜访客户,他却在公司里睡大头觉的道理?他有他的原则,他是不会退让的!
「真是拿你没办法......」夏千咏无奈地叹了一声,谢明冬还以为他肯让步了,下一刻,谢明冬却已经倒在沙发上,而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麽被放倒的!
「你不知道吧?学长我可是空手道二段的高手喔!」夏千咏得意地理了理西装,弯身为谢明冬把毯子盖好,「睡饱才有精神做事,知道吗?而且学弟你那张可爱的脸上,要是一直挂著两个黑眼圈,学长我看了可是会心疼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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