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过了广播时间,下了大楼,晟敏也不急着往车里钻.
"我去医院吧,你去不去?"
厉旭吓了一跳,犹豫不定,但是看到晟敏的眼神,还是点了头.
经纪人说什么也不让去,最后两人都要下车打的士了,这才妥协,一路上吩咐着.
"到时候千万别引起骚动,也别让媒体缠住了...唉,本来给你们取消了通告就是让你们安心等消息的,何必呢...还有啊,韩庚和始源今天的飞机回来了,估计也该到了吧."
晟敏死死地捏着围巾的一角,轻声问道:"那圭贤他...到底什么情况啊...为,为什么都没人告诉我们?"
"我也不很清楚啊...我帮你问问?"
晟敏摇摇头.
窗外路灯飞速的向后退去,交汇车时的闪烁的车大灯都让晟敏心慌起来.
应该不严重吧,或许是和希澈哥那样,或许去了医院能见到他依旧笑得痞痞地开着玩笑,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宿舍和大家一起参加通告.
设想着一切好的可能性,心底还是怕得要死.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离目的地越近,越是感觉喘不上气.
"哥,在哪个病房?"
"哦,5楼,我叫他们在楼下等着,领你们过去吧."
医院里外都聚了很多人,保安拦了一部分闹事的在门口,里面却还是有好多挂着正规证件的媒体记者在见缝插针,蹲守新闻.
两人跟着公司的人,一路直往病房过去.
晟敏机械性地跟着走,身边的闲人好像少了下去,到了五楼七弯八拐,通过几处盘查.走着走着,就只看到白花花的走廊,几乎不见其他人了.
"就在那尽头的手术室."
带路的人这么说.
晟敏却几乎迈不开步子了.
走廊尽头的椅子上,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大大的围巾几乎遮住了整张脸.那扇亮着"手术中"的门前,一位中年男子踱着步,也不知他等候有多久了.
厉旭环着晟敏的手,这才携着他一起过去了.
"伯父,伯母..."
女人抬起头,冲他们点点头,便没了声响.那男人叹了口气,走了过来.
"那孩子还没醒过来呢..."
晟敏不说话,厉旭只好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么...那..."
"有消息了再告诉你们吧,现在我们也很乱."
两人点点头,老实地转身回去.
身后,传来女人颤抖的声音:"我就说不要答应他...安心读书的话...能出这种事么?"
"当初帮着他的是你!!....好了好了,说这个也没用了吧."
"以后我不会让他继续干了...如果有什么事...我...要是真的......."还没说完就抽噎起来,接不下去了.
"现在别考虑有的没的,人都没醒过来呢."
"呜...能醒来的....会醒过来的...对吧...."
晟敏加快了脚步,可还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还没醒来...要是真的...有的没的...会醒过来的对吧....
这才想起来强仁带来的消息,意识到简单几句话原来是这么严重.
现实活生生地否定掉了一切乐观的念头,车上一路考虑的设想变得那么可笑.
甚至连面都见不到,甚至还没有醒过来.
让人怕得不敢想以后.
晟敏伸手去撩散落的刘海,抹得面颊湿湿的一片水,也不知是手上的冷汗还是脸上的热泪.
"正洙哥不在这个医院里么?"
经纪人回答:"圭贤是转院过来的,正洙还在刚才路过那所医院."
"晟敏哥,我们去不去看看正洙哥啊?"
见没有回话,厉旭推推晟敏.晟敏回过神来,原来已经在电梯里了.厉旭和经纪人聊了好多话,可是听见了了也没听进去.
"晟敏哥,刚才有没有在听啊?"厉旭红着个眼眶,"他们说圭贤...盆骨碎了,弄不好可能...肋骨也骨折了,伤到了肺,但是还不能动手术,得等淤血散掉..."
"你说正洙哥在哪里啊?"
"哥..."
最后还是两人都去了正洙哥的医院.到达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但是李特还醒着,俯卧在病床上.床头挂着一大瓶点滴,刚挂完还没来得及撤走.
"不要看.很狼狈啊."
"哥,怎么不睡觉啊?"
"今天一直躺着,整天都在睡,睡饱了...一点点小伤可以换那么多睡眠时间还是很值的嘛,神童和赫在隔壁,估计明天就回宿舍了."
李特音量不大,说起话来还是这么啰啰嗦嗦没有重点,却有气无力的.
晟敏盯着李特额角泛黄的纱布.那下面,就是缝了20针的伤口.晟敏几乎就能感觉到那伤口是多么张牙舞爪横在下面,鲜血和消毒药水散发着的,是真实的味道.
旁边的医生说:"麻醉剂药效过去了,痛得睡不着吧.旁边病房那两个都睡了,你们来得正好,陪陪他."
"他一定要这样俯卧着么?"
"背上伤口很多,下午才缝好,最好别牵动了."
"厉旭你回去吧,我留下就可以了."
厉旭不答应.结果两人都留了下来,一起陪着李特.
第 45 章
第二天厉旭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多了赫在和神童.李特似乎已经睡着了,不安的睡梦里还绞着眉毛.
"他们马上就回去了,你要不要一起?"晟敏轻声问厉旭,嗓子哑哑的.厉旭动动酸痛的肩膀,点点头.
赫在问道:"哥,你也一起回去么?"
"我过会回去,你们先走吧."
晟敏把他们都赶了回去,继续留在病房里.
过了一会儿,李特动了动脖子,有气无力地说:"晟敏,你也回去好好睡觉吧,都一个晚上没闭眼了."
"哥你没睡着么?"
李特躺不舒服,小心地用手压压枕头,稍稍换了下姿势:"醒醒睡睡,每次醒来都看到你坐着,姿势都没变过...你还真是...唉...我没事,都没事,你还是回去吧."
"可是..."
"听话,回去好好睡一觉,会好的,什么都会好的."李特的声音柔柔的,就算有点生气,语气还是那么平缓.
晟敏没有办法,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下了楼,直接打车去了公司.不敢回去宿舍,实在是怕了那气氛,怕听到什么新闻,怕看到成员们的眼神.
借了个空的练习室,晟敏开了音响.
晟敏把以前练过的歌,排过的舞,一首接着一首,不间断地回想练习.在这方小世界里,噪杂的乐声隔绝了外面的声响,好像也隔绝了时间的流动.
直到IPOD没了电,音乐停了下来.
晟敏呆呆地愣在原地,不安和害怕顷刻就把好不容易撑起的坚韧冲散,吞没一切.走到角落坐下,喘着气,体力早就已经透支了,一停下动作连体温在一点点散去,全身都在发冷.
晟敏拿外套把自己裹起来,可寒气还是从每一个毛孔渗进来.外套口袋里,手机在震.可是晟敏只想暂时消失,不想看不想听不想说话.
掏出来,也不看是谁就直接挂掉,然后扔到一边去.
晟敏背靠着墙,抱着膝盖,冰冷的外套渐渐捂得暖了些.泪也解了冻,弄得眼眶湿湿的,就要滴下来.赶紧抬起头,省得眼泪真的开闸.
窗外亮起了路灯,不知不觉已经是黄昏了.过往的记忆慢慢爬了上来,心越来越沉,呼吸很吃力.这间练习室,两个月前还和圭贤一起来过.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晟敏甩甩头,深呼吸.
赶紧想些别的事转移注意.
想着着想着,就想到这窗台的木框,还刻着自己的名字.情人节那天,晟敏把这个傻兮兮的秘密告诉了圭贤,只告诉过圭贤.现在那个知道秘密的人躺在医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好像思想控制不住就往不好的地方想,晟敏沮丧地要疯了.
电话很顽固地震了一次又一次,晟敏发着呆,感觉到地板也震了起来才反应过来.但是也不想理会.于是电话后来变成了一条条的短信.
如果是他的话.
怎么可能.
还是别理会了.
长吁一口气,晟敏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找着窗框上自己的名字,好转移注意力.当年偷偷摸摸地刻下名字,就是想日后找到时,能把以前的记忆拾起来,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同了.
是不同了啊.
战胜不了命运,也打败不了回忆.越大越觉得自己的渺小.
晟敏找到了,却在旁边发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圭贤..."
晟敏倒抽一口气,心狂跳起来.摸着明显是很新的刻痕,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明明说这样好傻,却还是在旁边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属于一个人的秘密变成了两个人的回忆.
心情激动地平复不下来,晟敏抹了把眼泪,颤抖着起身拿起了丢得老远的手机,还是开了收件箱.哪怕听到的不是什么好消息,总比这样躲在蜗牛壳里的孬种样好.
信息多到已经塞爆了.好多都是朋友和前辈来的,不用说也是问消息的,还是别打开了.
翻到成员们发过来的.
赫在:"还不回来?正洙哥说你不在医院啊.韩庚和始源回来了,你一个人跑外面在干嘛呢啊."
神童:"别在外面晃荡,我们都很担心."
赫在:"你没有去看圭贤,你到底在哪里啊?"
强仁:"死哪里去了,快回来,已经很心烦了."
东海:"赫在都哭了,哥你到底怎么了啊?"
厉旭:"哥,没出事吧?别吓我..."
...
晟敏有些内疚,居然只顾着自己忘记了告诉成员们行踪.一条条删除,后面的短信还在进来.突然跳出来一条,强仁发的:"圭贤醒过一次了,没事了!!!!快点回来吧!!!"
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晟敏想笑,一张嘴就变成了呜咽.欣喜,却也很生气,这混蛋够能耐,居然骗出了自己这么多眼泪.
第 46 章
晟敏顶着两个彪悍的黑眼圈回到宿舍的时候,差点被等候多时的成员们打死.知道晟敏没有吃饭,神童还特地给煮了面.一帮人在宿舍里又哭又笑的,还开了啤酒要庆祝.
强仁说圭贤醒了一下,又痛晕过去了,现在打了麻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因为圭贤伤得实在太重,东海和厉旭之前去病房的时候被拦在外边,说是还不能探视.
赫在抱着晟敏,轻轻地晃:"哥,什么都能好起来的..."
晟敏点点头,吸吸鼻子,像是在哭一样,眼睛却是笑着的:"嗯...你也很害怕吧,出了这种事."
赫在摇摇头,本来感觉到腰很痛吓得不行,还以为再也不能跳舞了,可是这点小伤和李特圭贤的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于是只说起了那个时候的事,也不抱怨什么.
神童打趣说自己肥肉丰厚,够经撞.瘦人还是挺吃亏的,别减肥了.
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滑倾翻的车,不知道是谁的叫声,染血的玻璃片.讲起来那么简单的词汇,不亲身经历过怎么知道是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幕.
厉旭小哭包听着听着还是没憋住,抽泣了两下.
艺声拍着厉旭的背,轻声安慰:"别哭了,都会好起来的."
"其实过段时间,这两个笨蛋也会像我一样活蹦乱跳的."希澈立刻直起身站了起来,扭了两下允浩正反合的动作.东海拉着他坐下,不怕死地揭他老底:"哥你上回还不是又去复查了."
希澈扁扁嘴,大眼睛一瞪:"一点点小事,你看英云这牛一样的人,脚还不是一天到晚裹纱布?比我还不济."
无辜被踩的强仁很不服气,抱枕一扔:"做什么扯上我啊?"
"正洙这傻瓜,上回在KTR乱说话登上了NAVER第一,没两天跌下来了,他还挂念得要死.这回稳稳地坐上第一的位子了,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希澈不理会强仁的冤屈,抱胸坐回沙发,继续翘起二郎腿.
"哥,你出事的时候,什么感觉啊?"
希澈摊手:"过去了也就那样..."
晟敏一开始听得紧张,到后来希澈把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倦意就袭来,已经三天都没有睡觉,终于还是撑不住了.晟敏听着成员们的笑闹,靠着沙发,慢慢地,脑袋就耷拉下来一下一下地打着瞌睡.
你说四月怎么可以这么背?也是在KTR里,赫在傻瓜说和俊秀偷进女生房间,李特也管不了嘴,为了搞笑非说女运动员不甩他.结果引起轩然大波,anti闹腾得和过节一样,搞得两人广播期间都不怎么敢说话.
没几天,从KTR回来的一车人遭遇车祸.
好像半年前的悲剧再现,黑色和阴郁.时间总是有着重复的姿态,绕着圈的轮回.
等醒来一切都会转好的吧.
圭贤醒来的时候,麻药的效果正在散去.疼痛正一点点复苏,轻轻啃噬着骨头和每一寸肌理.圭贤试着动了动,却有种散架了的错觉.
晕沉沉的回想着,白天的时候也醒过来过,又好像没有.只不过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怎么走也走不出的黑夜,一脚踏进无尽的深渊,然后瞬间跌落的失重感把他一下唤回现实.
喊过痛之后,又昏沉沉地不知道了.
周围有人在说话,可是因为麻药因为疼痛开不了口.
多少能想起来一点,车祸了.
好像有点严重.
总觉得不像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要不是疼痛的感觉很真实,圭贤几乎要以为这种场景是和自己无关的.
圭贤睁开眼,试图去辨认身边的人.监护病房白惨惨的灯光让他好一阵子都没有适应过来,什么都没看到,只听到旁边护士医生在大惊小怪地叫嚷,有些烦.
等看清楚了,发现是只有电视剧里能见到的手术室和一片白大褂.
"醒过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快告诉他们."
小护士快步走出病房,把消息告诉给在外面守了三天的家长.
很快成员媒体都知道了消息.电视网上铺天盖地地都是车祸的新闻传闻.
公司许了个十天的长假,只有零散的通告.空闲的日子让习惯了忙碌的成员们好不适应,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催着经纪人,说要去医院探望伤员.
找了一天,凑齐了人头一起去老队长的病房.
李特伤口结了疤,虽然可以不用卧躺着,可还是睡不舒坦.苍白的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袋,胡渣都冒出来了.一见大伙人和刚打劫回来一样,大包小包的往里扛.
"你们怎么来了啊?"
床边只有一把椅子,希澈毫不客气地坐下了:"你看看,住院没几天,就和个糟老头似的.看来是得找个小的照顾着你."几个弟弟赶紧争着表示会留下来守夜.
李特摇着头,还是淡淡地笑:"不用了不用了,好好的呢,比起上回不能说话的希澈可好太多了."
东海鼻子酸酸的:"哥...还是让我留下来吧."
"忙通告去吧,过几天我不就回去了?"
"哥..."终究还是没收住,东海一下就眼泪泛滥了,"没有通告,让我留下来吧..."
"正洙,你就答应他吧,这小子当年也不给我舒坦日子过,风水轮流转,这下到你了...这也是命啊."希澈拉过东海的手,拍了几下.东海点点头,含泪的眼睛很是坚定.
李特都不敢伸出手,怕牵动了背上的伤,只能说说话:"好吧...那,圭贤那小子怎么样了?"一边问着,一边还不安地往晟敏那边瞄.强仁搂着晟敏的肩,晟敏看上去状态好像也不是很糟.
"还不能探视呢,只知道没有大碍."强仁代为回答了.
"太好了...当时真是吓死我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又不敢碰他,怕动错了哪里."讲到那一幕,李特还是心有余悸.赫在接话:"哥,你才吓人呢,脸上背后流着血又哭得那么大声."
东海问道:"真的么?"
"吵死了,别说这些了."希澈实在不想继续这些郁闷的话题.李特皱着眉头笑,这样吵吵闹闹的,才像是这些孩子平时的样子.这一刻,觉得有他们在真好.
因为差点失去,才会更加珍惜拥有.
第 47 章
连姐姐都从国外飞了回来.
见到圭贤已经是他醒来后第三天了.床边那些光看卖相就很高级的仪器,连着一堆塑料管线,让人看了就不舒服.那个笨蛋弟弟还得靠着呼吸器,说不来话,却用带笑的眼角给姐姐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