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游 之 康斯坦茨篇----契成之偕
  发于:2008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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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不知展昭假期竟也这样累,看他小扇子似的睫毛下,仍是覆盖不住的淡淡青色,心就无可奈何的疼痛起来。自己还真是粗心,他想,这猫儿明明就这样累了,还非拽他来湖边吹冷风。
于是白玉堂又想到展昭这样睡着了可别要着凉。想叫醒他,但伸出手臂揽了一下,展昭却自然而然的靠到了他肩上。这一下白玉堂又不舍得叫醒他了。他犹豫着再犹豫着,终于还是忍不住紧了手臂,又伸过另一只,将那猫儿完全圈了起来。
熟悉的柠檬草香,仿佛许久没有闻过了,正一丝一丝的浸了过来……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寻觅唯一之灵魂伴侣,
得之,我幸。
不得,我命。”
这是徐志摩说的。
白玉堂本从未想过这什么灵魂伴侣。世人的不想,或是不信,或是怕了那不得后的失望。
但其实,那样的美好,那类似于灵魂终极归宿的什么,大约只要是人,都会禁不住的向往吧?
所以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白玉堂竟无所适从的慌乱了。
自己真的可以这样幸运么?他疑虑。但是,猫儿,既然你真的存在,既然你已经出现,既然,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给我,你,总不能再不负责任的溜掉吧?
白玉堂俯下首,将自己埋进展昭的发间,埋进柠檬草香的恬淡清远中……

虽然展昭半点印象都没有,但是白玉堂就是一口咬定自己答应了和他一起过元旦除夕来着。
“是么?我怎么不记得呢?”
“你睡着了,但你确实是答应了。”
“这个,睡着了……也可以算答应了么?”展昭只是很实在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但眼瞅着白玉堂的脸倏的沉了下来,似乎想想又不对,再换过副面孔,眼睛眨巴两下,嘴角就往下挂……
“好了好了,既然是我答应了,我一定说话算话。”展昭渐渐领悟到白玉堂是个做事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也就是说,当白少打定主意要缠人时,明智的做法是,表企图挑战白某人的手段。
而且,不就是过除夕么,反正自己也无处可去。何况,和白玉堂一起,好像也挺不错的。

于是31号晚上展昭就去了白玉堂的屋子。西区的单人公寓比康城其他的学生楼都新,房间也宽敞不少,就是厨房实在不大,设在进门的过道里,让人转不开身。
展昭看看实在无法施展,说,要不吃火锅吧。
白玉堂自然怎样都无所谓,只要是展昭做,“好啊,但我要吃很辣的那种。”
展昭展眉一笑,“我也是。”其实展昭平素的口味都很清淡,尤其喜欢糯米食的甜点,虽然在这德国小城吃不上这些,但白玉堂偶尔抽风会拿来取笑,展昭多不理他,有时见某人实在很欠,最多哼一声,说,白玉堂你到底是不是出生在江南啊?海外蛮荒之地呆长了,茹毛饮血的,别糊涂了吧?
于是白玉堂就咬牙切齿的蔫儿了,他喜欢牛排,往往只点三分熟的——其实也不是真的喜欢,但在英国那地方,他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么?
但下回展昭流露出对糯米甜点的向往时,他仍然照笑不误——那猫儿平素老那么一副温润润的笑意,对谁都一个样子,看久了,真让人,真让人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恼怒!所以忍不住的就要去惹他,看他咬牙含笑的讽回来,即便牙尖嘴利有时让人吃不消,但是哪,白玉堂在肚子里偷偷的回味,某人眼睛斜扫过来,眉梢上挑,薄怒含谑,脸上却是似笑非笑,眼睛那个明亮,侧面那个生动啊~,就算被猫爪子多挠两下也是值得的啊啊啊~
白少还在那边陶醉个没完没了,猛地脑门儿上被敲了一下,“想什么呢!”展昭拿了一袋红呼呼的东西冲他晃晃,“你说了要吃辣的哦?”
白玉堂登时有点傻眼——他眼睁睁的看着展昭把小半袋红辣椒倒进油里开炒,然后和着别的调料一起拌进正煮着的锅底汤里,那锅清爽的骨头汤立时浮起一层亮闪闪的红油,空气里也瞬间弥漫上一股同时引人口水和眼泪的刺激分子,然后小红尖辣椒们就只只浮了上来,堪堪铺满了整个汤锅。
“你,你这是熬火锅汤呢,还是做水煮鱼啊?”白玉堂有点结舌。展昭是故意的吧?这,就算要和自己别苗头,也要先问问胃的承受能力吧?白玉堂想想展昭平日那清清淡淡的口味,倒是担心了,“你别到时胃疼……”
展昭只是很不屑的瞟了他一眼,淡淡说,“别傻站着,把花菜洗了吧。”

展昭准备的涮锅菜着实不少,占满了白玉堂屋子里大大小小的锅碗瓢盆,实在摆不下了,白玉堂只得拖过矮桌放火锅。地板上本就是大大小小的垫子,两人盘膝坐了,一人一支啤酒,看着锅里红油沸腾,袅袅的水雾伴着屋里本就旺盛的暖气,一时间让白玉堂颇觉得有些热切和暖的过节气氛。
他兴高采烈的舀了一大勺肉丸,是展昭自制的,此刻那猫儿正笑眯眯满是期待的看着他。他也咧嘴一笑,夹了一个就放进口中……
“嘶……咳,咳咳咳……!!” 白玉堂辣的差点没跳起来,不住的吸气,然后擒过啤酒就灌,一口喝得急了,又呛着……一张脸涨得通红,额上都发出汗来。
“哟,真对不住。”展昭含笑过来帮他拍,“诶,你说要吃辣的,我就多搁了点……”看白玉堂不咳了,笑盈盈的夹了瓣沾满辣油的花菜,面不改色的吞下去,“早知道你其实不能吃辣……”
“你果然是故意的!”白玉堂看展昭嘴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给刺激的,酒瓶一搁,咬牙笑着就扑过去抓某人的腰。
展昭怕痒,这是白玉堂无意中发现的弱点。
“哈,别闹!”展昭的腿还盘着,一时站不起来,只得竭力的往后躲。但白玉堂的敏捷也不是盖的,眼看要触到了,展昭只得身往后仰,一只手擒住了白玉堂的手腕,用力往外扯。
“诶,小心!”白玉堂眼看展昭后仰的方向脑袋就要磕着柜子突出的角儿了,忙得要去掩。展昭却误会了,抽出腿来一挡。白玉堂本来就不稳的身子就整个儿的扑了下去……
“诶哟!”展昭的脑袋终于不负众望的砸上了柜子,身上也被白玉堂撞得个结结实实。
“啊呀,撞哪儿了撞哪儿了?”白玉堂慌慌张张的就要替展昭去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完全压在展昭身上,手托着那猫儿的脑袋,脸颊,已经与一只通红的猫耳朵,相差不过分毫……
“白玉堂!”展昭微恼的声音就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耳朵后面一点点肌肤,白玉堂蓦然惊觉。他一点一点的转过头去,一张红透了猫脸近的就在鼻尖底下,仿佛连眼睛都红了,却润润的晶莹剔透,睁得圆圆的瞪着,连自己的影子都映进去了。
白玉堂一下子觉得心跳得很急躁,他一动都不敢动,连视线都不敢往下移,就这么直勾勾的与展昭互相瞪着。
火锅还在不停的沸着,暖气也仿佛在不断升温。白玉堂觉得自己热得大约呼吸间就能点燃一张纸,就好象发高烧一样,脑子也越来越晕,只是本能的不敢动,全身只靠一只手撑在地板上,都酸得麻木了,还是不敢动,生怕只要动一点点,就再也瞒不过展昭啦……
又或许,就干脆不要瞒好了……
可万一他不接受……
白玉堂脑子混乱一片,身子却仿佛受不住重量一样一点一点往下沉。
“白玉堂……”仿佛也呆住了的展昭突然轻声道,“啤酒,都洒了……”
白玉堂这才发现地板上一片潮湿,原来展昭身边的酒瓶被撞翻了,此刻还带着凉意的液体漫了一地,甚至,浸湿了展昭的背。
白玉堂终于噌的跳起来,也不看展昭扭头就窜了出去,片刻后,从浴室里拿来抹布,展昭已经用纸巾盖住了水渍,两人都埋头一顿收拾,才终于弄干净了,也终于不再是两只煮熟的虾子。
尴尬一笑,白玉堂说:“没撞疼吧?”又说,“你衣服都湿了,换一件吧?”

展昭看着清瘦,肩宽长短却与白玉堂都不相上下,那是件湖蓝色的长袖T-Shirt,本是紧身的款,穿在展昭身上却是宽瘦适宜,说不出的合身。最要命的是那个气度,白玉堂有点愣神的想,怎么可以这样,光站着,就是清朗爽气,就是能自然而然的,让人心平气静。
其实本来展昭照例着白衫,白玉堂还不觉得什么,可现在换上了这身,配着四面纯蓝的墙壁,如浑然天成般的契合,就让他不由得臆测,也许他毫无道理的爱上这个人,就如同多年来毫无道理的钟爱蓝色一般,是生就注定的呢。
“展昭,你真适合蓝色。”他几乎是冲口而出。
展昭失笑,“知道你喜欢蓝色——也不用恨不得放眼都是一水儿的蓝吧?”
谁要那一水儿的蓝呢,白玉堂有点泄气的想,只要你这一抹就够了啊。


 

年节(2)
过了元旦再一周,假期就结束了。一月是冬季学期的最后一个月,白玉堂觉得学校里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也难怪,进入二月就开始考试了,冬季学期又往往有一些重头的课,每个专业莫不如是,于是学校里仿佛瞬时多了一两成的新面孔似的。
白玉堂却还是照旧。他是第一个学期,课既算不上多,也不觉得难,照样的按点上课,偶而自习。
只有一件事让他心烦,最近两次他去寿司吧,居然都没有看见那只猫。问别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展昭这个星期的排班表都没有填。
白玉堂很不舒服。他突然觉得,自己与展昭的联系仿佛只存在于寿司吧似的,而且每次都是开始于他走进去,然后终止于展昭跨过西区宿舍的路口,走向自己屋子的那一刻——寿司吧,和由此衍生的回家途中,是他白玉堂所能占据的属于展昭的全部,仿佛只要展昭不去打工,就能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的干干脆脆了。
白玉堂觉得自己真傻,都这么久了,居然只满足于时常的见到那只猫,以至于忘了,猫是这么一种生物:哪怕这一秒还在你怀里打着盹儿呢,下一秒都能跑个没影没踪的,何况自己大概根本还只在那只猫生活的外围。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喂。”即使隔着电波,那个已经无比熟悉的声音,也立刻让白玉堂松坦了一口气。
“展昭,你没生病什么的吧?怎么这周不打工啊?”
展昭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没有,就是课有点忙,请了一个月的假,等考完试再去。”
“哦。”白玉堂停顿了一下,也不再犹豫了,“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学校。”
“恩,中午在那吃饭吧?我来找你。”
“好啊,那我在Mensa等你。”
放下电话白玉堂差点没乐出声来,为什么他曾经会觉得那么艰难呢?也许那猫儿从来都在门的那头等着呢~
但等他颠颠儿的赶到学校,在人头涌动的Mensa找到那猫儿时,却再乐不出来了。
只见Mensa靠窗一溜长桌中,有一桌是一色儿的黑发,夹在旁的五颜六色里,特别之瞩目。再细看,除了靠外的三四个男生,里面竟全是女生——哦,不!白玉堂托着托盘,正下台阶呢,突然就定住了——在那桌的最里面,一抹青蓝,温淡如水,却正是展昭,正气定神闲的在切一块肉排,同时微笑着应付来自对面或旁边或犄角或对面的旁边或犄角的隔壁的,毫不间断的说话。
白少觉得头皮发麻。真是见过受欢迎的,没见过这么受欢迎的啊!
但渐渐就变作气恼,这就叫做在Mensa等他??
什么叫做心有戚戚然、什么叫做危机感、什么叫做抓狂,他白玉堂算是渐渐明白了。
再看看被挤在外围显然插不上话的那几个男生,顿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甩盘子的冲动,白玉堂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加把油了,就算是为了这几个同胞兄弟的惨淡人生,都不能放任那猫披着一张温和无辜的皮继续招摇过世祸害苍生了,白玉堂恨恨的想。
不过虽然心里在发狠,白少其实并没有什么辙,饭厅里人声鼎沸,他估计就是扯上一嗓子,展昭都不带能听到的。更何况这样生猛的事,还真不是他白玉堂能做得出来的。
只得郁闷的找了个空位先坐下。
凶狠的把肉排剁碎。呸,真难吃!本来酱就没味儿,偏肉还干肤肤的,活似咬着一嘴的木屑……

展昭其实都看见白玉堂了,可就在他要挥手招呼时,就见一点煞气染上了那俊美的脸,然后,人就气鼓鼓的跑了——活像只没捞着食的大耗子。
是怪自己没等他吧?展昭用眼角扫到某人在一个角落里坐下后,开始拿肉排撒气,不由得好笑,这家伙,还真挺小气的,他想。于是展昭只好冲那一大桌子的人笑笑,道声歉,就端起盘子撤了。
“肉排不好吃么?”白玉堂听到这个声音愣了一下,然后就抬眼看到笑眯眯端着空盘子的展昭。再朝方才那桌扫一眼,见那几个女生无不正冲这儿探啊探的。
哼,白玉堂想撇过头不理展昭,让他重色轻,轻,轻另外一种色!但其实心里已经不气了。白玉堂是个不会作伪的人,所以还没等脸完全挂下来,就绷不住了,“诶,你不说等我么?”
可我没说等你一起吃呀,展昭眨着眼在心里说,但到了嘴边却是:“抱歉啊,遇上了大队人马,推不过。”
其实展昭也挺无奈的,本来是真在楼下等来着,结果来了A女和B女,不由分说——啊呀,是展昭!走走,一起吃饭。什么?等朋友?边吃边等嘛,最多给他留个位子啊……于是上楼,刚排着队呢,CDE又翩然而至——咦,展昭!你排这队啊,那我们也排这儿吧……好容易浩浩荡荡的人马坐了下来,FG又结伴经过……所以展昭常认为女生是一种彪悍的生物,这完全是从他的亲身经验得出的结论。
不过既然白玉堂气消了,也就不计较等不等的问题了。他看看展昭的空盘子,皱着眉扒拉一下自己的肉排,说:“啊呀,这玩意儿真难吃!算了,不吃了,走吧,陪我去喝咖啡。”
“你个浪费食物的家伙!”展昭笑着捶他一拳,“没吃饭就喝咖啡,你不要胃啦?”
“没事,没事。”白玉堂含含糊糊的带过,他没好意思告诉展昭,其实自己近午刚起,给他打电话时刚吃了早午饭,正撑着呢。
两人捧了咖啡窝在主厅的一角晒太阳——主厅的顶是大块彩色玻璃搭的,一个一个尖尖的锥体,在冬天晴好的太阳下,将厅里的碎石子地板映上大片斑斓而不规则的悦目华彩。
白玉堂盘膝坐在长条凳上,背后就是温热的暖气,厅里终年弥漫着咖啡香,加上自己刚刚喝下去的那杯,仿佛能起一种催眠的作用,让他恨不能往那猫儿身上一靠,就此浮生得闲呼呼大眠了。
但展昭显然不会给他这样的逍遥,他三两口喝完咖啡,手肘推推白玉堂,“我要去图书馆了,你呢?”
“我?我自然也去啦~”白玉堂长腿一展,跳下地,抻了抻胳膊,甩落一身的瞌睡虫。这个新开始不坏啊,他想,一起吃饭、一起午后咖啡、再一起自习——也许可以到很晚,然后顺着后山的小路一起走回家,最好,最好再能骗上一顿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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