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洞口后,又是一条狭窄的隧道,穿过隧道,一阵金光烁目,紫鸢惊得张大了嘴,讶然道:"这、这......"
看着堆满山洞的黄金,一般人都会傻眼,欧阳若辰却蹙了眉,沉吟了片刻,像是想明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微微一抬眼,道:"怪不得,巫族会来此地。看来,他们并非退隐,而是为了暗自部署。"
"那么多的黄金,一个国家都未必有如此多的黄金,他们要来做什么?"紫鸢问道。
"你觉得一个民族需要那么多黄金会为了什么呢?"欧阳若辰反问道。
紫鸢想了想,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过脑海。"难道是......战争?"紫鸢不敢确定这个想法,欧阳若辰随即点头道:"正是,只有战争才会需要囤积如此多的财富。"
欧阳若辰肯定的回答让紫鸢不安起来。这岛屿虽不知其确切方位,但绝对是毗邻暗月国土。也就是说,巫族的第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暗月。
两人走回先前那个圆形石洞,偶然间又发现了一个入口。步入其间,一路上道路蜿蜒而上,其后又是一个圆形的山洞。这个石洞比先前两个都要小很多,其间也未摆放任何物件,只有中央一个枯井。欧阳若辰走到枯井前,俯下身子向下张望了一番。井口容得下四人大小,整个井并不算深。欧阳若辰未作犹豫,便纵身跃入井中,紫鸢犹豫了片刻,也跟着他跳了下去。方落下身子,便看见井底岩壁内,一间狭小的牢房。四周的铁栅栏已是锈迹斑斑,借着昏暗的光芒,紫鸢看清了其间所关押的人。
那是一名男子,虽然衣着褴褛,须发散乱,但整个人却透出凌厉的气息,令人不敢妄自接近。
第 48 章
欧阳若辰走上前,那人微微抬了眼,目光中透射出的冰冷气息令人胆寒,紫鸢原本觉得欧阳若辰是个极其冷淡的人,但和此人相比,却觉得其实欧阳若辰还是挺温和的一个人。欧阳若辰被那目光所慑,不自觉地停下步子。那人抬起眼看着两人,目光淡漠,毫无温度。随即,他又垂下眼,像是失了兴趣似地对两人不做理睬。
欧阳若辰又向前走近了些,紫鸢跟着他也向前走近了些,借着昏暗的光线,紫鸢略看清了些那人的容貌。除却那长及腰间、散乱不堪的发,和满面的胡渣外,单看那张细削的脸颊和浅闭着的细长凤眼,还有那欣长匀称的身段,也该是名美男子。却不知是为何,会被关押在此处,弄到如此落魄的境地。
"前辈,可是凌霄殿的......?"欧阳若辰的语气和神色都十分恭敬且小心,紫鸢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想来眼前此人的来头绝对不会简单。
那人仍垂着眼,并不作答。
欧阳若辰又问:"前辈为何会流落到此地?可是......中了巫族的歹毒之术?"
那人微微睁了眼,轻笑一声,道:"巫族?他们能奈我何?我若想要离开,谁也拦不得我。不过是此处清净得很,我乐意留着罢了。"
紫鸢微微一愕。这番的环境如何能称得上清净?根本就是寂寥落寞。他一个人被关押在此,倒还是自愿的?这人,真古怪。
欧阳若辰了然地点头,又道:"那前辈将冰蟾砻交于巫族,也是自愿的了。"
那人淡淡道:"那物件谁爱拿去便自拿去,他们如此想要,我便给他们就是了。"说罢,又自闭了眼,转过身子,面对着岩壁,不再看两人。
紫鸢凑近欧阳若辰小声问道:"这人怎的这般古怪?"
欧阳若辰轻声道:"他并非古怪,只是不愿再理世事罢了。"
紫鸢心下好奇,正想开口问欧阳若辰是何缘故,欧阳若辰却对着紫鸢道:"本以为华山上见得的白莲仙子所言是真,没想到却也不是,我们走吧。"
紫鸢心下奇怪起来,他们何曾见过什么仙子,又听他说过什么话?紫鸢疑惑地抬眼看向欧阳若辰,欧阳若辰转身待走之际,却听身后那人将两人唤住,急急问道:"他说了什么?"
欧阳若辰转过身子,紫鸢随之转眼看去,那人已是转过身来,睁大了双眼看着两人,目光里透着急切。
欧阳若辰想了想,道:"他说,前辈不再见他,自该是看破一切,原谅了他,只是心下终有愧,所以拖我两人代话给前辈。"
"代什么话?"
"晚辈原是要告诉前辈的,但晚辈见前辈并非如仙子所言那般,想来还是不说的为好。"
那人怔了片刻,又急急问道:"如何并非如他所言了?我早已原谅了他,你说便是。"
欧阳若辰摇头道:"前辈若然原谅了仙子,如今为何留在此处,既不善待自身,又不敢再涉世事?"
那人疑道:"此话怎讲?"
欧阳若辰笑道:"前辈若然如仙子所言,既看破一切,又原谅了他,自该是逍遥于世,乐的自在悠然。如何还要将自己关在此处?"
那人一怔,想了片刻,点头道:"你说的似乎有理。"
欧阳若辰又道:"前辈若是已不记前仇旧怨,又为何听闻到仙子之际,如此焦急紧张?自该是淡然处之,一笑置之罢了。"
那人想了想,连连点头,随即大笑三声,站起身来,看着两人道:"你说的都在理。我确实未曾看破,也未真心原谅于他。看来,我不但不如他,连你等都不如。"说罢,轻轻一挥手,那看来坚实的牢门弹指间便被他击成两段,他丢开那铁柱子,走到两人面前,问:"他现在人在何处?"
"这......"欧阳若辰犹疑着,那人淡笑道:"无妨。你不必现在告我,我如今已经参透了。刻意为之不如顺其自然,我不再留在此处了,我要去寻他。"说完,便跃出了井外,欧阳若辰和紫鸢也逐一跃出外,那人站在井口,整了整衣衫,轻轻拍去身上的尘土,又道:"巫族在此处豢养了一只恶兽,你们倒是能不伤分毫地顺利进来。"
"恶兽?"紫鸢奇怪地看着那人,道:"我们进来的时候,不曾看见有什么恶兽啊?"
那人皱了眉道:"此处在那日月神族祭坛之下,每月十五便会丢下祭祀的活人来,便是为了喂养那畜牲,那畜牲我也就见过一次,那时大约十尺长吧。"那人比划了一个长度,随即走向前,指着角落边上一堆白色物体,叹了口气道:"真不知害死多少无辜了,罪过啊,罪过。"
正此时,却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整个山洞猛烈颤抖起来,随着一声骇人的吼叫声,一条百足巨虫突地从一个狭窄的洞口钻了出来,直冲向三人。紫鸢心下一惊,看着那物体不禁一阵恶心起来,彩色的巨大身躯,千百只肉足蠕动着,长着像海参一样的嘴,嘴边留着白色的粘液。紫鸢又想到多罗罗了,两人向侧一避,那恶心的巨虫又冲向了那人,那人却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地冷眼看着这怪物,眼前那怪物一口将那人吞噬入腹中,紫鸢惊叫起来,突地,只见一阵刺目的白光穿透过怪物的身躯,怪物一声惨叫后,便四分五裂成片片肉酱,碎裂着跌落在地上。
紫鸢不禁吞了吞口水,心底暗叹道:这人怎地这般厉害?
两人落到那人身前,那人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血肉,厌恶地皱了眉。紫鸢问道:"巫族为何要豢养这种怪物?"
那人道:"这是我的过错。巫族贪图冰蟾砻的力量,却又不知该如何使用,我便胡乱编了个话,说是只要聚集了千人的灵聚于砻中,便可得。我原本也是胡乱说的,毕竟凡人不可聚集灵体,却不想这巫族的人,想出这等歹毒的主意来。"
紫鸢疑道:"那前辈你当初见到这畜牲时,为何不予阻止?"
那人道:"那时我对世人死活全无兴趣,如何会去管它?"
紫鸢还想再问,却被欧阳若辰拦阻道:"前辈既然决定离开此地,不知如今有何打算?"
那人想了想,道:"我要去寻他,却也不知他在何处。不如,我便跟着你等周游四海,若还能见得他,自还会再见,若见不得,也是天数。"
欧阳若辰点了点头,问:"不知晚辈该如何称呼前辈才好?"
那人浅笑道:"前辈来前辈去,说的我很老,我比你们两人年长些,称凌兄便可。说到此,我却还不知你们的姓名呢?"
"在下欧阳若辰。"欧阳若辰毫无隐晦地说了姓名,紫鸢便也跟着道:"在下秦紫鸢。"
那人点头笑道:"好,欧阳弟弟,秦弟弟,日后我们三人便一起云游四海,笑傲人间,不分彼此。"
三人皆是一笑,那人又道:"在离开此地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办。"
"可是为了巫族之事?"欧阳若辰问道。
那人点头道:"正是了。这巫族野心颇大,若是得了势,只怕日后会为祸人间。"
"前辈准备怎么做?"紫鸢问道,那人摇首一笑道:"怎的又唤我前辈,在下凌依凡,唤我凌兄便可。"
欧阳若辰点头道:"凌兄,不知你准备如何做,来除去这祸根?"
凌依凡道:"巫族也并非人人歹毒,自也是有善有恶,只是那巫族首领心术不正,故才会做出这等恶事来。所以,我准备借这祭坛一用,以惩恶徒之际,也让巫族的族人得以重新做人。"
第 49 章
凌依凡带着两人走回先前摆放冰蟾砻的山洞,绕着那物件走了一圈,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原想练就了其间武功,便可看淡一切,谁料还是看不透了去。"说罢,便绕过了那物件,走到山洞西侧的岩壁前,转动起岩壁上一个突出的圆石,只见眼前又开了一道门,门后是一路向上的阶梯。凌依凡转眼看向两人道:"从此处上去便是那祭坛了。"
一路向上走去,渐渐有月光洒落下来,隐隐看见了尽头处的出口,忽听得有人在那处窃窃私语。
"族长说要杀了那两人,若让宝少爷知道了,怕是会恼。"
"怕什么?族长说了,那两人方才私闯了禁地,只需说触怒了月神,宝少爷纵然不愿,也无话可说。"
"唉,我看那两人也不是什么恶人,平白无故就这般死了,实在有些......可怜啊。"
"我说你这家伙,怎的整得和个娘们儿似的?又不是第一次杀人,少假菩萨心肠了,快些布置好吧。"
三人闻言,停了步子,从祭台后向外望去,在银白月色笼罩下的祭坛,其左右两侧各摆放着一个蛇形雕像。雕像边上,有两个人正在摆放着些什么物件,两人爬上爬下捣弄了一阵,又绕着祭坛走了一圈,便自离开了。
三个人走上前,看向方才那两人所站之处。只见那蛇形雕像头部的蛇口之下,隐蔽地摆放着一门小巧精致的弩,其下被一路细绳所牵扯,细绳穿过雕像的下颚,一路延伸到祭台的左侧。看向另一尊蛇形雕像的头部,也是如此。借着月光看去,那箭头上隐隐透着黑绿颜色,显然是喂了毒的。紫鸢心下一寒,未料到那看来如此和蔼可亲的族长,居然欲取他两人性命!
凌依凡摇了摇头,叹道:"听方才那两人所言,他们明日一早便会有入族仪式和祭祀,看来又有人要惨遭不幸了。"
欧阳若辰沉默了片刻,道:"他们想要杀的人,便是我和他俩人。"
凌依凡微微抬眉,略显讶色,问道:"你们见过那族长了?"
紫鸢叹了口气,点头道:"见了的,原以为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者,谁知......唉。"
凌依凡笑道:"南宫家的人,人人都生得慈眉善目,却个个都是心如蛇蝎。所谓表里不一,蛇蝎美人,大约说的就是他们了。"
紫鸢并不完全赞同,道:"那也不是,那宝少爷就是个好人。"
欧阳若辰淡淡道:"你见谁都像是好人。"
紫鸢还待辩驳,却被凌依凡打断道:"那南宫煜生性多疑,却未派人跟踪你们两人,倒也难得。"
"他本是派了人的,只不过如今都死了。"欧阳若辰说道。
凌依凡微微一愕,随即笑道:"是了,他放心嘱咐的人,自然是厉害的。"紫鸢不清楚凌依凡嘴里所说的他是指谁,疑惑地抬眼看向凌依凡,凌依凡又道:"只不过南宫煜派去的人迟迟不归,自会知道已经被发现,怕是明日一早的祭祀会更热闹才是。"
"这倒也无妨,"欧阳若辰道:"他们纵然人多,若是我们不出现,他们也奈何不得我等。"
凌依凡摇头道:"你们明日自是要参加这入族仪式的,否则我怎么送南宫煜一份大礼呢?"
"凌兄,你打算怎么做?"欧阳若辰抬眼问道。
凌依凡浅淡一笑道:"既然他们要神族庇护,我送他们一个神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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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紫鸢和欧阳若辰随着引路的族人一同到达了岛上的至高处。那是岛上最高的一座山,位于岛的正中心,远远看去,隐约可见其上那座暗灰色的祭坛。沿着灰色山石堆砌成的阶梯一路向上,到达山顶时,便看见了那座梯形的祭坛,第一层平台处站满了日月神族的族人,两侧点燃了火炬。族人都十分恭敬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祭台前站着的族长,以及站在他身侧的宝少爷。
两人走到第一层平台的阶梯前,抬眼看去,族长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衣裳,手中握着金色的权杖,闪着点点光辉。宝少爷也是一身红色,显得他原本黝黑的肤色更是黑的发亮,他手捧着一个铜盘,盘子里放了两样物件。他转眼看向阶梯下的两人,微微一笑。
南宫煜依然是一脸慈眉善目,笑的和善,他看着两人,朗声道:"日月神赐予吾等光辉,引你二人到此,也乃缘分,故今日昭示族人,纳你二人入我日月神族,为我族人,永享日月神的庇护!"话毕,他轻轻一抬手,示意两人走上前。两人方要举步,忽听得一人厉声道:"族长!我有话要说!"
转眼看去,只见人群中走出一名男子,看他的轮廓样貌,似是昨日夜里所见二人中之一。
南宫煜微微皱了眉,面露不悦,道:"今日乃两位小兄弟入族大典,你有何事非要在此说不可?"
只听那名男子道:"族长,此事关乎此二人,非说不可!"
南宫煜仍皱着眉,略一点头,那名男子得允后便继续说道:"此二人昨夜擅闯禁地,还与那受到神惩之人密言多时,恐非善人!若是让他二人入族,因此触怒了日月神,只怕会殃及我族!"
南宫煜面露诧色,看向两人,又转眼看向那名男子,疑道:"真有此事?"
那男子道:"若是族长不信,可问宝少爷便知!"
南宫煜转眼看向宝少爷,问道:"宝儿,是这样么?"
宝少爷蹙了眉,支吾了片刻,方解释道:"他们只是误闯入禁地,并无恶意。"
南宫煜又看向那名男子,那名男子仍坚持道:"纵然如此,也不可不防啊!族长!"
南宫煜犹豫了片刻,看向台下众人,只见众人都面露愁色,随即转眼看向紫鸢和欧阳若辰道:"我并非对你二人不信,只是既有此事,便需遵守族规处理。你们两人先行上来吧!"
紫鸢看着那一群人在那里自演自导了半天,心下有些恼,也觉得有些可笑。两人随之走上前,南宫煜示意两人分别站在雕像之前,便举起权杖,仰首看天,朗声道:"日月天神,请赐予我分辨善恶之能,看清眼前这两人,是善是恶?是留是走?敬请神族庇佑!"
紫鸢垂眼看向台下众人,一个个都跪倒在地,双手合十摆在胸前,嘴里喃喃低语。再转眼看向宝少爷,只见他深蹙了眉头,正看着两人,目光里透出惋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