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紫鸢同锦月的关系更为亲密。所谓肌肤之亲更增心灵交会,虽说起初紫鸢尚有些顾忌,但几番云雨后,两人身心水乳交融,密不可分。这番还真是多亏了季子尧的那一锅春药。
七绝散的药性经过一番实验后,紫鸢先拿邱狄开刀,很顺利的把他和萧严两人的阴谋给套了出来,但用在有些功夫底子的人身上,似乎效果并不明显。紫鸢原本想对天元下手,无奈机会寥寥,而且鉴于天元尚有利用价值,这会儿子若是闹翻了,对己不利。
契蒙出使一事,最终还是决定由紫鸢亲自前往,随同礼部一些无关紧要的官员和一些贴身暗侍。锦月需留在胶州,一方面监视天眼和宫中的动向,另一方面要找出潜伏在紫鸢身边的人。紫鸢起初很是怀疑韩文青,但几番试下来,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也就不再对他心存怀疑。
数日一晃而过,就到了皇家狩猎的日子。
暮秋,霜风斜雨沁入人心,寒意瑟瑟。晨时尚是晴朗天色,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猎场,却突地下起细雨来。
"二皇子,这雨凉人,你身子方好,这打猎之事不过形式,我且安排妥当便好。早些回去吧,莫要受凉。"秦炩骑在马上,关切的看着紫鸢,紫鸢心下生出分暖意,背脊却又突的一凉,心下暗惊:若秦炩话中所指并非他抱病之事,而是前两日受伤之事,岂非?
紫鸢细看秦炩的神色,除了关切,别无其他,难道是自个儿多心了?
紫鸢摇头一笑道:"无妨,我身子早好全了。今日众兄弟一同狩猎,也是难得,我岂能中途折返?"
秦思良御着马冲到两人身边,哈哈笑道:"二哥说的好,炩哥哥也是,二哥又不是妇孺,一点点小病又能怎地?今日这狩猎,我一定要夺魁!"三人对视而笑,雨也逐渐小了些,紫鸢一挥手,身后的队列停下步来。
三队主人马各占了一道,虽然只有数十人一列,也颇有气势。紫鸢看着两人,指着纵横交错的密林道:"我三人自此道分开,一个时辰后回到此处,猎得猎物最多的便胜。"
秦炩点头一笑,秦思良性子急,率先策马飞奔了出去,带着队伍冲入林中。
"思良,小心些。"紫鸢轻唤了声。
"二哥,炩哥哥,嘿,我先行一步!你们可莫要输了才好!哈哈!"
秦思良爽朗的笑声传入耳彷,紫鸢轻轻摇了摇头,对着秦炩道:"我这三弟,实在像个孩子。我们这做哥哥的,可不能输了他去。"
"输赢无谓,开心便好。"秦炩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紫鸢,随即也策马带队,冲入林中。
紫鸢面上微微一黯。今日狩猎,思良必死。一切都准备妥当,秦炩身边的人都已暗自替换买通。此番利用天元下手,即使失败,也无损失。若是成功,只需过了今日,暗月朝堂便无人再能阻他。与秦义的矛盾将就此升级,内战,无可避免。最厌烦战争的人,却不得不战。紫鸢勾起嘴角苦涩一笑,策马冲入密林之中。
林中的猎物繁多,只是紫鸢心思并不在此。雨又下了起来,紫鸢干脆停下步子歇息。远远的传来秦思良得获猎物的爽朗笑声,想到不多时,他这个毫无心计的三弟就要离开人世,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啊!"的一声,惊天的惨叫声传至,随即一阵厮杀声传来。紫鸢面上装出几分紧张失色,策马寻声而去。声音确实是从秦思良那儿传出的,只是紫鸢到的时候,秦思良却还未死,只是肩头中了一箭。
"二哥!"小猫显然受了惊吓,捂着肩膀避开一击,滚倒在地。
紫鸢微微皱眉,令人不解的是,那袭击小猫的刺客见到紫鸢的第一反应并非撤离,而是直冲上前,直取紫鸢身前要害。
紫鸢也是一惊,难不成是天元那厮又有所变故?
不及细想,紫鸢避开了来人的攻击,策马欲走,未料马却被砍去了后蹄,紫鸢险些摔下马来,稳住身子,只见两条勾魂锁链直刺向他面门,几个急跃避开,那匹马已被撕裂成四分,鲜血染了一地。秦思良吓傻了,直向紫鸢奔了过来,小猫背后又中了一击,"扑通"摔倒在地。身后众人大声惊呼道:"刺客!刺客!快来救驾!"方喊了几句,便都没了声响,扑扑几声,应声倒地而亡。
紫鸢心下一凛。这拨人显然欲取两人的性命,怎会有此如此变故?
"二哥!"小猫连滚带爬扑了过来,满脸血泪模糊,混杂着泥水,身后"嗖"地一声,一波冰箭飞至。紫鸢来不及考虑其他,一把抱住秦思良,向侧几个翻滚,躲过了袭击。回手丢出一波毒针,嗤地几声,不远处倒下几人,又有数人跃出,向两人冲来。紫鸢跃上身边尚活着的马匹,不论东西,护着思良一路狂奔而逃。
第 37 章
一路狂奔,雨下的越发大了,模糊了眼前的视线。身后追杀声渐近,秦思良吓得瑟瑟发抖,许是伤口疼的紧,死命抓着紫鸢的袍子。紫鸢看着秦思良略显苍白的面颊,心下暗自苦笑:我怎的会救了他?唉......紫鸢暗叹了口气,也许,自己根本无法真正狠下心去,毕竟是血亲啊......
擦了擦眼前的雨水,紫鸢想要辨清方向,未料一轮冰环擦着地面急速飞过,只听一声哀鸣,身下的马匹断足倒地,将紫鸢一把甩下马去。
"呜,二哥......"秦思良被摔到一边,几道肃杀的寒气袭来,黑色长箭携风而至,紫鸢躲开袭击,但思良却无力躲避。"闪开!"紫鸢一咬牙,狠狠一掌将秦思良推开了去,只见长箭擦过紫鸢的面颊,擦破树皮,深深扎入泥地之中。几滴鲜血顺着紫鸢的面颊滑落,秦思良吓得哭了,紫鸢一把抱起他,几个急跃,寻了处稍隐蔽的树梢,稳下身形。摸出腰间的火石,想要点燃通信烟火,未料早已浸湿,心中不禁暗骂古代通信设施的落后。怀里的秦思良哭声渐轻,紫鸢心下一惊。看向他肩头中箭之处,已是一片血红,但此刻是万不能取箭的。紫鸢伸手摸了摸思良的鼻息,虽弱尚存,大约是痛得厉害,晕了过去。
紫鸢心下不禁焦急。这皇家猎场离城数里,虽有重兵把守,但森林道路复杂,又无法将讯息传向外。即使两人所幸逃得了身后的追杀,到时秦思良失血大量又受寒气侵体,怕是性命堪忧。
正思虑间,耳边传来一阵冰冷的话语。
"下来吧,难道你认为逃得过么?"略显嘶哑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紫鸢看向树下,数十个黑衣人围成一圈,其中一人仰着脑袋,双眼紧眯。这眼神,似有几分似曾相识,却又说不清是何时见过。
紫鸢极力回想,只听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传至,两道寒光擦着树干直飞了上来,方欲跃离,身下的树枝咔嚓应声断裂,紫鸢急急伸手抓了树干支撑,擦着树皮直落向下,带着尖刺的铁丝巨网笼罩而来。几个黑衣人拉着巨网飞速移动,只瞬间,紫鸢便被那巨网缠绕,丝毫动弹不得。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随即吹了声口哨,一辆马车从林间一路急驶而来,驻足在眼前。
"带走。"
随着一声令下,紫鸢和思良被丢入马车之中。看向四周,黑布遮蔽,唯独能听见车外传来的急促马蹄声。紫鸢突觉得身子一麻,昏昏沉沉,片刻便失却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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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已是在一处冰冷灰暗的石牢。
紫鸢想要挪动身子,只觉得浑身酥麻无力。细想起来,该是那巨网的尖刺上擦着麻药。
看向侧,思良躺倒在一边,面色惨白,双眉紧蹙,狠狠咬着苍白的嘴唇,整个人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
紫鸢动弹不了,转目扫过四周。狭小的石室,仅有一扇小窗和牢门通向外,隐隐有光亮照射进来。
不知此地是何处,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
紫鸢看着思良,心中搅成一团。今日之事,一切原都是紫鸢所设计,目的只为取思良的性命,却未料会有如此变故。
他想不明白。袭击他们的那些人初时分明欲取他性命,但之后却改杀为擒。若是天元意欲杀他,借着这次狩猎确为良机,但此前并非没有更好的时机,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若非天元有所变故,而是他人,又会是何人?
这些人既然会对思良狠下杀手,那绝不可能是萧氏的人。但若说是萧钰,他方受了重挫,理应无力再击,何况若然是他,定会直接取了他的性命才是。
秦义!只可能是他。萧钰一击不成,对秦义而言怕是已没有了利用价值。如此这般,秦义担心事败后会打草惊蛇,所以迫不及待的亲自下手。
也只有秦义才有不杀他的理由。胁迫一个皇子远比杀死一个皇子要来的合适,尤其是在如今暗月动荡不安之际。
只是,据紫鸢所知,秦义近日动向并无任何异常,况他远在千里之外,若有丝毫风吹草动,极难逃过他人的眼球。难道说......是秦炩?
秦炩!是啊,他毕竟是秦义之子,为何会偏偏忽略了此人?
紫鸢暗暗咬牙。
表面之象不可信,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何,偏偏放任了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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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人,黑衣着身,看不清容貌。紫鸢只能依稀看见那双眸子,清冷异常,不带任何感情。这个人,紫鸢定曾见过。他,究竟是谁?
紫鸢紧紧地注视着那人,想要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那人站在门口,淡淡的看着两人,一言不发。紫鸢却感到一股强烈的压抑感袭来,浓重的杀气,令人心生畏惧。
杀气逐渐消散,只听那人淡淡说了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话毕,便转身离去。
紫鸢愣了片刻。后悔?那人在说自己么?还是另有所指?
正愣神之际,忽听得窗外传来一阵兵器击打之声,继而几声落地轻响,应是人中击后倒地之声。随即,门砰地一声被人踢开。紫鸢浑浑噩噩之间,看见一个人冲了进来,待到近处方看清来人。
欧阳若辰?
紫鸢心下先是一惊,但无奈与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抱起。
紫鸢虽不知为何欧阳若辰会在此刻出现,又为何会救了自己,也无心去细想。此刻要紧的是救人。转眼看向思良,拼力从嘴里迸出几个字来:"先,救,思,良。"
欧阳若辰的脸上明显写着不解:"你今日不是要杀他么?为何又要救他?"
紫鸢皱眉,拼尽全力伸出手点住欧阳若辰下腹的要穴,吃力道:"你,若不救他,我......"
"我若不救他,你又能如何?"欧阳若辰淡淡的看着眼前之人,随手一推,便把他那毫无气力的手指推开了去,紫鸢狠狠一咬牙,转念道:"你,且救他,我,便将一秘法送于你,对你,绝对,有利无弊,可,好?"
欧阳若辰停住步子,摇头淡淡道:"我不救他。"
紫鸢心下一凉。
"不过既然你希望他活着,我保他不死。"
第 38 章
紫鸢不再多说什么。毕竟,有欧阳这句话,已足矣。
石室外,依然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地面上,歪歪斜斜躺倒着十几个人,非死即残。紫鸢见了,心下也不禁生出几分寒意。欧阳若辰下手,果然狠辣。
上了马,欧阳若辰小心地将紫鸢抱在怀里。紫鸢仍有些昏昏沉沉的,看着去路,提醒道:"你送我到猎场外便可。"欧阳若辰毕竟是外族人,又属敌国,若让人撞见,即使在理,也说不清其中缘故,倒要多事。
欧阳若辰不说话,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扶住紫鸢的身子,缓缓输了些真气于他,紫鸢面色红润了些许,人也清醒了些。背后的暖意袭人,耳边回绕着平稳的呼吸声,紫鸢耳根一红,忙坐正了身子,嗫嚅道:"我好多了,可以自己走。"话毕,便作势要跃下马去。
欧阳若辰一把拉住他,抱入怀里,冷冷道:"这里可是猎场。除非,你很希望自己成为猎物。"
紫鸢力气没有欧阳若辰大,挣不脱,想了想,他的话也在理,就不再坚持。
穿过一片树林,雨慢慢停了,天边露出了缕缕阳光。雨珠挂在枝头,映射出七彩晶莹。风很轻,吹落枝头的雨珠。一滴。两滴。三滴。
"轰"地一声,地面突然下陷,紧接着,扎满竹刃的平板直降了下来。马匹掉了下去,欧阳若辰环着紫鸢的腰,踩着马匹一个飞身纵跃,跃出外。方定下身子,密密麻麻的黑箭从四面八方迎风刺来,欧阳若辰护着紫鸢,利剑出鞘,旋身飞击开来箭。只听一阵刺耳的金属击打声,箭应声坠地,地面一时间被扎成了刺猬。
四周显现出大批骑兵,一路逐渐逼近。紫鸢心下不禁暗叫不妙。
"啪啪啪~"
随着几声清亮的击掌声,四围的人整齐地让出一条道路。秦炩坐在白马之上,鲜红纹路的袍子沾湿后看去略近黑色。他扬着眉,抚掌笑道:"欧阳公子还真是及时雨下凡,二皇子有你相助,想不逢凶化吉,看来也难。"
欧阳若辰轻轻扯动嘴角,道:"我不喜欢绕着弯子说话。今日你若是伤了他,我必让你后半生日日惶恐,终日不得安宁。"
秦炩笑了笑,道:"我并无意伤他性命。但人,你也不能带走。"
欧阳若辰长剑一挥,冷道:"你可以试试,我究竟是能,还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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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温热的鲜血染红了翠绿的林。
欧阳若辰确实厉害。但可惜的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人。
紫鸢原本清醒的大脑,却因为浓重的血腥气又昏沉了起来。欧阳若辰带着他一路拼杀,虽无人能敌,却也受了些皮肉轻伤。
紫鸢不明白,为什么欧阳若辰会单独行动。天眼的人遍布天下,若要行动,完全没有必要亲力亲为,更何况,欧阳若辰的身份。紫鸢更不明白,欧阳若辰为何会三番四次的救下他的性命。而这一次,更是拼死相护。
太多不解。太多疑惑。拧成一团。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被逼到了道路的尽头。
崖壁之下,江海混流,轻拍着礁石。
胶州外郊,皇家猎场的另一边,是一片寂静的内海。
阳光并不刺眼,海风并不激烈。风景宜人,却是绝境。
秦炩高高坐于马上,昂首浅笑:"到了这一步,还需要继续么?"
欧阳若辰沉默不语。紫鸢抬眼望着秦炩,问:"为什么我安排在你身边的人会反戈?你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你方回宫的时候。"秦炩一脸云淡风清,"我本意送你出宫,随你母妃在外逍遥,也不必管你。谁料,风云突变,你最终还是回了宫来。原本你安于本分胡闹些倒也罢了,谁知你野心颇大,不仅暗地里培养自己的势力,还私自研究些有的没的,手脚颇多。试问,我又怎能不知?又怎会不防?"秦炩顿了顿声,淡淡一笑道:"你想要做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对你出手。毕竟,再怎么说,你可是当朝二皇子,还是名义上的储君,虽不过是个虚名,但要除了你,没有一个恰当合适的罪名,实在是很难。"
紫鸢此刻方明白,原来平时里秦炩的温和善意之举,不过是表面现象。怪只能怪自己,太容易被假象蒙蔽。
"如今你已经找到了恰当的罪名,不是么?"欧阳若辰冷冷看着秦炩,"为了引他出手,不仅联合天元,还故意将我引到胶州。私通外敌的罪名,确实足以置当朝皇子于死地。而秦思良一死,秦义拥兵自重,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位。这还真是,一石三鸟之计阿,佩服!"
秦炩笑了笑,晃了晃手指道:"错,是一石四鸟。你以为,我会放过崔家的人?"秦炩转眼看向紫鸢,轻轻一眯眼:"不过,我不会杀他。欧阳公子若是聪明人,此刻就不该出现在此。可惜......"
紫鸢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其实什么也看不见。秦炩的话让他觉得很冷。
秦炩在骗他,天元在骗他。自以为可以控制一切的时候,却仍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板上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