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孤儿----clairekang
  发于:2008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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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了另一个发展,那里面的克里斯多夫迷上了自己的剧本,对自己的才华给予了极大的肯定;然后自己总能写出好多新奇而脱俗的剧本,对方便一直这么期待地等待他的新作。蝴蝶喜欢这样的发展,他甚至幻想了一些情节,用来做自己新剧本的亮点;他幻想了一个将军和情妇的故事,情妇最后为了将军而死,而将军则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待情妇,后悔了一辈子。
可惜那些剧本克里斯多夫并没有看上眼,曲终人散,回到房里的克里斯多夫轻蔑地翻了翻剧本,便将本子丢去了书桌上。那天的克里斯多夫喝多了,半夜起来吐时,他迷迷糊糊地趴在书桌上,再次翻看起了蝴蝶的剧本。他懒洋洋地嘲笑着蝴蝶剧本里那无数句幼稚而矫情的对话,他翻去本子最后面,随后发现了那几句诗。
克里斯多夫看上了那几句诗,忍着胃部的不断抽搐,他连夜为诗谱了旋律,第二天就着手安排起了排练。那时的蝴蝶还在房间里做梦呢,等待着他无数个梦想中的其中一个的到来。他果真开始写自己幻想的剧本了,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他写了那个将军和情妇的故事,还写了几组战役;蝴蝶喜欢读历史书,对很多战役的细节了若指掌。
半年过去了,蝴蝶的幻想已经成泡沫了,蝴蝶却还幻想着相同的情节。反正那都是幻想不是真实的,真实的到来反而终结了现有的一切幻想;蝴蝶一边安慰着自己不要失望那只不过是幻想,一边用幻想安慰自己。那天是新年夜,剧院上演克里斯多夫的新歌剧《死亡的原野》,人们衣着光鲜地由四面八方涌来,虔诚地等待着幕布的退位。那天蝴蝶负责灯光,他在阁楼上看着在座的人们,觉得无比孤独。
歌剧进行到最后一章时,蝴蝶从男高音嘴里读出了熟悉的语句。他高兴得忘了继续控制灯光,惊叹着命运您为何总要换一副面孔出现!他跟着男高音唱了起来--阁楼上只有他一个人,他仔细检查了自己的手肘是否压住喇叭按钮之后,学着普通人的口型唱了起来。他念出了自己的诗句,学着福勃斯那样震动声带控制音量高低;他为自己的歌声陶醉了,甚至觉得自己比下面那位男高音还要唱得好。从前的蝴蝶是不会唱歌的,他只能用思维来感动自己;现在蝴蝶懂得普通人的方式了,他也"唱歌"了......哪怕自己听不到,哪怕自己闹不明白这一张一合的嘴是在表达哪部分的自己。
那天睡觉时蝴蝶构思了很多新的幻想,他将自己的声音想象得同福勃斯一样好,只是自己之前没有尝试不知道而已。他幻想有一天自己在角落里唱歌时突然被路过的团长,或者负责道具的马吉,或者......任何心眼好又懂艺术的人听见了,于是自己的才华被介绍给了公众,他也随之拥有了福勃斯的头衔--费尔洛洛剧院的天使。
他想,那天的报纸,头版上登着,"天使兄弟"。


第五章
蝴蝶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写作,连福勃斯也不能看他未完成的作品。当然,福勃斯现在每日都同罗南在一起,没甚么时间同自己曾朝夕相处的兄弟谈心。蝴蝶的世界里没了同外界联系的纽带了,因此更加偏激独立。春天到来时,他将自己反复修改之后的成品交给了克里斯多夫,克里斯多夫却连一个也没看上眼。他紧张地立在对方的书桌旁,看着对方翻去一页,停留片刻,再不带表情地翻去下一页。他等不到对方的肯定,便知道没可能了。克里斯多夫还翻着本子,蝴蝶却已知道了答案;他微微向对方鞠躬之后,准备退出房间。
他朝门口移动的速度很慢,缓慢地拖动着步伐,他幻想着上一次自己的背曾在此地被一个胸膛靠近。他模糊地感受着隔着衣料隔着肌肤穿透进的体温,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了。蝴蝶微微颔首,饥渴地汲取着温暖......他猛然一哆嗦!发现自己身后的体温不是上次的,而是此时的。
他的背果然贴着克里斯多夫的胸膛,他急忙想要转身。身体被一双手臂控制住了,对方将他搂进了怀里。这样的温暖已经超出了相依的情趣,而成了恐怖的源泉;蝴蝶挣扎了阵,被恐怖的温暖弄得几欲窒息。克里斯多夫吻了蝴蝶的头发,蝴蝶的颈项;蝴蝶挣扎着,笨重地朝门口挪动。当克里斯多夫的手移动到蝴蝶的腰带时,蝴蝶突然不动了;他们俩都静了一秒钟,随后蝴蝶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主动地舒展开了身躯。
那天晚上蝴蝶浑身都是滚烫地,克里斯多夫袒露的胸口和紧贴自己后背的小腹像火一样燃烧着,这样的火烫从记忆里漫出来,令他无法入睡。蝴蝶胸口闷着一块棉花,心却又空空地,他坐立不安,反复地起床喝水。福勃斯以为蝴蝶病了,替他拿来了退烧药,蝴蝶也不解释,直接仰头吞下了药片。
蝴蝶睡不好,下铺的福勃斯也就不睡觉了。福勃斯索性爬去了蝴蝶床上,拉着对方说了很多话。福勃斯的话题都是关于罗南的,他说了很多排练时发生的事,都是笑话,看来两人在一起合作得很愉快。兄弟俩的谈话持续到天边发白,第二天早晨两人都起晚了,福勃斯的老师很不高兴。由于同蝴蝶谈论了那些愉悦,福勃斯的愉悦变得实在起来,他高兴地同罗南排练着,有意地加深着自己同彼此之间的默契。那一整天福勃斯都对罗南特别好,听对方说话时眼神专注得要将人吸进去,笑的时候天然得近乎透明。傍晚时,罗南突然变沉默了,福勃斯和他说笑话,按理说罗南是一定会笑的,可这次却没。福勃斯纳闷了,以为对方累了,便很尽心地替对方端了饭回房间,还从蝴蝶那里要来了几串葡萄。
罗南不太愿意看福勃斯的眼睛,左右回避着;福勃斯终于有些失望了,起身替对方收拾好书本后,轻轻退出了房间。那天之后罗南就总躲着福勃斯,连其他学员也看了出来;脾气暴躁的罗南向来只亲近福勃斯,现在连福勃斯的帐也不买了,大家都说你看吧这样的人总归是孤独的,谁愿意和他一起呢?
练习室的门大开着,蝴蝶在门口看见了罗南的全部举动,摇摇头笑了。他去了克里斯多夫的办公室,门一关上,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倒去了沙发上。他日日都来这里,克里斯多夫的办公室就像鸦片一样,他一吸食了,就能产生无数念头,写出很多东西。蝴蝶从来都能写出很多东西,但是现在的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东西里全是世俗的爱,和肉欲的激情。
蝴蝶的爱像突然找到了裂口一样,猛地一下全喷出来了;火烫的肌肤相贴让他得到了最本能的安全感。他从克里斯多夫的体温上找出了自己与其他任何人之间的差异,却又从对方的胸膛里感受到了再一次的合二为一。自己的体温和对方的体温交融了,快感也不分你我了;他们都沉浸在了一个圈出来的世界里,像在妈妈肚子里一样,四周围着些水,一片寂静。
克里斯多夫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剧本,他给予了蝴蝶一切的感觉,换来的是一本本真能碰撞出心中的火花的剧本。蝴蝶胸中的激情终于能通过世俗的语言表达出来了,克里斯多夫翻阅着手中的剧本,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将剧本交给了罗南和福勃斯,剧本讲述了一位孤儿和一个没落贵族少爷的故事。那位少爷最后成了平民,那个孤儿外出征战,荣升至了将军,随后战死他乡。少爷和孤儿之间的友谊因为身份的不断变化而或深或浅,到故事最后时,少爷和孤儿之间的联系已经完全断开了;那位少爷一直以为孤儿还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临死时甚至吩咐子孙,"如果有一个灰眼睛塌鼻子的糟老头来找我,你们就对他说,那几个银角子他别想找到了。"--银角子是少年们相遇的引子:难得得到几个银角子的孤儿不小心将它甩进了少爷家的后花园,少爷总不答应还给他,他们之间于是发生了很多事。
福勃斯很爱这个故事,他翻看着剧本,哼唱着克里斯多夫谱写的旋律,欢快地同身边人交谈着。大家都很高兴,罗南突然说,他不要演这个孤儿。
福勃斯非常吃惊,所有人都不吭声,只有福勃斯问道:"为什么?"他想罗南一定有甚么自己的理由,比如说他有过相似的经历,所以触及了对方内心的伤疤。
罗南说,他不要演孤儿。
"你可以同我换。"福勃斯认真地说,同时挂着怜悯的表情,生怕触及对方内心的伤痕。
罗南不说为什么,挂着一副痞子表情。福勃斯气冲冲地跑去罗南面前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的呢?
罗南急忙将目光移去一边。
福勃斯觉得此时的罗南躲避自己,就像他躲避其他人一样了;他顿觉失望起来,有些怅然地再次问罗南,你看着我好好说吧。福勃斯知道自己对罗南来说是特别的,很多次,罗南在大家面前显示出对自己的完全不同的态度,这让福勃斯很优越很幸福。福勃斯觉得被一个人重视很好,成为某个人的"特别的人"、感觉尤其好。
"罗南,你怎么了?"福勃斯担心地问。
罗南突然转头跑开了,大家一阵嘘蹊,脸上的表情均是:看,果然又来了。福勃斯被所有人的目光刺穿着,在众人的瞩目下回到原地,开始练习新的剧本。他打开剧本,第一句是少爷的;他哼哼着唱了。
第二句就是孤儿的,没有人唱,福勃斯心空极了,跳过这句,继续唱自己的少爷。这么唱了几句,断断续续地,也听不出个效果,福勃斯失意得很,索然无味地放下了剧本。旁边的人打圆场道今天不要练习了,等演员决定好了之后再来吧,福勃斯便转身回了房间。
福勃斯回房间之后找不到蝴蝶,他奇怪呢,平时这个时候蝴蝶一定是在房间的,从出生到现在,自己不知道蝴蝶的踪影还是第一次。福勃斯四处寻找着,花园,河边,厨房,阁楼,他都去了,可是蝴蝶都不在那里。他去阁楼的时候专门摸了摸之前蝴蝶压住的那个按钮,就是这个按钮打开了自己之后的一切,他温柔地笑着想,如果当时蝴蝶没有压到这个按钮,自己也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他心想自己要对得起认真为自己写作的蝴蝶,要连带蝴蝶的份一起努力,听双倍的声音唱双倍的歌。福勃斯不愿意让蝴蝶和克里斯多夫的剧本这么流产,他小跑着去了克里斯多夫的书房,想要同黛比先生商量能不能让霍隆唱少爷的角色,他自己换去做孤儿。
那时的蝴蝶没有在花园也没有在阁楼,他在克里斯多夫的房间里,半卧在沙发上写东西。克里斯多夫回来了,关门便说,罗南 亚顿不愿意演孤儿。
蝴蝶"噌!"一下坐了起来,一脸疑惑。
克里斯多夫摊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随后不再理会蝴蝶,开始起自己的创作来。蝴蝶焦急地爬起来找衣服,由于慌张,他弄倒了身旁的椅子。他不知道椅子着地的声响有多大,却知道它一定很大,因为地板疼得不断抖动。他惊惶失措地扶起了椅子,看去对面时,克里斯多夫正一脸厌恶地斜看着自己。他局促地站着,眨眨眼睛,埋头将裤子穿上了。
有了敲门的声音,因为很轻,蝴蝶不知道,依旧埋头穿裤子。克里斯多夫本想让对方过一会儿再进来的,可他刚一出声音,对方就自己开了门,同时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进来了......


第六章
蝴蝶埋头穿裤子呢,穿好之后,由于害怕面对克里斯多夫责怪的目光,他不敢抬头,就这么低着头拿起上衣胡乱往头上套。克里斯多夫看见福勃斯进门的一刹那就不再言语了--反正一切都晚了--他冷冰冰地看着福勃斯瞪大了双眼,心里平静得很。
福勃斯转头冲出了房门,克里斯多夫看着依旧埋头穿衣服的蝴蝶,突然"哈"一声叹了一口气。这股气息被蝴蝶感觉到了,蝴蝶抬头,发现克里斯多夫正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那个目光里除了往常的不可一世以外,还有些微的温柔。蝴蝶善于看他人的目光,当言语和口气都无法传达进自己内心时,眼神总意味着更多的东西。蝴蝶匆匆穿好衣服,再次确定了下克里斯多夫眼里的温柔;他随即跑出了房门,朝罗南的小屋跑去。
罗南正在屋里无所事事,蝴蝶进去后着急地写道,你为什么不出演孤儿?那个字迹很潦草,全是焦急。
罗南面对墙壁不说话,他害怕面对蝴蝶的眼睛,他知道蝴蝶一定能从自己的眼里看出很多自己不愿意显露的情绪。他就这么面对着墙壁,不动也不说话,屏住呼吸,把握好身体的抖动,尽量让自己的感受不从身体的任何部位泄漏出去。
蝴蝶坐了下来,摸出纸笔,开始写自己想说的话。他安静地写着,旁边的罗南如坐针毡,感受着时间懈怠,不再向前。蝴蝶写好之后便走了,蝴蝶一出门,罗南就迫不及待地扑去蝴蝶的便条前,读了起来。
蝴蝶说:"我和福勃斯被修女们照顾着,他们像母亲一样疼爱我们。福勃斯唱歌很好,修女们省下了自己的钱送他来这里读书。福勃斯一直想要演好一个角色,一个真正适合他演的角色,来报答修女们为他付出的一切,让他们看看最出色的自己。我和福勃斯一直商量着一个故事,一个有关孤儿的故事,可惜由于我的鲁钝,这个故事一直没有从脑子流去纸上。现在它终于诞生了,福勃斯很喜欢这个故事......他是个孤儿,却不演孤儿,您知道为什么么?"
罗南这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罗南有母亲,他不是孤儿,他的母亲有着一双灰色的、好看的眼睛。
"我们是孤儿,从小就比唱诗班的其他孩子孤独;每天下课之后,其他孩子都会被父母接走,福勃斯没有。福勃斯希望有人能同他对话,能聆听一个孤儿的感受,孤儿的心。罗南先生,您知道么,福勃斯相信您对他的了解是不一般的,您对孤儿的了解也是不一般的,他希望您能实现他的愿望。他希望成为那个和孤儿攀谈的人,而攀谈的对象是了解孤儿的您。"
"您一定还没有看过剧本,剧本里的少爷,会对孤儿说很多话。那些话是当年的福勃斯希望听到的,是他想听却一直听不到的东西;他希望由他自己来实现自己的心愿,不知道这样的自私在您看来是否太过幼稚。"
罗南摇头,他当然不会觉得这样的做法很幼稚。
"您一定不会嘲笑这样的我们的,所以,如果您能带着那只属于您的纯真,帮助福勃斯实现他的梦想的话,这组演出一定会非常成功,您的才能和善良将会得到肯定。"
罗南喃喃地对自己说,我只是不敢看他的双眼而已......我这是怎么了?
他折好纸条,想将他放进抽屉里;纸条的背面还有一小行字,罗南看了,一边看一边努力控制自己发抖的手。他将纸条放去了抽屉最深处,随后站起身来,朝练习室走去。
他没有在练习室里看见福勃斯的身影,大家都戒备地看着他,他想要开口问旁人福勃斯在哪里?他张嘴,旁人便急匆匆地离去了。只有负责道具的马吉愿意搭理他,马吉说,福勃斯陪西西莉亚买衬裙去了,傍晚才会回来;西西莉亚将出演蝴蝶剧本中"少爷的夫人"一角,"她需要新的头花和蝴蝶结"。
福勃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答应西西莉亚外出,这个时间自己从来都该练习的,居然就这么丢下蝴蝶辛苦写给自己的剧本出来陪女孩购物了。
蝴蝶......
福勃斯一想到蝴蝶,心烦的感觉就差点让他因窒息而昏倒。他朝夕相处的兄弟如何会同自己团里的作曲家那样在一起?福勃斯彻底迷茫了,他感觉到了背叛,他茫然地想原来蝴蝶也会有不为自己知道的秘密。西西莉亚走在前面,认真地挑选着蝴蝶结;福勃斯走在后头,努力使自己接受陌生的罗南和陌生的蝴蝶。他无法接受,蝴蝶和罗南对自己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两个名字,这两个名字突然得用去形容两个新的人了,蝴蝶舍不得。蝴蝶蝴蝶,多么顺口,福勃斯张口能说的第一个单词就是蝴蝶啊。
耳朵边上有些痒,福勃斯抬头,发现西西莉亚正将一朵蝴蝶结盘成的头花往自己头发上比试,一边比试一边仔细打量。福勃斯不太高兴地将头侧去了一边,西西莉亚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因为你演的女角都很好看,所以想看看你是不是也适合这样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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