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野花Ⅰ 传说始动----菜头儿
  发于:2008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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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这是骗局?」一开头便石破天惊,我皱眉。
「真要解释起来可复杂了。」靳书衣叹:「记不记得锺世杰跟苏定莹先前捎回之讯息?」
是欲清除那女狐可操纵妖怪......我点头。
「之後他们说在混战中给逃了一只,可能会趁机袭击我们;恰巧我和爹也有个打算,於是将计就计。」
什麽打算?
「诈死、装伤呀。」靳书衣道。
总之整体说起来,是靳放歌、皇北陵跟靳书衣三人,在那几天关进书房里商讨出来的阴谋。
首先,先敲定某种药物,服用後可呈现一段时间之假死状态。
而後在比试前几天大摇大摆上山閒晃,让妖怪以为此乃大好时机而前来袭击......
「那喜容姐是用来......?」
「我们察觉到妖物气息後便让她先回府,一方面避免伤亡,二来让她通风报信好抓准救援时机。」
难怪,我就觉得救兵怎麽来得这麽刚好。
重点是,为何不事先告诉我?害我难过这麽久。
「告诉小南你,那还用玩吗?」他苦笑著向我道。
啊,对喔!
「所以你们坚持把我带上是因为这原因?」
拿我来骗她绝对是上上之策,因为只有如此她才会相信。这招,还真妙。
沈默好一会儿,我续道:
「比试那天你欲如何?」
「小南你可能要委屈点儿,让我施个暗示,就当我已经死透。」他摸著我头发:
「至於如何对付她,你当天便知道。」
两人相对,靳书衣叹口气伸手将我圈进怀里,很轻很轻地道:
「原本娘亲说要瞒你到比试结束,是我坚持不肯。谁知你会不会做些傻事?」
我靠在他胸膛上安静下来,聆听那失而复得的心跳。
咚、咚、咚。
似乎靠这声响确认了他活著,我也才有活著的感觉。
你都不怕真死掉?我问他。
怕,怎麽不怕?他举著仍脱力微抖的手向我道:
吃药後眼前一黑的那刻,我只想著若是死了,就再也见不著你了。
那种感觉,好可怕。
我反手将他抱紧了些。
他的恐惧,同样是我最深沈的恐惧。
「那如果默衣哥跟东岳哥比那女狐晚到,你怎办?」
「......还有师尊啊,反正他只是装伤。本人目前在房里活蹦乱跳哩。」
也对。
「还生气?」一个大男人,装可爱真不成样子。
我摇头:「罢了,原谅你。」
------前因後果明白是明白,就「理」字上也完全接受,可总觉得有些不大爽快。
「你那两个哥哥,未免太入戏了点。」又是嘶吼又是自残的,精湛至极。
靳书衣闻言,一脸尴尬,搔搔头小声曰:
「这嘛,我想应当不是作戏。」
啥?「什麽意思?」
「欺敌先欺己......唉呀你也知道,两位老兄虽然聪明可演技不佳;怕骗不过那女狐,所以......」
不是吧?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两个不知道你还活著?」
靳书衣点头:「全家除了小南你,就他们两人不知。」
呜呼!!!!
我尚想说些什麽,侧耳听见远处廊上传来极激烈争执声,逐渐接近。
「是大哥他们。」靳书衣皱眉:「怎这麽吵?」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本想提醒他,可转念一想......咿嘻嘻,不干我事。
「施主,好自为之。」我凉凉道。
「哈?」靳书衣疑惑曰:「我要好自为之啥......」
话还没讲完,「碰」一声,整扇门从所在处飞到房间最边角,靳书衣惊跳起来。
哇,好难得光景。
皇北陵一手抓著一个人(正确说应当是一手一个人抓著),面色狼狈地被拖著走;背上还有数个脚印,看来调解不成反而一同落难。
而前头......我楞了下。
原本漂亮凤眼与银眸现在只残存一条缝连看都看不清,双眼红肿不堪。
大概狠狠哭上一天才会变成这副惨状......
现下两人各提著长剑,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背光处。
靳书衣开始抖,慢慢挪到我後头。
我侧身闪开,他再躲,闪开,再躲;
到最後乾脆抓著我衣领挡在前头,整个人埋进棉被里化成蚕茧。
------你这次玩得太过份,我一点都不想帮你。
「喔,没死嘛。」黑发男子笑著,可那狰狞狠劲,夜叉再世也不过如此。
「你侬我侬挺不错,嗄?」银瞳闷骚男咬牙从鼻孔里逼出声音,听著忍不住好笑。
「呃,两位大哥,」我一摆手:「我也是受害者,别弄错了。」
「死来!!!」两人大吼一声提剑杀至,床上没种家伙惨叫连连险象环生。
好热烈欢迎,比起来我的枕头仗还小儿科多了。
「师尊!皇北陵!」估计狗急跳墙,靳书衣连自己师傅本名都喊出来:「不要在那边纳凉啊,你这个共犯!」
皇北陵无奈一摊手,而後将身处台风中心的我拉出来。
站在一旁看著又哭又闹的三人,我终於露出一个真正笑容,暗暗松口气。
距离决战,还有两天。


江南·小野花Ⅰ 传说始动(27)

午夜子时  绝命崖
我木然随著靳默衣行进山路,原本该漆黑一片,但现在却被火光照映有如白昼。
不算宽道路上排满全副武装的士兵,手上长枪彷佛和马蹄声响应似地不断敲击地面。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形成一股沈重压力,兜头兜脑向我罩下。
「大哥......」我在马上环望四周,担忧道:
「等会这些士兵不会造成影响吗?」全是准备来杀我们的。
靳默衣随著我眼光瞧去,轻蔑地嗤了声。
「威吓居多吧。在这麽窄的山路上能干些什麽?随随便便放个石头人一扫便死一片。比起那个......」他沈声道:「小南你可感应到那女狐气息?」
我点头:「她已经在崖顶等我们了。」
「那就好。」靳默衣周身突地放出肃杀之气,我没再多说。
上到崖顶视野猛然开阔;一阵狂风卷来夹带大量砂石,刮得人两颊发痛。
放眼望去,整体不过正方一里有馀,杂草不生,满地皆是沙砾碎石。皇帝与女狐位处靠近入口之处,较低一阶坐著南昌侯,再旁边配置著大量兵士。
中央摆了个圆形祭坛,样貌与我在靳家那晚看到的差不多。
心脏猛地一抽,我抬眼,看见那女狐正对著我笑。
「好慢啊,靳公子。」她拖著话尾,以一种极不符气氛的娇媚语调道:
「我还以为您因为丧弟之痛打击太大,不愿前来呢。」
靳默衣眼一翻,表明不屑回话。
她也不再搭理我俩,转头向後面士兵道:
「方才确定只有他两人上崖?方圆四十里内可还有其馀相关人士?」
兵士摇头,靳默衣接话:
「贵妃未免忒小心了点儿。苏定莹、锺世杰、师尊与靳东岳皆被你用权扣在皇宫内,怎跑得出来?靳家那一百零八武馆哪个不是被您用黄封条勒令暂停活动?」
女狐闻言嘴角微勾,抬手一指祭坛道:
「那麽,便别浪费众人时间,靳公子请上吧。」
靳默衣走上前,我一慌,下意识拉住他袖角。
「小南?」他回头,满脸疑惑;那侧脸像极另一个人。
我勉强压下心上那股酸楚,对靳默衣摇摇头------
我知道你只是在勉强自己,别这样做。
靳默衣拍拍我头,我无言看著他左手那厚厚绷带仍旧醒目。
「小南,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他冷笑望向女狐:「一切都会过去。」
而後,挣脱我手大踏步走进祭坛中。
「唵吽吽婆吒婆伽马晟咭唎顺帝暗菩提野伽末伽火支火拨火轮......」
靳默衣扬声念起咒语,五张小小纸人出现在桌上。
他将指尖划破一洞,殷红血珠点点滴落在墨黑纸上瞬间渗透;右手一翻将其抛出落在祭坛五方。
我惊讶地看著那薄纸逐渐蠕动变成人形,随著坛上的靳默衣踏出相同步伐,在石地上画出一条条痕迹。
姿态歪歪倒倒像极跛足,可又莫名沈重,蕴含不可忽视之威力。
「呦,踏罡步斗?还挺像那麽一回事。」女狐笑道:
「看来靳公子真下了一番功夫呢。只可惜......」
我瞧见她手上翻出一张符,弹指间熊熊燃烧起来。
越烧,靳默衣脸色便越是难看,冷汗涔涔而下;他闷哼一声,举起台上木剑,左手捏诀。
「......吉刁直如帝微娑三昧乌嗔火尼帝孽帝诃句尼句尼婆苏吒诃。五路神只,三境和鸣,急急如律令敕!」令牌一拍:
「一起雷车,二起闪电!」
「磅」一声,划破天色的白光伴随惊人声响横过大气,女狐楞了下,面色狰狞。
隔著数尺,我皱眉发现,她手中符咒火光似乎不减反增。
相较之下,靳默衣也不轻松;明眼人一望可知不过是咬牙苦撑。
「三起喧轰......」令牌在他手中发出诡异红光,不受控制地左右震动。
「......四起狂风!」
四周掀起漫天披地的暴风,在场众人皆退数步,被猛烈气流扯得身形不稳。
趁大家尚未回神,女狐娇叱一声扔出符咒,暗紫色光刃朝靳默衣而去。
「不......」我来不及阻止,见状只能大喊:「靳默衣,小心!」
靳默衣闪避不及狼狈举手横档,符咒与手上令牌相撞。
「糟!」他想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令牌随著爆炸化成点点粉末洒落祭坛,同一时间,四周动静猛然停止。
无风、无雨,安静异常;五个纸人定格当场。
望著呆立中央的靳默衣,四周窃窃私语起来。
「令牌已灭,无以为继,靳默衣,你败了。」女狐阴狠道。
「你说什麽!」我朝她冲过去:「明明是你这烂人先偷袭!」
没跑两步便被兵士拦下架在一旁,我气呼呼地边挣扎,边脱口而出所能想到最难听的脏话,劈头便被人赏了巴掌。
「江公子有什麽证据,说奴家施以偷袭?」女狐五指滑过我脸颊,忍不住的恶心。
「不过是输不起的丧家之犬远吠罢了。」
她回头抬起下巴,朝兵士们道:「来人,去把靳默衣给我抓起来,就地正法。」
等一下!
「凭什麽?」我不顾脸上疼痛吼道:「当初皇上面前约定你没忘吧?你以为你就能祈出雨来?告诉你,靳默衣不行,你也别想可以!」
女狐看向我,突然轻佻地笑了。
「天真。也罢,就让你们一个个死得心服口服。」
她转头走向祭坛,接过兵士递来令牌,和失神状态的靳默衣擦身而过。
在并肩那一瞬间,她抬起头,用很轻声音在他耳边道:
「比我想像中要容易太多了。靳默衣,你真是个无能家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猖狂笑声中靳默衣颓然站立,我连忙扶住他,只见他两眼发直动也不动。
可恶!可恶!
感觉自己气到眼前模糊一片,我咬牙看著那女狐漫步踏上祭坛阶梯。
一步、两步。
但再也没跨出第三步。
她与靳默衣两人,就这样隔著数尺背对背僵持,一个在坛上一个在边缘。
「娘......娘娘?」
众人讶异呼道,可她完全没作反应。
「靳默衣?」我好奇抬眼,而後吃了一惊。
------他竟然,在笑。
女狐开始颤抖,拚命挣扎却无法移动些许;地上方才被纸人踏著禹步画出的凌乱线条在我惊愕目光下变成绿色文字,开始往她身上一层层缠绕。
一层一层,一层一层。
可周围兵士似乎无法见著,仍旧满脸疑惑。
「不可能!」女狐扭动:「这不是你的力量!你不可能有这种力量......」
「说什麽呢。」面前人一扫方才阴霾,非常大方,那笑容熟悉到令我害怕。
「不是我的符咒,不然是谁的?」
女狐瞪大著眼,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
「你不是靳默衣......不可能!你......你......你早死了!我亲眼瞧见......」
我和那女狐相同,整个呆了。
黑色长发慢慢褪色,变成雪样的白;妩媚凤眸也变成再熟悉不过的那对大眼。
那一瞬间我彻底软倒,脑中嗡嗡作响。
我想起来了!
靳书衣没死......对,靳书衣没死,一切都只是暗示。
「靳书衣!」
感应到我的想法,被符咒包裹已然成为绿茧的女狐放声尖叫:
「你们胆敢骗我!可恶......我杀了你们!」
「开什麽玩笑。」已然恢复原样的靳书衣耸耸肩:「我可不记得何时需要对宁妃娘娘您抱持忠诚。至於第二点您放心,在下会在您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他从衣襟内抓出一团粉末往下一扔:「移形换位!」
旁边静止已久的五个纸人突然蠕动起来,我瞠目结舌地看著它们逐渐膨胀;最後踏主位之纸人将黑袍一抖,露出一张雕像也似的脸。
那是皇北陵。
「皇师傅!」我欣喜大喊,他朝我微微点头。
其馀四人也纷纷现身,分别是靳东岳、靳默衣跟苏定莹、锺世杰。
「发什麽楞?!」南昌侯此时发声:「还不解决这些逆贼?」
直到现在四周才喧嚣不已,领头将军本想闯进阵内对靳书衣兵刃相向;皇北陵一使眼色,靳东岳提剑迎上,来去不到两招,那将军被靳东岳一把提起,扔至众兵士身上跌成一团。
「大胆!」对方爬起狼狈叫道:「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
「京城内,应该没人不知道,我二十岁那年单枪匹马灭了南寨。」靳东岳打断对方话语,勾起一个冷酷的笑。
一闻此言,原本吵闹崖顶顿时又安静下来。
「当时南寨共一千三百人。你们这儿,有几人?」
他往前进,众人大惊後退。
进进进,退退退;就我看来好像一种奇怪舞步,令人啧啧称奇。
原来靳家的子孙,光抬出过去事迹便可砸死一狗票人。
被後方光芒吸引,
转头发现靳书衣他们不知何时已站定五方,将兀自挣扎的女狐困在阵法中央。
不过令我忧心的是,五人陷入一种进退不得的困境。
「......果然不能小觑。」靳书衣苦笑道:
「已用咒文将她捆绑如此模样,居然仍无法伤其分毫。」
「两千年大妖,绝非易与。」锺世杰接话:「我看先将这畜生逼回原形好了,这样斩杀也有个名目。」
皇北陵点头,五人一翻掌,从指尖衍生出不同颜色的气丝,形成光网将她团团包裹;女狐尖喊一声,激烈抵抗。
光网时而压缩,时而膨胀;想必是两股极强力量相互冲突之结果。
周遭战况激烈,可完全插不了手。
不知该作啥,谓之无功能的我只好在旁边默默观战,眼角馀光瞄见齐福满那头猪蹑手蹑脚抓著个石头要往阵里扔。
好啊,你这王八。
相准他头顶,我右足挑起一颗石头一脚踢去,正中目标;对方惨嚎一声倒地,估计还喷了点血。
走近喊痛的他身边,我抽出匕首横在他脖子上,南昌侯顿时噤声抖落满地油。
「你也会怕?」我眯著眼:「你也会痛?永宁可是比你更痛。」
她到现在,都还是没有解脱。
看著刀下人那猥亵样子,怒气没来由升起,我匕首一挥刺向他脸部。
目的地当然会差个半寸,不过这样已足够让人口吐白沫昏过去了。
好,完结。也省得等下碍事。
转念一想真可悲,我居然只能解决这种货色的家伙。
尚沈浸自我哀怨中,一阵极凄厉尖叫让我猛然一惊。
那已超越一般音频,彷若地府传来的哀鸣,似幽魂扭曲、似钢铁刮地,集聚一起刺透人心,听著快要发疯。
紧接著震天嘎响爆炸声响起,我还来不及回头便向前跌个狗吃屎。
好不容易爬起,却发现原本幽暗夜色更加漆黑一片。
------下意识,我抬头想找寻遮蔽光线的元凶。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头散发著暗紫光芒的妖狐。
口若血池、眼似铜盆、牙像门扇、指同房柱;後头连著宛如火焰的五根尾巴。
要不是它身上尚裹著靳书衣的绿色符咒,我一时间真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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