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半倚楼 第三部 沉沦----唐尸
  发于:2008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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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水,丁孝建因何自裁你不能只怪到我头上,若不是他这几年借着治水的名目偷着给明非敛财,怎么会畏罪自杀。"
"我看过他的帐册,只是去年和今年为明非筹得银两......"
"照水!"秦蔚潭突然打断了他,别着头不忍再望对方刚恢复的模样,那会打乱自己的心神,"你不该来上京,丁孝建他死有余辜,你别试图为他申冤。"
云照水知道对方回避的是什么,直直逼视着他,凝色道:"户部方尚书告诉我这两年的军款明里是他划拨,其实是你在暗中抽减,若不是朝廷供给的装备粮草不够,明非何必四处筹集?!"
方庚已经把里面的事告诉了他,秦蔚潭见再不能遮掩,闭了闭眼:"明非可以直接跟朝廷奏明此事,为何却私底下做这些勾当?......照水,你方才见到韩业了,想必也知道我缩减军需是他的授意。"
这肯定是照水方才受到打击的原因,因为韩业一定要让明非死。
桌上的茶早就凉了,就如同冰冷的现实。
"韩业是一个不愿受束缚的人,他知道要想随心所欲就必须抓稳那个皇位。只要他是皇帝就没有人能管的了他。但是偏偏他又爱玩,为了避免别人觊觎他的位子,就把所有的兄弟都杀了,当然留下阿静是顾及明非,也是为了牵制我,"秦蔚潭与韩业鬼混惯了,什么都清楚,"现在对他最大威胁的就是明非,因为明非确实想造反......"
"胡说!"云照水厉声喝止,"明非为国衷心征战,你不要诬陷忠良。"
"照水,你想的太乐观了," 秦蔚潭摇着头又站了起来,他将茶楼的窗户打开,阳光照进了这个憋闷了许久的茶室,"你总是这样,对别人存着不实际的美好幻想,却忽视了人的欲望......当初你没有一剑刺死我,现在得到的教训还不足够让你清醒过来么?"

云照水木然地离开茶楼,秦蔚潭立在窗前见他一步步消失在上京的秋景里,希望通过自己的话让他就此收住,不要把自己没有信守诺言的事纠缠到朝廷里来。
可是秦蔚潭没能如愿。
云照水是怀揣着吏部尚书张从德、户部尚书方庚的推举折子见的皇帝,最终通过自己的一番道理成功让皇帝答应任命他为户部主事,进入了这个复杂的官场,默默地开始了与秦蔚潭七年后的重新一轮较量。
此时秦蔚潭还不知道,当他收回目光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街那头路过的一顶暖轿,正是瑶台刚从兵部侍郎彭兴和那舞剑回来。
秦蔚潭的唇角缓缓扬起了弧度。

 

 

第15章
瑶台半路上唤了自己的丫鬟,让她去为自己买胭脂水粉。小丫鬟依旧选定了大树下的那个摊子。
精心挑选了不少脂粉,小丫鬟把怀中的钱袋掏给摊贩,道:"不用找了。"
话音还未落,不知从哪冒出个青壮,伸手就来抓那钱袋。
小丫鬟一急,赶紧向摊贩求助,那摊贩手疾眼快,抢先一把将钱袋夺到手心,另一只手接上青壮伸来的胳膊。
两人这一较量都知道彼此不是泛泛之辈,此时青壮后又闪出一个帮手,摊贩见状再不能耽搁,冲那丫鬟一皱眉闪身就跑。
两人赶紧在后面追赶,可惜摊贩脚下灵活,路上又有往来的行人,追过几条街道就不见了影踪。
幸亏那丫鬟没跑了,不过将她带到许琨面前的时候,丫鬟嘴里已经溢出一道乌黑的血痕,显然是早就藏了毒药。
许琨急得来回踱了几圈,叫来一个手下,凝神道:"你再将那天听到的话详详细细说一遍。"
那手下正是当日在瑶台门外探听的人,他又把所听复述了一遍,费力想了想,又道:"属下好象还隐约听到一句结拜之类的话......"
"结拜?什么结拜?"许琨追问。
"兄弟结拜,姓伍的......"手下拍着脑袋努力回忆着当天的只字片语。
"姓伍的,结拜......姓伍的......"许琨反复念叨着,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忽然大惊,脑子里轰隆一声,"不好!"

瑶台刚回红绡楼不久秦侍郎就到了,秦侍郎是红绡楼的常客,平时没什么喜好,把俸禄都抛在了青楼。二人有段时间不见难免滚到床上颠鸾倒凤一番。云雨过毕,瑶台伏在秦蔚潭身上,纤长的手指在那布满疤痕的胸膛上一道道描绘着。
"我喜欢有疤的男人。"
秦蔚潭支起身,把人顺势揽在怀里,慢条斯理道:"所以彭兴和那些军武出身也很合你的胃口。"
"你在吃醋了?"瑶台见对方随之一笑,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你才不会吃醋,连做方才那种事的时候都那么清醒。"
秦蔚潭将人翻在身下,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哪种事?"
瑶台还未答话,对方抚过她的柳腰再一次进入了她。
"我有不清醒的时候哦......"一边温柔地动作一边浮起笑容,并不孔武的身体却很结实,带着隐含的力道,像体内蛰伏着一只强大的野兽,"......本来是要结果他,却失控了......"
手掌似有魔力一般,所到之处慢慢燃起了火,不能否认,秦蔚潭确实是撩拨女人的好手。瑶台兴奋地抓住对方的双臂,迷醉着呻吟:"我倒很想见到你失控是什么样子。"
"那会很可怕的,你最好还是不要见到。"秦蔚潭托起瑶台的头,在对方耳边体贴低语。
一室旖旎春光,街道上的响动让瑶台略微不安,自然逃不过秦侍郎的眼睛。
"他们是来抓你的。"秦蔚潭点着对方的樱唇打趣道。
"秦大人,你倒说说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两人接着缠绵。
结束了长吻,秦蔚潭仰头想了想,神秘一笑:"因为你是亘国来的奸细。"
瑶台第一反映就是推开他,坐在床尾不可置信地盯着对方。
"秦大人,你别跟小女子开这种玩笑。"
秦蔚潭不禁哑然一笑:"瑶台,何必那么吃惊,我早就知道你的底细。"
"你到底想干什么?"瑶台头一次切身发现一向温文的秦侍郎如此可怕。
"放心吧,我若是想捉你早就动手了。你知道我也在对付明非,所以我们是朋友......"秦蔚潭温柔地将衣服披在瑶台赤裸的胴体上,令对方不自觉冷颤了一下,"我只是想问问,袁旭是什么身份。"
瑶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进你楼阁的人我可全记得,你还想瞒我么......"见瑶台还是犹豫,秦蔚潭揽住了她的香肩,在耳畔印下一吻,"你放心,我会帮你们逃出去。只要明非败了,其它的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老鸨再怎么阻拦也无法挡住锦衣卫,当一群人硬闯进来的时候,引起幔帐内众女子的尖叫声。
床正中半敞着里衣的嫖客倒不惊慌,左搂右抱耐心安慰着受惊的美人们,充当了护花使者。

朝廷整肃风纪,秦侍郎有伤风化在妓院寻欢作乐被当场捉嫖,后果就是第二天被皇帝勒令其修身反省一个月,不许上朝。

云照水回到吉王府的时候,袁旭早已经在府里不耐烦起来,他打从上次偷着出去了一次,云照水就再也不让他有机会往外溜,吉王府的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充当了一层层的屏障,一出院子就被挡了回来。
云照水心事重重,进来就抱紧了袁旭。
袁旭一天的抱怨都随着对方的这个举动飞走了,他刚咧开嘴笑,又觉得不对,担心地问:"照水,你怎么了?"
云照水把头埋在对方的胸前,不知怎么的产生一股愧疚。
"袁旭,你愿意陪我住在上京么?"
"好啊,住多久?"
"......不知道,也许会很久。"
袁旭眉头挑了起来,上京可不是适合两人长久居住的地方,他们不习惯那些灯红柳绿和纷繁交错。
"你那件事......需要很久吗?"
"恩,也许会抽不出身。"
袁旭拉下他的胳膊,面对着他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云照水无力地摇头,想了想才把犹豫了半天的话挤出口:"你是不是......先回家,我办完事后去找你?"
"不行!"袁旭一口回绝了,"我才不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
"袁旭,你出来这么多年,你爹和你大哥肯定很想念你,况且在上京我怕你会有危险。"
"他们只管扩充家业,心里根本没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非要撵我走,危险算什么,我又不怕。"
云照水注视着这个陪伴了自己走过黑暗的爱人,满心的感动。
"我跟皇帝请了官职,要依照律法给秦蔚潭定罪......"
"对他就得用拳头,你若是想杀他,我现在就去帮你杀了,何必这么麻烦。"袁旭说着就要往外冲,秦蔚潭一个文人,杀他是手到擒来的事。
云照水赶忙拉住他,连连摇头:"天子脚下擅杀朝廷命官,你这样也是要治罪的。"
"杀了他我们就跑,反正我们本来就是浪迹天涯。"袁旭一点都不在乎。
"不行......而且,还有边境的战事不能耽搁,得尽快帮助明将军......"
袁旭一听他说战事又开始头疼:"好啦好啦,总之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别想赶我走。"
"好......"云照水拉住他的手,与其十指交错,传递着彼此的温暖,"我也不会离开你。"

 

 

第16章
琴音打断了两人的温存,悲哀的旋律在夜空徘徊,像是为谁奏出的葬曲。
袁旭气呼呼地叫:"这是谁啊,跟鸣丧似的!"好好的气氛被它搅了。
云照水眼色变了变,命令袁旭乖乖等着自己,又把人关在屋子里了。
曲音正是从吉王的房间里发出来的,云照水在门外听一会,调子和缓了才敲门进入。
"照水......"吉王见他来了,悲苦之情冲上心头,双手置于琴上却难成曲调,"方小姐她......"
云照水走到他身边,见韩静肩膀一颤一颤似在抽噎,拍着他的肩长叹了一声。
"他们说方小姐是被鬼魂缠上了......念经施法全不管用......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已经......"韩静再也说不下去,从湎水回来就听说方小姐病了,本以为养养就会好,待他去看望时,方家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弥漫着烟气,也贴满了咒符。
他就在惊讶中见了方正雁最后一眼,那个温婉的方小姐就这么去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对不住她......我和明非,我们......"
指尖在琴弦上拂勾,古琴像有生命力般挥洒出清音意韵,将韩静的心神从自责中带了回来。云照水拉着韩静的手在那古琴上轻拨,"峥~"的一声幽音飘散到空中:"王爷,逝者已矣。把曲子奏完吧,方小姐在路上想必希望听到她喜欢的琴音。"
云照水又带着他压了几弦,韩静渐渐弹找到了方向,拨开乌云眼前开阔,琴音如小桥流水,明媚春光,他要让这些陪伴在方小姐的左右,引领她到达那个世界,望她在那里能生活得快活无忧。
云照水静静站在一旁,回殇承载着道不尽的悲欢离合、千年沧桑,将弹者的故事寄托在琴中,在空中盘旋回荡。
韩静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弹奏中,待一曲完了,回味半晌......忽然一惊,立即跳了起来。
把琴托在手上必恭必敬地递给云照水:"方尚书托本王将回殇物归原主。"
按说回殇应该随方小姐下葬才对,韩静本以为云照水会推却,还为难要怎么说服他留下回殇,却不料云照水痛快地接了过来。
"我记得第一次看到方小姐,是先听到他的弹奏。先帝那天高兴,把尘封了五年的回殇赐给了她,她弹得那样好......后来先帝把我叫过去了,那是我第一次离父皇那么近,才知道离他那么近会很害怕......"韩静和云照水对坐,将当年的事倾诉给他,除了云照水,他不知道应该跟谁诉说。
"父皇问我愿不愿意娶那个女孩做我的王妃,我那时候只顾哆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向明非求助......明非他垂着头不理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不愿意......可是父皇那种人,是不能让别人说‘不'的......当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点头了......"
"后来父皇好象是看出了明非不高兴,就说我年纪小,等长大了再完婚......我和方小姐的婚事就订下了。"
云照水细心聆听,时不时点点头,他知道这是先帝钳制人的手段,隆佑帝的统治到现在仍左右着这个国家的命运,正因为他手腕太过强硬,才葬送了许多无辜人的一生。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明家早就发过誓,要誓死效忠朝廷......挪用银子的事肯定是被逼的!皇上为什么要跟他过不去?还是说秦蔚潭非要......非要......"韩静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说,虽然明非一直在担心,但是他丝毫感觉不出来秦蔚潭的那种心思。
"王爷不必忧虑,皇上登基只有两年,手中权势尚缺,秦蔚潭只是帮他揽固势力,明非那边......放心吧,不会有事。"
云照水这一劝说韩静才放下心来,虽然他知道这些人都在隐瞒自己什么,但是云照水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一番劝导下来,云照水出去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
把琴放在桌上,云照水向床上望了望,奇怪地没看到人。又在屋里仔细搜索了一番,人影都没有。
"袁旭?快出来。"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只有那支蜡烛一滴滴流着泪。
云照水又静了一刻,走到外面去问守在四周的侍卫。
那些侍卫都摇头不知,云照水皱起眉,让人把管家叫来。
那老管家起先也说不知道,云照水神色一变:"老伯,你不要瞒我,吉王府的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身手,袁旭自己跑不出去,别人更别想闯进来,除非是你们把他藏了起来。"
老管家见瞒不住,才支支吾吾道:"云公子,不是老奴故意要瞒你,你那个朋友身份实在可疑,是许将军命老奴将人带过去的。"
"带去了哪里?"

此时袁旭正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子的同样不起眼的一间屋子里喝茶,他翘着腿来回颠,显然不耐烦了。
"喂,到底谁要见我?!"
话音刚落,一个健硕的中年人迈进来了。
"许将军。"带他来的侍卫冲中年人行了一礼,那姓许的将军让人退了出去。
袁旭摸着下巴眼神越来越凌厉,许将军?那群该死的锦衣卫的头头......
许琨上下打量了袁旭一番:"让二殿下久等了。"
"什么二殿......"袁旭话到一半就噎在了喉咙。
"陈元旭,瑶台那里已经招了,你就别再装了。"
"她人在哪?"袁旭一把揪住了许琨的前襟,"我要见她!"
许琨屹立不动,肃然道:"只要你把知道的招出来,本将军自然让你们见面。"
袁旭"哼"了一声放开他,接着坐在椅子上喝茶。"我要先见人。"你这种把戏哄别人可以,可骗不了我。
许琨面上一紧,冷声道:"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有什么阴招尽管来,听说你们诏狱里就会发明些变态的玩意儿,我不介意一试。"
许琨脸色发青,刚要唤人给他点教训,已经有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那侍卫在许琨耳边低语几句,许琨听罢挺直了身子:"既然你不说,只好换个能让你开口的人来问你。"
袁旭摔了手中的茶盏,一脚将桌子踢翻,碎成零零散散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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