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半倚楼 第三部 沉沦----唐尸
  发于:2008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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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回事?"秦蔚潭平了平心绪,冷冷问道。
对方冷静的架势让老侍郎错认成了多年前的秦驸马,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秦驸马,老夫知道你们冤枉,只怪当初老夫贪财,见了几箱铜臭就动摇了......他列出了名单,老夫就按上所列在皇上面前挑拨......老夫知道错了,老夫也是寝食难安......秦驸马,饶过老夫吧......"
"是谁指使你挑拨的?!"
"是......是......老夫发过誓,老夫收了他们的银两,不能说,否则他们又会来杀老夫......老夫......"
秦蔚潭拽过他的衣领,眼里带着摄人的冷漠与寒意:"到底说不说?!"
"老夫已经发了誓,不会说出他的姓名......秦驸马,老夫愧对你们,老夫这些年只是苟活于世......苟活于世......"
秦蔚潭见他执意不说,从腰间掏出了匕首,在他喉间划出一道血痕,匕首抵住皮肉:"老大人,你要是再不说可真要去见秦驸马了......"
老侍郎倔强地闭上了眼,不能说的绝对守口如瓶。
看着老侍郎坚持自己的态度,秦蔚潭面色一狠,匕首切了进去,血一道道涌了出来,秦蔚潭想一下子取了他的性命,手下却没有了当初的果断。
他突然甩开了匕首,咬着牙道:"滚吧!滚出上京!"
老侍郎以为自己性命不保,拿出名单只是减轻死前的负罪感,想不到秦蔚潭关键时候竟放过了他,赶紧滚爬着逃出去了。
秦蔚潭抓过桌上的宣纸蹭着手上的血迹,嘴里不停嘟囔着:"真脏......照水会怪我的......一定要擦干净,不能让他看见......"
当抓过那片写满人名的纸张时,他突然愣了一愣,又将纸仔细盯了片刻,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人的字迹肯定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第31章
接下来的日子新法推行的还算顺利,渐渐接近年关,战场上终于传来好消息,皇帝韩业亲自指挥上阵,经过周密探察,终于发现了陈元贺偷进的部队,双方在歧山进行了激烈的战斗,许国军队因为皇帝指挥得力,大败进犯军队,陈元贺仓皇而逃。皇帝韩业立即派人围追堵截,终于活捉到了陈元贺。
那些追到前线的官员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护送着皇帝陛下风风光光的回京来了。
为了赶在年前回京,大军未做任何停留,韩业经过这次战役,浑身多了王者的气度,带着胜利者的笑容一路接受着百姓的膜拜,现在的他让众人刮目相看,再也不是只知道享乐的皇帝了。
囚车中的陈元贺俨然成了焦点,被押在了高头大马的韩业后面,引来百姓唾骂,韩业更为得意。
军队行到上京,远远的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头,原来百官早就得到信息,纷纷出来恭迎皇帝回朝。
百官看到皇帝归来,恭敬地一抬眼,有的差点背过气去,韩业依然是一身战袍,袍上还带着战斗的血迹,但脸上多了一道深深的伤疤,从右脸斜划了过去。
有的官员张大了嘴,惊的忘记了跪在城门外的目的。
韩业倒一点也不在乎,相反把这当成了自己炫耀的标志,骑在马背上一抬手,让众人平身。
可是官员们一个都不起来,韩业一皱眉,命人先将犯人押进天牢,自己则留在城门外耐心对付那些大臣。
大臣们早就拟好了奏折,一份份呈了上来,韩业下了马,从那一堆折子里随便抽了一道,眼睛一扫就知道了大概,果然不出所料。又陆续看了几道,折子的内容都是一致的:参劾秦蔚潭。
折子上的理由倒也充分,秦侍郎利用新法煽动百姓诬告官员,蓄意陷害。
韩业托起了下巴,看着那些大冷天跪在地上的官员,把事先的计划讲了出来。
"秦侍郎擅用职权,朕一定会严惩,还众爱卿一个清白,但当下确实有百姓对爱卿们有不少误会,依朕之意,众爱卿可到各个州县任职,多加历练,朕为爱卿加双倍薪俸,但每年要向朕呈报所辖地域情况,成绩显著者回朝做官,届时百姓也会欢迎,众爱卿以为如何?"
大家被皇帝的话噎的一个字都吐不出,这才知道皇上是要大换血,好日子终于到头了,纷纷泪流满面,痛哭不止。
韩业是挤不出眼泪的,也只好悲天悯人地直叹息。
这君臣情深的画面一直延续到傍晚,百官还心有一丝希望,希望皇帝能念在多年为国的份上让他们留在京城,但韩业只指定了几个重臣,大多数都没逃过这次外调。
天色渐晚,韩业早就不耐烦了,正扶起一个老泪纵横的大臣,就见有个太监从城里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边跑边喊:"皇上,皇上--"
韩业咳了一声,背过手去,沉声道:"什么事?"
那太监赶紧奔了过来,喘着气禀报:"陈元贺......他......死了!"
"什么?!"韩业一听拽过他的领子,"你说陈元贺死了?!"
太监连忙点头,皇帝甩开他一脚踏上马匆匆奔往城内的天牢去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只有半天功夫怎么人就死了,赶紧问那报信的太监:"他怎么死的?有谁进过天牢?"
太监被皇帝的军队甩在了后面,咳着呼进去的烟尘哆哆嗦嗦道:"只有秦侍郎......早就在天牢那候着了......人进去他就进去了,等秦侍郎一走,人就死了。"
"秦侍郎?他杀陈元贺?怎么可能?"众人更是诧异。

傍晚的风刮得最强,呼啸着钻进大街小巷。
云照水进屋的时候,风几乎把红烛吹熄了,一双手及时护住了将熄的蜡烛。云照水关上门,北风被挡在了门外。
红烛映在那只粗糙的手上,勾画出了明晰的线条。
秦蔚潭收回了手,眼睛还停留在那对流泪的红蜡烛上。
"你回来了......"
云照水没有回答,对方的衣着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秦蔚潭笑了笑,接着问道:"有没有见到韩业?有没有参我一本?......你的参奏抵的上十个百个大臣......"
面前鲜红的吉服格外刺眼,云照水攥紧了拳头,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发颤:"为什么要杀陈元贺?!"
秦蔚潭站了起来,一身喜服的他却并未给人带来半分喜庆之意,他依然扬着神秘的笑容,顽皮似的挤了挤眼:"自然是为了把你和袁旭拆开......"他伸出双手,两只食指在空中交叉,然后迅速地划开,"离得远远的,让你们俩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笑的太过猖狂,以至于缓不过气来,呛得自己背过云照水不停地咳嗽。
"咳咳--这下袁旭要代替他哥哥的位置了,你去找他也没用......你们不可能了......咳咳......"秦蔚潭擦干嘴上的腥甜,将满是液体的手掌藏于袖中,这才缓缓回过头来。
两个人隔着一对红烛,彼此凝视着。
秦蔚潭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憎恶和愤怒,那双一直清明的眼睛,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染上了浓浓的墨色。
"你恨我吧?......想让我死......那我就去死,我会如你的愿......"心口上那道疤又在疼了,这几乎成了他的老毛病,时不时都要犯上一回,秦蔚潭弯着腰一步步绕过烛台,停在了云照水的面前。
云照水看着这样的他,已经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或者已经不需要拿他怎么办了,因为外面响起了士兵的脚步声,他无数次告诉自己的,提醒过自己的,自己的目的......终于要达成了。
"照水......"秦蔚潭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那张脸笑起来嘴角中是带着迷人弧度,这个时候却认真地在自己眼里找寻,"你眼里有我么?......我怎么一直找不到......不对,我看见了,都是我,都是我......"秦蔚潭就这样笑了起来,颇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当看到对方眼睛里只映有自己的时候,他感到格外欣喜,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好象没有比这更令他高兴的事。
云照水狠狠盯住对方,决绝地闭上了双眼,拒绝再睁开。就他眼睛闭上的那一时刻,秦蔚潭僵住了笑容,泪唰地就下来了,他费力地想接着笑,嘴角扯了扯,忽然张开双臂将对方死死揽入自己怀抱。
云照水没有挣扎,他任凭对方动作,既不反抗也不服从,只是警觉地听着远近的脚步声,还有士兵的吆喝。
秦府已经被包围了。
秦蔚潭因为变法一事得罪了许国大小官员,那些官员需要另找庇护伞了,既然秦蔚潭已经不再为他们谋得利益,只好换成别人代替,这已经形成了一成不变的规则,谁也逃不脱。
秦蔚潭就想这样一直沉浸下去,抱着最重要的人,这是自己最大的满足。
十年......
十年的光阴......被白白浪费了。
在那些日日夜夜,想着逃离的日子,从来也没有想过......原来,相处的每时每刻,都是那么难得......
"照水,变法成功了......我也死了......你就好好地过日子吧,自在地活着,或者......找个照顾你的人......一辈子和你不分离的,不会伤害你......"秦蔚潭的话断断续续,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但自己还在不受控制地念叨着,"等我死了,你也不要恨我了......我不值得你去恨......"

 

 

第32章
秦侍郎被押进天牢,皇帝一气之下将他关在了最靠里的阴暗牢门,那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连牢门的铁栅栏都有碗口粗,纵然是神仙都逃不出去。
皇帝坐到临时为他搬来的椅子上,隔着冰冷的铁栏看着那个合作地被铐上手脚的人。
"蔚潭,杀了陈元贺,你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么?!"遣走了众人,韩业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地在原地打转,"我本来要同亘国讲条件的,你--"
"我不管。"秦蔚潭理了理大红喜服上的褶皱,靠着墙坐了下来,他望着铁窗外阴暗的天空,话语满是淡漠。
"是!你做事总是不管不顾,那个袁旭的事杨定已经告诉我了,他的身份别以为我不知道......纵使他不适合云照水,纵使你为了云照水的以后着想,你这么做,只会让云照水更加恨你。"
秦蔚潭听他这样一说反倒笑了:"这样不是很好么?他恨的人死了......他便不会伤心。"
"蔚潭!"韩业扒着栏杆大吼起来,"你这个傻子!你不是打算和阿静过一辈子么,你若是当初杀了云照水,何必得罪这么多人?说不定现在早就解决了明非,与韩静双宿双飞了!"
"我以为他死了......既然死了就不能挽回,只有向前走......可是我却失而复得了......"秦蔚潭悠悠道。他一双眼睛转向皇帝,郑重地盯着他:"韩业,照水为许国变法,除掉我也算是为民除害......你应该感谢他。"
"你是想让我放了他么?他毁了你!我的诏书上明明写的云照水全权负责推行新法,你为什么篡改我的旨意,改成自己的名字?!"
"哼,你牺牲他的性命......那不就相当于要我的命?你现在急什么?"秦蔚潭轻蔑道。
"蔚潭,你变了......变得跟云照水一样优柔寡断,一个阿静还没让你吃够苦头么?......牵挂一个人,有什么好处?看看你被云照水弄成什么下场,那些官员个个嚷着要朕把你凌迟,连朕都救不了你!"
再怎么在天子面前得宠,皇帝也不得不让步,因为那些官员还掌控着太多权利。
"什么时候行刑?"秦蔚潭倒是很坦然。
"我会拖到年后,春季再执行。我一定要让云照水亲眼看着,一眼都不许眨!"韩业咬牙切齿道。
秦蔚潭忽然回过身,带动手脚上的铁链哗哗直响,他危险地盯着对方,话语如寒冰般摄人:"你--敢--!"
韩业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一下子瘫到了椅子上,他不由道:"你那邪门功夫还在练?你想逃出去?......你逃不出去,从来没有人从这铜墙铁壁里逃出去过......你不能逃出去,否则那些官员以为我放了你,朕无法交待......朕现在就能杀了你!"
秦蔚潭在朝的时候,那些官员被压制着不敢怎样,现在秦侍郎一倒台,就是把手上的权力移交到了皇帝手中,皇帝没有把握马上就能轻松驽驾他们,所以现在只能迫于压力杀掉秦蔚潭,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时期,否则那些官员肯定会闹事,到时候就不可收拾了。
秦蔚潭冷冷一哼,又把头转了回去:"韩业,你不是一早就打算杀了我么?到现在还犹豫什么?你是个皇帝,不需要朋友。"
"蔚潭!你总是把我说的那么残忍,你如果没有把事情做的这样极端,我肯定会保住你的命。"
秦蔚潭讥笑道:"不做的这样极端,你的变法能成功么?韩业,不必同我说谎,你骗不过我。"
"好,好......既然这样,朕无话可说。朕会留云照水一条命,把他送得远远的,满足你的愿望!你就等着行刑的那天吧!"韩业说完甩着袖子大步离开。
蔚潭,你何必把事情挑的这么明了,把彼此的面具挑下来,不觉得尴尬么......

秦侍郎被押往大牢,整个秦府顿时又安静下来,现在诺大的府宅里只有云照水一个人,伴随着门外呼啸的北风,屋内越发寒冷而寂寞。
云照水伸出手撑住桌面,想给自己一个站立的力量,但最后还是疲累地坐了下来,按照往常这个时候自己早就睡下了,桌上有一碗炭火畏着的药汤,时间长了,炭火渐渐灰熄,最后消失了温度,那碗汤也冰冷下来。
果然不喝这个就睡不下么?
云照水想自己终于可以不用靠喝这来逃避秦蔚潭了,纵使睡不着,也不用逼迫自己伪装下去。于是他来到床前,想这样躺下,手下却摸到了陌生的衣料。
那是一件崭新的喜服,与秦蔚潭身上穿的一样,都是绣有精致花纹的新人吉服,都红得刺眼。
床上还整齐叠着大红的被褥,最上面是一对并排的绣枕,都规规矩矩地摆放在这里。
云照水突然感到莫明的压抑,他一把扯掉了床里贴的大红喜字,让那片碍人的纸张飘扬在空中,落到冰冷的地面。
红烛燃烧着,没有人剪灯芯,溢出了一滴滴的泪。
云照水静静坐在床边,对着那两支流着红泪的蜡烛愣了很久,久到蜡烛终于燃烬了,挣扎着失去了光芒。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云照水坐在黑暗里,他知道自己睡不着了。然后听到有声音响起,是鞭炮声,接着陆续有声音加了进来。
劈啪劈啪声音连成了一片,燃起的鞭炮把外面的天都染红了。
云照水奔出屋子,来到街上,就见一群群的孩子高兴地奔跑着,蹦跳着高叫:"过年啦!过年啦!"
孩子们手中执的烟花映在那些红扑扑的稚嫩脸颊上,甚是可爱。
过年了?
原来已经是春节了......
自己早就忘记了。
在忙碌中忘记了很多事。
居然忘记了新年......
还忘记了曾经答应过他......与他成亲。

 

 

第33章(完)
即使是在最阴冷的牢狱,也能感受到新年的喜庆,因为犯人们能得到一顿比平时好些的饭食。
雪也下得最是时候,从晚上就渐渐落下来了,到了白天还没有止歇。
秦蔚潭一直是那么坐着,不睡觉也不吃饭,只是透过高窗望着飘满雪花的那块天空。
好多年了......
好多年前也是这样,下这样的雪,在这样的牢狱。
那时候很暖和,那温暖早已渗进了心里。
秦蔚潭回忆着泛起浓浓的笑容。
我早就知道,我的黄泉路上很温暖。
正在他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牢门外响了,然后是脚步声,一步步渐渐清晰起来,秦蔚潭竖起耳朵,听着熟悉的脚步越来越近,他兴奋地向门边挪,手脚上坠的沉重铁球牢牢地定在地上,韩业为了防止他逃跑,又为他多加了刑具,现在他只能费力地一点点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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