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同人〖卷三〗吴钩冷----冷兰
  发于:2008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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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落座,无情眼波微动,他道:"小侯爷说笑了,这呆是呆了,老老实实就只怕未必。就说这一早上,小侯爷去把酒临风阁面见了三个人,这三个人,其一是蔡京府的龙八太爷,龙八太爷离开时面有喜色,世人都道小侯爷与蔡相不和,如今看来却是未必。一个是江北义军之首石笑天,石笑天在江北一带收编梁山流寇,声势直追昔日连云寨,为人豪爽大方,仗义疏财,只怕这疏的也是有桥集团的财罢。还有一个是有桥集团的蔡掌柜,这蔡掌柜替小侯爷打理北五省的生意,与金当朝权贵交好,这一年来小侯爷是愈见长袖善舞了。"
"你不是连山庄的门都没出过么?"何以他在门口设的那三道暗桩,一点消息都没给?
无情笑了一下,这一笑,他眼中却是灵动的暖意,"小侯爷,莫忘了,无情是有兄弟手足的。"


雨初歇
方应看立于院中,袖手看那落了一地的残红,道:"着人准备弓箭,若有飞鸟过,直接射了。"
任怨垂袖:"是,小侯爷。"
"等等",桃花树下小侯爷笑得唇红齿白,风雨摧折的桃瓣飘落于他的白衣上,如血殷红。
"既然神侯府的人那么有闲,那么,就给他们找点事做吧。"

神侯府
春阳透过窗楹,桌上正摆着一纸芦雁笺。
那是方应看方小侯爷送来的礼,大礼。
追命仰了一口酒,眼中风霜之色更重,"六分半堂当日拼了死,原来护的不过是个李鬼。"
铁手笑了一下,他的笑很稳,让人心定,"狡兔尚有三窟,何况是蔡京那个老狐狸。"
诸葛小花,沉吟道,"按方应看这信上所说,金使此来为的是勘探我京防虚实,甚至已绘有地图。这件事,可儿你可打探到什么。"
白可儿道:"此事我已打探过,前几日金使曾去过城西蓝裤子胡同的集市,这蓝裤子胡同附近住着的多是城防军的家眷。"
诸葛小花继续问,"哦?他跑集市去作甚?"
知道诸葛先生在考教于他,白可儿挠了挠头,道,"集市,正是天下打探消息的好去处,即且城防军的粮饷多寡也可从市井繁华与否窥之一二,可儿,认为,确实有可疑之处。"
最后的声音却低了下去,诸葛小花道,"不对。"
白可儿的脸有些红了,"这个,这个,不对么?"
诸葛小花却笑道:"可儿,你记得,若觉得自己是对的,就要坚持大声说出来,却不要将自己的看法强加与人。其实你的看法很好,不要被人一追问就不敢说了。"
白可儿点头受教,诸葛小花又道,"游夏、略商你们二人即刻启程,绝不可让金使离开宋土。"
冷血立于窗下,散乱的发遮着他的眼,那一向冷锐的眼中有关心,有忧心,他道:"方应看此人城府太深,恐防有诈,二师兄,三师兄此去要小心。"
铁手朗笑道:"纵然有诈,此事我等却不能不管。"
追命笑着站起身,道,"小师弟,这京师就劳你照看,我先行一步。"
长腿一迈,便已推门而去,看着追命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冷血不语,他点头,这便是承诺。
铁手也拱手自去。
这些孩子入他门下,如今都能有独当一面的担当。
诸葛小花点头,目中有嘉许,却也寂寞。
他同时代的人在这个江湖所剩已然不多。
天下英雄出我辈,却难敌一入江湖岁月摧。

真定府
知远县路主簿坐在一辆敞了篷,四面透风的马车上。
同是食皇粮,拿俸禄的官,有人香车宝马,鱼翅熊掌,有人旧衫破车,吃馍啃馍,同人不同命。
清贫的不一定都是清官,路主簿是个爱钱爱权的人。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便是为了发财,当官便是为了掌权。只不过像他这种不入流的从九品官吏,又在知远县这种挖地三尺也难有一二两油水的地方,想当贪官都少点资格。
不过他眼下却有了个飞黄腾达的机会,许是初一到观音娘娘庙烧的香果然有效,他前几日因缘际会拜到了一尊大佛。
前几日中书省尚书李大人的最宠爱的二姨太的小舅子生了病,而他很狗屎运的受托将病人送往真定府。
那尊大佛此刻就在他这车中。
马车颠簸了一下,马车内传出几声咒骂声。
"他姥姥的",许是想到这荒郊野岭骂也无用,车中人骂了几句,接下来的语音便低了下去。
大佛么,脾气大点是应该的,路主簿骑于瘦骨嶙峋的马上,掰了馍,用牙咬着,悠悠的想道。
前方松树下却已倚了一人,手中持了个酒葫芦,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有趣的看着他啃馍。
路主簿心内转过无数月黑风高拦路抢劫的话本,当下颤声道,"壮,壮士,在下实在身无长物,这馍您要看得上......"

馍?追命笑了起来,"知远县主簿路听涛,年三十九,屡试不第,后因侍母至孝得特奏名为官,平生虽无大善,亦无大恶。"
那男子身上衣着寒酸,脸上有落拓之色,一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却让人觉得温暖。路主簿立刻就有了好感,将馍收回怀中,拱手道:"兄台原来识得在下,不知兄台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追命道:"路主簿可知车中之人是何人?"
何人?"呃,中书省尚书李大人的最宠爱的二姨太的小舅子。"(冷:偶真的不是在混字数)
追命笑意更深,"光禄大夫,是这样么?"
马车中的人突然笑了一声:"四大名捕你排第几?"
那声音慵倦,杀气漫卷。
追命似呻吟了一声,"原来是你?"
车中慢慢下来一位男子,却正是绝灭王楚相玉。楚相玉缓缓解开身上的锦袍,露出黑衣劲装,更显英华内敛,只是岁月的风霜已在他的眼角留下了痕迹。"满身风霜,一口酒,一双腿,你是四大名捕行三的追命。四大名捕,无情与铁手我已交过手,果然是好敌手,现在,到你了。"
"你,你--"路主簿看着车中的大佛变作夺命修罗,以指尖指了,五尺虎躯风中凌乱。
"放心,我楚相玉不会对一介书生出手",楚相玉淡淡扫过他一眼,看向追命道,"倒是你,要小心了。"
追命仰了一口酒,楚相玉是他生平罕逢的劲敌,他眼中光芒却更甚,他期待,习武之人得如此高手交锋怎不让人期待。
"方小侯爷果然好手腕,竟然能让昔日唯我独尊的灭绝王楚相玉也为他效命。"
楚相玉道,"我昔日欠他救命情,允诺还他三件事。第一件是在江南烟花如梦阁出手对付无情。能杀就杀了,杀不了,为他阻上一晚也可。第二件是在三日前杀金使,夺京防地图,你放心这地图决不会流落外邦,最多是来日方小侯爷兵临城下之用。"
追命道:"谢。"
"第三件就是便是此阵了,此战过后我再不欠他。崔三爷,请。"
追命一颔首,腿一抬,迎面踢到。
楚相玉拔刀,刀判生死,势夺命。
追命连踏几步,口中酒如箭,楚相玉不敢硬接,冷笑一声,退。
那辆破旧的车不堪点点酒箭之力,坍塌。
追命在那漫天飞舞的碎屑中揉身而上,他抢攻。
楚相玉身形在空中突然一折,刀锋顺势而下,追命一击不得,身法已用老。
楚相玉目中似笑了一笑,高手过招胜败只在一瞬,他等的便是这一瞬。
那一刀离他的腿不足一寸,追命却无力踢出他的腿。他眼光一冷,骤然张口,口中酒箭再出,那口酒化作漫天花雨,向楚相玉电射而去。
楚相玉身形微闪,突觉左眼一痛,鲜血披面,他大吼一声,战意更狂。手中刀不停,直劈而下。
朔风烈,尘沙扬,杀气重。
这一刀追命看在眼中,避不得,闪不得。

拦住刀的是一双手,铁手一拳击到。
楚相玉刀锋一偏,刀势未竭,夺的一声没入土中。
铁手伸手挽住追命。"三师弟,你没事吧。"
追命朗笑道:"二师兄若晚来一步,我这双腿便算交待了。"
二人相视而笑,均未再出手。
楚相玉缓缓拔刀,刀锋指地,"铁游夏。"
铁手抱拳道:"灭绝王"。
楚相玉道:"铁游夏,没想到我还未死吧。你与追命并肩一块上吧。老子今日一并送你们一程。"
铁手道:"铁某当日有幸与灭绝王一战,那一战,委实不公,铁某出手却是职责所系,甚是对不住你。"
楚相玉大声道:"好,你我今日再战过。"
铁手笑了一下,道:"只是今日再战已无意义,楚兄欠他人恩义不是已然偿还?"
楚相玉缓缓道,"不错。"
追命神色一变,"调虎离山,糟了,大师兄。"
楚相玉挑眉笑道:"二位就算此刻赶回去也是无用,方小侯爷只怕已然做完他想做之事。"
"楚兄,来日有缘再见",铁手一拱手,转身就走。
残阳如血,沙丘如舟。
这男子的背影很直,在荒原上迈开的步伐很稳,这一双足天下间又有何处不能去。
追命赶上几步,与他并肩。

日落,月起。
路主簿躲于马腹之下,从怀里摸出那块馍,送入嘴里咬着。
抬眼却见楚相玉依旧负手立于风中。



章五 镜里花谢

"此琴名玉壶冰,琴声如冰似玉,请无情兄赏玩。"
无情接琴,置于案上,十指一挥,琴声清越隐隐杀伐之气。
方应看含笑看了,皎皎十指,似彼佳人。
这样的十指若能握在手中,那滋味也是极好的。

夜 凉
月华悠悠,红烛眷眷。
清风吹动书页,窗下一人儒生方巾,白衣清俊,红烛的光映着他英气的眉,一双眼却是出奇的端静凝锐。
更漏声静,无情自书卷中抬眼,道:"小侯爷"。
一杯暖茶被送与他的指尖,眼前方应看方小侯爷那张桃花脸笑意盈盈:"无情兄,夜已凉,且饮杯茶暖身。此茶来自闽中,难得的是入口虽苦,却有回甘无尽,如人间之情。无情兄且尝尝。"
"小侯爷,夜深了",指尖的温度直渗心底,无情敛眉,下的是逐客之令。
红烛的微光下,方应看似伸指弹弹座下的鸳鸯戏水红绫锦缎,笑道:"确实不早了,无情兄请歇息吧。"
他说着请,却没有一点要起身离去的意思,无情举杯饮茶,淡道,"小侯爷明日开始吧。"
方应看讶道,"什么?"
无情道,"当日你和我交换之条件,我为你解绢帕之密,得有桥与江北义军之助。是时候了。"
方应看慢慢挑眉,唇角笑容邪魅,"于是,我当日提的那条件,无情兄也允了。"
暖茶入喉,冷却仍是冷,无情冷笑,"小侯爷当真不知道死字如何写?"
方应看笑,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情操大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风吹动满院花香,冶艳春色中一抹白衣清寒,无情转动轮椅,前方已有人引路。
任怨道:"小侯爷已候成爷多时,请跟我来。"
行至一处回廊,已可闻水流之声,廊上立着数位女子,一色白衣,见了任怨施了一礼:"任爷。"
任怨停下足来,做了个手势,"成爷请。"
自住进这山庄别院,无情偶有出屋,也就在后院逗留,却不曾想这山庄之内别有洞天。
"请无情兄进来,你们且退下吧。"
众女子托着盘,朝内跪了一跪,径自退下。

方应看便在温泉之畔,赤着足踏在岩石之上,晶莹的水珠自黑亮的发滴落,他身上已披了件白色宽袍,如盛放在清泉之畔的一株白色的莲花,倒并不十分失礼。
方应看转身,就看到无情坐在轮椅之上,十指相扣,一双黑色的眼睛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无情感觉到方应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角微露一笑道,"京中小报曾有传言,方兄曾为成某囚禁在小楼之中,早三次,晚三次,倒也有些道理。"
方应看大笑,他这一笑起来,山风似都已沾染了优雅之色。
无情目光沉静,他看着方应看缓缓向他走来,推动他的轮椅,向树下而去。
温泉畔,野桃之下,石桌之上已摆了一个锦盒,方应看在他对面落座,提起茶壶为他斟茶。"七府的七条绢帕俱在此盒之内。"
无情欲抬手。
"且慢",方应看的手覆上无情的,"无情兄,多年之前我曾与你说,若我答应你少造杀孽,但求你与我同路,你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这江山飘摇,朝事昏乱,你是聪明之人,自然明白如今这天下少的不是一场大醉,而是一场大杀。"
方应看浅浅笑着,白色宽袍披在他的身上,眉眼含情,飞扬唇角却是不可一世的霸气。"此刻,我再问你,与我同路,你肯是不肯?"
无情抬眼,这一眼仿似天地间的落花都已静作他眸中的风景,"小侯爷,无情说过,这君不君臣不臣的世道,我并不在乎叛上一叛,反上一反。但似小侯爷这般以一己之欲,无惧天下成殇的,无情却不能认同。"
方应看笑了一下,他举杯,滑下的松散宽袍却自有一段风流自诩,"无情兄,这天下杀人者岂独本侯。你可曾想过这金人若有朝南下,可不也是漂血流斛,天下成殇?"
无情却笑了,"是以无情今日为小侯爷解这绢帕之密,便是望小侯爷掌兵器之利后,能在他日天下成殇之际,能够登高一呼,举兵勤王。"纵然不能,终也强过这天下落于外族之手。
这便是谋逆之言了罢。
"我靠",方应看以茶润了润喉,继续道,"这举兵勤王么,除非这天下之主是无情兄你。"
目光灼灼,此言并非调笑,而是试探。
无情也端茶饮了,道:"小侯爷只怕还有一事不知,昔日逆水寒剑中的黄绫由王小石携带出京,却意外遗失。如今若说无情是皇室中人,并无凭据。"
山风悠悠,方应看长袖一动,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打开锦盒,那七方绢帕便尽在其内。
无情一一取出,伸手道:"请借小侯爷的剑一用。"
方应看傲然道,"我血河剑是杀人的剑,出鞘必见血,不是用来--"
无情淡淡扫过一眼。
"我很高兴无情兄愿意用。"
蛇皮吞口,凡铁为鞘。
这名动天下的剑却未如主人般华丽。
无情接剑道,"血河红袖,不应挽留。"
如今所剩也仅有这手中的血河和王小石的挽留了。
方应看笑道,"苏楼主在时,我曾是支持金风细雨楼的人。"
桃红轻艳,这男子长发披散,一双手轻拢在松散长袍下,带笑的眉眼依稀杀气,凄艳如金风细雨中红袖刀光。
无情一叹。
不在江湖的时候,盼入江湖。
如今身在江湖,见惯风雨,他却只觉烟水茫茫送秋雁。

"黄金为鞘,美玉为饰,均不是杀人的剑。这剑,很好。"轻红的剑呛然出鞘,无情的指轻抚上血河的剑锋,顺着绢帕的纹理一一剖开。
看着无情自七方绢帕中取出的薄绢,然后叠往一处。方应看疑道,"这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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