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让我们相遇[下]————江洛文
江洛文  发于:200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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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之间,不可以再深入下去了。
因为他已经无法容忍,这个沉浸于他的关心他的照顾,变得越来越软弱的自己了。
他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他还有那么多的责任要背负--那么多的,无法抛却无法释怀无法忽略的责任……
所以……
……这样残忍的拒绝的话语,可以说得这样平静这样冷淡,真不愧是常胜金牌欧阳大律师呢。
段斌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什么话也没说。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
心痛了吗?
那种拧锥纠结的悲哀,就叫做不舍吗?
还是眼中滑落的不是泪,只是含了些微氯化纳的多余水分呢?
……
就这样分别了吗?
不会后悔吗?
到底是谁要伤害谁?还是只不过被命运捉弄了,来到终点却发觉只不过是个无聊的玩笑?
……
还是最痛苦的人,真的不是自己吗?
……
……这样的……为了爱情伤神的……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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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水一般静静自指尖流淌而去,想要紧紧握住,却只剩了指缝间,淡淡冰冷的感觉。
像圆形的跑道一样,到达终点的地方却发觉只是绕了个圈子。
于是生活恢复到未曾相遇的时候,一个依然作他的金牌大律师,一个也仍然是那个热情莽撞风风火火的优秀警官。
只是花朝有酒流光宛转的灯光下,再不见那一双虽然常常争吵,却显得十分亲密的身影。
……应该,没有什么变化吧。
不过就是当慕飞假日去商场采购食物时,再也不会走到泡面架子跟前去。
不过就是当段斌走过点点心蛋糕房,总是下意识的进去买一份巧克力水果夹心蛋糕。
不过就是当慕飞煮好一壶咖啡,却找不到喝咖啡时的轻松心情。
还有就是,每当下班路过那幢熟悉的房子,段斌总是忍不住要抬头看一看,书房那盏灯是不是还亮着。
……其实,也,没有什么了。
……
“段警官?”
“哎?”
看他一脸睡眼惺忪,同事赵芬皱着眉头问:“你这几天是怎么啦?拿办公室当宿舍用?我不记得咱们有那么多工作要处理,你怎么也不回宿舍休息,天天泡在办公室里?”
段斌用手指掐掐眉心,“昨天小李不是说有一部分户籍登记没有弄完,我在帮他。”
“拜托!”赵芬差点跌倒,“那又不是你的工作范围!你到底是怎么啦?”虽然这位大警官平时总是脾气很冲脑筋有点秀逗,不过看在他工作认真负责又的确是个优秀警官的份上,同事们还都是很喜欢他的。但是工作认真也不要用这种把自己累死的方式吧?
女性的直觉告诉她,段大警官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段警官,你不会是……”她靠近他的耳边悄悄说出自己的猜测,“失恋了吧?”
段斌连头都没抬,“对了上次对本市地下毒品交易的情况调查的怎么样了?还没有调查清楚吗?我看我还是自己跑一趟好了,交给你们这种事我老是不放心。这里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出去了。”
这个是不是就叫做逃避问题啊?
赵芬眨眨眼睛,“看来的确是出事了。”
……
失恋吗?
没有恋爱过,又怎么算是失恋?
他跟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
忽然恼怒的一拳打在车窗玻璃上。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明白心头那种压抑到想呕吐的感觉,是为了什么。
也,不想明白。
……
算了,工作工作!
开车驶向不良少年聚集的场所,不知疲惫的询问着有关案件的一切情况,精神紧紧绷着不肯有些许放松——直到不再想起那优雅又冷淡的笑容。
虽然,这很困难。
夜色浓浓的包裹住了这个南方小城,段斌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他在车里狠狠的伸了个懒腰,打算回警局处理一下刚刚得到的情报。
忽然他看到从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中驶出了几驾机车,然后认出来这些都是曾经跟阿青在一起的不良少年们,然而其中却没有阿青的身影。
说不定他们正要去跟毒品贩子接头呢!段斌心里想着,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开始发动车子悄悄跟了上去。在经过那条暗巷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
“咝……嗯……啊……好疼!”
(咳咳,大家不要误会,不是那个啥。)
“还敢喊疼,”段斌把手里的药棉狠狠扔在桌子上,指着面前鼻青脸肿的少年开始训话,“早就告诉过你跟着那些人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就是屡教不改,这回尝到苦头了吧!”
染成银发的少年阿青难堪的别过脸去,嘴硬道:“不用你管。”
“哈,不用我管?不用我管你早就横尸街头啦!你也真是笨,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他们五六个人啊!”细心的把他脸上的伤口处理好,“把上衣脱掉。”
“哎?”
少年一脸怕怕的表情让段斌气不打一处来,“哎什么哎!我要检查你身上的伤!又不是女孩子还怕看啊!快点脱!”
阿青扁扁嘴。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他乖乖的脱去上衣,让段斌给他身上的伤口上药,一边不自在的打量着段斌所住的房间。
这是警察宿舍一间很普通的单人房,墙上贴满了美女明星的玉照海报,桌上被杂志报纸啤酒罐堆满,床上被子没叠,不知多久没洗的衣服袜子塞在床下,若有似无的散发着臭气。
很标准的单身男子宿舍,还是没有女朋友的那一种。
嗯,瞧他那副坏脾气也不会有哪个女孩子受得了他啦。
唉,可叹的是,自己居然会被这种人救了。
段斌一边上着药一边碎碎念,“这两天你小子躲到哪里去了?想找你都找不到,你们守爱的葛院长为了你大概都快长白头发了,你呀,别老让关心你的人这么难过不行吗?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懂事一点。”
更正,这位警官大人不光脾气大,还很唠叨。
阿青冷笑,“关心我?那种女人只会为了她的生意她的名声操心,怎么会在乎我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别开玩笑了……哎呀呀!”
段斌恶劣的把碘酒抹在他的伤口上,“不分好坏的混球!你们葛院长不关心你,难道你跟着胡混的那群不良少年会关心你吗?把你打成这样不说,看你奄奄一息的倒在路上连管都不管你,要不是我碰巧路过,你这条小命还有吗?”
阿青烦躁起来,“是啊,那又怎么样?反正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没人疼没爱没人关心,还不如趁早死掉!我死了你们也省事了,也不用为我操心了!反正我活着也没有价值没有意义,还不如死了的好……”
“啪!”
阿青捂着火辣辣的脸,愣愣的看着面前怒发冲冠的男人。
“混球!“段斌脸上的表情并不能够单单用愤怒来形容,面前的男孩那一双寂寞的眼,让他想起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你长这么大,吃了多少农民中的粮食,穿了多少工人制作的衣服?花费了多少钱和物才把你养大?你有没有想过,为了让你生存下去,有多少人付出过很宝贵的时间和精力?你呢?你又为她们做过什么?又为这个社会做过什么?除了索取之外你有没有付出过?你欠了大家这么多你又还给他们什么?除了自暴自弃之外你有没有做过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这样的你就想放弃生命?我告诉你没门!除非你把欠那些养育你关心你照顾你的人的恩情还完了,否则你想都别想!”
阿青被他吓住了,许久都没有反应。
段斌抹了把脸,重重的呼了口气。
转头看向木楞的少年,他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
“……对不起,”他颓然的坐在床上,表情沮丧,“我,只是听到你说那么任性的话,所以很生气。”他抬起头来,僵硬的笑了笑,“不久之前……我遇见了一个女孩,也是因为对生命失去希望,选择了自杀……”直到今天,苏蜜雪坠崖的情景仍可以在他的脑中清楚地浮现,那也许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感到完全的无能为力。
“……坠崖前那一瞬,她对我说,如果她早点遇见我就好了……可是我却在想,如果她不是那样早就放弃,或许她能够等待到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机,那样,或许结局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他望着阿青,“所以,别这么早就对生命失望,也许明天你就能遇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然后一切不开心的就都成了往事,你还是个孩子,以后还有那么多的路要走,还有时间,还有选择的余地,只要你还活着,总有一天能够找到你自己的幸福的……”
阿青静静地听着,忽然,轻笑出声。
段大警官有点恼羞成怒,一拳扁过去,“笑什么笑!”
阿青捂着被敲疼的头,脸上却还是忍不住的笑意,“没想到你这个粗人还挺能说的嘛!一点都不会比那个超级大律师差呢!”
段斌愣了愣,又一拳扁过去,“臭小子!敢糗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啊呀呀警察打人啦!”
“臭小子你别跑!”
……
“唉。”
花朝有酒这两天又多了一景。七香瞥了一眼吧台那个做一脸愁苦状的警官大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顺手端起一杯淡紫色的鸡尾酒仪态万千地走了过去,一排段斌的肩膀,“拜托,你别老是这么愁眉苦脸的嘛,会影响我们的生意哦。”
段斌没精打采的看了她一眼,“有吗?”
“有~~吗?”七香奇怪的看他,“你去问问银影,你这一晚上都叹了几百回气了!你也真是的,去跟他道个歉说两句好听的不就完了吗?干吗要弄得这么僵。”
“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他索性趴在吧台上,“我又没有做错什么,道什么歉啊。再说……”又不是他想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的,他也不想啊……所以,才会这么苦恼啊。
七香坐在他身边,啜了口酒,“说起来,你们在一起这么久,虽然总是吵吵闹闹的,但是闹别扭闹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我想慕飞他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看看段斌一脸别扭的表情,她淡淡的一笑,“想不想听听,慕飞以前的故事?”
段斌别过脸,没有回答。
那就当是默许喽!七香笑笑,开始讲起有关慕飞的陈年往事——
……
昏暗的灯光、幻惑的鸡尾酒、低沉而又磁性的妩媚声音,随着杯子轻轻摇晃冰块在相互碰撞,发出细碎如梦的响声。
“慕飞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从小就过着如同贵公子一般的生活,算是相当幸福。”
“然而十五岁那一年,一家三口出去旅游发生了意外,除了他自己之外,父母及随行的家仆全部遭遇不幸。然而就是因为唯独只有他脱险,被外人指责克死了自己的家人。”
“亲戚抢走了所有的财产,他被赶出家门,一个人在城市中一边流浪一边还要设法让自己活下去,整整一年的时间,几乎什么倒霉的事情都经过了——他又长了那样一张比女人还要美丽的面孔……终于有一天,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他被几个小流氓堵在了一个巷子中……”
一直不发一语的段斌猛然握紧了手中的啤酒罐,力道大得立刻就让铁皮罐子变了形状。
七项瞥了他一眼,狡猾的一笑,“放心,那个时候幸好银影和花朝经过,救了他。这也是为什么慕飞会认识我们这些人的原因。”
“一年后,他一位远在他乡的姨母找到了他,资助他继续读书,之后考上涪大,毕业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然而慕飞的心在十五岁那一年就已经定型了。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能给予帮助,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不要相信他人,不要依赖他人,感情是让人脆弱的东西……生活教给他的就是如此,所以,你不能怪他冷漠,就是因为受过伤害所以害怕再一次受伤,说他理智也好,胆小也好,但至少,他不是真的排斥别人的关心和爱护,不然,也不会跟你呆在一起,这么久了。”
她偏着头看段斌的脸色,风情万种的一笑,“怎样?我讲故事的本领还不错吧?”
段斌沉默着,忽然端起酒杯一仰头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光,接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哎,你干什么去?”
“回家!”
七香眨眨眼睛,愣了半晌,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希望他们两个能没事啊。”轻轻摇晃着玻璃杯,她垂眸看里面淡紫色的液体荡起如梦似幻的涟漪,笑道,“你们觉得呢?”
吧台内调着酒的银发男子轻轻的嗯了一声,而一脸垂涎的看着七香杯中酒的黑衣小女巫诡异的笑笑,“命运女神手中缠绕的绳子,在相遇的那一刻便打上了个死结,这恐怕是连冥王都无法斩断的牵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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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天空,分外清朗深邃,无星的天幕,如银如玉的月孤单的挂在那里——或者不是月的孤单,是看在了孤单的人的眼里,所以才显得孤单。
慕飞揉揉有点僵硬的肩膀,长长的呼了口气——一天的工作总算结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喜欢熬夜工作,每天的睡眠时间不会少于六个小时,也知道找个时间充分的放松一下,不再像原来那样苛待自己。
这样子,也不错,不是吗?
除了,有一点点……孤单。
……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那一天那样对他,他一定很失望很伤心。他不想伤他的心,可是又不知道怎样做才好。
……问自己,可以接受吗?可以幸福吗?又或者,一个人的时间已经太久,忘记了怎样好好与人相处,也忘记了,怎样去喜欢一个人。
喜欢么?喜欢那个表面粗鲁直率,内心温柔体贴的警官大人么?
……应该……是吧。
不然现在,也不会因为他感到这样的,难过了。
“丁零。”
门铃声响起来,慕飞愣了一下,几乎有点不敢置信的走过去开门——没有可能的是吗?他不可能再来的对不对?也许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心理作用,在做梦?
……那么,这将是他所有的梦境中,最快乐的一个。
段斌,就站在他的面前,身上带着酒气,一双眼眸却还是神采奕奕的。他没有很憔悴,虽然头发零乱了些胡茬颓废了些,但是整个人是健康的,完整的。
真是奇怪,只是看到他完好无缺的样子,心里面就会有踏实的感觉,不由自主地,绽放开一朵甜美的微笑。
……这是认识他以来,他笑得最单纯的一次。
段斌有点被他的笑容煞到,愣了半天。
“呃,那个……”好像每一次的见面都是以感叹词开始的啊,怎么办呢?看到他的脸又会脑中一片空白——说到底还是要怪他长得太好看了啊。
“有事吗?”慕飞垂下头,笑容慢慢的收敛。无法知道他的来意,渐渐的有点惶恐。他会说些什么呢?会不会只是公事而已?难道是阿青那孩子又出事了么?
“嗯,能不能,给我一杯咖啡。”这个借口是不是太傻了?会不会被他一脚踢出去啊?
慕飞果然愣了愣,然后微微侧过身,“请进吧。”
……
棕色的液体在玻璃咖啡壶中一点点泛着泡沫,面对面坐着的两人又无可避免地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总要开口说些什么吧。慕飞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露出客套的微笑:“警官大人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段斌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只是想喝咖啡而已。”
“……”差点失手把咖啡杯扔过去——这叫什么烂借口啊!
“警官大人真会开玩笑,我想一定是有什么案子来找我帮忙,又或者,是阿青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吗?”
“那小子啊,”段斌想起那个银发的少年不禁挑起了唇角,“的确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啊,不过以后也许就不会了。”
慕飞好奇地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段大警官出马,给这小子好好上了堂思想道德教育课,这个小猴子哪逃得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呢。”
慕飞听他那得意的语气也忍不住笑了,“以前我们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警官大人真的很了不起呢。”
段斌收起笑容跟他对视,“你不会觉得我在多管闲事吗?这并不是一个警察份内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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