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啊，只是学校定好了，就没什麽好烦的了。"余杨收拾完最後一粒米饭,支著下巴等他们.
"你决定考哪所学校了？"王志问，杨蒿和范棋也看著他。
"深圳大学。"
"啊，我以为你会打算考北京的哪所呢。"范棋有些意外。
"太远了，深圳近一些。"
"杨蒿也是吗？"王志又掉头去看杨蒿。
"我还没决定。"杨蒿笑了下："不过如果余杨想我跟他考同一所学校的话我也不介意考深圳大学。"
"谢了。"余杨瞥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是敬谢不敏，心脏却跳了一下。
从食堂出来王志范棋直奔蓝球场，余杨和杨蒿往教学楼走，并著肩，余杨侧过头就能很清楚的看到杨蒿的眼睫毛在镜片前扇动，下课的时候被王志拉著往食堂跑害得他连眼镜也没来得及取下来。
杨蒿戴眼镜很好看。这句话跳出脑海的时候余杨有些被吓倒，还没平复这情绪杨蒿又忽然掉头看他，似笑非笑的："干嘛？终於发现我比你好看了？"
"嘁。"余杨甩开头："王志和范棋这两个家夥，又闹著时间不够用还跑去打球。"
杨蒿笑了一下也不戳穿他显而易见的小把戏跟著转移话题："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也不是考不上大学日子就没法过了。"
余杨想起了沈寂，这麽优秀的人却只能在精品店里打工，这个世界没有文凭还是不行。
"在想沈寂？"
余杨瞪他："不要随便揣测别人的想法。"为什麽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是被杨蒿给看透了似的。
杨蒿抿了下唇，余杨敢打赌他那个动作只是想抑止笑意，刚想说什麽，秋婷在身後叫住了他们。两人回头，秋婷站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应该是跟了很久然後才下决心开口的，她的视线看著杨蒿，余杨想这次终於没弄错了，当然如果一个戴眼镜一个不戴眼镜都还能认错的话那她也不用混了。
"我先回教室了。"余杨掉头继续往前走。
"我忘拿英语字典了等下去找你。"杨蒿在身上说。
余杨没应他，往前走，拐弯上楼，在二楼的走廊上往下看，操场上三三两两的人影，远处的蓝球场围了些人在看王志他们打球。
看不到杨蒿。
意识到自己在下意识的搜索杨蒿的身影时余杨怔了一下，然後进教室。
杨蒿在上课前五分锺来拿的字典，余杨本来很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说什麽说了这麽长的时间啊？张口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关他什麽事呢？真是！
於是递了字典过去後转身就回了座位。
没多看杨蒿一眼。
杨梓新来了S市，杨蒿和余杨回家就看到在客厅正和余兰兰说话的杨梓新，见他们回去就对他们笑了下说："等下去吃饭，你们生日的时候我正在外地出差没办法过来。"
杨蒿说好，然後去房间换校服，余杨正在换鞋，弯著腰，那个字母Y的项链就从校服领口掉了出来，杨梓新看见了，高兴起来，虽然余杨没有叫他爸爸。
余兰兰在余杨也进了房间後说："慢慢来。"
杨梓新点头。
吃饭的时候余兰兰问两兄弟打算考哪所学校，像是现在才想起做母亲的责任来。
"我要考深圳大学。"余杨先开口。
"蒿蒿你呢？"
"我没有所谓啊，和余杨一起考深圳大学也可以。"
"你们不想考更好一点的学校？"
"深圳离家近。"
"但是......"余兰兰还想再说杨梓新拦住了她"余杨是想近点可以照顾到你吧，你别辜负他一番心意，而且深圳大学也不差。"
余杨看看杨梓新看他正微笑著看自己就低下头去专心吃饭。还好他没拿所谓的父亲大人的身份出来显摆，当然他是不会理他的，只会更厌恶而己，算他还聪明。
杨蒿几乎从余杨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所有情绪，忍不住在心底摇头，这家夥根本就还是小孩子气而己。
吃完饭杨梓新要去找酒店住，他是下午到的，还没来得及去找酒店，回程的长途汽车是早就停了。余兰兰说不如就回家住吧，也只是一晚，让杨蒿去跟余杨睡一间。
杨梓新说不用了，余兰兰却当没听见对余杨说："让你哥跟你住一晚？"
全部的人都看著余杨，余杨只是瞪了杨蒿一眼："不许蹬被子！"
杨蒿摸摸鼻子："谁蹬被子还不知道呢。"
余兰兰笑著打开车门："行了，给你们一人一床被子各盖各的。"
坐进车里的时候余杨忽然觉得很奇怪，奇怪的一家四口。
这算团圆吗？
杨蒿抱著余兰兰给的被子进余杨房间时他正窝在床上看英语书，被子拉到腰，穿著蓝色格子的睡衣。杨蒿将被子铺在床上甩了一件外套过去："小心感冒。"
余杨套上，掀了被子要下床。
"你干嘛？"
"倒水喝。"
"行了，我去给你倒。"杨蒿将被子重新给他拉到腰上。"感冒了就麻烦了。"
"呃，又没多冷。"余杨看著杨蒿出去的背影咕哝。
给余杨倒了水後杨蒿去洗澡，出来时余杨已经睡著了，英语书倒还是在手上。杨蒿伸手去拿余杨就醒了，睁著惺忪的眼看杨蒿。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杨蒿怎麽会在他房间一样。
"睡吧，别看了。"
"哦。"余杨松了手身体就要往下滑。
"外套还没脱呢。"杨蒿拉住他两只胳膊。
"呃。"
果真这家夥在渴睡的时候人会很迷糊。
17
放寒假前的最後一次模拟考试杨蒿和余杨分别拿了全年级的前两名，年级主任叫了两人到办公室谈话，无处乎就是打听两人想考的学校。
余杨还是说要考深圳大学，坚定的样子让杨蒿几乎要怀疑深圳大学有他的情人。杨蒿的答案也还是没定，可能会和余杨考一个学校。年级主任推推眼镜说："还有时间，你们再想想。"递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过来语重心长的说："这里面是一些学校的资料，你们可以看一下，要选择一个最适合你们的。"
杨蒿接了过来说谢谢。
寒假开始杨蒿就又去了方劲公司，他以後的专业也基本上定下来了，工商管理或者经济学之类。他想起余杨，不知道他会考什麽专业，这家夥总是好像没有特别喜欢去做的事，不知道应该是夸他生性淡泊更好还是骂他不长进更好。
却是让人羡慕的。最起码杨蒿很羡慕。
余杨有时会去余兰兰的精品店帮忙，大多时候在家看书或者练琴，杨蒿在累翻的时候会发短信给余杨，你真幸福啊。一条短信的内容就全是重复这五个字。余杨有时候不理他，有时候回他短信，简单活该两字，带了兴灾乐祸的意思。
沈寂已经没有在精品店上班，余杨发过两次信息给他却并没有收到回复。莫兮还在，已升了店长，性格像是一下内敛了许多，余杨却有些不习惯了。
年关将近的时候余兰兰却忽然跟余杨说她要跟程风钱宝宝去瑞士渡假，柳柳过年不回来，钱宝宝心疼女儿得紧於是就飞过去看她，顺带邀余兰兰程凤一起去渡假。
余兰兰合掌一脸抱歉的对余杨说："杨杨你去你爸那边过年好不好？"
余杨怀疑的看她："你不是故意的吧？"
"怎麽会！"余兰兰瞪他："如果来得及给你办护照我倒还想带你一起去呢。怎麽说你跟柳柳这麽久没见也也该联络一下感情，要是......"
"好好好。"余杨打断她的话："我去那边，反正杨蒿也在那里。"
"嗯。"余兰兰忽然上前双手捧著他的脸："不过儿子，你不要跟你爸混熟了就不记得我这个妈了啊。"
余杨不理她："行了，我送你下楼吧，你叫车了吗？"
"你钱阿姨会过来接我。"余兰兰低头在包里翻手机："我给你爸打一个电话先。"拿著手机进了房间关上门打电话。
余杨有些莫明奇妙，用客厅的座机打不好吗？还躲进房间去。
他当然是不知道余兰兰是在跟杨梓新说在余杨过去这段时间让方劲到别的地方去住。
余杨是下午六点左右到的T市，主要是为了方便杨蒿下了班来接他。杨蒿是开车来的，余杨坐进去看杨蒿熟练的样子有些诧异："你有驾照吗？"
杨蒿冲他笑："我很想跟你说没有，不过抱歉，我上个星期刚好拿到了。"杨蒿空了一只手从车门的侧袋拿出驾照："要不要看？新鲜出炉的。"
余杨拿来翻了一下就扔还给他了。
"余杨你要不要去考一个？"
"麻烦，等上了大学再说吧。"余杨去头看著窗外。城市与城市都是大同小异，更何况离S市并不远的T市。"这车是谁的？"
"方叔叔的，咱老爸只是一个中型公司的会计主任，可没钱买车。"
余杨沈默了一下："这个方叔叔，你好像很熟？"
杨蒿看他一眼，想了下说："余杨你有没有听妈说过她跟爸离婚的原因？"
"没有。你知道？"
一般来说大人会把离婚的原因告诉给孩子听吗？更何况那时他跟杨蒿才三岁，後来长大後不是不说更好吗？
"如果我说跟方叔叔有关你会做何感想？"杨蒿笑笑说。
余杨却皱了眉："什麽意思？"
"这个由爸爸自己跟你说吧，虽然妈极力主张不告诉你，但是爸爸却觉得还是告诉，这也是尊重你，你也是他儿子之一你有权利知道。而我站在爸爸这边。"
车子停在了一家酒楼外面杨蒿取下车钥匙："走吧，爸爸跟方叔叔在里面。"
穿过喧哗的大堂杨蒿停在了一间雅间前，推门的一刹余杨忽然有股想转身跑掉的冲动，当然最後他还是和杨蒿进去了。
杨梓新见他俩进来了忙起身笑容满面的："我正想打电话给你们。"
"爸你不介绍一下。"杨蒿拉了椅子坐下，顺手拉开旁边的示意余杨坐。
"啊，对。"杨梓新脸上有些不自然："余杨，这是方劲，你跟杨蒿一起叫叔叔吧。"
余杨掉视线正眼看一直坐在一边没出声的男人，一眼既知是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这个不在於他身上那件阿曼尼的外套，也不在於手腕上那个精装版的劳力士，那个神态和那双眼睛就不是一般普通男人会有的。保养得也很好，看不出实际年龄，五官硬朗却也并不给人粗鲁的印象，是属於很男人那种，余杨想这人可能从来不会缺女人倾慕。
方劲也只是任他打量，他也是第一次见余杨，虽是长得一模一样，可这两兄弟性子差得可真远。最起码杨蒿没有这麽直率，那小子打量人从来都是不动声色就已经把对方看了个通透，那会像余杨这般真就直直的盯著人看起来。
简单说，杨蒿性子像他，虽然有青出於蓝而胜於蓝的趋势，余杨性子可能更多的像余兰兰，直率简单没有心机。
气氛於是尴尬沈闷，在杨梓新和杨蒿几乎以为余杨不会叫人的时候，余杨开口了："方叔叔。"
方劲笑了笑，递了一个红包过去："这是见面礼。"
余杨接过来也没看塞进了包了："谢谢方叔叔。"
方劲想也许自己看错人了，这孩也许是大智若愚也说不定。
杨梓新松了一口气，把菜单递给了余杨："余杨你看下要吃什麽菜，随便点。"
余杨却给了杨蒿："我不挑食。"
杨蒿笑了下接过来，他不挑食是实话懒得点菜也是真的，他俩一起在外面吃饭的话都是杨蒿做主点菜。於是他挑了两个余杨爱吃的，然後再点了杨梓新和方劲爱吃的两三样菜再要了一个汤就拿给了外面的服务员。
虽然杨梓新很小心了与方劲的接触，但是有些习惯却是一时半会改不了的，比如方劲习贯替杨梓新剥好鱼刺後再夹给他，比如杨梓新知道方劲不喜欢掠拌皮蛋里面的蛋黄，会把蛋黄先夹自己碗里了再给方劲。余杨自是注意到了的，去看杨蒿却只见他习以为常的样子，可是两个大男人就算再要好做到这种地步也未免奇怪了点。
余杨放下了筷子，杨梓新见状问："余杨你不吃了吗？这个糖醋鱼不错，要不要再吃点？"
余杨看他："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你跟妈离婚的原因吗？"
"吃完饭再说吧。"杨蒿微皱眉。
"跟方叔叔有关是什麽意思？"余杨却不理他，还是只看著杨梓新。
"这个意思。"方劲手一勾就把杨梓新困在了臂间，唇贴上去接吻。
杨梓吓了一跳要推开他，却没有得逞。
"明白了？"方劲没有松手，直接问余杨。
余杨倒没有杨梓新担心中的吵闹或者激烈的行为，只是脸还是有些苍白。
"那你为什麽还要跟妈结婚？！"声音有些发抖，听得出压抑过後的痕迹。
"余杨？"杨蒿有些担心。
"这件事一时没法说清楚。不过我们对不起你妈妈。"方劲放开杨梓新，从衣袋里拿烟，却只是叼一根在嘴上没有点燃："不过那时错在我不在你爸。"
"不，我也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杨梓新有些自嘲："余杨，昨天你妈打电话给我说在你过来这段时间让方劲去外面住，我能理解她的用心，但这件事也不可能瞒你一辈子，这样对你也不公平。"
杨梓新话音刚落余杨蹭的起身拉开门就跑了出去，因为很突然房间里另三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余杨！"
杨梓新吓了一跳，叫了一声就要追出去，杨蒿却拉住他："爸我去，你跟方叔叔先回去吧。"说完拿起余杨的包就跑了出去。
方劲握住他的手："没事的。"
"但愿吧。"杨梓新叹息，有几个孩子能接受自己的爸爸是个同性恋？而且还是抛弃了他和他妈妈跟别的男人离开。
余杨也许永远也不会认他这个爸爸吧，因为他不配。
18
杨蒿追出酒楼，哪还有余杨的踪影，也不知道他是往左还是往的右，人很容易丢失，眼睛若是见不到，就是渺渺茫茫无处可寻觅。杨蒿低头想了想，往左追去，如果是注定，他必会找到余杨，如果不是，那麽他会从现在开始学著放手。
杨蒿一边跑一边打余杨的手机，5米，10米，20米......50米，100米，杨蒿终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街边，手撑在膝盖喘气，然後看他伸手从外套口袋拿出手机。
"喂。"
"余杨。"杨蒿手机还贴在耳边，他站在他身後叫。
余杨回头，挂了电话，还微喘著气。
杨蒿将包递给他，抓住他的手："你跟我来。"
T市露天体育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远处有霓虹的光照过来，视觉所及也就不全是漆黑一团，灰暗混沌著。
杨蒿买了热的珍珠奶茶递给余杨捧著暖手，两人坐在最高一层的阶梯上，风从操场卷袭而来，余杨瑟缩了一下，杨蒿把围巾分了一半给他绕在脖子上。
"我七岁的时候第一次跟人打架，因为被人骂没有妈妈有两个爸爸的妖怪。十三岁以前我都是叫方叔叔方爸爸，後来知道了同性恋这回事後就改了口叫叔叔。方叔叔对我很好，当亲儿子一样疼，功课都是他在管对我相对比爸爸还要严厉，我有段时间很厌恶他，因为是他让我被人当怪物，他对我说如果厌恶他恨他能让我比别人强那他无所谓。而就是这个男人，丢了几百万的生意只为了送发烧的我去医院。"杨蒿侧头看余杨："爸，妈，方叔叔，他们当年怎麽回事我也不清楚。不过妈应该已经原谅爸爸了，要不然不会在三年前把你的相片寄过来，还允许爸爸可以去探望你，在这之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甚至我都是在三年前才被告之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还有妈当初创业的资金，其实是方叔叔通过钱阿姨给妈的，他们知道妈必定不会接受所以只好拐一个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