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狐疑着，终究没有再提出异议，乖乖的让龙飞给他蒙上了黑布，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着，直到龙飞喊一声“来了”，正前方传来刹车开门的声音，门里出来的人恭敬的对自己和龙飞说：“飞哥、成哥请上车！”时，梁成胸口憋着的那口气才算吐了出来，放下心来，一身冷汗——看来，真的不是要把我灭口。
车窗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只有夜风冷冷的吹进来，梁成没有刻意去记路，他知道开车的人定然会带着他绕不少圈子，记也没用。
车子开了很久，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梁成刚要去摘眼上的黑布，却被龙飞制止了。
我靠！难不成还是想杀我！？梁成几乎要尖叫起来。绕那么大圈弯子，这他妈的也太费事了！
好在，下一秒他就听见哗哗水流声以及船只“嘭！”的靠岸的声音。靠！原来是要弃车就舟呀。
船上应该已经有不少人，七嘴八舌的抱怨着，有些烦人，这使得梁成本来就因紧张而有些不稳的心绪更烦躁了。但当他刚一脚踏上船时，听到一个声音，他哪些烦躁就全被这声音搅变了味。酸酸涩涩的在胸腔里回荡，说不清道不明。
“他妈的，这儿漏水也贼多了点，老子新买的皮鞋就他妈快报废了！”那人不满的抱怨着。
张周，是张周！
梁成顺着那个声音靠了过去，坐在了那人身边，笑着说一声，“的确是‘水深火热’！”算是打了招呼。等开船了，他的右手就不老实的一把握住了身边那人的左手。
那人没有开口，但手却试图着往外抽，被梁成紧紧拽住了，只得放弃。
虽然眼睛被蒙上了，但梁成几乎可以想到那人现在的表情，一定是眉头皱的紧紧的，心里暗骂他发情也不看时间地点，现在可是杰枭的弟兄们都在一边看着呢！
想着梁成几乎想笑出来，他才不在乎什么弟兄们的眼光呢，再说他们现在一个个被蒙着黑布谁看得见？就算没被蒙着，在这个紧张时刻里谁又有闲情去观察黑夜里坐在角落的两人是否牵了小手？
就这么无赖的，梁成牵着张周的手牵了一路，不想放开，也不敢放开，不知道这一放，两人之后还有没有再十指相扣的可能。
这么想着，梁成就觉得夜风中张周的手格外的冷，无论他握得再怎么紧，他也不可能沾染上他的温度。
船行驶了很久，不知道是路真的那么远，还是又绕了圈子，只知道等到船上的人都要受不了的吐出来时，船才终于停了下来。
一行人下了船，又蒙着黑布走了一段路。
路上梁成一直在想，吕彪果然最后还是选择了水路，但这究竟是哪里？要知道C市内有河、外有海而且都通航，海边还有好几处小岛。吕彪这次交易究竟是在废弃的港口旧码头还是某处小岛，甚至可能是在河心岛或者河湾俱乐部。
该死，这么算下来竟然有十几处有可能！他妈的，他要怎样才能告诉王姐正确的地点？
等倒了目的地，梁成摘下黑布看着眼前的仓库又是一愣。靠！居然是处从来没听过的地方，吕彪这次也太夸张了，连杰枭的秘密仓库都用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自己外那另一个卧底到底是谁，能让吕彪都成了惊弓之鸟，小心至此？
梁成暗笑着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除了自己外，其余的人脸上也多少都有些惊讶之色。只有张周脸色冷冷的，几乎没有表情。
他该不会还在生自己船上的气吧？梁成搔搔头。
而当梁成随着众人进入仓库，看到卖家时，他才不得不承认，吕彪此次谨慎的有道理，这一次，交易的并非全是毒品，还有大批军火！
虽说梁成一直专注的是吕彪和杰枭，但他也不至於孤陋寡闻到不认得吕彪面前站著的这个金三角恶名昭彰的大毒枭和军阀头子——阮文强！
吕彪跟阮文强在低声交谈，而货似乎还没到。谈话的间隙，吕彪偶尔看一看表，然後又抬眼扫过众人，神情阴郁。
一股紧张而奇怪的气氛在空中弥漫。
操！他究竟想干什麽！梁成心中烦躁到了极点。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裤兜，手机早就被搜走了，身上再也没有其他通讯设备。
这次机会不能放过，他已经在黑暗中潜伏了两年多，再等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什么东西连灵魂一块侵蚀掉！梁成看一眼旁边的张周，紧紧地抓住衬衫一角。他想他能相信王姐，王姐不是那种报仇心切坏了大事的人。她没有得到他的进一步消息一定不会贸然带人去小矮楼──如若警方在那里出现，梁成就死定了！
我相信王姐，没问题，没问题，现在几点，应该到了十一点了吧……他心中暗暗揣测，没有发现自己的後背已经湿透。
“嘀嘀嘀……”相对安静的空间忽然传出清脆的响声。
短信？十一点了吗？
梁成看著吕彪掏出手机，翻盖，阅读短信，汗顺著额角滚了下来。
吕彪面上依旧没什麽表情，一条刚刚读完，下一条短信便又到了。
哦？不是专门针对我？梁成猜测，他把这些手下约在不同地方，各地都安排了他的眼线，倘若十一警察出现在哪个点，那麽哪个点集合的人就应该是卧底？
而与此同时，他在另一处交易，警方一时之间是赶不过来的。
查找卧底兼调虎离山，真不错！
“好，”吕彪连续接了十数条短信，然後，面上才露出些笑容，“阿龙。”他向身边的龙飞扬了扬下巴。
“是，我这就去取钱。”龙飞道，“你们几个跟我来。”他向梁成、张周等人招了招手。
看来这是不小的一笔款项，梁成揣度，所以需要人保护。
吕彪低声跟阮文强说了句什麽，于是阮文强亦拿出了手机。
……
一行人绕过了仓库，靠！仓库后面居然又是一个小码头，好几辆小艇停在了哪里。
“拿著，一人一把，等下要小心些。”龙飞轻声道。他沈著脸上了其中一条小艇，拖出个木条箱，打开。
靠！枪！
他们要黑吃黑？不，不会，吕彪不会傻到和军阀对着干，他只是担心自己被吃了。梁成暗忖，随著众人挑枪，斜眼时看见张周挑了把GLOCK17，暗叹他果然也是个行家。这时梁成才想起认识张周两年多，他从来没看见张周用过枪，不知他俩谁的枪法会更好一些？希望自己不要有知道的一天！梁成苦笑。
待几人把枪藏好，龙飞又从另一条小艇的驾驶坐下方取出一只密码箱。这才小心翼翼回到了仓库。
仓库里交易很顺利，梁成看着仓库中的木条箱子越来越多，心下十分焦躁。妈的，他还没有想到如何通知王姐，这交易就快完了。
眼见着吕彪点了货，又从龙飞手里接过密码箱，就要递给阮文强。
“这里是三百万现金，强哥点点看。”
梁成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正在这时，外面隐隐地传来冲锋艇的声音！
“里面的人听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高音喇叭的喊话声越过重重高墙清晰地传了进来！正是王姐的声音。
我靠，他们怎么来了，谁通知的？怎么知道这里是哪？简直天降神兵嘛！
梁成鼻子忽地一酸，不管怎样，总算是等到了结了。
仓库内众人皆是一呆，接著，便是大乱！
阮文强惊怒地看著吕彪：“怎麽会这样！”他叫道，“你得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
吕彪脸上亦是一片茫然，他已经十分谨慎，怎麽还会泄露？！但此刻已经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他对阮文强喊道：“强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逃命要紧！你跟着阿张走，他身手好，对这里也熟，最清楚驾船离开的捷径，定能护你周全！”说着便把张周一把推到了阮文强跟前，自己则跟着龙飞，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张周皱眉，护着抱着钱的阮文强在仓库里游走。现在仓库里很乱。有人目瞪口呆，有人试图找到撤退的出路，还有人拿起武器打算冲出去或者干掉挡路的人，根本是在自相残杀。
张周同样也别无选择，如果他想走出去，也必需把挡路的人先放倒。
“里面的人听著，放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从大门走出来……”
外面的声音越发嘈杂，喇叭声声、人声、朝天开枪的警告声以及水浪声交织在一起。
梁成一直在关注吕彪和阮文强两人。吕彪在手下的掩护下来到後门，他打算伺机夺门而走；而阮文强则在张周等人的护送下向侧墙靠近。那里墙壁约两米高的地方有扇窗子，而翻过窗去正是龙飞刚刚取钱的那个小码头。登上身边的集装箱可以轻易翻窗而出，但也有可能成为外面警方阻击手的瞄准目标。
看到阮文强身边的人时，梁成心里一颤。——张周！
顾不得心里到底是不愿放张周与阮文强逃走，还是担心张周冒险被射杀，梁成的脚已经先一步行动，向侧墙那边冲了过去！
“里面的人听著，不要负隅顽抗！我们要进去了！”
“！！”
在高音喇叭再次响起的时候，仓库北面的窗子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碎玻璃飞溅开来，接著，数个黑黝黝的东西随著玻璃碎片滚了进来，瞬即，仓库里浓烟四起，几乎对面不能见人。
催泪弹！
稍後，几条黑影从打破的窗子跳了进来！是特警！
不能视物的恐惧和特警的入侵使得仓库内众人陷入惊慌，一时间流弹纷飞，相互倾轧。阮文强的手下也都被混乱冲散。
只有张周带着阮文强硬挤到了侧墙边集装箱下，他从木条箱子上踹下一块木板，扬手用力扔向头顶的窗子，大片碎玻璃和著木板掉出仓库，随即纵身爬上了集装箱：“强哥，我们快走，还得弄到一辆冲锋艇！”他叫道，伸出左手。
此时，浓烟中，张周和阮文强面前却出现了一个人，拖着枪，指着张周的脑袋，不知是否是催泪弹的缘故，那人带着哭腔对张周喊：
“放下武器，投降吧，张周！或许你还能赢得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是梁成！
梁成的手在抖，他知道他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像当初他和张周说得那样，给他脑袋一枪，像枪毙一切十恶不赦的犯罪分子那样干净利落，然后抓住阮文强，大功告成。但是他做不到，该死的，他扣动不了扳机！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怒吼！
“梁成，原来你就是那个组织内部的卧底！”
随后，张周右手拔枪，GLOCK17射出一发子弹，毫不拖沓。
子弹穿胸而过，梁成倒下，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是阮文强一脸信任的把手递给了张周。

第十一章：不值得等候
梁成没想过他会在医院醒来，他原以为自己应该直接进停尸房，不过事实证明他的生命力就他妈的小强！
王姐告诉他，这次是他命大，只要子弹再偏一点点，那就是命中心脏，那时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不过梁成还是“死”了，至少在台面上是死了，组织上已经给他开过追悼会，他的墓也选址定在了西山墓园，就是那个他跟王姐接头的地方。地方报纸也开始刊登他深入虎穴、以身殉职的英雄事迹。不过梁成可以放心，局里并没有把他的照片外露，可以保证半年后他的“复活”不会引起民众恐慌，以及激起黑道报复。
现在梁成要做的就是等，等他的伤养好，等事情过去风平浪静，等着将来升官发财、官运亨通。
梁成听完王姐这番话，一脸苍白毫无诚意的跟其打哈哈，说，那真是要多谢国家政府的细心安排，贴心照顾，他梁成，不不不，这名字不能再用，那就他某某某一定尽快痊愈，好早一天回到工作岗位，报效国家、为人民服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然后，话锋一转，再开口竟然问的是他。
“他，我说张周，他后来怎样了？”
一听他这么问，刚刚还笑靥如花的王警花，脸一下就臭了。
“你还惦记着他？你忘了是他差点要了你的命！开那一枪时，他可有半点犹豫！？”
怎么能不惦记？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更何况他是早已料到了结局，还自己一头扎进去，又如何能怪他人？
梁成轻轻碰触胸口的伤，想起那天那人就躺在他怀里，手就在这个位置画着圈，笑着对他说：如果哪一天你把我抛下了，我就给你这里一枪，了结个痛快。
张周，我办不到的你却办到了，你是否真的就跟我了结了个痛快？还是恨着我？或是……和我一样，这里也伤了。
手按着的伤口一阵钝痛。
王姐终是不忍心看到他这副模样，只得叹了一口气，将他想知道的通通告诉了他。
“虽然对外报道那天的行动我们是获得了全面胜利，我们也确实是抓住了吕彪，完成了局里交代的工作任务，但是，事实上无论是我们抓捕到的人员，还是清理现场时找到的尸体，里面都没有阮文强和张周。”
“你是说……”梁成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没错，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应该是逃了。”
张周，你果然深藏不露，这样的层层包围还是让你闯了出去。呵呵呵，梁成捂着眼睛躺在床上笑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只是那时我们不会再是一辈子的搭档，就不知是否会成为一辈子的对手。
……
日子一天天过去，梁成安静的在医院里养伤，被隐藏身份秘密保护的他，并没有什么访客，只有王姐每晚都会带着自己做的家常小菜来医院和他一块儿吃。
每次王姐给他夹菜时那温柔的眼神，和偶尔的羞涩都让梁成明白了什么。
不是不感动，不是不心动。只是那个占据自己心头的身影怎么也挥不去，灵魂本能的排斥着他人替代他的位置。所以对王姐，他感到歉疚，却说不出承诺，同样也说不出拒绝。怎么能拒绝，拒绝那在他绝望时给予的温柔、在他寂寞时无声的陪伴。
妈的！梁成你就是一混蛋！心里不知第几遍这样骂自己。
“学长！学长！回神了。”一把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梁成的思绪，梁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和别人谈话时走了神
“啊！芳芳，那个……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梁成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
面前的这个无奈的对天翻着白眼的女孩就是梁成最近多出来的，唯二的访客——他的小师妹，刘芳。
自从她男友阿文因阑尾炎住院，刘芳在医院走廊上遇见了被护士搀扶着的梁成后，她开始就时不时的过来探望。
这不，刚刚他俩就在谈论警局里的趣事，谁知梁成在听到王姐的名字时竟走了神。
“没什么，我刚刚只是在说，我们市局第一女警花王腾和缉毒二科的陈斌的浪漫故事。听说上次那个大行动中陈斌还为王腾挡住了一颗流弹，大腿伤得挺重，好有爱啊！呵呵，如果我家阿文肯为我挡一枪，我就马上嫁给他。不过王腾对陈斌却好像并不怎么上心，怕是另有心上人了吧。哎~好可惜，陈斌那么好一个人，长得又帅……”
这时梁成才忆起王姐也是个需要人真心疼爱的女人。
该死，他梁成比起哪个陈斌算什么！？
陈斌能挺身为王姐档枪子，而自己只能耽误她的青春，一年又一年，直到那个他明知不可能存在的忘掉心里那人的时候。
不，梁成，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因为自己的懦弱就去挥霍一个女人的爱情。再说，王姐对他而言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在工作上是他最尊敬的好上司，好伙伴。在私下里她是他的最重要的好朋友，好妹妹。他绝不能为了自己牺牲她的幸福！
……
那天晚上梁成便对王姐说了。
“王腾，你不要再等我了，我不值得，你身边有你更值得守候的人！”
王姐什么都没说，只是收拾了完了碗筷出门，在门后才开了口，说：
“我明白了，梁成。不过……你也忘了那个人吧，别忘了你是警察他是贼，他同样也不值得你守候。”
梁成呆呆的躺在床上，并没有看见门后那人满面泪痕。

第十二章：所谓真相
一年后，刑警阿文顶着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推开办公室的大门，通知市局新任刑警大队队长程亮，王副局有事找他。
程亮，也就是当年的梁成有些纳闷，王副局不就是王姐吗？自从半年前他病好归队，王姐升任副局长之后两人就不怎么联系了，虽然在一个局里工作也是能避就避。呵呵，梁成苦笑，是谁说做不成情人还能做朋友的？屁，都他妈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