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江湖,许多人,年代不详,地点不详。
正所谓茫茫昆仑千重雪,一言一笑江南梦。
别扭受别扭攻,此文暧昧,NO TOUCH最高!间歇性日更,攻在十二章正式出场。
主角:乔一明,秦易海
第一章
乔一明被凤四娘捡回万花楼的那天,两人刚踏进万花楼正门,一场大雨便瓢泼而至。
"嗬,这鬼天气。"凤四娘悻悻看着雨势渐大,"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关窗!"凤四娘胳膊肘捅了捅楞楞看向外面的乔一明厉声道。
乔一明回过神来,跟在两个忙着关窗的伙计身后忙活起来。
"四娘,捡来的?"一个掌柜模样的小胡子给凤四娘倒了杯茶,指着乔一明问道。
"楼里不正缺个打下手的吗,今儿个路过银莲桥看他正捡地上东西吃,就把他带回来了。"凤四娘斜靠在柜台上,眯缝着眼看乔一明,"过会儿,你带他去换件衣裳,收拾收拾。"
"这人干净吗?"小胡子翻出帐本,草草记下一笔又抬头看凤四娘。
"什么干净的不干净的,到了万花楼就都干净了。"凤四娘笑着露出脸上两个漂亮酒窝,"今天我看是没生意了,这雨下得,还有谁愿意到外面吃菜啊,今天就这样吧,我先上去了,有什么事你就跟桂花丫头说一声。"
"好勒。"小胡子合上帐本,"您先去歇着吧。"
"那边那个,你叫什么?"小胡子招呼伙计们打烊,看乔一明傻傻站在那里便走近过来招呼他。
"乔一明。"乔一明扫了眼小胡子,"还要做什么吗?"
"去,跟着他们一起打烊。"小胡子指着搬着木板的三两个伙计道。
"哦,好。"乔一明卷起袖子,也加入到了搬木板打烊的行列。
小胡子站回柜台里,透过雕花木门空隙打量他,乔一明的头发凌乱,和一般的街头乞丐没有差别的灰头土脸,破旧的黑色衣服上粘了泥土,他的手臂纤细,手指关节长而有力,似乎习过武。
乔一明最后一个进屋,小胡子看他脚上没穿鞋,脚背上有些正在腐烂的伤口。
"把脚抬起来我看看。"小胡子让乔一明坐到凳子上。
乔一明乖乖把脚抬起来,脚底红红的一片,已经烂过几次又好过几次,小胡子从柜台里拿了双布鞋又取了一小瓶药膏。
"拿好,等过会儿洗完澡,涂在脚上,鞋子等涂好药再穿。"小胡子把东西递给他,乔一明郑重地接过,把鞋子捧在手里,道了句:"多谢。"
小胡子给柜台上好锁,领着乔一明去屋后洗澡。
"你进去好好洗洗。"
那个澡堂子是凤四娘刚开万花楼的时候特意造的,凤四娘是北方人,起初受不了南方潮湿的天气,每天都要来泡上一泡,时间一长,适应了这里的天气,澡堂子便成了公共澡堂了,店里伙计要是想放松放松洗个澡都能来泡上一泡,今天天阴,楼里的伙计都是本地人,回去得早,也没人来泡,小胡子给了乔一明一身衣服,嘱咐他先泡着,自己过会儿再来接他,乔一明看着空荡荡,冒着热气的池子,先用手试了试水温,温度适中,他才小心翼翼地踏进池子。脚上的伤口碰到水的时候还是会疼,起先只踏进了一只脚,习惯了一会儿,两只脚都踏了进来,乔一明用小胡子给他的皂角擦洗身体,皂角淡淡的清洁的味道他很喜欢,他解下头发,整个人都钻进水里,池子里的水每天都要换,今天只他一人洗,更是清澈,他好好的洗了把脸,耳朵后面也洗了洗,他摸到脸上那道明显的疤,平常被污垢覆盖住了脸,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疤,现在它完好的暴露了出来,一定还和从前一样丑陋。
乔一明从水里出来,用干的布擦身体,忽地看见水里映出的自己的脸,那条长长的疤被扭曲弯折,在水中遍及他的整张面孔。
他别过脸,把地上那套干净衣服套到身上,还没干透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他走出澡堂,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泛着湿气,扑在他干燥的脸上有些痒。
"洗好了?"小胡子从二楼看见乔一明换上了干净衣服,手里捧着鞋,便叫他,"上来,从那边的楼梯上来。"
乔一明抬头看他,应了句:"好。"
万花楼分前楼后楼,前楼自然是做生意的,后楼是起居的地方,偶尔有人想留宿也是有空房提供的,凤四娘的万花楼刚开张的时候,城里各路纨绔子弟都来捧场,到了万花楼都是苦笑连连,凤四娘嬉笑看他们,谁说叫万花楼的都是青楼,我凤四的万花楼不卖人只卖菜。
凤四娘住三楼大间,旁边一小间是她的贴身丫头桂花住,二楼总共四间房,小胡子住一间,剩下三间当客房,现在乔一明住了一间,还剩下两间空着。
后楼一楼是厨房,万花楼通风好,二楼三楼闻不到油腻味道,家具窗户上也没粘上油,一切都是干干净净,乔一明喜欢这种干净的感觉,他坐到床边,把布鞋放在床下,左手上倒了些药膏,右手点了些擦到脚背伤口上,药膏带些凉意,浸在伤口上挺舒服。
乔一明涂好药膏,靠在床边,觉得有些闷,便下床开窗,想要透透气。他看见窗外沾了水气的景色,楼下一角种了芭蕉,雨水冲洗过后,绿得刺眼,其中有一片芭蕉叶子歪向一边,细长的茎杆似乎是被刚刚突来的雨水给冲断了,乔一明又看向远处,那些粉墙黛瓦都被淋了个遍,却不显得浓重,全都比先前要更亮眼,连整片天空似乎都跟着亮了起来,乔一明抬起手闻衣服上的味道,和雨后的空气一样的清新。
第二天天还没亮,乔一明已经洗漱好了,他习惯早起,他在床边坐了会儿,听见有人敲门,是凤四娘的声音。
"醒得这么早,来,和我一起去买菜。"凤四娘手里还拿着蜡烛,烛光幽幽地照着乔一明的脸,白得可怕。
"哦,好。"乔一明点了点头。
"以后,你叫我四娘就成了,听小胡子说你叫乔一明是不是?都怎么写啊?"凤四娘走在乔一明前面,烛光映到楼到的墙面上,昏黄黯淡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是不是这么写?"凤四娘掏出个牌子递给他,乔一明借着微弱的光看见上面三个墨字"乔一茗"
"是明天的明。"乔一明把小木牌子还给凤四娘。
"没事儿,就用这个茗,下回再改就行了,这你拿着,到时候领月钱的时候要用的。"乔一明接过凤四娘递来的木牌,收了起来。
说话间到了楼下,凤四娘吹灭了蜡烛,把它连着烛台一起随意放到了地上,此时,天已经亮了。
"来,你推着这小车,我们从后门走。"凤四娘看清乔一明脸上从眉骨蔓延到唇边的长疤,心里惋惜,这么张清秀的脸就被这条疤给毁了。
"好。"乔一明去推院子里的下推车,跟在凤四娘身后从后门出了万花楼。
"明天就你一个人来买了,你可要好好学着点儿。"凤四娘走累了,一屁股坐到小车上,乔一明推车的手往下一沉,"你手不好?"凤四娘感觉敏锐,回头问乔一明。
"先前断过几次,这点重量倒没关系。"
"是练武弄断的吧。"凤四娘从前学过些医,颇有天赋,只是后来倦怠了便放弃了。
"四娘,你真厉害。"乔一明想起从前练武经历,不胜唏嘘。
"呵,那还用你说,看,前面就是集市了。"乔一明顺着凤四娘手指的方向看,天才放亮,可集市里已是人头攒动。
进了集市,凤四娘从下车上跳下,熟捻地走到个菜摊子边,乔一明在心里暗暗记下。
"这是我店里伙计。"凤四娘对摆摊的老婆婆介绍道。
"以后店里的菜都他来买。"凤四娘挑起了菜,"你们可别欺负他啊。"
边上几个摊子的摊主都对乔一明笑笑,卖菜的老婆婆先开腔,"你们万花楼的人谁敢欺负啊,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好几个人笑着附和。
凤四娘一边笑一边给乔一明讲怎么挑菜。
"你得好好学学,省得这老婆子坑你。"凤四娘把挑出来的菜都堆一边,调笑着看那老婆婆。
"这丫头!"卖菜的老婆婆也不生气,乐呵呵地上秤收钱。
"走,买肉去。"凤四娘领着乔一明买肉买鱼挑虾挑果子。
"都记下了?"
出了集市,凤四娘走在乔一明边上问道。
"恩,记下了。"
"说来听听。"
"买菜要掐,买肉要看,买鱼要活,买虾要跳。"
"行,还凑合。"凤四娘拍拍他肩,"总之,要挑新鲜的买,万花楼的菜图的就是个新鲜,对了,楼里在后山有片地,每月都要去采时令菜和果子,这月你和我一起去。"
"好。"乔一明觉得生活一下充实了起来,不觉有些高兴。
"高兴的时候就要笑。"凤四娘看他表情别扭。
乔一明头一低,浅浅笑了。
凤四娘两眼一弯,也乐了。
第二章
"四娘,早啊。"两人回到店里,院子里好几个伙计见了凤四娘,笑呵呵打招呼。
"这是新来的伙计,桂花丫头你带他去厨房把菜放了,顺便教他干些活儿。"凤四娘唤来一个绿衣姑娘,吩咐道。
"来,跟我过来。"桂花对着乔一明甜甜一笑。
乔一明推着小车跟着。
桂花停在厨房口,搬起了菜,乔一明也跟着搬。
"蔬菜都放这盆里,有人会洗,肉放这边桌上,鱼放那儿的缸里养着,虾放它旁边的缸里。"
"你会做菜吗?"桂花和乔一明一起搬好菜,两人站在鱼缸边,桂花问道。
"会一点。"乔一明道。
"做个菜我尝尝。"桂花招呼厨房里两个伙计出去。
乔一明看了眼厨房里的菜,问道:"有鸡汤吗?"
"有,就在那儿的锅里。"
万花楼的鸡汤每天反复炖,里面除了整只老母鸡还加了当归枸杞许多辅料,凤四娘每月去山上都会采回来新鲜的菌菇,放在鸡汤里,鲜美无比。
乔一明舀了大勺鸡汤放进锅里,抓了些洗干净的黑木耳下到锅里在鸡汤里煮,又加了少许盐来调味,桂花看他手式熟练,对这道鸡汤木耳挺期待。
"好了。"乔一明把菜装盘,端到桌上,桂花一手筷子一手汤勺,细细品尝。
"还会做些什么?"
"今天材料不够。"乔一明在桌上抹布上擦了把手道。
"行,今天起你就在楼里做菜吧,每日材料里会做什么能做多少盆提前支会我一声。"桂花把那道鸡汤木耳放托盘里,"走,我再跟你说说店里规矩。"
乔一明一路上认真听着,万花楼里的规矩很少,凤四娘最不喜欢的就是订规矩,依她看,人就是被规矩订死的,万花楼的规矩也就是些不成文的说法,而开店打样之类全凭凤四娘个人。
两人走到前楼时,店里只一桌客人,桌上一壶茶,对座两人都若有所思看向窗外,凤四娘见桂花端了菜出来,盛了一小碟子送了过去。
"尝尝。"
两人都是书生模样,一个随意夹了片木耳,一个笑笑,示意不饿。
"新来的厨子?"
"可不是。"凤四娘朝站在柜台边上的乔一明笑。
"不错,不错,四娘,你说这天下的好厨子怎么都到了你们家呢?"
"文师爷您可被说四娘的笑话了。"凤四娘笑盈盈走回柜台。
"万花楼做的多是晚上生意,晚上你看还能做多少?"
"三四盆吧。"乔一明想了想道。
"行,那到晚上你再做个三盆。"凤四娘又对小胡子道:"你给添个菜。"
小胡子摸出块木牌子,写了"鸡汤木耳",挂到墙上,乔一明看那墙上,原来是菜单,有的菜名后还有数字,那道"鸡汤木耳"下面就写了个"三"。
"要是事都忙完了,就坐会儿吧。"桂花见乔一明没事儿忙了,指着店里座位说道。
乔一明看了眼柜台,小胡子乐了,从柜台后面的架子上取了本书给他,"四娘,你这回可捡了个宝。"
乔一明接过那书,找了个靠窗的位子便看了起来。
"去,去,去,要看你那写酸酸腐腐的书就是宝了?"凤四娘笑道。
小胡子摸着胡子响亮地打起了算盘。
乔一明从前遍喜欢看书,小胡子给他的是本野史,从前已经看过,他随手翻着,窗外又下起淅淅沥沥地小雨,灰蒙蒙的天显得压抑。
"四娘,我们先走了。"店里唯一一桌客人付了钱走人之后,万花楼里显得有些冷清。
凤四娘收拾完那张桌子,走到乔一明边上。
"还习惯吗?"她坐到乔一明对面。
"恩,还习惯。"乔一明合上书,"四娘,这是入梅了吗?"
"是啊,这南方的梅雨天最最烦人。"凤四娘叹口气。
"我倒觉得挺好,一下雨,天就干净了。"
"你是南方人?"
"不是,这是我第一次来南方。"
"哦?那你是北方哪儿的?"
"我是从海上来的。"乔一明不自主地笑了出来。"我父母是被流放到海岛上的,他们在那里生下我,他们经常跟我说陆地上的家,我很想回来看看。"
"那你去你家看过了吗?"凤四娘本不爱管闲事,只是听着解闷。
"去了,已经没了,所以我到南方来了。"
乔一明跳过了许多细节,跨越了许多时间的叙说里,似乎没有什么逻辑联系。
"南方是个好地方啊。"凤四娘心生感慨,轻叹道。
乔一明浅笑点头。
两人都不再言语,静静听雨声,一滴一滴似是要落进人心里。
乔一明第一次对人说起身世,轻描淡写就说出了口,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他有些喜欢上万花楼了,没有人在意你的过去,没有人会问你脸上的疤从何而来,没有人会因为你的陌生而心怀敌意。
凤四娘看他舒心一笑想再说些什么,含在嘴里的话却硬生生地被凌乱的马蹄声给截住。
小胡子赶忙走到前门看,来的是一伙镖师,顺天镖局的的大旗被雨湿了一大半。
"爷,实在对不住,小店只管吃不管住。"小胡子见来人气势汹汹,迎了上去陪笑道。
凤四娘坐在原处,浅笑看着。
乔一明低下头又开始翻书。
"一间客房都没有?"为首的镖师是个虬髯,嗓门奇大。
"这......"小胡子看向凤四娘,凤四娘笑骂了句"没出息",便站了起来。
"有是有,不过,怕这么多人是住不下的。"凤四娘给小胡子使了个眼色,小胡子便退回了柜台里。
"去,把林公子请来。"虬髯话毕,不一会儿,一个玉面公子便从外面进来,"公子,如何?"虬髯恭敬问道。
"行,就这里吧,你们先去吧。"那林公子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手上折扇搁在桌上,仰头看墙上菜单。
那一行镖师风风火火地迈了出去,小胡子只看见那镖旗迎风而去。
"一份蚌肉豆腐,一盘素青菜。"
"公子稍等,先喝杯茶,一明还不快去厨房吩咐下去。"凤四娘拎着茶壶招呼起那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