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就说不错吧。”
“呃，没有看上去那么辣，吃到最后有甜味儿……”钮循承认自己以貌取物了。
“好！这串儿赏你了！”贾琳做大方状。
“你吃吧，我真饱了……”钮循转身，意思是咱俩可以走了吧。
贾琳瘪瘪嘴，“大男人吃那么少，又不减肥……”
钮循低头走路——自己吃了两碗饭，一荤一素加一碗牛肉汤……难道贾琳认识的男人都是饭桶么？……不对，好像牟教练也是她认识的男人之一啊……对啊，他们这么熟，应该在拓展训练前就认识了吧？那是怎么认识的呢？
你说还有这么迟钝的人么？人家打电话的时候亲属称呼叫得多清楚啊？不知道对方是谁也就罢了，你废话都跟那边说了一堆了……可见，钮循已经沉浸在牟士冬的个人魅力之中，智商降到70以下了。

“哎！想什么呢？”贾琳手里的东西已然转移到胃里，腾出手来戳钮循后背。
“想你跟……跟在公司里差好多……”小孩儿变聪明了，知道掩饰自己了……
“嗯？嗯……”贾琳往前走几步，回头笑，兰花指点上钮循的脑门儿，“讨厌~~ 干吗这么关注人家？难道~~~”
“贾助理，你看这都一点一刻了……”钮循及时的关注了手表。
“哎呀，那赶紧吧……”贾琳踮踮脚底的高跟鞋，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钮循心说这要是摔一下那可是高空坠落，真可怕……

进公司时，门口挂钟上清晰显示：十三点二十九分五十秒……这是钮循的最高纪录，他通常一点回去都算晚的，甚至有时候懒得出门就直接叫外卖了。现在好了，天天锻炼，锻炼身体、锻炼耐力、锻炼抗压性……
贾琳跟美少女战士似的，一个转身俨然成了温文尔雅的端庄淑女，“我先上去了，明晚开始我送你回去。”
钮循看她两手摆了一个握方向盘的姿势，今天中午光明正大偷听到的话浮现到脑海里……
“啊！！”钮循也不知怎么的突然灵光一现——“外甥！”

贾琳费了死劲儿才忍住放声大笑的欲望，你还能反应再迟钝点儿么？
提问：世界上最笨的动物是什么？
答曰：钮循。

一个下午，贾琳没再骚扰他，钮循暗自舒了一口气。不过，办公室里的气氛很压抑啊……
周围的人全都闷头苦干的样子，平时大家偶尔也说句话，起来倒杯水，休息休息的。可是，从下午董健咏董经理阴着一张脸进门以后，整个市场部陷入冰窟，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几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在电脑上用聊天工具沟通——
“老大今儿可挺吓人”
“是啊，下午进来那会儿那脸跟包公似的”
“恩恩！哎？会不会是上午的客户没谈好啊？”
“可能吧……可以前也有谈不成生意的时候啊……”
“难道是老婆的问题？”
“恩……结了婚的男人真可怜啊~~”
“恩恩~~”

这个时候也就钮循这种粗神经的人敢进董健咏办公室了。
“经理，这个月的报表。”钮循敲敲门走进去。
董健咏正在低头看东西，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点点头接过报表。
钮循被那个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却又说不出来，或者只是不敢往深了想。
“顺便把这个给小贞，把我拿红笔画出来的地方改了。”董健咏也不多说什么，从手边抽出一沓文件。
“好。经理，还有别的事儿么？”钮循接过来，又问。
“……”董健咏低着头沉思的样子，“暂时没了。”

钮循出门的时候董健咏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发愣，打断他的是座机铃声——熟悉的号码。
“喂？怎么了？”
“老公，晚上回来吃饭么？”
“哦……晚上有客户，约好了七点。”
“这样啊……好吧，那我跟舅舅就不等你了。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知道了。帮我跟舅舅说一声。”
“好。”
“那就先这样，再见。”
“再见。”

相敬如宾——这就是他的婚姻，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而舅舅，唯一的亲人，唯一一个知道自己性向的人，每次面对他那双利剑般的眼睛，自己都会觉得千斤压顶。最近住进他家里，更让他有种被人时时监视的感觉，恨不得永远不要进那个门，颇有点儿青春期逆反情绪作祟的感觉。
董健咏用力揉揉太阳穴——这样的人生越来越难以忍受。

不远处钮循把文件放到了小贞桌上，人家姑娘正忙着跟对面那个八卦呢，竟然没注意旁边来了人。钮循一眼就看到了“结婚男人”那一行字，突然放了心——董经理都结婚三年了，那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呢？果然是自己在杞人忧天了吧……

 

第十七章

董健咏不是一个经常要求下属加班的领导，毕竟市场部本来压力就大，整天风吹日晒的。所以但凡不是紧急需要下单的情况，大家还是可以按时下班的。这一点深受部门员工的称赞。

钮循看着手里客户要求大后天报价的单子，感到奇怪。说到报价这个东西，只要做过几次，那就是驾轻就熟，一两个小时的事情，用不着这么着急吧？另外，报价这个东西应该是业务员自己做吧，怎么会交到他这个销售助理手里？说到业务员，这个单子上好像没注明是谁的……钮循又翻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算了，先做完再说吧……”低头苦干，希望能在末班车结束前赶回家。

董健咏看着办公室里的人纷纷跟他道别后，三三两两地离开，最后诺大的市场部只剩自己和办公桌上伏案工作的钮循。从玻璃隔断窗望出去，正好看到他的侧面，白白的脸衬着傍晚柔和下来的阳光，让人暖心，让人心疼……如果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如果他真的跟某个女孩儿恋爱，如果……

钮循一口气做好了报价，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外面太阳已经落了下去，不过天还没完全黑。钮循赶紧收拾东西，琢磨着这会儿出去坐车应该能在天黑时到家。

“做好了？”董健咏走出来，看着他桌上的报价单问。
钮循正在锁抽屉，从刚才就没注意到还有人在，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一说话声把他惊得一颤，脑门儿正好磕在了桌沿上，“嘭”的一声，听着都疼。
顾不上喊疼，转身就见到董健咏站在离他不足二十厘米远的地方。钮循不得不庆幸，幸亏自己比董经理矮上了半个头，不然这位置就不是尴尬二字所能表达了。
低头，点头，掩饰尴尬，顺便回答问题“恩，好了”
董健咏忍住伸手抚摸他额头的冲动，将抬起的手放进裤袋里。
“刚好，我也要走，顺便送你吧。”董健咏回办公室关上本子，拎着走出来。
“不用了，经理，外面就是公交车站，我一路车就能到家，挺方便的。”钮循赶紧摇手，本来氛围就够别扭的了，哪还愿意再跟他共处于一个密闭空间里……

“你不是还没吃饭嘛？我正要去吃点东西，你也一起吧，我请客，就当陪我成么？”
“哦，好吧。”钮循也找不出拒绝的立场了，人家一领导都这口气征求你意见了。

吃饭的地方离公司不远，就在钮循跟贾琳吃饭那家店旁边，董健咏挑的一家火锅店。
董健咏把菜单推给钮循，钮循又递回去，“我真不会点，基本上没有特别想吃和不喜欢吃的，您点就行。”
董健咏点点头，也不难为他，自己在单子上荤素各画了几个。
“你不吃辣的吧？”董健咏记得他每次定外卖的时候都会避开辣的东西。
“恩，不大敢吃。”钮循心生感激，可是，经理怎么知道的……

服务员接过单子又核对了一遍，然后问“两位要酒还是饮料？”
“啤酒。”
“饮料。”
两人同时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显然见多了这样意见不合的状况，在一边笑着等他们。
钮循拿着酒水单埋首研究。
“吃火锅就喝点儿啤酒好了，咱们也不多喝。”
“可是……我不大能喝酒……”钮循在学校跟同学出去聚会时，以一瓶啤酒醉倒的光辉记录荣获了班级最不能喝酒的男生的称号。
“喝多少算多少，多的给我。”董健咏笑着安慰他，转头跟服务员要了三瓶啤酒。

董健咏内心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留钮循加班、约他吃饭、给他喝酒，这些都是他刻意而为之的……可为什么做这些呢？做了这些又能得到什么结果？他扪心自问——无果。从中午看到他跟贾琳在路边那些亲昵的动作开始，他就觉得胸腔有种东西在蠢蠢欲动，他试图克制，可在接到家里的电话时，什么婚姻、什么亲人，全都是貌合神离……他突然就想放纵自己，很想很想……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再加上一个心思复杂，另一个如坐针毡，话题便更是少之又少。
“跟我一起很难受吗？”董健咏突然开口。
“啊……没有没有。”看到对方脸上平时少见的忧郁神情，钮循有瞬间的失神。
“如果真这么讨厌跟我吃饭……”
“没，真的没有。”钮循赶紧否认，“经理平时很照顾我，对下属都很好，我们都挺喜欢您这个领导的……”
董健咏听到“喜欢”两个字，心里有一丝欣喜，虽然只是对领导的喜欢，至少好过讨厌吧。
钮循挠挠头接着说，“我就是，不太习惯跟领导沟通，以前在学校时跟老师也这样，呵呵……”
董健咏见到他憨憨的笑容，难得的没有开怀的感觉，他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中午那会儿，钮循也是这样一副笑脸，面对的却是一个女孩儿……

“钮循……”
“嗯？”可能是说明白了，钮循多少放松了一点儿，脸上也带了笑意。
“有女朋友了嘛？”
“咳……”一根粉丝卡在喉咙里，钮循拿起旁边的杯子，也不管是水是酒了，赶紧往下顺。
“慢点儿。”董健咏看出了他的慌张，却猜不透其中的缘由。究竟是被说中了，还是，只是腼腆？

女朋友这个词儿对于钮循而言，本身就是一个神奇的东西，说他有女朋友还不如说他变性了来得直接。
董健咏没有继续追问，是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东西。

后半顿饭吃的安安静静、没滋没味，董健咏给钮循添酒，他不好意思拒绝，就那么喝了，自己都没数，喝了将近一瓶的时候，微微觉得有点儿头晕。这才对董健咏说不喝了。
董健咏也不难为他，自己一个人喝了两瓶多，对于把白酒当水喝的人来说，这充其量也就是垫了个底儿而已。

好容易吃了个差不多，挨完这顿饭，董健咏也不多说了，带着钮循上车，要送他回家。
钮循自己准备了一堆婉拒的词汇，根本没机会出口，董健咏一句“你真讨厌我就算了”，毫不费力的堵住他的嘴。

 

第十八章

深夜十点，贾琳的家门被拍响。
贾琳吓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儿——电影里正把镜头拉进猫眼里，里面是一张纸白的脸，缀着鲜艳的血红双唇，眼睛乌黑空洞……
“谁呀？”贾琳蹑手蹑脚走到玄关前，试着问了一声。
没人回答。
贾琳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回。
想到电影中倒霉的都是那些好奇心严重的人，遂决定——撤退！谁知道她刚转身，拍门声又响了起来……
“快开门！”
贾琳一口气走到门前，左手开门，右边顺手抄起鞋柜上的高跟鞋……

牟士冬听到开门锁的声音，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拎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一根尖如芒刺般的东西迎面而来，慌忙举起手里的东西——只听“噗呲”一声，袋子破了——从前面穿过中间钻过第二层直逼牟士冬脑门儿。

“……”牟士冬腿都软了，“就算我死了，那车那房也是我爸妈的……”
贾琳直接把高跟鞋挂在他的塑料袋上，转身准备关门。
牟士冬瞄准空隙“跐溜”钻了进去——人家教练啊，放以前那得叫“师傅”，功夫果然不是盖的。

牟士冬进了门换了鞋，战战兢兢地把袋子上插着的一尺高的鞋子放到鞋架上，然后把差点儿从袋子里散落的东西捧进厨房……

贾琳坐回沙发重新看恐怖片，心里活动如下：
有人陪着可以安心的看啦，最好可以吓吓他，哈哈哈~~
下一段肯定是恐怖情节，这家伙怎么还不过来？……
又来了，又来了，这回好好刺激刺激他，刚才吓死我了……
那家伙到底在厨房干吗？！

半部电影看完了，贾琳的期许没有达成，终于等到插播广告，她“蹭”地冲进厨房——
“你干嘛呢？”
牟士冬正面对着微波炉发呆……
“哎！”贾琳拍拍他肩膀，对方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
“你干嘛呢？”
“我？”牟士冬想了想说，“哦，我热点儿饭吃。”转头，继续看微波炉。

贾琳心说：这人今儿不对劲啊，我还是顺毛捋吧……
她把微波炉门打开，见里面就放了一碗米饭，是自己今晚剩的。伸手去拿，说“你怎么不把菜也拿出来热一热……嗯？”

贾琳说——我忍，我忍，我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你丫个神经病！跟厨房站了一个小时，连一碗饭都没热熟，你是想跟这儿充神冒鬼呢，还是想折腾我！？”
贾琳恨不得把那碗冰凉的米饭扣到他脑袋上。
“滚滚滚，客厅呆着去，别跟这儿碍眼！”贾琳把人推出去，从冰箱里把菜也拿出来，都热好了，端进了客厅。
电影下半段已经开始，牟士冬正对着屏幕上一具没眼睛的尸体两眼放空……
贾琳指着桌上的饭菜，“快吃！不然拿高跟鞋戳瞎你！”
牟士冬显然被进门前的谋杀行径刺激到了，一听到“高跟鞋”三个字立马弹坐起来，沿着贾琳的纤纤玉指，嗅到矮几上的饭菜，拿起筷子一阵猛塞。
“饿成这样？”贾琳认为这片子是看不成了，不过结局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干脆关了电视。抬头一看，十一点三十，估计把这个人处理完就得午夜后了……
“恩，从上午吃饭到现在，你也不看看多长时间了……”
“那你刚才在里面干嘛呢！专等我伺候是吧？”贾琳把眼一瞪，还敢跟我说？幸亏你失神的大方向没有偏差，否则要是发生了危险事故，大家同归于尽。
牟士冬低头耙饭……

为了防止自己为数不多的碗筷遭遇不幸，贾琳亲自将牟士冬用完的碗筷送进厨房。洗碗的时候正好看到旁边他拎来的东西，忽略自己在袋子上制造的伤口，拨开来一看全是食材，这是干吗？知道自己打扰我了，吃了我的了，特意带来做补偿的？以前没见他这么孝顺啊……

贾琳回客厅的时候，牟士冬竟然开了电视又在看……贾琳恨得压根痒痒——逼得我连最爱的恐怖片都没看完，完了，伺候好您老人家，你还真给我当起大爷儿来了？！

“啪”一闪，电视黑了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