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孽缘(穿越)----纪千秋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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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已然骂声一片,斥责之上几乎盖过了言无虚。
言无虚大声喝道:“我看此事没那么简单,必定另有内情,温流袖,你是否在隐瞒什么,或是替什么人顶罪?”
“我已经自首,并将罪行供认不讳,决无隐情,任凭大人发落处置。”
言无虚脸色一变,稍作停顿,像是思索一个体面的说辞,稍后说道:“鉴于本案涉案人员复杂,温流袖供词不免有些敷衍,本官宣布今日退堂,隔日重申。”
温庭玉拂袖离去,懒得再看温流袖一眼。而温流袖却感到如释重负,整个人松垮下来。
温流袖被带入大牢,言无虚后脚跟进来。他开门见山地说道:“老师,我不相信这件事是你做的,但是我调查取证的过程中,所有供词都对你不利。王府上下像是商量好似的,众口一词,很显然是有人授意如此。燕王爷更是打通大理寺各个关节,只想将案子草草了结免去节外生枝。学生势单力薄恐怕难敌众人攸攸之口啊。”
“言无虚,我感谢你,但是希望你不必调查下去,结案吧,对你对我是个好。”
“若是老师肯配合我,道出真相……”
温流袖显然心不在焉,打断道:“我饿了,给我一些饭菜吧。”
温流袖暗自盘算:也不知言无虚真心想帮他还是想诱供。事到如今他不想改变什么,便不去想太多。
言无虚沉声一叹,转身离去。
温流袖正小心翼翼吃着牢饭,不料温庭玉来探望他,他喜出望外,一激动竟把整晚米饭倒扣在地。看着地上冒着热气的饭菜,不免心疼起来。
温庭玉走到他面前,狠狠瞪着他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应该明白,我这样做是因为我爱你。无论为你做什么,我都不后悔。”
即使是担下杀人的罪名。
“无耻!你嫉妒我与赵清扬合得来就可以乱杀人,你禽兽不如!”
温流袖一时咋舌:“我……庭玉,你怎么能这样说爹呢?”
温流袖真想摊开来说个明明白白,奈何隔墙有耳,他不能让狱卒知道他为自己的儿子顶罪。
“爹知道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希望你以后好好活着。”说罢转过脸,不想再面对温庭玉。
温庭玉却不依不饶道:“你以为你死了,我可以平安无事?谋杀王爷,你这次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找死也可以选个好的死法!”
温流袖哭得难以自已。自己为儿子担下罪名,亲生儿子却诅咒他死!
温庭玉又在他伤口处补上一刀:“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我真相冲进牢房打你两巴掌!”
温流袖听了这句话胸口突然痉挛起来,整颗心顿时凉透了。
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言无虚在公堂说所说的隔日重审也取消了,说是朝廷下了一份密文,要将温流袖另行处置。
温庭玉思索整件事的关窍,感到有些蹊跷。正在他失神之际,却意外看到忘尘。
温庭玉刚要露出喜色却被忧色掩盖了去:“师父,你怎么来了。赶快离开这里,躲得越远越好,我爹犯下大罪,说不定会牵连你。”
忘尘闭上眼,面容苦楚地说道:“庭玉,够了,该收手了。”
温庭玉听得是莫名其妙:“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双手所沾血腥已经够多,该收手了。”
温庭玉愕然:“我不明白。”
忘尘沉声叹道:“唉,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我不知道当初这样做对不对,即使封印了你前世记忆,你却仍然活在怨恨之中,既然如此,不如让你记起一切,或许,你早该忘记仇恨。”
温庭玉听得不知所云:“师父,我怎么不明白你说什么。难道我失忆了?”
“庭玉,你跟我来。”
忘尘带着温庭玉来到西院偏房,多少年来这里被温流袖列为禁地。
忘尘将红木匣子缓缓开启,里面露出一张白得谎言的狐皮。多少年过去了,狐皮仍是洁白如玉,不染纤尘。
忘尘咬破中指,口中念念有词,在温庭玉眉心处一点,登时温庭玉眉心处猩红刺目,整个人映衬得艳丽无比。
温庭玉身形微微晃了晃,整个人恍惚了片刻。前尘今生的种种铺天盖地地袭来,冲撞得他胸口阵阵闷痛。
少顷双眼迷离地看着忘尘,喊道:“小侯爷……”
“小仙……你终于醒了么?”
温庭玉淡然一笑,说道:“我现在该叫你小侯爷,还是靖远,忘尘,还是……师父?”
“那我应该教你庭玉,抑或是小仙?”
温庭玉眉眼低垂,露出哀伤之色:“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是庭玉,也不是小仙。”
“如何称呼不重要,重要的是忘记仇恨。你已经杀了他妻儿,恩怨也该就此泯灭,现在又将奸杀的罪名嫁祸给他,你可知道这次会牵连多少无辜?”
温庭玉冷笑道:“忘尘,你果真未尝了解我。难道你认为我是心狠手辣之辈?温流袖的妻儿不是我所杀,仵作已经将证据一一列足。凶手是谁,至今未曾察明。至于赵清扬,却是温流袖见色起意将其害死。”
忘尘寻思片刻之后道:“我大概明白了,温大人是遭人陷害的。”
温庭玉脸色微微一变:“你确定么?”
“温大人虽然色迷心窍,却是个头脑清楚做事有度的人,他不会枉杀小王爷,他清楚知道是何后果。”
温庭玉将信将疑:“是他在大理寺亲口承认,怎么会有错。”
忘尘低下头,沉声一叹:“你细细一想就会明白他的用心。”
为什么要这么做?
昨日种种情形浮现于脑海。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应该明白,我这样做是因为我爱你。无论为你做什么,我都不后悔。”
……
温庭玉茅塞顿开:“我知道了,他以为害死赵清扬的是我,所以要为我顶罪!”
“庭玉,现在明显是有人陷害你父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翻案。”
“可是现在毫无线索,小王爷死得不清不白,燕王爷向刑部和大理寺施压,让此案尽快了结,后天温大人就要问斩。”
“如果没有办法,只好用最坏的办法。”温庭玉眉间隐隐显出伤感之色。
忘尘转过身,眼泪突然流出来:“你已经……决定了吗?”
“忘尘,对不起……”
忘尘摆了摆手道:“不必说对不起,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温庭玉叹道:“我没想到,他真的可以为我连命都不要。上辈子算我不幸,他始终没能让他爱上我,所以我被他害得很惨。而这辈子我又是幸运的,他真的爱上我,甚至为我付出性命。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如果有下辈子,你会如何选择?”
“背负两世的记忆,已经太辛苦。下辈子我会忘记一切。”
“那么我呢?连我也一同忘记吗?”
温庭玉摸着他的手,目光中流露出温柔之色:“我会忘记你,因为我怕再找不到待我这么好的人。你亦要忘记我。”
忘记仇恨,忘记温流袖,忘记你,才能从头开始。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做你的妻子。只是这辈子,我无以为报。
忘尘脑袋狠狠地抵在墙上,痛苦地说道:“如果我可以自私一些,立即将你打晕,带你去一个无人的地方隐居起来。可是现在……唉,你去吧。”

第 38 章

夜半三更,温流袖忽然看见一道白影闪过,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用力揉搓双眼只见一只雪狐穿入牢内。温流袖心中一惊,将雪狐抱入怀中。眼睛立即湿润了:“小仙,是你吗?没想到这个时候你还会来看我。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不是庭玉,我把庭玉当成心头肉啊。”
热泪随着话语滚滚而落,落在手背上,雪狐伸出黏腻的舌头,将泪水舔舐干净。不料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滴到手上,雪狐便不断舔舐。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温流袖颈子上来回扫动,蒲蒲团团,像是一双柔荑温柔的抚摸。
温流袖闭上眼紧紧抱住白狐,哭得肝胆俱裂。
渐渐地他感到怀中之物所有变化,睁眼一看,竟然是温庭玉。
温流袖有些错乱:“啊……你、你究竟是庭玉还是小仙?”
“我是庭玉,也是小仙。”温庭玉缓缓开口,声音无比沉静。
温流袖不可置信地问道:“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庭玉,你一定是骗爹,爹知道你本事大,喜欢装神弄鬼,你一定在耍爹吧。”
“温流袖……”
温庭玉轻轻喊着他的名字,继而轻声而泣。
温流袖一把将他揽入怀中,额头抵在他的脸上,立即感到一股噬骨之寒。温流袖在他小腹上反复揉擦着,将自己的体温传给雪狐。管他什么狐仙妖孽,该报复的尽管报复,反正他是将死之人,还又什么害怕失去的?
温流袖愧疚地说道:“爹知道做了猪狗不如的事情,爹对不起你,死不足惜。你答应爹,爹死了之后你好好活着,好不好?”
“你不必愧疚,那一夜是我勾引你,为的是让你生不如死。我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儿子。”
温流袖错愕万分地看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一出生便能记得所有事情,冷情儿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玉秀瞒着你从灵泉庵将我抱回来,我娘不是冷情儿,而是——春儿。”
温流袖呆愣了片刻,一切都明白了。
继而倒像是解脱似的大笑道:“哈哈哈,李靖远说我无伴无后,竟然是真的。庭玉,你真的不是我儿子,我没有乱伦,对不对?”
温庭玉低下头不说话,有些嗔怨,有些哀痛。
温流袖轻轻抚摸温庭玉的手,问道:“庭玉,会原谅我吗?”
温庭玉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清丽动人:“已经原谅你了。”
“那么小仙……会原谅我吗?”
温庭玉清冷一笑,道:“小仙,从来未曾恨过你。”
温流袖听罢露出一脸释然笑意。扬起他晶莹挂泪的下巴,看着粉嫩唇瓣,忍不住吻上去。
“小仙,我想你,我爱你,可以为你去死。”
温庭玉突然推开他,双目中清清明明:“你现在究竟把我当成小仙还是庭玉?”
“不管是小仙还是庭玉,都一样,都是我的心头肉。”
温庭玉笑得凄凄楚楚:“不一样,小仙是小仙,只是一个傻瓜。庭玉是你的儿子,你爱的不是小仙,而是你的儿子。而现在你已经知道,庭玉根本不是你的儿子,你仍爱他吗?”
小仙和庭玉,从来都不一样啊。
温流袖不回答,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
温流袖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泪水交织着,很快濡湿了两人的衣衫。迷蒙之中听到怀中之人喃喃道:“背负两世的记忆,我有些累了。就这样结束吧。”
第二日一早醒来,温流袖怀中空无一物,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狱卒打开牢门,铁链之声哗然响起。“温大人,你可以出去了。”
温流袖反而吃惊了:“为什么可以出去?难道不是明日问斩吧?”
“今日一早有人去刑部自首,刑部已经缉拿到真凶,还温大人自由之身。”
温流袖一路狂奔回去,刚一进门,喜不自禁地喊道:“庭玉,庭玉,爹已经被放出来了,爹已经没事啦,庭玉……”
没有见到温庭玉,却看到客厅中愁眉不展的李靖远。
两人对视一番,千言万语顷刻间都没了声音。
“元朗,你家是哪里的?”温流袖揭起茶盖漫不经心地问道。
“信阳。”
温流袖眉角微微一动,重复道:“信阳……”说罢双目微聚,像是陷入了无限沉思。
温流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说道:“元朗,这些是我全部的积蓄,全都给你,我让你找的十八个死士都找好了吗?”
元朗恭敬回答:“回大人,找好了。”
“这一次我是孤注一掷,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是败了我和他都活不成了。” 温流袖又喝了口茶,双手却有些微颤。
“事成之后,你拿着这些钱,回老家和家人团聚吧。你我多年主仆,如今该是缘散的时候了。”
“大人真是糊涂了,我早就说过与我相依为命的哥哥十八年前就死了。”
温流袖自嘲一笑,道:“我真是糊涂了。你拿了银钱回老家找个中意的姑娘成亲吧,你的年龄早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我把这辈子最好的时候都耗在你身上,现在要赶我走吗,大人?”元朗的语调和平日里一样,丝毫没有起伏,可温流袖还是听出嗔怨之意。
“我怕连累你,若是救不了庭玉,我或许……就随他去了。”
元朗突然双膝跪地,扣首道:“元朗生死追随大人。”
午门问斩那天这里聚集了很多百姓,人人手中拿着一块馒头,等待人头落地的一刹那上前分一杯羹。
更有甚者不知道哪里传出的闲言碎语,说这个罪犯有仙狐妖气,他的血更是可以包治百病。
温流袖躲在人群中听着这些愚昧的言论,指关节喀嚓作响,直想拧断他们的脖子。
温庭玉被刽子手押到法场之时身披血衣,身子软如嫩柳,孱弱的身形几乎站立不稳。
头带麻袋的刽子手持刀而立,待一声令下之后便毫不留情地挥刀。对于他们来说,杀人只是一个动作,要用力,快准狠,确保血溅当场。
而人世间的生离死别肝肠寸断他们早就麻木。
温流袖向元朗点头示意,让他立即行动。
不料元朗反扣住他的手,低声说道:“大人,认命吧,皇家两千禁卫军都守在这里,你以为可以成功吗?”
温流袖忽然感到毛骨悚然,问道:“元朗,你在说什么?”
“大人,那些银钱我已经替你派发给穷人,为你行善积德,想必庭玉来世也会投个好人家。”
温流袖怒不可遏地看着元朗,他做梦也想不到元朗会背叛他。“根本没有十八个死士对不对?根本没人会救庭玉对不对?元朗,为什么要骗我!”温流袖几乎要压抑不住大哭出来。
“大人,我这样做是为了将死亡降到最低,我不想你死。放心,庭玉去了之后我会待他照顾你的。”元朗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寒意。
此时判官可怕的声音响起:“时间到――斩首!”
刽子手已经挥舞长刀。
死亡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温流袖这一瞬几乎抓狂,极力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倚靠。
温流袖目不转睛地看着下刀一瞬,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眸。
就在这一刻,奇迹发生了。温庭玉身形一缩竟然变作一只雪狐,身上的绳索被他挣脱,身形灵活一闪,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脱了。
人群耸动,瞬间乱作一团。
“啊,小仙,小仙……”
温流袖立即跳上马,朝他消失的方向一路追去。
行至悬崖边,无路可走,温流袖跳下马,喉咙间一阵干渴。放眼望去,青草茫茫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看不到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眼前却是无尽的绝望。他怀疑自己跟错了方向,一步错步步错。
此时元朗从后面跟了上来,温流袖转过身,对他怒意不减。
生死攸关的大事,温流袖不会轻易原谅他。
“大人在等他吗?”
温流袖负手而立,一副冷傲神色:“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事?大人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说过为大人鞍前马后,与大人生死相随。”
温流袖见他忠心耿耿地模样,却也不忍心针锋相对了。他叹息道:“你离开吧,我在这里等他,若是等不到我就地跳下去了。”
元朗嘴角突然流露出一丝怪异之笑,冷哼道:“大人想一死了之吗?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元朗你……”温流袖惊悸万分,惊觉元朗的眼神有点不对,沉寂之中又透着邪恶。
“大人想不想体会一下一个亲人也没有的孤立无援?”
温流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被脚下石头一绊苍然倒地。他不无惊惧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哥哥,单字一个闵。十八年前你见色起意害死了我哥哥,你夺去了我唯一的亲人,现在我要让你一个亲人也没有!”
温流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痛苦地问道:“为什么现在才来报仇?”
元朗狠狠捏住他的下巴,冷笑道:“大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感觉如何呢?你有心么?你会心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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