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故事有点长，要是不想听了就打断我。"
　　"......恩。"
　　"特别小的时候的事我记不清了，印象中我爸每天都很早出门，因为我醒来的时候他都已经不在家里了，晚上又很晚回来，但是总是会从那个黑色的公文包里像变魔术一样拿出我喜欢的东西，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特别特别高兴，会抱着他的脖子使劲亲他那带着胡茬的脸。后来大一点了，我才知道我爸是个中型公司的社长，他虽然特别忙但是也会抽出时间陪我打棒球，带我去游乐场、动物园......"翔一轻轻地说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仿佛陷入了记忆之中。
　　"我妈很漂亮，呵呵，这个看我就知道了，我爸对她是一见钟情，很爱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要什么就给买什么，当时我爸公司效益不错，所以也没觉得怎样。不过......很快就不行了，那时日本经济衰退，我爸的公司倒了，还欠了很多外债，但是他很有信心一家人一起努力重新开始......不过他却不知道，那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幻想......"说到这翔一露出无奈的嘲笑，后藤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天我放学回家，走到门口看到我妈拿着提包从家里出来，然后上了一辆车，我当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车，现在想想好像是奔驰吧。从那天开始，我爸就变了......"说到这里翔一停下来紧紧皱起了眉，好像不愿意去重现当时的情景......
　　"翔一？"后藤喊。
　　"啊？没事，呵呵。"翔一伸手揉了揉鼻子，"我妈跟别的男人走了，其实也把我真正的爸爸带走了，从那天开始，他每天都喝得醉醺醺才回来，看到我不是打就是骂，记得有一次他把我提起来扔了出去，我狠狠地撞在了桌子边上，半天动弹不得......不过不管多重的伤还是会好，只是需要的时间长短不同罢了。当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肯定是我做错了事爸爸才会这样，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我这张脸......追债的人也三天两头来家里闹，值点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只剩下一张木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一盏昏黄的日光灯。不过......"翔一幸福地笑了笑，"我爸偶尔恢复意识的时候还是会出去打些零工，会给我买回来好吃的东西，呵呵。"
　　翔一把被子拉到下巴蹭了蹭，"我12岁的一天晚上，他回来了，我又闻到满屋酒气，下意识地想躲，因为他会打我，但是这次他没有打我，他把我拉到那盏黄灯下面，我看到了他浑浊但是专注的眼，然后我就感到身子下面一凉，他把我按在桌子上，很疼，我觉得我快死了，我挣扎，我踢他，我打他......"翔一好像又回到了那间屋子，整个身体都蜷了起来。
　　后藤仿佛也被带到那里，仿佛看到了一个瘦弱的男孩儿尖叫着，撕打着，仿佛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般深深皱起眉头。
　　"但是......他哭了，他喊我阳子，他说不要离开他......我没有再反抗。从那天开始，就没有了小林翔一，他不再让我去学校，一直都不给我剪头发，把我打扮得跟女人一样，就是报纸上写的，从那天开始，我都没有再反抗过他。"
　　"为什么......"后藤喃喃地问，既像是问翔一又像是自语。
　　"呵呵，舍不得，他爱我妈爱到没有她活不下去，我不能让他活不下去。而且......我怕我反抗了他会认为我是陌生人，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小林翔一了，我怕失去他，所以我宁可扮成我妈的样子跟他做爱。不过我没有料到，那么多年后他会突然想起我认出我，然后夺门而逃......我出去找他，找了一整晚，等我回家的时候，在我眼前的是两条毫无生气的悬空的腿。"
　　"......"后藤一下楞住了，扭过头怔怔地看着翔一，"那时候，你多大？"
　　"恩......15岁吧，呵呵。"
　　"......"
　　"也许我进娱乐圈是个错误。"翔一苦笑着说。
　　"为什么不说跟你爸做爱是个错误？"后藤皱了皱眉。
　　翔一看了一眼后藤，"恩，一错再错，是我害死他的，如果那次我反抗了，他也不会死。"
　　后藤呼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翔一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忿忿地说："你总是这样，明明可以不做的事，却总要坚持做，拍GV就是，你自己也不好受，不是发烧了么，我也跟着难受......明明可以不再拍，却还要坚持......要是没别的办法了，不拍不行也好......"
　　"GV？难道......"翔一有些明白了，自己原本以为后藤已经接受了，但事实上却不是如此......却不是那么回事。原来GV一直是后藤心里的一个疙瘩，现在又多了一个更大的......"那上次为什么要道歉？"
　　后藤回过头看着翔一露出痛苦的表情，"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
　　"你的事，做MB也好，拍GV也罢我都接受了，因为我爱你，我不想让那些影响我们的感情，但是，但是现在居然是乱伦......你还有什么事？一口气都告诉我！"说到最后，后藤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变大。
　　翔一楞住了，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后藤，他一直都是绅士的，温柔的，静静的......但现在的他看上去却像一只因走投无路而胡乱挣扎的困兽，"......没了。"翔一有些无力地应着。
　　后藤全身僵直地看着翔一，半响才慢慢放松下来，语气也变得平缓了许多，"翔一，有些事不是我想去理解就能理解，不是我想去接受就能接受的，你懂么？"
　　"恩，懂。"
　　"我会努力去理解去接受的，但在那之前，我需要冷静，给我些时间好么......"
　　"恩......好。"
　　"我去睡楼下的沙发，晚安。"
　　后藤的身影随着卧室门的闭合而逐渐消失在翔一的视线中，翔一楞楞地仿佛下意识般地掀开被子走到暖气边把开关调大了些，这是他搬到这里来第一次觉得卧室好冷......

　　第七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翔一睁开眼睛，觉得周围一片昏暗。翔一坐了起来，昨天自己愣愣地坐着直到凌晨才闭了一会儿眼睛，现在天还没亮么？墙上钟表的指针完全看不清楚，只能听到秒针滴答作响。翔一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外面灰蒙蒙的一片，"下雾了。"翔一扭过头借着窗外的亮光看到钟表的指针停在5点一刻的位置，自己好像只睡了十分钟的样子......翔一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绕过床推开房门走出卧室。
　　客厅的光线也很暗，但是因为没有窗帘的遮挡要比刚刚的卧室好些，翔一看向沙发，寻找后藤的身影，但是沙发上是空的，只有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被。翔一整个人瞬间呆了下来，觉得心像被抽空了一样。后藤已经起来了么？这么早......就出去了么，没有打声招呼，也没有留下纸条......
　　这时从厨房里传来一阵响动，翔一迅速转过头，慢慢靠近厨房，后藤的半个身子渐渐从墙后面显露出来。翔一慢慢停下脚步让自己倚在墙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后藤端着早饭转过身，看到门口的翔一楞了一下，牵动嘴角笑了笑，"起这么早......吃早饭吧。"
　　后藤的语气里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客气，就好像是对待家里来的客人，就好像翔一是借宿一宿的朋友。后藤端着早餐从身边走过，但是翔一却觉得他离自己很远，想靠近而不能。
　　"恩。"翔一应了，跟着后藤坐到餐桌旁，后藤把托盘放在翔一跟前也坐了下来。吐司和火腿还有热奶，跟每天的早餐一样，翔一抬起头，坐在自己对面的后藤低着头吃着自己的那份早餐。翔一扭头透过窗子看出去，雾好像散了些，白色的阳光星星点点地钻进客厅，虽然看上去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温暖，但屋子里总算开始亮堂起来。
　　"快吃吧，一会儿本多不就来接你了么？"后藤察觉到翔一没有动眼前的早餐，抬起头说。
　　"恩。"翔一扭回头来笑了笑，拿起托盘里的吐司放进嘴里，"恩，好吃。"翔一努力嚼着嘴里的吐司和火腿，但是今天的吐司好像很硬，怎么嚼都好像不够烂，怎么也咽不下去。
　　"叮咚～叮咚～"
　　"应该是本多来了，我去开。"翔一放下手里的吐司站起来跑向门口，打开门果然是本多站在门外，翔一露出笑容说："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就能走了。"说完，便要转身上楼。
　　"小林先生。"本多喊住翔一。
　　"恩？"翔一转过身来，露出询问的表情看着本多。
　　"恩......我早上接到公司的电话，咱们的通告和其他的工作都要先暂停了。"
　　"为......"翔一刚想张口询问原因，但立刻意识到原因是明显摆在眼前的，翔一笑了笑，"恩，我知道了。"
　　"没事吧小林先生，你脸色......"
　　"没事啊，可能是睡得不太好，呵呵。"
　　不知道是因为看到翔一苍白的脸，还是看到他知道自己被雪藏以后的反常反映，本多担心地皱了一下眉说，"恩......这段时间你就先低调一些在家，就当是调整，过一段时间我想都会恢复的，娱乐圈就是这样，你可能还不太习惯。"
　　"恩，我知道，谢谢您。"原来那件事情对于自己来说或许只是一段痛苦的回忆，但是对别人却反而是不能接受的存在，你的理由在别人看来只不过是掩饰的借口，即使你也受到伤害，那也不过是自作自受......但是，翔一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后藤你是别人么......
　　"一般出了这样的事，公司大都这么处理的......"后藤站在翔一身后说。
　　他这是在安慰我吧，"恩，我知道，呵呵。"
　　"还有一件事，明天公司打算召开记者招待会，小林先生您这两天准备一下吧，不知道记者会问到什么。"
　　"记者招待会？"翔一想起上次记者会上满是讽刺挖苦的询问，不觉有些怵头。
　　"恩，公司觉得这件事情不解释清楚恐怕媒体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让他们说不如咱们自己说清楚。"本多解释着。
　　"恩......"翔一不自觉地把左手食指的第二个骨节放进嘴里轻轻咬着。
　　"记者招待会你没问题吧？"后藤有些担心地问。
　　翔一抬起头，看着后藤，静静地看着，然后笑了，"可以，我是谁啊，
　　放心吧，你今天不是还要赶通告么，快出门吧，不然要迟到了。"
　　后藤看了看翔一的笑脸，"我把碗都放在水池里了，放着就行，我回来洗，我走了。"
　　"恩。"翔一轻轻地答应，看着后藤转身从沙发上拿了大衣，和本多道了别然后消失在门口。
　　"小林先生？"看到翔一望着门口出神，本多出声喊。
　　"啊？本多先生明天晚上来接我么？"
　　"小林先生，不如这段时间让后藤先生排排通告的时间，陪您出去走走吧，散散心。"翔一的样子让本多有些不放心。
　　"啊？哈哈，800年前的事了，说得好象有多严重一样，散什么心啊，您也去忙吧，我没事。"翔一短暂地楞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摆摆手笑着说。
　　"......真没事？"不知道为什么，本多总觉得翔一的笑容虽然灿烂但并不发自内心。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情啊。"
　　"恩......那我先走了，明天晚上5点半我来接你。"
　　"好。"
　　"这两天在家的时候好好想想，记者不是好对付的，尤其这种事。"本多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来嘱咐着。
　　"恩，我知道了，谢谢您。"翔一打从心底感谢本多。
　　"恩，我走了。"
　　看着本多走出院子，翔一关上门，走进厨房把后藤泡在水盆里的两个盘子和杯子刷干净放好，上楼找了一件暖和的外套穿上，戴上昨天的那顶棒球帽，下楼走出家门。
　　掏出银白色的钥匙打开家门，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翔一迈进屋里，因为寒冷而缩在一起的手脚慢慢放松下来，脱下外套和棒球帽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翔一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早晨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开，正午的阳光没有任何阻挡地透过明亮的窗户射进屋子，几乎多半个客厅都浸在金黄色的阳光之中。
　　翔一走上二楼的卧室，不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白色绒线，走到门口的衣帽架，伸手从刚刚脱下的那件外套口袋里掏出从外面买回来的东西，然后转身走到客厅的大窗台上坐下来。
　　窗台上的阳光最强烈也最温暖，仿佛都能够感受到阳光落在身上的重量，慢慢地冰凉僵硬的身体在阳光里慢慢恢复过来，翔一眯了眯眼睛，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窗台上，那是一个棒球、一块白色的手帕和一支油性笔，还有刚刚从卧室里拿下来的白色绒线。
　　翔一抓起棒球低头看着，仿佛回到了以前。想起爸爸也是举起这样一个白色的棒球摇晃着给自己看，笑着对自己说："翔一啊，我跟你说，用这个做一个小晴，在上面写‘妈妈不生气'，然后把它藏进妈妈的衣服里，她就会真的不生气了，变得很高兴哦～"爸爸说完，伸出食指竖在嘴前面，摆一个嘘的手势，小小的自己傻傻地也跟着摆出同样的动作，然后开心地跟爸爸一起做好小晴，偷偷地裹进妈妈的衣服里面......应该很灵吧，至少那时候自己很幸福......
　　翔一笑了笑，又拿起窗台上的白色手帕，把手里的棒球放在手帕中间裹好，把下面一束，拿过白色绒绳牢牢地绑紧。最后用黑色的油性笔仔细地在包裹着棒球的白色手帕上画了三条弯弯的线，手里的东西像立刻有了生气一样，对着翔一露出可爱的笑脸。
　　翔一把手伸直举到与眼睛齐平的地方歪着头看，"小晴你好。"翔一笑着说，然后又拿近了反过来放在膝盖上，在小晴的背面裙子上整齐地写上了几个工整的字。翔一再次把小晴举起来冲着窗外的阳光，笑着念出上面的话，"后藤啊，加油啊！"
　　翔一跳下窗台，穿过客厅走上二楼，后藤的衣服是和自己分开放的，拉开后藤的抽屉，翔一仔细地把小晴放在第一层衣服的下面压好，又拍了拍稍稍鼓起的地方，"小晴，现在我心里下雨了，帮我让那里晴朗起来吧，谢谢啊，后藤加油，小晴加油，翔一也要加油！"
　　电视里正播着搞笑夸张的娱乐节目，翔一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但是眼睛却看着门口，已经8点多了，后藤还没回来，身边的电话和手机都没有响过......赶戏么？堵车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翔一皱了皱眉，应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如果出了，后藤会打电话回来的，可能是拍戏忙，没有时间打电话......想着翔一拿起身边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翔一赶紧从沙发上跳起来凑到门口，刚好后藤推门进来，"欢迎回来。"翔一调皮地笑着说。
　　"恩......今天有点晚了，赶戏了。"后藤一边解释着一边把大衣脱下来挂在衣帽架上。
　　"恩，我猜到了。"
　　后藤一边换着鞋一边问，"还没吃饭么？"
　　"没......"翔一瘪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