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强忍住哈欠,脑袋有点沉,这几天太累了,忙起来不觉得,现在往这一坐就有点打瞌睡。
正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踢了下我的脚,我一惊,马上清醒过来正襟危坐,稍侧头用余光瞄了瞄旁边的徐总,正很认真的听着我们王姐的汇报,看向对面,王梓正跟我挤眉弄眼,我看了半天才明白他在努力让我注意徐总放在桌子上的杯子,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没什么特别啊,再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他,他有点气急败坏的拿起自己的杯子做了个喝的动作,我才恍然大悟,狗腿兄,在下佩服。
我马上猫着腰拿着徐总的水杯到饮水机前兑了杯冷热适度,充满我谄媚心意的水放在徐总面前,他没什么表示,只是拿起水杯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狗腿的祖师爷王梓同志朝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王祖师爷自从升职后一直致力于将我培养成狗腿二代,可惜我一直不受教,颇让他老人家有些生气,可惜他毫不气馁,一直再接再厉。
刚坐下没一会儿,祖师爷又朝我使眼色,我一侧头,嘿,这么会儿水就见底儿了,我无奈,又猫着腰颠颠地跑去接水,结果一直到中午12:30徐总做完总结,我一直没得消停,跑了不下十趟,当然也不觉得困了,我就纳闷儿了,这么喝怎么就不去厕所。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会也开得差不多了,徐总扫了一眼面有饥色的下属们"就到这儿吧,耽误了大家吃饭的时间,这样,今天中午我请客,馨香府。"公司经常去的饭店有三家,都在我们写字楼的附近,分别是三个等级的,最普通的是小菜园,是我们平时吃饭的地方,价钱便宜量又足,第二个级别是清香阁,招待一般来宾一般选择那,最高级的就是这馨香府了,重要来宾或大型活动才去,那价钱就甭提了,就是一个贵呀,大家一听是去馨香府,立刻来了精神,欢声笑语一片啊,耽误午休时间开会的怨气立马就不见了。
我刚收拾好东西要起身,徐总突然说:"啊,有件事差点忘了",大家马上又坐下来,"鉴于大家每天的工作量比较大,每天坐在电脑前的时间很长,这对于健康是十分不利的,为了大家的健康,为了能更好的提高工作效率,我提议以后每天上午十点做广播操,"说完突然瞄瞄我,我心里突然一阵不祥的预感,"这事就小林负责吧,以后就你领操,大家时间长不做了,肯定忘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先教大家熟悉下。"
我慌了,忙说:"我不行啊,徐总,您......"他冲我笑了笑,打断我:"行,怎么不行,我看你做的就是很标准,就这么定了,过了这个周末,下周一就开始,走,"他拍了拍我肩膀,"吃饭去",人就往外走,王梓站在门边,摆了个躬送的姿势,大喊"摆驾馨香府",后面一干太监宫女等大喊"喳~",然后众星拱月般笑闹着护送着徐总往外走了,王梓回头喊我:"小林子,还不跟上。"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望眼欲穿,终于一甩本子,"不吃白不吃",赶紧跟上。
第三章
第二天是周末,我好好的睡了个懒觉,那个滋润就别提了,早上睡到自然醒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儿啊,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起来刷牙洗脸,煮了碗面条,放了点青菜,又打了个荷包蛋,美美的吃了。
我的厨艺算不上特别好,但家常菜没问题,都是以前在家练出来的,爸妈工作一忙起来,我就负责做饭喂饱我弟的肚子,我弟绝对是个挑剔的人,每次吃我做的饭,老是挑三拣四,我是在他的唠叨声中不断进步。
吃完面条洗好碗我就出门了,带了钱包,带上我要修的鞋,拿了个购物袋,国家终于禁止商户提供免费塑料袋了,刚开始还真不习惯,现在每次出门都记得要带购物袋,看了看桌上的手机,算了,还是不拿了,除了爸妈和我弟,一般也没谁给我打电话,他们知道我白天忙,都是晚上才打。
菜市场离我租住的地方很近,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我溜溜达达地慢慢走,阳光真不错,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天气刚入夏,树叶都还有点小嫩绿,刮着轻微的小风,我仰脸眯着眼睛望了望天空,还真是舒服惬意啊。
脑袋这时恍恍忽忽浮上一些记忆,那时刚毕业就一个人背着行李来到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下了火车心里真的是很凄凉,有点恨自己不听父母的劝,不老实留在家里工作出来受这份苦,却了解自己这是自作自受,谁让我自己心里不平衡来着,袭人没毕业就已经开始赚钱了,在天津一个很大的影楼做首席摄影师,收入不菲,家里的亲戚朋友总是提到他就夸,什么这孩子有出息啊,上大学就能自己赚钱,找工作也不用人愁之类的。
袭人对这方面确实很有天分,上大学时就已经是这方面的佼佼者,作品已经获过好几个大奖了,常有人特意找他,没少赚,后来干脆学费和生活费就没向家里要过,还攒了不少钱。
我呢,就学个行政管理,不但上学的时候赚不到外快,毕业了工作也难找,本来家里有点关系,托了人给我找了份还不错的工作,但堂堂四年大学上下来,还托关系找工作,我实在接受不了,再看看袭人,对比之下我就实在是差很多,爸妈当然不会说,他们心里我们两都是宝,但亲戚朋友老是自觉不自觉地就拿我们两比较,我往往是让人叹气的那个。
结果一冲动就踏上了来北京的路,选择这个城市并不是喜欢,只是想着北京是首都啊,是国际大都市啊,总比天津强吧,这样想,觉得心里稍微安慰些。
我从家里出来压根就没带多少钱,妈妈想多给我带些,我说什么都没让,我是丢不起那个人啊。找了个便宜的床位住下了,那条件可真是......三室一厅的房子,住了十多个大小伙子,那个脏乱差就别提了,脏衣服,臭袜子满哪都是,小强满地爬,洗澡上厕所的直打架,没有空调,没有电视,那时我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打小强,每天在屋子里无时无刻都一手拿卷报纸,无论做什么,拿报纸的手都保持拍打动作,不用看,基本弹不虚发,我晚上睡觉经常会惊醒,总觉得似乎有什么爬进我嘴里了,那叫一个痛苦啊。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快三个月,在我找到这份工作,攒了两个月钱之后,我就毫不犹豫搬出来了,找了个小一居住着,楼是老楼,但满干净,各方面的条件也都还好,重点是房租不贵。唯一的缺点是离单位远些,坐车要一个多小时,我这胖不起来的身材都归功于这条颠簸的漫漫长路了。当时利用下班时间收拾了好几天,把我搬过来的东西都狠狠喷了好几次打虫药,终于感觉松了口气,可以每天睡个好觉,想上厕所上厕所,想洗澡洗澡,这才发觉男人果然是适合独居的生物。
转眼就一年多了,还真快,人还真是坚强的生物,我现在已经很习惯走北京横平竖直的街道,听老头老太的一口京片子了。
到了经常光顾的大娘的菜摊,菜价也没问,挨样儿的称了一些,看也不看秤,付了钱就提着大袋子就往回走,我在生活上是个满大咧咧的人,不会计较菜有没有比别人的贵,或者人家有没有缺斤少两这种事,不愿意那么费心,让人家占点便宜也不算什么,况且我坚信世上还是好人多。菜买了不少,够我吃一个星期了,我每周来一趟市场,买够一星期的份,标准宅男啊,不大喜欢出门。
买完菜我找到市场门口修鞋的老大爷,这会儿修鞋的人不少,我等了十多分钟才轮到我,其实可以把鞋放在这,回头修完再来取,但我懒得再来一次。我常找这老大爷修鞋,我穿鞋很废鞋,可能是走路有问题,路上有任何突起我都会踢到,皮鞋的脚后跟也经常踩偏,而且我从不给鞋擦鞋油,顶多脏了拿布擦擦了事,所以跟着我的鞋都命苦啊。大爷看看我的鞋,照例又絮絮叨叨好好的鞋穿成这样之类的,旁边还有几个排队的,我颇有些不好意思。
修好了鞋,我提着袋子又买了点水果就往回走。今天周末,这个时间市场人正多,附近的街道上两边也都摆着小摊位,道给挤得车只能勉强通过,我沿着路边边走边瞄着路边小摊,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买的,眼角余光瞄到对面开过来个黑色小轿车,我站住便往路边躲等它开过去,眼睛看着小摊上的东西。
"嘿,宝贝儿",有人在旁边喊,我没在意,"嘿,宝贝儿,叫你那",我下意识的回头看看,却发现那轿车停在了我旁边,车窗摇下来了,一个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我,长得颇不错,眼睛亮晶晶的明显在上下打量我,我往我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看他,"你叫我?"
"宝贝儿,帮个忙,**小区怎么走?"他还是一脸笑意盎然,我皱了皱眉头,北京人就是这样,陌生人之间可以叫得如此亲密,真是让人无法接受,年纪大的人叫我宝贝儿我还能勉强忍受,这个人看起来明显大不了我几岁,这么叫实在奇怪,我有点不大高兴,想不理他,可是善良不爱惹事的天性制止了我,我对着他指了指,"你开过头了,倒回去,往右一拐就到了。"我租住的房子就在那个小区,对那边很熟悉。
那个人点点头,却没立刻开车走,用下巴指了指我的大包小包,"怎么样,送你一段儿,让我表达一下谢意。"我直觉他脸上的笑像是不怀好意。
"不用客气,大恩不言谢,何况举手之劳",说完没等他回话我就拎着东西迅速溜边走过去了,耳朵里似乎传进来那个男人的笑声。
我晃晃悠悠进了小区,走到楼门口,按下密码,正准备进去,听见后面有人在按车喇叭,回头一看,又是那个男人,正趴着车窗看着我乐,"嘿,宝贝儿,你也住这小区嘛,让我送你过来多好,"
我不得不说,这个人笑得真是很奇怪,我心里突然有点毛毛的,没答话就开了门迅速冲进去,觉得这个家伙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背上,我把门关好,迅速按电梯,一直到进了自己的小屋,都觉得有点毛毛的,我用手抹了抹胳膊,他奶奶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把修好的鞋摆在鞋架上,又把买来的菜和水果放进冰箱,看看表已经中午了,早上的面条还没消化掉,决定先休闲下。我先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再拿出前一天晚上租好的碟片,开始看电影,其实是我早看过的老电影了,周星星的赌侠赌圣啊,这类的我都很喜欢看,最喜欢的还是大话西游,那句经典的"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全套背下来,紫霞仙子啊,我跟至尊宝一样爱你,那灵动的大眼睛,清纯可人的相貌,敢爱敢恨的性格,太可爱了。
电影看了一半,肚子饿了,决定做饭喂饱我自己。焖了米饭,炒了个香菇油菜,又炒了个酸辣土豆丝,香喷喷的吃了。我来北京以后口味明显受到我那些南方同事的影响,过去像香菇油菜这种清淡无味的菜我是不屑一顾的,现在倒是很喜欢吃。我的胃从小就不大好,挨不了饿,饿久了就疼,吃辣的其实也不行,可我管不住我的嘴,就是爱吃。
吃完饭收拾完,衣服也洗好了,我一件件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抖抖晾在阳台,这会儿阳光正好,阳台的窗户我都打开了,不大会儿就能晾干。
回屋刚想接着看电影,手机就响了,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续子默,接起电话,他就絮絮叨叨说给我打了无数次,我老人家也没听到,我给他赔了一顿不是。他约我晚上出去喝酒,我想想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续子默大学就是在北京上的,毕了业就直接在北京找了个工作,。他家跟我家是一个地方的,两家离的不算远,骑自行车10多分钟就到了,高中时我们关系并不很好,只是一般。不止一人跟我说过,我这人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其实骨子里并不很好相处。我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我不是没有处得来的好朋友,只是一旦分离,我就很少再主动联系他们,不是不想他们的,可是每次拿起电话都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点不知所措,在怕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所以朋友们经常打电话过来抱怨我从不打电话给他们,我也只能无奈的傻笑。
续子默呢,算是现在跟我联系最密切的同学了,因为同在北京,经常主动联系我,约我一起喝酒啊,出去玩啊,这种情况我是不会拒绝的,其实我乐得享受有人偶尔陪伴我的感觉。
接着又看了会碟片,收拾收拾,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换了身轻松的装备就出门了。
第四章
倒了一次公交车才到地方,他住单位宿舍,离我那不是很远,可是就没有直达车。北京的公共交通,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车多人更多,那叫一个挤,有一次我被车门夹到了,脚后跟都夹坏了,疼啊,从那以后我对公交车门就有了强烈的恐惧心理,每次挤上车都尽量离车门远远的。
我走到续子默宿舍楼下,给他打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摁断了,不大会儿就听见楼道里乒乒乓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一个变态就冲出来了,我看着他满耳朵的耳钉,满身的链子,还有那像扫把的彩色头发就乐了:"造型不赖啊,越来越像变态了,满清十大酷刑一点没浪费,都用你身上了。"
他颇为自得的挺胸扬头,用鼻孔俯视我,"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现代时尚艺术气息,有没有为这离经叛道的颓废气质而陶醉?"
我有点哭笑不得,此君大学时学的是绘画,具体学得什么画我是始终闹不清楚,现在的工作是做室内设计,我不知道他平时见客户是不也这身儿,人家善良的普通群众看了他还敢让他给搞设计吗!
正想再损他两句,就看到他突然鼓起眼珠,张大嘴,把舌头吐了出来,又迅速收回去。我刚想笑他是不以为自己是癞蛤蟆,就发现刚才的画面中一个让我震惊僵硬外加浑身不舒服的事实,我一把抓住他的脸,使劲往两边掰:"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他被我抓得哇哇乱叫,使劲把我的手抠下来,委屈的揉着腮帮子,"我靠,你下手怎么这么狠,就算是美到让你惊艳,你也不能不怜香惜玉啊!"说着还做了个西施捧心的姿势表情来恶心我。
"你什么时候穿的舌钉的?回家让你妈看到,拔掉你的舌头!"我现在已经感觉浑身发麻了,一想象到这个尖锐的物体是怎么扎进舌头,舌头又是怎么出血怎么肿大,我就觉得背后嗖嗖的冒凉风。
他嘿嘿一笑,比了个莲花指,"山人自有妙计。"
然后就架着僵硬的我奔赴某大街路边摊,我们要了些卤味烧烤,又要了半箱啤酒,就开吃开喝,不过想到他的舌钉,我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还稍微有那么点好奇,所以整个过程我都有点呆楞的盯着他的嘴,看他啃猪蹄儿,看他跟我碰杯仰头灌啤酒,看他跟我比比划划的瞎吹胡侃。
我的酒量在单位是有名的能喝,平时单位聚餐,谁家娶媳妇嫁姑娘生孩子过生日啥的,我都是场场落不下,总之就是豪爽的一个字:"干!"
不过事实的真相只有跟我关系还不错的前财务室会计现某分公司财务经理的李彦辉同学总结得好:"你呀,你就是一只批着狼皮的羊,喝倒全场你独立,可是谁能想象到这头千杯不倒狼其实是头喝一杯就已经晕头转向的羊呢!"
他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夸张,我是喝一杯酒就晕的人,然后就处于忘我状态,所谓忘我,就是根本忘了我自己是谁了,就一个字,喝,直到全喝倒,我自己就心满意足的独立于哀鸿遍野之中,拿起两杯酒,自己跟自己轻轻一碰,挑起一边眉毛,奸笑着环视全场然后把两杯酒全都喝掉,倒下。据说当时我的眼神完全不复平时水灵迷蒙的状态,只能用妖冶放荡来形容,当然这些我都不记得了,都是李彦辉跟我描述的,那次他负责结账,所以没怎么喝酒,也亏了他没喝,好不容易才把这帮子人弄回去。从那以后,喝酒时,李彦辉都坐我旁边,桌上人趴下一半时就匆匆把我拦下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