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羞红了脸，她不会像普通女孩子那样说"讨厌""坏死了"之类的话撒娇，但害羞的表情也非常可爱。
第二十七章
种伯作为特级厨师，他最拿手的还是面食和川菜，我的手艺当然也偏向这方面。川菜中，水煮鱼很有名。但是川菜中鱼类的菜并不多，因此鱼鱼里还有两个师父专门做鱼，至于我，就是专门炒菜的。
我在监狱里干了十年的厨子，没觉得喜欢，有时候还会有点厌恶。这次重新掌勺，竟隐隐的有点欢喜，当然，不是我爱上了这行，而是这个是我最熟悉的，这种熟悉令我安心。
而且，从内心来讲，我其实一直喜欢美丽的东西。比如德国的那个新天鹅城堡，比如那些美丽的图片。鱼鱼餐厅收拾的非常整洁，和电视中那些大酒店的餐厅类似，所有污秽劳累的工作，比如洗菜、择菜之类的事情都不用我做。
所有的锅稍碗碟都是干净的，灶台是明亮的，蔬菜是洗好的，我只需要把这些东西加工出来，做起来也是有几分开心的，也很有兴致在做菜的时候讲究个样子。
于是，没过几天，鱼鱼的生意就大好。用张叔的话来形容就是："我们鱼鱼现在的菜啊，不仅味鲜，样更美！"
这样做两份工作，累当然是有一点累的，不过我毕竟年轻，这些年在监狱里又天天出操，身体的锻炼并没有放下。不管再累，回去洗个澡睡一觉，第二天就又生龙活虎了。
不过这样做两分工作，也就耽误了和小秦见面。
工作时间每天都要十一二个小时，再加上来回路上，吃饭洗澡，剩下最多不过十个小时，翻翻杂志，看看新闻，就该睡了，所以情人节之后的一个多月，我竟只和小秦见了一次面。当然，每天是要通一次电话，或发次短信的，可恋爱中的人这样是不够的吧。
虽然知道，但老实说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好，我也知道对不起小秦，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是不可能辞工的，无论哪份工作。
再等半年吧，再等半年，我就不续约了。
我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也是这样对小秦说的。
但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这一天，我接到小秦的电话，小秦在电话里哭的唏哩哗啦的。我连忙追问，但她总是不说......当然，也许说了，但太含糊了，我听不清。我只有安慰她，让她别哭，静下心，慢慢把事情说清楚。
我这边正说着，突然觉得前面站个人，抬起头，正是威廉。
"抱歉，MR,威廉，这是我女朋友的电话，她好像遇到了什么事，在哭，我知道不符合规定，我甘愿被罚。"
威廉一愣，很奇怪的道："你有女朋友？"
我更奇怪，我有女朋友很稀奇吗？
"是，谈了三个多月了，她人很好。MR.威廉，我可以请假吗？我女朋友不是那种会随便哭的。"
威廉道："你去问你的经理吧。"
我上班半年了，也没有请过假，老胡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让我走了，只是这个月的奖金是不要想了。
赶到小秦家，她父母都不在，小秦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一开门就投到了我怀里。我一边安慰，一边拿纸巾给他擦泪，好容易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小秦所在的培训中心主要针对的是成年人，大多是工作后想要再多掌握一门技能，也有是没考上好的大学，准备学某样东西好找工作的。总之都是年龄偏大的，而这部分人，那些有工作的还好点，怎么说也是社会人了，表面的功夫还是做一做的。而那些刚从高中或技校出来的就令人头疼了。
张扬，没有定性，还没有受过磨练，并且天不怕地不怕，最令老师们为难。好在小秦人好，脾气也好，再加上......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对，但因为她长相一般，倒也不惹麻烦。
不过这一次她却被一个小流氓给整了，那小流氓对学校说小秦性骚扰他，说他在这个学校非常苦闷。
"我根本连话都没有和他说过！"
小秦哭的非常委屈。
我相信小秦，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可是学校相信--或者说就算不相信，也不会偏向小秦，这种培训中心信奉的是学生是上帝，而更麻烦的是，那个小流氓还找到两个证人。
"你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他？"
小秦一脸迷茫，想了想，才不确定的说："可能......我收过他的小纸条？我、我记不清了！"
真的说起来，培训中心的老师都会负责任，会用心教，但并不注重考试，当然会出考题，可是考好考不好，就全看学生自己了。考试的时候学生要作弊，老师也不会多说什么，做的过分了，最多也不过收了纸条，并不会记录，也不会找谁报告。
所以，就算小秦收了那人的小纸条，他也不该怀恨在心。
"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样？我去找他。"
"不！不要！"小秦紧紧的拉着我，"我不要你去找他！不要！"
"你放心，我就是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不会找他打架的。"我知道小秦担心什么，我现在是假释身份，那是一点事都不能犯得。但是，我也不能让别人平白欺负了小秦。
"不要！"
小秦拽着我的手，用的力气很大，连我都觉得有点痛了。我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坚持，只有道："那好吧，咱把工作辞了，再找个工作吧。"
小秦又哭了："学校已经把我开除了！"
我大怒，就算是学校要偏向学生，但这种做法也太对小秦不负责任了，这等于坐实了小秦是性骚扰了那个家伙，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是多么大的伤害！
"咱们告他！告学校！告那个家伙！不要怕，小秦，我相信你，咱们找个好律师，好好的告他们一次。"
"告？"
我点点头："你放心，小秦，这事不会闹大，只要咱们找个好律师，学校就会让步的，培训中心最怕这种事的，不管怎么说，他们会收回对你的处置，到时候咱们再辞职，好好的出了这口恶气！"
第二十八章
在监狱中，我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能畏惧。
息事宁人永远都不可能解决问题，而且还会让自己处于非常不利的局面。当然，并不是说，遇到事情就需要硬来。
在监狱中，有的时候需要和人打一架，而有的时候需要以条例压人，当然，也要和干事狱警处理好关系。
虽然单调些，但监狱也是个小社会。
而且，我在监狱里曾经遇到过一个律师，这个家伙经常说法律可以解决一切，只要你找到合适的条文。
可能因为过去当律师，习惯了滔滔不绝，来到监狱后英雄无用武之地，他非常苦闷，就经常和我们说一些案例和他遇到的事。
按他的说法就是，越是公共机构，越害怕出事，现在毕竟是网络时代，新闻管制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滴水不露了，一个小县城中发生的事可以在瞬间传遍全世界，所以，只要有确实的证据，或者说站到了道义一方，就算不能赢，也很难输。
当然，他说的可能有些夸大，不过总是有一定道理的。我现在不能用拳头替小秦找回公道，就要采取一些别的办法，虽然这样很麻烦，虽然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但，小秦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能看着她白白受了欺负。
我开始找律师，开始上网查有关的资料，每天不管多累都坚持去和她见一次，虽然大多时候都只能说几句话，可我还是坚持每天用半个小时的时间从西郊跑到东郊，然后再用半个小时回家。
小秦越来越沉默，见到我也不像过去那么高兴，我只有尽力安慰她。我没有告诉我的父亲这件事，因为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反对的。真的说起来，老爸老妈也属于那种很本分的中国人，他们有时候更相信退一步海阔天空--当然，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有的事情退一步无所谓，有的事情却不能退。
如果今天小秦只是在学校里受了冷遇，培训中心的人让她多干活而少给工资之类的事情的话，我最多也就是安慰安慰她，不会做别的。因为这种事情无关大局，而且在哪里都会碰到，就像在哪里都有像老胡这样的人一样。
可是小秦现在碰到的事情是无法退让的，就算这一次会碰个头破血流也要先碰了再说。
小秦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一次律师也不愿意见，但她是当事人，必须要和律师见一次，我只有不断的劝她。
"见见见见见！我为什么要去见那个律师？我说了要去告了吗？你自己自作主张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连上我？"
"小秦......"
我有点发愣，她瞪着我，表情有些狰狞，眼睛发红："一切都是你说的，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情，掩盖还来不及，还要去宣传吗？让别人知道了我还要怎么过？"
"并不是宣传......"我有点艰难的说。
"不是宣传是什么？你让我告学校，你说的轻巧，那是能告下来的吗？说什么要上网络，那不是要对全世界公布吗？是不是还要登我的照片，你就是要我没脸见人才满意是吧！"
"那只是一种说法......"
"都是你说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就是想让学校赔钱是吧，就是想要我丢面子你好勒索是吧，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她喘着气，咬牙切齿，如同我是她的仇人，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在这件事情上我根本就没有想过钱，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打输官司，独立承担律师费的准备。
"你走，你这个杀人犯！"
她斜着指手，声嘶力竭。我把嘴边的话咽下去，转身骑上为了见她特意买的电动车。
前面的那些话，我都可以不在乎，我知道她心情不好，但后面的这一句，我却不能不在意。
也许，这只是她一时激动喊出来的，也许，她不是故意的，但这一句话却打破了我们的未来，我绝对不想在将来的某一天，听到自己的妻子这样对我喊。虽然我的确是个杀人犯。
虽然没有真正上法庭，但律师费还是要给，几次谈话，我一个月两个地方的工资就进去了，不由得有点后悔当年没有在监狱里考个法律的自考出来。
在那之后，小秦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我都没有接。我不是怪她，而是不知道要和她再说什么。我不想对她说难堪的话，但也不可能再和她复合，这样不再联系，我想，是最好的吧。
半个月之后，她给我发了个短信，说她要到外地工作了，想再和我见见面。考虑了一下，我应邀去了。
在那间牛排店里，我们都有点尴尬。
"对不起，那天，我......"
她低着头，我连忙道："没什么，也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的确是我疏忽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李威，我......"
"你说要去外地打工，找好工作了没有，准备去哪个城市？"
她嘴唇翕动，最终还是道："找好了，是我妈妈的一个朋友，她说我会英语，可以到她那里工作，是在W市。"
"那很好呀，都说沿海城市发达，你又有人照顾，我就放心了。"
"李威，我、我......"
我又道："换换环境也好，要不是我现在还不能离开，我也想到外面去看看，将来到W市找你啊。"
"......好。"
我们默默的吃着并不怎么好吃的牛排，没有再交谈，最后结账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红了，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有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小秦是个好女孩，我希望她以后能够得到幸福。
我虽然没有说，但我和小秦分手的事，父母也是很快就知道了，对于此，他们非常满意。在他们看来，我将来还是很有前途的，要是真娶了小秦，那才是委屈呢。
对于这种认识，我除了苦笑，也不好说什么。唯一比较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再给我介绍女朋友，反而比较热心的催促我去考厨师证。
"你要是一月有十万，别说只是坐过牢，就是还在坐牢，也有大把的姑娘等着嫁你！"这是老爸一次醉酒后的宣言。
第二十九章
其实在我刚回来的时候，就想去考个厨师证书，但是当我打听清楚厨师证书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这个心思就没有那么急迫了。
厨师证书并不是说可以随便考的，你必须先有一个三级的证书，然后过了两年，才可以去考二级的，拿到二级的还要再停两年才可以去考一级的，而这还是初等的厨师证。
也就是说，不管你厨艺多好，想去考高级厨师证，起码要四年以后才可以。而所谓的三级二级是只要交钱基本上就能过的，饭店并不会因为你多一个二级证书就对你另眼相看。
知道了这些，我要考证书的心也就淡了。不过早晚要考，现在我除了工作也没有别的事，就把名报了等着考试。
我现在的生活相当不错，老张对我非常照顾，第一个月就给我开了双倍工资，用他的话说，我令他的营业额增添了一倍。我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但还是非常感激。
我和厨房里的人相处的也都不错，虽然同行相妒，但我有老张做靠山，一些事情也不会撕开脸皮的做。何况，我只负责炒菜，真说起来，对那两位专门负责做鱼的威胁不大，工作了两三个月，也没生过气。
这一天，我正在炒菜，张叔突然走进来："李威，你过来一下。"
"等一下行吗，张叔，我要把这个菜起锅了。"
"那你快点，炒完这盘就别炒了。"
如果只是"炒"的话，一盘菜其实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很快就把那盘爆炒猪肝给做了出来，洗了手，张叔正在外面等我呢。
张叔把我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你也是在雅思园做的，这雅思园就不用我介绍了。"
我点点头，不解的看着他，他又道："别看你张叔这么大了，但也是有点事业心的，虽然现在只开了这么一家餐厅，却总想着怎么开大开多。可这开餐馆也要有资金，你张叔混了一辈子，也就开了这么一家，还是借了钱，要是没人帮忙，这辈子都不要想什么连锁。唉，我说这么多，就是现在来了位大人物，想要给你张叔投资。"
"那恭喜张叔了！"
我立刻道，他摆摆手："这事人家只是有个意向，到底怎么着还不一定呢，不过人家相中咱们餐馆......正确的说，是看上你的菜了，非要见见你，现在就在里面等着呢。"
"这个......不太好吧。张叔，我就一个厨子，而且连个证书都没有，这投资......"
"哎呀，什么证书不证书的，你做的菜好吃才是最关键的。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客人提了，为什么咱们的菜有时候好吃有时候不好吃，我看你还是早点辞了工，来帮张叔吧，要多少违约金，都算到我身上。"
我不知道说什么，真要说起来，再在雅思园做保安意义已经不大了，但，雅思园是第一个接受我的单位，我对它有特别的感情，虽然人家绝对不在乎我这么个小小的保安。
张叔拍了拍自己的头："唉，这事咱们待会儿说，现在你先跟我去见人。"
我推脱不过，只有跟他去了，一进包厢，不由得愣了，里面的两个人竟然都认识。
张叔已经在那边热情的招呼了："王先生，威廉先生，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厨师小李，你们吃的菜就是他炒的，小李虽然年轻，但这手艺可是顶呱呱的，哈哈，当然，两位先生也是很清楚的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