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韩X风]游离----易小北
  发于:2008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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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的轮子辗过一块石子,整个车身颠了一下,车夫连忙勒紧了缰绳。之前因为风行烈睡着了,韩柏特意吩咐过车夫不要太赶,于是这下子忽然止住了去向,也没有太大颠荡。
  韩柏小小吃了一惊,风行烈也醒来了。
  “发生什么是了?”韩柏问道。
  “回将军,只是辗到了小石子,没什么的。不过天色已经开始沉下来了,我们还要赶路吗?”
  “既然已经天黑了,那我们就休息一下吧。你赶了一天的车,也改好好休息一下了。”
  车夫谢过,也就把马车停到了路边,解了马儿,也不忘生了个火暖身。
  风行烈在车上睡了一天,腰板都直了,正想要下车走走,怎料韩柏竟说外面风大,要他继续留在车上。风行烈又是扬起那一贯的笑容,道:“你是把我当成了弱质纤纤的千金大小姐不成?整天窝在这车里面,不困死也得闷死。”
  “可是你的伤……”
  “早就好了。在让我窝在这里,我腰都快断了。”说罢,风行烈便要起身出去。许是这天坐了一天,竟是一时提不起劲来。风行烈刚想要站起来,双脚一软却有跌坐了下去。
  韩柏见状,当是赶紧上前去扶。双手扶着风行烈,一张嘴却没能闲下来,又是唠叨刚刚病愈就不应该出去吹风什么的。风行烈是听着惯了,也就懒得去答话,反正韩柏口里说是出去不好,还不是乖乖扶他出去。竟然如此,他喜欢说就让他说去。
  他们今天才刚出城,一天时间也赶不了多少路。再说韩柏吩咐不要赶太快,于是这一天下来,他们还没有离开京城的辖区。
  韩柏是小厮出身的,自是没有身份高低之见。体谅车夫赶了一天的车,明天又是一天没能闲下来,韩柏便在车子后面的大箱子里拿了肉干大米,亲自动手做饭。车夫原是万万不敢当的,倒是风行烈柔柔笑说这是韩大将军的爱好,那车夫也就只能恭维着由得韩柏去做。
  这夜里月暗星稀,周围只有这火堆是亮着的。韩柏少有地没多少话,风行烈双手捧着韩柏煮的粥,心头升起一股暖意,他收紧了双手,心中自是晓得这暖意与手上的粥无关。
  烧着的干树枝不时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更显寂静。吃过肉粥,车夫收拾了食具,又在马车旁边生了个火,三人便又回到马车上去。
  风行烈掀开窗帘,看着黯然无光的夜空,一言不发。
  第四十一回
  天苍苍,野茫茫。
  大漠景色一如既往,牧童手上摇摆着长长的干草,站在羊群之中,也不见得比羊儿高多少。
  里赤眉难得放下一双乾坤棍,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与哈赤坐在附近的小丘上。他手上拿的是范良极来的信,说风行烈和韩柏已经出发到大漠来了。里赤眉估算了一下十日,他们大抵这两天就能到。
  “有什么消息了?”哈赤在里赤眉身旁站定——自从他伤了一腿,他就特别不喜坐下。或许只有挺着腰站着,哈赤才能永远记住这条断腿给他带来的荣耀。
  “范良极来的信,说少主已经出发,这两天就到。”
  “好!少主总算又回到我们大漠来了。”
  “可是那个韩柏跟他在一起。”提起韩柏,里赤眉又是一脸不满:不过是个没头脑的笨蛋,不就是武功好了点,凭什么就整天缠着少主不放。
  “韩柏,就是那个害少主输掉了江山的人。虽然我也讨厌他,可是少主身上有伤,有个人照料也好。”
  “谁来照料也轮不到他。”
  “赤眉你真是……算了吧,为了他,少主连江山都不要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哈赤忽然笑了起来,也不晓得他笑什么。“我去让人准备好住处。少主从京城到这儿,一路上定是颠簸劳累。我先去准备一下,免得少主来了,想要个像样点的地方休息也没有。”说罢,便丢下里赤眉,独个儿往回走。
  里赤眉看着哈赤一拐一拐、渐渐远去的身影,想起靖难一役。至今,他看到哈赤常常露出骄傲自得的豪爽笑容,才明白当初风行烈为何会任何韩柏把翻云刀沾上自己的鲜血。
  不能否定,风行烈这一输,输掉了江山,但他没有输掉自己的民族、更没有输掉自己的尊严。输,其实也是赢的一种,只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这个“输”字。
  这哈赤刚走了不久,那边便已经传来了孩子们的叫声。那赶羊的小孩跑着过来,还在喘气就来不及说道:“大汗……大汗回来了……”
  好!
  里赤眉总算等到了风行烈。只见他一手抱起那小孩,提起便往小孩跑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里赤眉远远看见风行烈与韩柏骑着马缓缓而来。
  昨天两人刚到边城,刚好就是黄昏之时。车夫说他家中还有亲人,便让韩风两人到他家去住上一宿,明儿天亮了再过关。风行烈本是不愿打扰的,那车夫却说他家中老少都在京城,现在故里只有一个妹妹在这儿嫁了人,有空才到他家去打点一下。两人估量了一阵,既是这般,也就说不上打扰,便依了车夫的提议到他家中去过一夜。
  边城在出了关,不用多少时辰便能到达哈赤的部族,于是这夜里风行烈把马车和车上其它都与了那车夫,说换得多少银子全归车夫,他们只要那两匹马儿便可。
  车夫看看那马车,都是上等的货色,哪敢随便收下,说什么也不肯收下,最后还是韩柏出面,说这是将军府送他的,他才笑盈盈谢过。
  夜里,车夫那卖掉马车的钱,做了几道地道的小菜招呼,第二天天一亮,风行烈与韩柏别过车夫,便骑了马儿出关去了。
  “少主!”里赤眉轻轻放下手中的孩子,从风行烈手中接过缰绳。“你总算来了。”
  “嗯,最近都好吗?”风行烈笑着下马,与两人并肩走着。旁边两人,一人牵着一马,走着总有点儿说不清的兀秃。
  “大家都很好。少主,你这次是为了苏鲁锭而来?”
  “嗯。我们见了哈赤再说。”
  几人向着哈赤的蒙古包走去,进到里面,哈赤一见是风行烈来了,自是热情得紧。这头吩咐人准备食物,那头吩咐人准备住处,忙得不可开交。
  待一切都交代好,哈赤总算能坐下来与风行烈说些该说的事情。
  “事情的始末范大哥都与我说了,怎么这样不小心。”
  “这次确实是我疏忽,我完全没有想到这天底下除了朱元璋那个老贼,居然还有其他人会对苏鲁锭起贼心。”
  “什么人干的、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没有。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若不是那天天雷打落在陵寝的地方,我们也不会发现。”
  “也就是说那人完全摸清了这里的地形、掌握了你们的作息时间,才会这样顺手。哈赤,这几个月来有没有陌生人来到这里?”
  “不觉得有生面口……”
  “也就是你们这里有内鬼?!”韩柏忽然插嘴道。
  闻韩柏一言,在场的人忽然陷入了一片沉默。
  如果韩柏说对了,那里赤眉到此的事不就已经被颜子曦或是澜真知晓了。若真是这样,那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往后麻烦就更大了。
  “先不用慌,查明了再计划就好。”风行烈又是露出淡然的浅笑,小声道:“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却在这儿瞎猜下结论,这样只会固步自封。哈赤、赤眉,我们先到陵寝那儿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遗下的线索。”
  说罢,风行烈起身步出去。
  寂静的丞相府,没有一点儿生气。满园的盆栽倒的倒、枯的枯,只有那地上的杂草是越长越盛。虽没有人驱赶,可鸟儿也不愿到这儿来。比起歌声清脆的彩雀,这儿更适合乌鸦。可是,连乌鸦也不愿意在此停留。
  大屋里面弥漫着发霉的气味,就算是白天,也仿佛笼罩着一阵黑压压的邪气一般。
  这胡惟庸的府邸里面,本应该空无一人。然而,胡惟庸的书房里却偶尔透出一声两声轻声低语。
  “郡主,铁将军那儿有消息了。”箫仲省放走了信鸽,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回到书房。“铁将军来信说京畿附近已经布好了人,让我们尽快去与他会合。”
  “我也猜到是这事。可是现在……虽然没有人会想到我们会继续藏身丞相府,可是外面的风声很紧,明狗朝廷正到处找我们;小伽竟然是颜子曦的人……现在我们腹背受敌,想要跟铁老会合,看来不是容易的事。”
  “之前是这样。我们从密道返回这里的时候,顺手就把密道的出口炸了。老臣想过了,既然不能悄然离去,那我们就光明正大从正门走出去。”
  “光明正大走出去?”澜真重复了箫仲省的话,却还是没有想通。自从上次这里出了事,朝廷便派了人到这里来搜。那时候他们躲在密道之内,朝廷自是搜不到。然而朱棣养的不是闲人,他们在这儿找不到,虽不至于天天来找,也是总有人监视的。
  连偷偷离去也不能,有怎么能“光明正大”出去。“箫老你有什么法子?”
  “一把火烧了这里,我们便能出去了。”
  “箫老的意思是……”澜真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真不愧是前朝遗臣的依靠,澜真的才智不在风行烈之下。
  “正是这个意思。”
  “不行,单是烧了这里,还不能保证我们能顺利离开。要造成混乱,就把这里一带全烧了才是。”
  是夜,从丞相府旁边的一处民宅开始起火……风高物燥,乘着晚风,火势迅速蔓延到附近的一带。听见四周围扑救声四起,澜真得意一笑,示意箫仲省点燃之前已经准备好的干柴。
  只需瞬间,整个相府便已陷入火海。
  外面呼救声不断,早就乱成一团。澜真与箫仲省在后院的花窗看了许久,拿准了时机从敞开的后门窜出,没入混乱的人群当中失去了踪影。
  澜真与箫仲省走了好一阵,拐过几个路口、穿过几条小巷,终于到了一个棺材店的门前。箫仲省小心翼翼看了四周,见四下无人,便上前敲了几下门,里面应了一声,出来一个瘦小的老头儿。
  “谁家死了人了。”老头儿身高只到箫仲省的胸前。他抬头瞥了箫仲省一眼,用怪异的声音问道。
  “没有死人,死的是猪。”
  “进来吧。”老头儿让开一道,领着两人进了去。
  进了店内,之间四面横竖放着许多棺材,还有两个是正在制作的。店里灯光如豆,随着晚风左摇右摆,似是随意就要熄灭。摆动的豆光在老头瘦削的脸上掠过,好不吓人。
  待几人站定了,那老头儿竟慢慢挺直了腰身,四肢不自然地前后上下扭动,一瞬之间,竟变得与箫仲省一般高矮。
  老头儿伸手到耳背之后,慢慢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之下,竟是一个白净英俊的青年。
  青年卸下伪装回复了本来的面容,虽也是个俊朗青年,可面容依旧是苍白瘦削,一双手瘦骨嶙峋,还是与一双老人的手好无异。
  “小人黄振见过郡主。”青年微微躬身作揖,笑道。
  “起来吧。”澜真的语气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不晓得为什么,眼前的男子并不难看,但澜真却无法对他有好感。“铁老呢?”
  “铁将军在城外等着,特命小人来接郡主与箫大人。”
  “那走吧,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请郡主换一身衣裳,我们立马就出发。铁将军已经派了人在城门外接应,我们得把握时间。”说着,黄振便从身边敞开的棺材里拿了一套汉人女子的衣裳,双手捧到澜真面前。
  澜真冷眼看着这从棺材里拿出来的衣服,心里暗道:这黄振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哪里不好竟然把衣服放在棺材里面。虽不真是死人之物,可这不免会沾了霉气。澜真背上不由得升起一阵凉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郡主,请尽快。”居然连箫仲省也在一旁催促,澜真没了法子,只好接过那套衣服,到一旁的暗处去把衣服换了。
  三人身上穿着寻常老百姓的衣装,从棺材铺的后门绕了出去,穿街过巷。丞相府那头火势很猛,远在这里都能看见熊熊的火光。这里虽没有火灾,可出门看热闹的人可不少。三人故意挑人多的地方走,黄振还一边走一边学着不同的声音起哄,周围乱哄哄的,谁也没有察觉他们正穿梭在人群当中,直往城门那边奔去。
  城楼之上,守城的将士丝毫没有因为相府的大火分神,一个一个聚精会神守着,仿佛连一直蚊子都飞不出去。
  “郡主,这边。”黄振领着澜真与箫仲省,绕到远处的城墙之下。乍看这城墙与他处无异,怎知黄振用力撬开一块石板,竟有通道现于眼前。那通道虽不比城门,可也有澜真本身之高,且亦有两人之宽,要从此出去当是可以。
  “郡主,请。”黄振示意澜真先行,澜真正要进去,箫仲省却忽然拉住澜真,道:“郡主,还是由老臣先行。”没等澜真答应,箫仲省便已弯着身进了通道。
  澜真不是蠢材,自是知道箫仲省的想法。与箫仲省相识不只朝夕,她比谁都知道箫仲省的为人。箫仲省虽然有些老顽固,可他对大元绝对忠心,这下定是怕前面有什么差错,才会先行与她开路。
  在箫仲省之后,澜真也跟着进了去。路是黄振带的,自是由他来殿后。
  三人摸黑进了通道,澜真只觉得这里阴风阵阵,脚下踩着的不是干土,似是这儿曾进了水,水都积着不能流散。一下一下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好不恶心。
  忽然前方有了微光,澜真知道,这路总算到了尽头。
  果不其然,刚出去通道,就有人牵着马儿掌了灯笼,在那儿候着了。
  “小人见过箫大人、郡主。”那接应的人也是一身村夫打扮,长相也没什么特别,就是眼神犀利。见他们出来,便恭敬地打了招呼。
  澜真见这人一眼就认出自已,心想铁老果然已经准备好了,起码他找来的人,不至于连人都认错。
  三人不再多说,上了马,火速向铁将军的藏身之所赶去。
  颜子曦坐在窗前,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一言不发。李颐与他静静对坐了一整夜,终究还是忍不住。狠狠地吃了一口茶,道:“子曦,你心里想什么难道就不可以明说出来吗!我与你都坐一整夜了,人家遭火灾了与你何干,你看它做什么。”
  “我总觉得这场大火不寻常。”颜子曦轻轻开口。
  “寻常不寻常又不是烧到你家来。天高物燥,烧起来有什么稀奇的。子曦,现在你我应该上心的,断断不是这场大火。”
  李颐说话是没正经的,可他说的却是事实。
  那天在车轮铺,本以为可以当场截住澜真带走风行烈和覆雨剑,没想到半路杀出了程咬金被韩柏及时赶到。
  当然,颜子曦也不晓得这其实是风行烈早就交代过里赤眉,说短期之内京城必有变,让里赤眉时刻留意周围的动静。车轮铺曾经是魔师宫的据点,里面有密道里赤眉有怎会不知。那天有人来报说胡惟庸的府邸似有不妥,里赤眉便料到这定是澜真等人。试问整个京城,哪里还会比那乱臣贼子被查封了的大宅更适合作藏身之所。里赤眉正要利用密道偷偷进去,怎知道澜真就先出来了。
  这般更好!于是里赤眉便将计就计,叫上秦梦瑶与韩柏等人一同到车轮铺去救人。
  事有凑巧,这便也就乱了颜子曦的全盘计划。
  “我说过不用担心。”颜子曦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虚摇两下折扇,又道:“我自有打算。”
  “子曦,不是我说你,你的所谓打算,指的该不会是苏鲁锭吧?”李颐一脸怀疑盯着颜子曦,继续道:“单凭这东西,你以为你就可以统率各个部族跟你起兵?子曦,到了今时今日,你也是时候把留住的一手拿出来。”
  “苏鲁锭不过是顺便,当初我也没有指望过它可以让蒙古各部听我的差遣。”
  “那你为何还要花钱从那些盗墓者手上买那破东西。一千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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