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时代----月光夜叉[上]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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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不过一天没洗澡,你也用不着这样吧。"
"一天?"
"好了,三天啦。"
"三天?"
"好啦,七天。"
易牙恶狠狠盯着阿九,阿九自知理亏:"知道了。从你走了那天起我就没有洗过澡了。"
牙差点晕过去,阿九赶快灰溜溜跑向卫生间,看来今天不洗掉一层皮是上不了牙的床了......
唉......

东海海底,最大的珊瑚群中一个红发男子手捧一只海螺,海螺里空空的只有一颗水珠在发出点点微光。他笑着对海螺里的水珠说话,那光一闪一闪就像能听懂一般。
那男子说着说着似乎累了,抱着海螺靠在珊瑚丛中的一个天然石榻上睡觉,他的脸上挂着笑,手却握得紧紧的,仿佛那海螺盛着的是这世上最大的珍宝......

------------《精卫》完-------------

 

第三个故事:三色堇

第一章 妖精城
一、
清,康熙三十九年,春。
一山,一庙,一人。
山无名,庙无佛,人无言。
白衣飘飘,卓然独立,好一个仙风道骨的翩翩公子。

白衣公子面色凝重,眉间隐约透着焦虑,却只因他的仙家风貌而让人忘了就算是仙亦有烦恼。
一只蜘蛛爬过布满灰尘的房梁,寻找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此庙早已破败,更无一个僧人道士,就这么空荡荡孤零零的杵在这座无名山上。庙不大,却屋内俱全,前殿后殿间竟还有花坛天井,只是无人打理,杂草丛生罢了。
要说只是杂草倒也不稀奇,稀奇的其间竟长着一株一人多高的三色堇,蜿蜒盘旋,枝叶茂盛,花团锦簇。
此时正是花季,这花蔓依靠在天井中央的几根木桩间,数十朵三色堇花竞相开放,给这破旧的庙宇频添颜色。

白衣公子本是凝神思考,突地瞧见这花,薄薄的嘴唇紧闭成一道弯弯的弧线,向上翘起,嘴角泛起一丝戏谑,使得原本因严肃而显得过于老成的形象在这一笑中消失殆尽。
白衣公子冷笑道:"听说三色堇是外来的花卉,倒不知已经散落到民间,连这荒郊野外也能长出了。"
他的声音不大,有气无力,听上去软绵绵的,也不知是对谁说。
这么一座孤庙,还能对谁说呢?

这公子看不出年龄,说他是少年举止又太过老成,说他是中年容貌又稍显稚嫩。那模样美得如画中仙子,气质偏又冷清的很,就是笑也笑得清冷。
四周静寂,白衣公子不耐道:"小小花妖还要我三请四请么?"
话音未落,白雾翻滚。
待到雾散,地上已然跪着一个清秀少年,身材瘦削,体态娇小,虽是男子却少了几分男儿气概,倒是媚态十足。
"不知上仙驾到,小妖迎驾来迟,还望上仙恕罪。"

公子笑:"花妖多为女子,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男儿身来?"
花妖不敢造次,低声应道:"此乃天生,小妖不知其中缘故。"
"我若记得不错,你这花应是异邦带入我中土,就算栽种也该在官宦大户才有,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回禀上仙,这庙原是家庙,乃是前朝大员为积德而修建于此,只因如今物是人非而荒芜此地。我也是当年被作为贺礼赠送给寺庙的,可惜人面不在,花笑春风罢了。"
花妖见白衣公子面色随和,话也就多了些。
公子衣袖一挥,花妖便被一股清风托起,双膝离地,已然站住。

梁上的蜘蛛被风一带,脚一滑,飞了下来,还好有蛛丝连着,挂在半空,摇摇晃晃荡来荡去。

白衣公子拂袖转身,花妖拱手恭送。
刚迈出庙门,白衣公子斥道:"大胆孽畜,也敢沾污本座衣衫!"
但见刚才那只小小的蜘蛛不知何时竟挂在了白衣公子的长袖上,蛛丝牵牵连连摇摇欲坠,却死命拽着不肯松脚。
"也罢,"白衣公子淡然道,"难得有缘,送你净畜灵珠一枚,从此好好修行去吧......"
那蜘蛛竟像听懂了话似的,滴溜溜落在地上,伏地不起,对天朝拜一般。
白衣公子临空吹出一口气来,一颗暗红色宝珠缓缓落下,越来越小落到了蜘蛛身上,不见了。

山风吹过,随风送来一阵花草的芬芳。
眨眼间,那公子已然不见,仿佛这山间从未来过那位白衣公子。
山在,庙在,风过留香,人去无痕。

五百年后,妖精城。
泰升大道是妖精城写字楼最集中的地段,白天车水马龙,但一过了晚上七点楼里的公司收工之后,整条街就冷清得有些糁人。
到了夜里,整条街的楼都熄灯了,只凭着两盏半亮不亮的破路灯支撑着发出些许蓝白色的冷光,即便是在无风的夜里也能让路过的人浑身寒上一寒。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现在。
虽然已过十点,但金城大厦十八楼A座徐氏贸易有限公司却依旧灯火通明。
公司经理张意就坐在办公室的真皮转椅上,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发呆,他眉头紧锁,嘴唇轻抿,眼神里尽是疲惫倦怠之情。
正在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聒噪得响了起来,仿佛被谁掐住脖子般尖锐刺耳。
张意木然得拿起电话,话筒那头马上传来女秘书甜美的声音:"总经理,您的夫人刚刚来电,她今晚有事不回来了,晚上请您自己安排。"

张意知道这"请您"二字一定是秘书自己加上的,徐佩从来就没用过这么尊敬的词在他身上。
"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早点?看看表就快十一点,张意自嘲的一笑,却没有一点动身的意思。
再呆会吧,现在大概也就只有这间公司还能让他找回点男性的尊严了。
这也是自找的。
张意暗自苦笑:既然当初贪图的就是她老爸的那点产业,也就早该料到今天的下场。
这么个千金大小姐本就不是自己这种劳动人民的儿子享用得起的,他也没敢奢望徐家大小姐能做个贤妻良母,但像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外面过夜,还事先打电话到公司通知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自己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她没把那位"二爷"带回来,也就算给他留够脸了,咱还能怎么着?
有时候想想,还真思念当初那个被他始乱终弃的她,但只是想想罢了。
这年头,谈钱就他妈别谈感情!

张意摆摆脑袋,从一大堆文件里抬起头,却发现年轻貌美的女秘书居然没走,正倚靠着门框侧着脸悄悄看他。
一身低胸蓝紫色洋装衬托着她白皙的肌肤,乌黑的卷发被她用一根青绿色丝带随意扎起,见他看着自己发呆也不扭捏,反对着他微微一笑,只一笑便媚态横生。
"张总,没经过允许就闯进来,您不会生气吧?"她带笑的眼闪着咄咄的光,看似不经意的款款走近,水蛇般地腰肢靠在张意的转椅扶手上,一抬手很自然的搭在他的肩上,仿佛那手本就该放在那里。
"不,不会,怎么会呢......"张意从没见过她这样,竟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受宠若惊。
"我们去走走吧。"她伸手浅浅拉着他的衣袖,他嗅到一缕幽香,那味道淡淡的,却让人无比舒畅。
张意自然知道这一走意味着什么,他不可抗拒也不想抗拒地随着她走出办公室,跟着她的脚步一路追随而去,可惜他并不知道这一追的意味又是什么......

次日,夜。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着被遗弃在小巷一处的遗骸狠狠地跺地:"又被吃掉了,已经第七个了。"
"妈的,"少年恶狠狠地使用消除手法打扫干净残留的血迹和肉屑骨渣,嘴里骂道:"该死的东西,每次吃完都要别人帮它擦屁股,看来是需要我阿九少爷来教教它规矩了!"

这座被他称为妖精城的地方生活着成千上万的妖精,他们有的大有来头,有的出身卑微,有的凶残,有的软弱......但他们都信奉着一个准则,那就是做一个看起来像人类一样平凡普通的妖精,违反这个准则的妖精将是不可饶恕的。
游戏就应该有游戏规则,破坏规则的就会被踢出局。
但外来的家伙却总是这么肆无忌惮,会给这座城里的妖精住户带来多大的麻烦,它们从来都没有用脑子想想。真让人怀疑它们根本就没有脑子,绝对是些低等生物!
一想到这些阿九更觉不爽,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对象,最可恨的是易牙那个家伙居然趁他不在溜出去了。

"我阿九少爷绝对不放过他!"
阿九一口吃下一只烧鸡,嘴里含糊的咕噜着。

这几天易牙神出鬼没的,林树那家伙更是三天两头请假。阿九生就一副好动的身子骨,这整天闷着也不是办法。
石太倒是什么事都热心,还是个包打听,但凡这城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必是他最先知道。
这不是前几天才从他那里知道了这城里出了个人口失踪案,许多功成名就的男性公民连续失踪,已经引起了本地公安部门的高度重视。阿九一听,就觉得古怪,本想回去和易牙商量,但始终不见他的影子。
阿九干脆自己出马,单干。
可惜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成果,今天好容易找到点蛛丝蚂迹,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至少知道这"失踪"人员的去处,不必再细细查找,反正都给吃得只剩渣了。
不晓得哪里来的白痴妖怪,居然还以吃人为生,倒是离奇了。如今这大小妖怪吃素的吃素,吃荤的也有的是荤,有钱就行。都说妖怪都退化了,阿九倒觉得这也是一种进化呢。

难道最近猪肉涨价,买不起猪肉,改吃人了?
唉......这鸡肉也见涨,连鸡蛋都要吃不起了,易牙要是再不准阿九施法变钱,恐怕阿九也要飞起来吃人了......

第二章 獬豸
粉红大街,妖精城最热闹的一条步行街。
因为与本城最集中的单身酒店式电梯公寓群相邻,而吸引了许多做年轻人生意的特色小店。
入夜后整条街变成了酒吧和迪吧的天下,而位于街口第三间铺面的"猫脸水吧"的老板严堇正趁着人少空闲,哼着小曲一边用长竿搅下招牌上的蜘蛛网,一边听水吧里头仅剩的几个大学生一顿闲聊--
"看报了吗?又有人失踪了......"
"在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人不缺,失踪就失踪吧。"
"是被绑架了吧?"
"切,根本就没有勒索电话。"
"凶杀案?"
"尸首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要我说,看破红尘归隐去了。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你们就吹吧!喂--严老板,你也发表发表意见呀。"
严堇捻起挂在面颊上的一缕蛛丝,笑笑说:"也许,被妖精吃了也说不定!"
几个人一愣:"哈哈,严老板,你可真逗。"
真逗?也许吧......

严堇浅笑,继续仰头打扫。
这破地方,一天不扫,就灰尘一层,蜘蛛造窝了。
还是少说话多做事,才是正理哩!

打扫完毕,这人也走得差不多了。的确只是差不多,因为还有一位仍坐得稳如泰山,压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严堇缓缓走上去,面带微笑轻声道:"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本店要关门了。"
严堇其实并不想下逐客令,但这客人一杯冰薄荷就足足吃了三个小时,如果再不厚着脸皮说出来,这位仁兄大概还能对着桌子上那盆猫脸花呆坐到天亮也说不定。

这盆花是严堇的"镇店之宝",比起一般的猫脸花要大许多,而且攀延性很强,非常适合用来作室内装饰植物。这不,来这里时日不多,它便已经顺着装饰栏杆爬上了用来悬挂塑料葡萄的木头架,几乎占领了半个水吧的顶部,把水吧装点得别具一格,
但见这花的五片花瓣上对称分布着三种颜色,咋眼看去竟形同猫的两耳、两颊和一张嘴,故而得名"猫脸"。而且据说这猫脸花的花语是"思念",也就吸引了不少慕名情侣来这里坐坐。
严堇是个不错的老板,见人招呼,逢人笑。这做生意嘛,更要如此,哪有客人花钱看脸色的道理?笑总归没错的。
因此这店也就开起来了,生意不温不火,还算过得去。严堇倒也知足,每月挣点算点,发不了财也饿不死人。
就是这小伙子眼见着也有二十七八的样子,就是不见找个女朋友,还别说女朋友,都不说男女了,连个朋友都没有。这么孤家寡人的,看得周围的开店的大妈们都替他着急啊。
唉......如今这世道,连光棍都过节了。一切皆有可能!

妖精城,紫铜大街183号临江院A座一单元七楼21号。
阿九正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生气。他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没错,他现在很生气,因为他的牙不见了。
在阿九心目中,这牙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没有人能抢了去,除非他自己跑出去。以前易牙出去怎么也要打个招呼,留个纸条啥的,如今他居然不见了,牙就这么一声不响的丢下阿九不见了......而且,公然过了十点还没回来!

"如果被我逮到......我就一口一口吃了他。"
阿九气得牙痒痒的,这次他绝对不会原谅牙,就算他用最好吃鸡腿来引诱他也一样!
是不是生气特别费神?阿九气着气着竟睡着了......

不多会,门轻轻被推开,一个黑衣男子缓缓步入,一眼就看到趴在客厅地板上打瞌睡的阿九。
男子无奈的摇摇头,蹲下身子,轻轻扶起阿九的头,正要拦腰抱起他,就觉得手上吃痛,反射性的用力一甩现出原形。
低头一看,尖利的牙齿几乎穿透整个手腕。
呸,吃了满嘴毛!阿九气鼓鼓得看着眼前变身后的牙,黑色的长毛几乎披到地上,似羊非羊,似鹿非鹿,头上的一只银角闪着白光,被阿九咬伤的左前爪正在奇迹般的愈合,青色的血液很快便消失了。
好久没有看到易牙露出他神兽的原形了,成天和牙在一起,居然都快忘了他是代表公正与正义的远古神兽--獬豸。
要知道这獬豸可是法兽,也难怪易牙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了。

"你去吃什么了?"阿九一个晚上都在为这件事生气,他无法相信牙居然一个人偷偷出去,而不带上自己。
一定是吃东西去了!
阿九一想到牙丢下自己去偷嘴吃,他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痛,特别是胃和肠子简直就要气绿了。
"一个水吧。"牙在治疗好伤势后马上恢复人形。
每个妖精都有一个能保持最持久的人类的样子,也就人类口中所谓的修成人形。这模样也是注定的,就算你用法力非要把自己变漂亮,也维持不久,所以就算法力很高的妖怪也不见得长得多美。
就像人类天生的容貌一样,妖精的容貌也算得上"天生",不然都往美人变,那模特明星不都让妖鬼神怪们包干到户了?

但易牙就很美,或者应该用绝美来形容。

如果用兵器来比喻男人,那么易牙绝对是一把宝剑,一把精美绝伦的收在鞘里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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