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十二月的时候，史今退伍，回到了家乡。
史今的老家在哈尔滨东南方，也算是有名的地方，是根据当年抗日英雄的名字取的地名，叫做尚志市。
史今的家归属尚志市，只是下面的一个小村镇，但是其实也蛮有名的，因为这里是亚洲最大的滑雪场所在地，就是亚布力。
关于这个地名的来历，还有一个故事，当年李鸿章签订《中俄密约》，以哈尔滨为中心修建一条铁路，就是这个中东铁路，当铁路修到尚志的时候，一个沙俄的工头忽然发现这里有很多的苹果树，于是他用俄语的“苹果”给这里命名，俄语读音的苹果汉译过来是“亚布洛尼”，所以后来口头相传，这里就变成亚布力了。
这是一个很小的地方，所以史今复员之后，并没有现成的工作等着他，他有两个选择，一是等，二是自谋出路，他犹豫了没有几天，就去了哈尔滨，准备自己找工作。
很快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旅行社开车，底薪八百供吃供住，外加提成，第一个月下来拿到二千多块钱，史今觉得挺满意的。
这家旅行社的老总也当过兵，所以他手下的司机也几乎全是退伍复员的军人，用老总的话说，自己是军人，知道军人的性格，用着放心。
所以史今安心的打算在这里干上几年，多存点钱再自己做点什么。
二月份的时候，史今开车和导游秋恬带人去牡丹江雪乡，不知道组团的人怎么搞的，从哈尔滨到镜泊湖开车就要四个个多小时，再加上景点的时间，怎么算也要两天，可是她愣就组了一天的，但是钱都收了，没有办法，两个人七点出发，紧赶慢赶的十二点到了地方，等吃完饭就一点多了。
组团的人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怎么的，要钱还要少了，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在当地找地接导游，要不就等着赔钱，秋恬也算有本事，仗着自己来过两次就直接冲进去了，不过毕竟来的次数少，所以走起来不免慢了点，再加上这拨人分外的墨迹，所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来钟了，一车人又开始往哈尔滨走。
冬天的北方，天黑的很早，四点多就黑了，这个晚上也分外的阴沉，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后面的游客都睡觉了，史今开着车和秋恬说话。
秋恬也困的了，打着瞌睡，史今说：“要不你睡会儿吧，我开车没事。”
秋恬伸个懒腰，“我还是陪你说话吧，晚上开车可不容易，又累又困的，我也只是有点困，和你说说话就不困了。”
于是两个人开始闲聊，史今的开车手法果然是没得说，一直保持高速限速的最大速度往前冲。
前面有一辆别克车，开的慢悠悠的，史今打算超车，可刚要超，那车就慢悠悠的开到史今他们金杯的前面，史今换另一个方向，那车也跟过来，一来二去，史今秋恬都火了，这就是摆明了故意耍他们的。
史今按了下车喇叭，然后猛的踩了油门，左转向一打，刷一下超了过去。
那别克还是想憋他们，于是也别过来，可惜晚了一步，开车的技术也不过关，没有憋到史今不说，还把自己的别克刮在了高速中间的护栏上。
秋恬觉得到底是出了一口气，从车窗还比了个中指出去。
史今看她的动作就乐了，秋恬回过头来对史今说：“诶，和你合团这么多次，我只看到你善良的一面了，没有想到你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啊。”
史今就乐出声了，“我怎么说也是男人吧。”
话说，今天的高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存心考验史今的技术，开到十点多的时候，高速上忽然出现一头牛，秋恬觉得车头和那牛也就差那么几厘米就撞上了，愣是被史今闪了过去，整个车都忽悠一下子，车上的人都醒了，然后一个个生气的问怎么回事。
秋恬解释了一下，然后大家就开始破口大骂那牛，外加夸史今开车的技术好。
等他们回到哈尔滨又把人送回宾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秋恬本来想自己打车回家，因为其实开车的比坐车的要累很多，但史今说什么也不同意。
“都这么晚了，还这么冷，怎么地也得把你送回家啊。”
秋恬推辞了半天，看史今是诚心诚意的，也就不说什么了。
史今把秋恬送到家，有看着她进了楼，才开车回去把车存到车库，然后回宿舍睡觉。
这家旅行社是做散客的，每天的团队都是前一天临时组的，还有就是其他旅行社送来拼团的，所以只有早晨的时候才知道当天有没有团队。
第二天刚好轮到史今到车库把所有的车提到停车场准备出团，所以他五点半就起了，洗漱提车吃饭之后到了社里的前台，等今天分配的团队或者其他用车的事情。
到那的时候发现秋恬也在那了，史今倒是愣了下，到这社里一个多月了，谁不知道秋恬是懒虫宅女一个，平时只有事先给他打电话说有团她才会到旅行社来，可是今天她竟然出现了，史今不得不惊讶一下。
还好惊讶的不止是史今一个人，连旅行社的老总见到秋恬的时候都诧异了一下。
老总姓孙，叫孙杰，没有什么架子，见到秋恬就把她揪过来，“诶，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在我这里干四年了，我第一次再你没有团的时候见到你，今天怎么想到来了？”
秋恬也不理他，直接朝史今扑过来，那架势猛的，史今要是不接住她，她保证摔个狗吃屎。
史今也是条件反射的接，身手是相当的敏捷。
秋恬扑上去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说昨晚的事情，不愧是做导游的，口才是相当的好，把史今的技术吹的是此技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吹的史今面红耳赤的。
孙杰倒是仔细的看了看史今，“行啊，魅力不小，原来是你把她招来的。”
史今没说什么，秋恬不乐意了，“老板你说话真难听，什么叫他把我招来的，我来是为了招他的好不好？”
在这的前台接待司机导游，一群人哄的一下就乐了，孙杰笑的都喘不上气了，指着秋恬，“有你这么主动的吗？”
秋恬倒是不在乎，“我要是不主动，好男人回头就没有了。”
一群人开始围着史今秋恬起哄，秋恬是得意洋洋的，史今是耳朵根都红透了。
起哄完孙杰拍拍史今肩膀，“别放心上啊，她就是人来疯。”
秋恬听到了，上去扒开孙杰的手，“我男人也是你碰的，再说，谁说我人来疯的，我要不是认真的，我至于起这么大早来这。”
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就又出来了。
不过秋恬可谓是社里的老资格了，她来的时候这个旅行社刚刚起步，很多事情还是秋恬帮忙解决的，比如说人手不够，秋恬一个电话叫来姐妹，比如说刚开始自己没有车的时候，秋恬贡献出自己的电话簿，里面一堆司机的名字，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
所以说秋恬对这个旅行社的贡献不可谓不大，所以说她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孙杰开始注意史今。
有次孙杰出去应酬，他自己也会开车，不过那天他担心应酬的时候喝多了，就叫史今和他一起去，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和孙杰吃饭都知道他不喜欢那么多客套的事，所以司机朋友都做到了一起，别人的下属吧，都特紧张，敬这个一杯，敬那个一杯，只有史今坐那一直不动。
和孙杰吃饭的人就乐了，“这个也是当过兵的，看那坐姿就知道了，怎么，你不敬我们一杯，我们的人可都敬你们那边的了。”
史今很客气很认真的说：“对不起，我是司机，不能喝酒。”
“哎，有什么啊，你老板喝两瓶白的开车都不打斜，让他自己开车回去，他也没有那么大的阶级观念，给你开一次车也不会小肚鸡肠的计较。”
史今还是摇头，不过笑的特别真诚，“真的不行，要是哪天我不做司机的时候，我一定陪您喝个够，但是现在我是司机，就一点也不能喝。”
孙杰意味深长的看着史今。
史今笑的真的特别的真诚，叫人拒绝不了的真诚。
那个人面对史今这种微笑的时候，也觉得自己逼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但是又不甘心。
最后还是史今想出了折衷的办法，他们喝啤酒他就喝可乐，他们喝多啤少酒，他就喝多少可乐，那些人想想也就同意了，因为都知道，一口气喝那么多可乐，那气反上来比喝酒还难受。
没想到啊，史今喝起来根本没事人一样，一般人连着两瓶下去就涨的不行，他喝了五个大塑，愣是什么事都没有。
大家特好奇的问史今怎么那么能喝可乐，史今就乐，“这不是小时候家里穷，我还就爱喝那个，越喝不到吧，就越惦记，后来喝得起了，就总喝，慢慢都把量练出来了。”
那天孙杰喝的特别高兴，也喝的特别多，走的时候简直都站不住了，和他一起吃过饭的人，从来没有见他醉的这么严重过。
到车上的时候，孙杰躺在后面几乎起不来了，史今把他送回了家。
第二天孙杰就把史今调来做自己的专用司机了，说史今能让他放心。
秋恬说：“这样也好，你也算是老板的红人了，不过可惜啊，你不上团，我和你接触的机会就少，想勾引你的难度就增加了。”
史今依然脸红，旅行社的人依旧笑。
史今和伍六一通信，把在这里的事一样一样的告诉伍六一，没有落下一点，伍六一那面也是，班里的事，连里的事，自己的事，写起来没完，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写这么多字。
两个人虽然不生活在一起了，但是好想是从来没有分开过，对彼此的生活还是那么了解。
史今记得许三多和成才的对话，许三多说：“成才，我爸来信说你爸在地里跌倒了。”成才说：“我爸来信说他已经爬起来了。”
现在他和伍六一的情形和许三多成才说的那种情形特别的相似。
有时候想想都想乐，两大男人这么墨迹也真够呛了，可是就是忍不住，把身边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全汇报过去。
宿舍的人常看史今趴那写啊写的，刚开始还以为是个文学青年呢，可是后来才发现，就是写信呢，还以为是给女朋友，后来发现是战友，
大家都郁闷了，不过史今不郁闷，照旧写的不亦乐乎，还在信里美滋滋的说：“他们都以为我给我女朋友写信呢。”
伍六一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微笑来，心头也忽然好像张出了一点什么东西来，有点酸有点痒，不过他的个性决定了他没有深思那是什么，他只是觉得，有些高兴。
后来史今开始说自己的同事，说到秋恬的时候，伍六一忽然觉得有些无力，那几天回信也少了点，史今很着急，几乎一天两封信的过来，伍六一才又精神起来。
不过秋恬这次是真的看上史今了，虽然每次说好像都是开玩笑一样，但是大家都感觉出来秋恬是认真的了，每天有事没事都往社里跑，史今要是在社里，她就缠住史今，史今出去办事，她是能跟就跟，不能跟就等。
孙杰郁闷了，“我说，你真看上史今了？”
“怎么地，你这不许办公室恋情，大不了我辞职。”
孙杰苦笑，“我说，我可追你三年多了，不带这么不给面子的。”
“为什么要给你面子？”秋恬问的很不客气。
孙杰捧心状，“可怜我的一颗痴心逐流水，一片痴心付东流啊。”
秋恬嫌恶的瞪他，“一边恶心去，最看不上你这不正经的样子。”
孙杰就真跑一边伤心去了。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但是秋恬的行动并不顺利，主要是史今太不配合，秋恬说东他说西，秋恬指南他打北。
最后秋恬无奈了，把史今约出去到一家饭店，直截了当的问“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
史今说不出伤人的话，“没有什么意见。”
“要不你就直接拒绝我，要不你就和我谈恋爱，我今天也把话放这了，两条路你自己挑，你也不用怕拒绝了我我受不了，没那事，咱以后还是朋友。”秋恬说的是大方，但是手指头一直颤抖着，史今全看见了。
史今无奈了，他最见不得人可怜的样子，当年他之所以要了许三多，不就是被那可怜的样子给弄心软了。
“其实你人特别的好。”史今就不适合做劝人的工作，要不当年就不会连许三多都劝不了，“真的，你人特别的好，不一定非要和我在一起，和我在一起有什么好？你看我，没有文化，没有钱，什么也没有，你值得更好的人……”
“可我就是喜欢你。”秋恬打断史今的话，把喜欢两个字说的特别认真，“你就说你是怎么想的吧？不用说这些，我要是看重钱啊什么的，就不站这和你说话了。”
“我也没有怎么想，我这个人吧，其实想的事情不多，挺傻的，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的，好像就少那么根弦，以前除了战友部队，也没有喜欢过别的东西，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不喜欢你，你非要我说，这就是实话。”
秋恬也不知道自己是紧张了一下，还是松了一口气，但是马上说“不知道就试试吧，和我在一起试试。”
史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同意了，于是三月的时候，史今恋爱了。
然后伍六一借到了史今的信，史今恋爱了，伍六一忽然想到了史今知道自己要离开时候的情景，那时候下着大雨，伍六一给他披上雨衣，然后把他紧紧的抱住，好像要揉到骨子里，那是因为他们要分别了，他舍不得，而现在，借到这封信的时候，伍六一忽然觉得，他们要再一次的分别，这次的分别，似乎比上一次还要伤感，他却没有办法舍不得。
史今根本不知道谈恋爱需要做什么事情，还好秋恬要求也不高，渐渐的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用的东西，渐渐的都开始不用自己买了，每看到一样东西都能想到秋恬，他给伍六一去信，问这是什么情况。
伍六一也纳闷着呢，他看到许三多住的上铺，他就想到史今，他看到马小帅的柜子，他也能想到史今，甚至口袋里硬币乱响的时候他也能想到史今。
所以他回信直接说不知道。
史今这天放假，秋恬叫他陪自己逛街，秋恬很少对史今提什么要求，就这么一次，所以史今尽量的想让秋恬开心一点。
可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能老实的跟在秋恬的身后，殷勤的帮秋恬拿包。
后来秋恬接到电话，说自己有几个朋友想见见史今，一起吃顿饭，虽然史今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同意见了。
其实秋恬是个美女，165的身高，窈窕的身材，眉眼出众，尤其是会打扮，走在时尚的尖端，不像史今，穿什么都穿的和军装一样。
所以秋恬的朋友见到史今的时候，表情都有点奇怪。
史今也感觉出来了，但是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过后史今送秋恬回家，在秋恬家楼下的时候，秋恬有点担心的问史今是不是生气了。
史今摇头，“你朋友也是为了你好。”然后自我嘲讽，“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这是笑着说的，其实史今从不自卑。
秋恬却很着急，“我就是喜欢你，管他们怎么说，大不了不和他们来往。”
史今笑着安抚秋恬，“我真没生气，他们真的是好意。”
秋恬觉得很无力，她觉得自己根本抓不住史今的心，根本不知道史今在想什么，因为史今根本也不想让他知道，就像现在，她真的不知道史今说这话是在生气，还是只是开玩笑。
秋恬说：“史今，我们结婚吧。”
史今愣了下，他心里似乎一直没有结婚这个念头，这场恋爱好像就是一场过家家的游戏，不过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个感觉，他好像就是哄一个孩子，就好像当年对许三多一样，哄着秋恬，“其实我并不好，你再考虑一下。”
秋恬把包还有今天买的东西统统砸到史今身上，“我考虑什么？我考虑什么？你告诉我，我应该考虑什么？我就是爱你就是爱你，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看上你了，你要我考虑什么？”
秋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发这么大的火，生这么大的气，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嘴唇都开始发青。
史今吓坏了，忙抱住秋恬，“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一边问一边安抚的拍秋恬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