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鲁路修有些诧异地看着卡莲，最后不得不认输地败下阵来，"你赢了，我告诉你。"边说着，他边觉得为什么他就是拿这么倔的人没有办法。
"还记得我告诉你我的GEASS是从CC那里得来的吧？"鲁路修说道，见卡莲点了点头，他便继续道，"CC还有一个同族VV，他一直都在布里塔尼亚皇帝身边......"
听完了鲁路修的话，卡莲微微垂下头，说这事实没有冲击那是骗人的："你的意思是VV想要毁灭GEASS，并且唤醒了诺亚的遗迹？"
"详细的我并不清楚，还要等CC醒来告诉我。"鲁路修看了眼熟睡的女人，轻轻摇了摇头，"现在他和二皇子不知道在哪里，我已经让柯内利娅帮我回去打探。"
"朱雀呢？为什么VV会抓住他？"
"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VV会对朱雀动手。但我看见了，在遗迹被唤醒时的白光里。"鲁路修仰起头，"我记得VV站在我面前，我的脚下全都是血，朱雀站在我的旁边，VV对我说他要杀了朱雀。然后是CC的声音，她说‘知道吗？枢木朱雀危险了。'"每当回忆到这里时鲁路修都感到内心一阵颤动，他其实宁愿让CC把话说完，但那时候柯内利娅已经把他摇醒了。
卡莲沉默了半晌，随后一脸了然地问："你要去找朱雀吧？" 还没等鲁路修回答，她就喃喃地别过头，"真是的，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领袖，黑色骑士团跟着你才倒霉......"
鲁路修听着她抱怨，没有说话。
"不过，"话锋一转，卡莲站起来抓住鲁路修的袖子，"这次我要跟着你，就是闯布里塔尼亚皇宫也行。"
"卡莲。"鲁路修皱起眉。
"你不能拒绝。"少女说道，"第一、我要保护你的安全，第二、放你这么一个体力白痴去要救出朱雀恐怕得等上几万年。"话语间，还有那么一点点嘲蔑。
少年这次真的愣了，他过了好半天才轻声笑出来，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尽。
"你笑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失落的时候都是你在旁边......"
"废话！除了我哪还有人发疯会追随你啊？"
或许是因为鲁路修总是振振有词的缘故，ZERO无论说什么的时候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凛然的气息，让人觉得他的话不需要去质疑。
卡莲从侧面看着鲁路修的身影，这个身影从一开始被自己当作优雅公子到被崇拜再到被憎恨，直至现在被相信，已经渡过了不可思议的两年，这两年经历的事情，比自己以前十多年经历得都多。
何以会成为新日本历史上第一位作风剽悍的女将军？
若干若干年后，有人这么问已经留有一头红色长发的红月卡莲。当时已经辞职来到黑色骑士团纪念馆当馆长的女子，抬眼望了望天空，随后爽朗地笑着说她自己也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放弃大好的政治前途退居到黑色骑士团纪念馆，卡莲抚摸着纪念馆门口黑色骑士团徽章的铜制雕像，云淡风轻地回答，因为喜欢吧。
有的时候，时间真是最好的催化剂，它悄无声息地抚平了从前的伤口，不留一点痕迹，静静的似乎让你遗忘。再多的感慨，也可以被蹉跎成平静的叹息；再多的激情，也可以被沉寂为无澜的静默。
这些都是后话。
独自站在铺天盖地的白色世界中，CC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再看见200多年前的记忆，那些图像不受控制地在她眼前闪过，一幕幕，熟悉得不似真实。
CC知道VV成功唤醒了全部遗迹，鲁路修不能阻止他取回阿卡夏之剑，她也知道记忆重演的现象说明诺伦已经觉醒，现在正从她这里取回200年前的记忆和力量。
绿发的少女坐在雪地里，即使这些只是记忆中的雪，并不会觉得冷，她还是紧紧地抱住膝盖，把头埋进温热的怀里。
皇历1807年天空上飘散的硝烟，浅灰浅灰的，让CC觉得即使度过无限漫长的人生也不会忘记它们的模样。明明应该是带着淡淡闲适的初冬，她却被自己的骑士长抱在怀里在一片焦土和鲜血中奔驰，她的双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透过厚实的肩膀注视一小片灰暗惨淡的天空。
那个时候她是叫作伊丽莎贝鲁斯，维多利亚王朝的新皇伊丽莎白二世，在叛乱军的追杀中改名伊丽斯的小女孩。她的骑士长为了她突破重重围剿，好不容易躲到一个偏僻的边境小镇，这时距离维多利亚皇城被破已有半年之久。
从皇城中逃出来的贵族子弟很多，但在这半年中死的死，被捉的被捉，真正和伊丽斯一起撑到最后的只有一个，而且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鲁路修.王.布里塔尼亚，布里塔尼亚侯爵家的小公子，同时也是伊丽莎白二世原定的丈夫，维多利亚王朝的亲王。
鲁路修和其他人不一样，从来没有对逃亡生涯产生抱怨，锐利的紫眸藏在黑色的发梢后，任何情况似乎都能冷静应付。直到最后，当他们平安地躲进镇子里，鲁路修才有些颤抖地抱住了比他小一岁的伊丽斯，略带哭腔地说没事了。
想到这里，CC脸上不由露出淡淡的微笑，那时鲁路修要装作大人一样不害怕还挺难的。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眼前变化的场景，三年后，9岁的她和10岁的鲁路修在森林里拣到受伤的诺伦。
她曾经和毛讲过他们三人见面时的故事，伊丽斯看着诺伦醒过来，然后惊喜万分地发现少年有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睛。诺伦和鲁路修不一样，不那么在意面子和所谓贵族仪表，翘翘的棕发总是微卷起来到处飞扬，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为此争吵不休，尽管早就成了朋友。
诺伦和鲁路修立订契约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他不打算让鲁路修使用太多的诺亚之力，鲁路修也仅仅是为了能让诺伦站在阳光下而已。当时他们谁也没有想过，由鲁路修的叔叔利卡鲁多.王.布里塔尼亚率领的王朝复辟会开始得那么快，那么迅猛，从1815年开始席卷整个大陆。
假如当初他们没有加入地方骑士团，也就不会被利卡鲁多找到，诺伦也不会毫无防备地暴露在维兹面前，CC不是没有想过过去的种种，只是她无论怎么想都只能预见结局的必然。
白色的雪无声地下在记忆中，少女默默地看着从眼前一幕幕流逝的过去，1817年的夏季，维兹用智慧树锻造的阿卡夏之剑杀死其他11位诺亚，只剩下诺伦还有他自己。其实后面的事情，CC闭上眼睛也知道会怎样，鲁路修挡住了维兹的剑，虽然阿卡夏之剑仍旧穿过诺伦的身体，但至少维兹拼尽全力想要消灭诺伦元神的一击失败了。
CC看着两百年前的自己站在大雨中，地上流淌的都是鲜血，诺伦棕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他怀里静静靠着脸色苍白的鲁路修。
不想失去鲁路修和诺伦，当时的伊丽斯就是这么想的，最后少年答应把自己的CODE转交给她，和他拥有力量的双眼一起，缔造了真正的CC--绿发金瞳、永世不死的魔女。
白色的雪地渐渐失去颜色，她微微眯上眼睛，看着四周变得透明起来，直至最终化为一片刺眼的光亮。
"你醒了？！"CC睁开双眼的一瞬间，鲁路修就立刻放下手里的资料靠了过来，现在已经是8月14日清晨，CC如果再不醒他可能真的要考虑叫医生过来。
CC张开眼睛就看到那双紫色的眼睛关切地看过来，随后却突然有些紧缩，"怎么了？"她奇怪地问道，看到什么那么可怕。
鲁路修惊愕地盯着CC的双眼，半晌才喃喃地说道，"你的眼睛......"
CC突然反应过来，她醒了，说明朱雀也该醒了，那么自然是诺伦已经把记忆取了回去，"变成绿色的了吧。"她淡淡地说道，并不惊讶。
鲁路修默默地点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她的双眼。CC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心下苦笑了两声，却不打算再瞒下去，"我知道你看到了些东西，但是看的并不全，不想瞎猜的话还是听我讲吧。"
"VV和你的关系？还有朱雀怎么了？"
"呵，"CC仰起脸，晴日的阳光绚烂地透进来，让她觉得很舒服，"这个说来话长，有兴趣听吗？一个两百多年前的老故事。"
尽管，这个两百多年前的老故事你听起来一定会觉得很相似，是的，相似得你自己都不敢承认。命运何其反复，两百年前的事情倒似是在两百年后的现在重演一般。
只不过他们的立场变了一些，路途变了一些，身份变了一些。
那么感情呢？爱情呢？
也许变了，也许只是看着变了，也许其实根本没有改变。
但是，谁会知道？
你们的羁绊是必然的，你们的相会是必然的，你们的斗争也是必然的。
8月14日这个清晨，随着CC的醒来，命运的轨迹又将发生一次重大的偏折，对于鲁路修是，对于朱雀是，对于太平洋基地里的基诺未尝不是。
第三骑士完全没有在意身上还缠着的绷带，一个人愣愣地坐在机库里凝视着白色的LANCELOT发呆，明明是没有生命的机体，基诺却觉得那对绿宝石打造的眼中流露出某种光芒。
你也在担心朱雀吗？想去找他吗？
基诺揉了揉头发，淡淡地笑了，"这倒是有意思，我缺了机体，你少了主人，不如我们一起把朱雀找回来吧。"
LANCELOT不可能回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基诺觉得自己得到了他的承诺。
此时，距离阿妮娅受到来自莫妮卡的信息还剩下不到12个小时，距离柯内利娅收到修奈泽尔的通讯还有不到30个小时，距离鲁路修下定决心还有50个小时。
这一天，距离CC所说的时间还有8天。
GEASS毁灭的那一天。

30、RELATER

夜风唱着寂寞的歌声，微凉的夜晚逐渐降临，少年坐在尖塔长长的阴影中，遥望着远处的方向。
[当我们都老去，握着你的手去海边钓鱼，是否是种奢求。]
皇历2019年8月19日，淡淡腥咸海风的浸染中，代表布里塔尼亚帝国意志的第二皇女柯内利娅.LI.布里塔尼亚与合众国同盟领袖皇神乐耶于蓬莱岛东南30海里的东英岛上展开了双方第一次谈判。
表面是由帝国分裂的两个势力进行协调，但任何一个历史学者都明白这次谈判的深远意义：布里塔尼亚帝国政府第一次在政治上承认了黑色骑士团的合法地位，不再仅仅是恐怖武装组织。
令许多人遗憾的是，作为帝国宰相的第二皇子修奈泽尔和黑色骑士团最高领袖ZERO都没有亲自出席。不过，只要一想到仅距此3天后的BLACK SHOCK事件，世人又不免叹惋。
皇历2019年的风云变幻，竟都是为这两位军事上的雄略者和政治上的野心家所预备的舞台。直到最后，究竟是鹿死谁手，成王败寇，历史纷争，没人能说得确切。
皇历1810年的初冬刚刚下完第一场雪，纯净的白雪覆盖着翠色的森林，冬日高高悬挂在天空中间，明亮却不温暖，世界寂静得能听清鹊鸟掠过枝梢的声音。
群山环抱中本该沉睡的小镇突然喧嚣起来，村民们密密地围住一间小教堂，教堂的主人拜因神甫前几天刚刚出去，留在里面的是他的养子和养女。
紧紧关上的木门被几个青年粗暴地撞开，拿着长矛、木棒和锄头的人们如潮水般涌入，然而他们前进的脚步却被一个小小的身影阻拦下来。排开止步不前的人们，镇长和骑士团团长神色凝重地走到少年面前，年纪有些大的镇长伸出手想要抚摸少年的头，却被男孩倔犟地避开。
老人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温和地笑了笑，男孩眯起紫色的双眸，伸开的手臂却没有放松，"镇长，大家来有什么事吗？"
开口的是身为骑士团长的男人："鲁路修，我们听说你带回来了一个陌生人。"
鲁路修毫不躲避他威压的目光，镇定地回答道："没有。"
"不可能！"从人群中急急冲出来的是几个少年，为首的男孩鲁路修认识，是昨天欺负伊丽斯的小子，"我亲眼看到那个妖怪！"他大声地喊道，"我的手还是被那个妖怪用石头砸破的！"说罢，少年还伸出粗壮的胳膊，上面倒真有几条疤痕，新新地结了痂。
"塞沙！你的胳膊明明是我砸的，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想欺负伊丽斯呢？！"鲁路修一瞪眼睛喝道，"亏你还长得那么壮，连我都打不过！"
"你胡说！明明是那个妖怪小子远远地控制石头砸我，我看见他的眼睛还是金色的！"塞沙伸直了脖子叫着，一张脸涨得黑红黑红的，"他们都看见了，那小子穿着一身黑，连帽子也遮得严严实实的，根本见不得光嘛！"一帮跟在他身后的小孩立刻点头叫唤。
昨天雪下到一半多时，他们结伙埋伏在教堂外面想用雪球欺负从集市回家的伊丽斯，没想到中途突然飞来一堆石头追着砸他们，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孩站出来狠狠地奚落了他们一番。一个男孩不甘心地用雪球暗算少年，打落了他的帽子，没想到少年竟惊恐地避开阳光躲回教堂的阴影下，就在那时他们都清楚看见了隐藏在他棕发下诡异的金色双瞳。
鲁路修紧紧咬住下唇，他没想到塞沙他们这么快就通知了镇长和团长，村民气势汹汹地涌向这里时他让伊丽斯带着诺伦躲到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绝对不许出来，自己出面周旋。
塞沙他们说得并没错，诺伦的确不是人类，而是被称为诺亚一族的后代，这件事也是几个月前他和伊丽斯偶然救起受伤的少年后才得知。但是鲁路修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他的朋友，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诺伦会受到村民怎样对待，他们一定会一把火除掉所谓的妖怪。
他毫不动摇地站在正中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我说了没有什么陌生人，这里是神圣的教堂，你们无权闯入。"
人群中立刻炸沸一般地议论起来，嘈杂的声音撞击着鲁路修的耳膜，其中镇长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响起："鲁路修啊，你是个好孩子，别做傻事。"
鲁路修毫不客气地反诘他的话，视线毫无畏惧地迎上去，"镇长，我没有做错什么，总之你们不能进来！就算要进，也要等神甫回来以后。" 唯今之计，他只希望能趁机把诺伦藏到森林里，只要再多一点点时间，哪怕一个晚上就好。
"还说什么？！我们直接进去！"
"对啊，要是真的有那妖怪跑不了。"
"团长，快下令吧！"
"镇子的安全要紧，管他什么教堂，藏匿妖怪上帝不会保佑他们的！"
此起彼伏的喊声鼓动着村民们的决心，不少骑士已经直接抓起长矛准备前进，站在男人身后的妇女们也紧握着木棍，鲁路修几乎是绝望地喊了一声："我不会答应让你们前进，神父也不会！"
一个少年能做得了什么？即使是布里塔尼亚家的公子，即使贵为维多利亚王朝亲王，即使从小接受骑术和武术的训练，也无法阻止强壮的男人。在镇长的目光默默扫过少年苍白面庞挥下手臂的那一刻，鲁路修死死地咬住牙齿，只希望伊丽斯能趁乱带着诺伦从后门离开，他的右手偷偷比了个‘逃'字，然后握成拳头。
躲在圣坛屏风后面的伊丽斯瞪大眼睛，甚至还没有反应过鲁路修手势的含义。一直被她捂住嘴拉住的少年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从右手中抽出一把银蓝色的长剑。
想要推搡鲁路修的手被一道犀利的冷光阻挡，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愣怔地看着横站在黑发少年身前的身影，诺伦冷冷地转了个剑锋，直指向人群最中间的镇长。伊丽斯最先惊叫出来，少女有些狼狈地从后面跑到诺伦旁边，鲁路修直接红着眼睛拽过他恶狠狠地吼出声，"混蛋！你为什么要出来？！"
诺伦轻轻摆开他的手，认真地对着满眼惊怒的鲁路修说道："我没有让朋友替我挡着，自己躲在后面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