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实验台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感觉到冰冷的药液进入血管，经由血管缓缓地输送到身体的各个地方，产生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痛。
然后身体不由自主的因疼痛痉挛起来。
恍惚之间他感觉到身边那些莫名其妙的测试机器发出[哔--哔--]的响声，然后手臂上的输液管一根接一根地被拔掉，旁边的白大褂说着模模糊糊的话，听着像是很兴奋的语调。
好像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感觉吧。六道唯想。这样的实验好像做过好几次了，为什么还要接着做呢？
......或许他们记性太差，忘记了已经做过了。
六道唯蜷着身体发抖，但是仍然继续想着。不知道骸醒了没有。要是他醒了看不见自己会担心的。
"唔......"突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肌肉里迅速窜过去，刺骨的寒冷开始在身体内部蔓延开来，带来冰冷到极致的疼痛感。......就像是有无数把刀在不停的剜着骨头。
六道唯紧紧咬着嘴唇，冷汗不断的从额头冒出。
......好疼......骸......好疼啊......
六道唯在心底无意识的唤着六道骸的名字。突然发现，这个时候自己极度的想念六道骸。
即使是在睡着也好，想见他，想要看见他。
......骸......
※※
"Doctor......反应好像有点奇怪......"A君说。
"Doctor......心跳加速了......"维森转过对着测试器屏幕的脸，皱着眉头看向Doctor?J。
"Doctor......脑电波混乱了......"B君说。
"Doctor......心跳停止了......"维森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惊讶的掩嘴轻呼。
Doctor?J在一旁静静的盯着屏幕，转头看着六道唯沉默了："......又失败了......"
维森忍不住插嘴："Doctor，这个孩子的体制好像有点奇怪......不然不可能之前做了那么多次都失败啊......我们明明都更正了错误，这次应该会成功才对......"
Doctor?J看了维森一眼，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们找别的孩子再试试吧。人都死了也研究不出什么了。失败了那么多次到现在才死也算是奇迹了。"
Doctor?J摇摇头，收拾好自己的资料夹一步一晃的走出手术室。
"......那么......这个怎么办？......"B君用拇指指着实验台上的六道唯"是留着再看看还能得到什么数据......还是扔掉？......"
维森君正在整理工具，对着B君斜眼："Doctor都说没有研究价值了，那就扔掉吧。放着腐烂了也倒人胃口。"
"那么，B君，把他丢出去吧......老地方就行了......"A君坐在一旁偷懒，喝了一口水对着B君发号施令。
B君一听就不满的皱起眉头："为什么要我去？！打杂的事你们总是叫我做，偶尔也要自己动动手吧？！......反正我是不想去......"B君斜过眼瞪了A君一眼。
A君瞬间眼珠突起，愤愤的站起来："你--""好了好了......"
维森叹了一口气抬头无奈道："不要吵架。我去就行了好不好......你们这些人啊......"
他摇摇头，放下手中的工作，像拎小鸡一样的拎着六道唯："......老地方就行了吧？......"
看到他们点头，维森又无奈的叹口气，走出门去。
※※
[嘟--嘟--]
"Ciao，BOSS，我是维森。"维森听见手机里对方接听的声音，立刻恭敬道。
[Ciao。真是许久不见啊～]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听着音质似乎是带着点属于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维森听见对方的声音，不免有点激动："最近BOSS还好吧？"
手机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当然。不过最近那些老家伙们开始有所动作了呢～似乎是不满我的权利太大了～]
"反正迟早有一天能够把他们压下去的。"维森带着点笑意。
"对了--"维森缓了缓气，以一种公式化的语气说道："这次是向你报告，任务已经完成。"
[哦？人带出来了？......那真是辛苦你了，在那种地方呆了两年多不容易吧～]
"不，能够接下如此重大的任务是我的荣幸。"
[呵～我发现你最近说话越来越有官方腔调了～]懒洋洋的调笑声。
"......"维森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自然道："BOSS你不要取笑我。......对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关系，人就放在那里好了。接下来我自有打算。......既然任务完成了，你明天就回来吧，有几个新的任务还没有派人，就留给你吧～]
"是。"维森听到对方挂了电话，随即合上手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深吸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六道唯，转身走开。
※※
周围充斥着各种混杂的臭味，身下的不明物体咯得背后生疼，六道唯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一切全是没见过的东西。
比如说......左手旁边的那个暗红色的血已经风干了的一条腿......当然不是火腿，是人腿......
比如说......右脚边的那个破碎不堪的尸体......破破烂烂的，或许是遭人抢劫而死的......
比如说......周围到处都是垃圾......很多平常见不到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偶尔会闪现在垃圾山里面......
再比如说......咯在背后的那个骷髅头......看起来很奇怪的构造......这种地方还能保存完好吗......
六道唯慢慢的爬起来，找到一个相对来说还算干净的角落坐着，等着头上的眩晕和胀痛感一点一点的消失。
自己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看来似乎只有一个答案。
--被丢出来了--
他们一定是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然后就作为不要的东西丢到这里......
六道唯看见不远处的一具烧焦的小孩的尸体。那个好像是几天前实验失败的孩子。六道唯看见他浑身冒着烟，然后就是以和现在同样的姿势被拖出去。
......好像是叫......东尼？......或者丹娜？......记不清了。
这个人只是因为当初他死的时候，六道骸说烟的气味很难闻，六道唯才勉强的有点印象。
对了--骸--
六道唯突然间心慌起来。他不知道回去的路，这样一来六道骸就找不到他了。
......怎么办......会找不到骸......
六道唯自小以来从来就没有和六道骸分开过，不免的开始惊慌失措。不想和骸分开，不要和骸分开......但是怎么办......
......回去找是已经不可能的了......
[总会再见的......]
脑中跳出这么一句话。
[无论如何，总会再次相见的......在不久的将来......]
六道唯不知道[将来]究竟是什么时候，[不久]究竟要多久，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不知道，但是却没由来的相信。
类似于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之前和六道骸在花园里玩捉迷藏的时候也一样，他总是能够准确的找到六道骸。
想起六道骸微微挑起眼角，对他轻轻微笑的表情，六道唯心里稍稍一滞。
这次......也不会错吧......
心底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愈演愈烈。......他要活下去，然后等待......
他和六道骸，一定会有其中一个人找到对方的。
六道唯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面无表情地眨着眼，启唇缓缓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Mukuro......骸......"

第六章 暗中的人

夜深如泼墨，月亮泛着苍白的光色，半隐在云里。半敞开的窗户外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摇动的沙沙轻响。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森冷的照进来，在墙上投射出几道淡淡的影子。
六道唯安静的躺在一张床上，紧闭着双眼，两颊上有着淡淡的不自然的红晕。
"......啧。"站在床边的少年凝视了六道唯半晌，挑了挑眉，终于出声打破寂静："终归还是个小孩子啊......伯爵，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不是很严重，会变成这样也只是因为这个孩子的体质比较容易发烧，休息几天就好了。"少年旁边的男人开口答道，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不满的皱眉，"......BOSS，我不是说过不要叫我[伯爵]的吗......"
男人隐隐透出无奈语气的话让少年勾起嘴角轻笑起来："绰号而已，不用这么在意～Luglio你那么执着于称呼干嘛？......"
男人不自然的抽了一下嘴角，深呼吸了几口气，再度开口道："......那么那边的场地怎么办？要我们去处理一下吗？"
"不用。"少年转身走向窗边的沙发，坐下懒懒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不用管。......谁叫那些人自己要不知道好歹的在哪种地方火拼呢？～"
少年抬头看他，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在月色之下微微的反射的点点光亮："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巧啊......"微微带着笑意的语调和上挑的眼角，少年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这种难得的愚蠢的黑手党之间大型火拼的场面竟然刚好被这孩子撞见，不得不说运气好的太过分了点啊。原本还想放他自己再过几天的......"
男人轻微皱眉，低下眼睛："抱歉。因为BOSS你说要保证他的安全，那种情况下只好把他带回来。"
"我又没怪你～"少年懒洋洋的耸了耸肩，看着六道唯轻轻勾起嘴角，低声呢喃："......这个孩子还真是费了我不少精力啊......"
"......"男人看了少年一眼，又转头看向六道唯，欲言又止。他抿了抿唇，终于转回头，目光直直的盯着少年："BOSS，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孩子身上花那么多心思？明明三年前就已经找到了，为什么不直接带回来呢？"
少年轻轻侧过头，微微眯起眼睛："我自有我的理由。三年前的话，他的能力还没觉醒，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到底这两兄弟谁是我们要找的人......需来要点刺激迫使他的能力觉醒才行......"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身为弟弟的六道唯确实是能力的继承者。
母亲的鲜血使六道唯体内一直沉静着的特殊的能力开始觉醒，只不过他本人似乎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到。
少年的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打沙发的扶手，放低的声音产生一种暧昧的飘忽不定的感觉，"......这个孩子将来会是我们重要的一员......"血缘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啊......少年想。明明自己是最有可能继承那种能力的人，却没想到继承者竟然是几十年前早就就在家族销声匿迹的一支小小的血脉分支......
少年看着六道唯，食指轻轻划过嘴唇，缓缓的展开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慢慢来，时间还很长，他可以很有耐心的等到他长大......
"伯爵，帕多瓦现在没有任务吧。"少年突然开口，陈述句的语气。
"帕多瓦正在待命中......我说BOSS我叫Luglio不叫伯爵......"
"没事，伯爵叫着比较顺口。......那么我们去夜袭吧，伯爵～"
※※
帕多瓦这天如往常没有任务的时候一样，吃完了简单的晚餐后出门散散步，遛遛狗，夜深人静时从书房的大书架上抽出自己爱书的一本，躺倒床上开着昏黄的台灯慢慢的看得仔细。
然后如往常般，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一下酸胀的眼睛，把书轻轻的放在床头，关掉一直舍不得扔的老旧的台灯闭上眼。
只是这一夜，不会如往常般一觉安稳睡到天亮。
帕多瓦是被玻璃碎裂的声音惊醒的。睁眼就看见自己房间的窗户缺了好大一个口，满地的玻璃碎片在月光下冷冷的反光。他下意识的迅速摸出枕头低下的黑色手枪，谨慎的环顾四周。
隐隐约约的，距离窗户不远的地方显现出两道人影。
"帕多瓦，你家的窗户小姐真是可爱......于是就忍不住稍稍的失礼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少年清澈的嗓音和懒懒的笑意。
帕多瓦眉毛抖了抖，把枪放回枕头下，转过头抽搐道："......对不起，其实那个是男性......"
"没关系，我男女不拒～"人影越走越近，少年的脸逐渐在月色下模糊的显现出来，隐约可以看到他嘴角勾起的暧昧的弧度。
"BOSS，以后有事请你走门好不好......"帕多瓦心疼的看着自己每天都会认真擦拭一遍的玻璃，好像心也像那玻璃般碎了一地。那都是钱啊......
"抱歉，帕多瓦......"少年的身侧传来带点愧疚以及无奈的声音，"......BOSS踹窗的速度太快了我来不及阻止......"
帕多瓦眼角抽了抽，然后换上无比痛惜的语气找上冤大头："伯爵，你要负责赔偿一切费用！"
"钱的事以后再慢慢谈吧，今天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哦～"少年笑着走到帕多瓦的床边，伸手开启那台老旧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瞬间照得少年的脸呈现出一种暧昧的神色，帕多瓦看见他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帕多瓦，现在给你一个任务。......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养一个孩子吧......"
帕多瓦的眉毛使劲抖了抖。养孩子......会花掉很多钱的......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帕多瓦一抬头就看见少年微笑着的脸和眼神中[你敢拒绝就试试]的和?善?的笑意......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干巴巴的答道："......我很乐意......"
"那太好了～"少年愉悦的转身，笑眯眯的对着身后的男人道："伯爵，等会你就去把那孩子送过来吧～"
"要好好养哦～帕多瓦～"
帕多瓦轻轻的抚摸着书的封面，抬头望向天花板远目。他仿佛看见将来的日子里自己无数的钞票长出了小小的翅膀从他手里越飞越远......
不禁悲从中来。
※※
六道唯睁开眼睛，入眼就见头顶上装修良好的天花板。他疑惑的坐起身，脑袋里昏昏沉沉的钝痛感使他不由的伸出一只手扶额。
他思索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却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
从那个垃圾场爬出来之后......之后......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呢？......
完全回忆不起来。努力回想，脑中除了空白就只有那一闪而过的画面......那充斥着鲜血的气味，满目皆是红色的画面。
"醒了？"一个声音从近处传来，六道唯转头看向门外，那人挑眉朝他笑了笑，进屋倒了杯水向他走近。
"之前你在发烧，现在身体没事了吧？"那人坐在床边，温和的笑着递给六道唯水杯。
六道唯接过，慢慢喝了一口，抬起头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出门散步的时候看你昏倒在路边，就把你带回来了。"帕多瓦一脸正经的扯着不着边际的谎，面不红心不跳的朝六道唯微笑，"你为什么会晕倒在那种地方呢？"
"......唔......"六道唯皱眉，手按着头对帕多瓦苦恼的眨了眨眼睛："......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帕多瓦作出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了一会然后重新开口说道："......既然想不起来就算了。你要留下来吗？我自己一个人日子也挺无聊的，有个人讲讲话也不错......"口胡！老子一个人不知道有多自在逍遥！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啊，吃饭什么的开销又要增加了泪。
"留下来？"六道唯睁大眼睛，略微惊讶的重复帕多瓦的话。
帕多瓦调整了一下心态，又对六道唯笑了笑，温和的问："不愿意吗？"
六道唯抿唇低下眼，摇了摇头，视线轻轻的飘向帕多瓦，"......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