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假凤----lovender
  发于:2009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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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无力地回答,心慌气短地走出来,站在太阳底下继续劈柴。一点威风也无。
我变敏感了,尤其是对开门声敏感,对脚步声敏感,对说话声敏感,所以在旁边的门打开的同时,我第一时间转头去看,果然是彦珈和紫陌。
紫陌很有默契地给彦珈挡开帘子,彦珈也不道谢,低头俯身而出。他们什么话也不说,一前一后地消失在我视野中。我就一直傻看着直到白絮一木刀劈在我头上。非……常……痛。
我捂着头,什么也没说,我想我整个变傻了。白絮叹口气蹲下来:“你说你什么时候专心过。”
他顺着我视线的方向看看,然后折回眼睛来:“劝你算了吧,紫陌早就跟了殿下,你小子不可能的。”
我的表情凝固了。我看着眼前的大个子想,你一定没谈过恋爱。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很可笑,这种奇怪的想法是什么。所以我常常一个人自己想着想着就开始摇头,摇得旁边的人常常惊恐地看着我:你怎么啦,怎么没来由地开始摇头。
我只是觉得不对劲,我没有确认过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也许我只是寂寞太久了而已。
那天一大清早,我背着我的木刀坐在庭院的树上。自从练刀以来我被逼每天清晨五点起床,不过通常练完刀我就会回房间睡回笼觉,直到吃午饭。不过这天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白絮居然迟到了。
我在等了他一会儿之后,心里大喜,可是你没有来的。我跳下树拍拍屁股准备回去睡觉,这时候传来了马蹄声。
白絮骑着一匹马冲进来,他面上带着尘土,袖子上还带着隐隐的血迹。“沙茉儿!”他一挥手,“把这个给殿下!去!快去!!”话未说完他已经转身离去。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被他的语气所鞭策,急急冲进彦珈的房间找他。
“彦珈!!!!!!”
我伸出去的手在碰到开门人的脸之前缩了回来,开门的是紫陌。
“什么事?”彦珈穿着睡衣从她后面走上来,一把接过我手里的信,只扫了几眼就脸色大变,抓了衣服冲出去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傻傻站在门口对着紫陌,她一张睡容未褪的脸显得有点苍白。然后她说了句:“我关门了。”不知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我机械地点头,她把门关上了。
我对着门板发呆。确实是我不对,人家还穿着睡衣呢。不过我就是发呆。最后我转过身来,往庭院中走去。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
日头从我的前方移到了上方然后移到了后方。在那个过程中我拔光了周围半径一米的地上的每一根草。我无法解释这种打击是什么。
其实,在很遥远的另一个时间和空间里,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说过: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女人。(众人:你真是一点创意也无)彦珈一个二十三岁的男人(咦?我没说过?补上补上),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女人。所以……我究竟为什么要在这里觉得愤愤不平?我皱眉拔草,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下午的时候,彦珈和白絮回来了。那个时候我还在院子里拔草,一点也不想理人。我想那两个人也没有注意到我,他们闪到了一棵大树后面,低声说话。
我不是故意要听的,但是我听到了。
“怎么样?”白絮问。
“我跟老头子解释过了。”彦珈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是这段时间我们得停手。灸师不好对付。”
短短几句话我并不明白,但是我也不惊讶。看他平常行踪不定的样子就知道这人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白絮一看也不是通常的那种花拳绣腿的侍卫。
然后我听到白絮强调:“我们当中有内贼!”
“……我知道,”彦珈沉默半天说,“我会找出来,会尽快找出来。”
第二天早上我见到彦珈的时候发现他眼睛底下有黑眼圈。平常只睡四个小时的人有了黑眼圈,那大概是一夜没睡。
“你说什么?”他听到我的话惊愕地回过身来。
“我、要、搬、出、去。”我一字一顿说完,转身回我的房间收拾东西。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彦珈来了,站在门口。“沙茉儿,我现在可没有空跟你玩游戏。”
我说:“我没玩游戏,我知道你没时间,你不用管我。”
然后我绕过他,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儿?”他的声音有点焦躁。我想我在他最烦的时候又给他加了一件烦心事。
“不远,就紫藤院。”我挥挥手,意思是你不用担心。
我头也不回地走进紫藤院,秀芽居然不在。我一屁股坐在紫藤架下,看着满藤树叶在我头顶上沙沙作响。时间已近深秋,时不时有几片叶子落下来,孤苦无依地在我脚边打转。我捡起其中一片,上面的洞勾勒出一个形状优美的图案。我把它举起来看着蓝天,看云从里面流过,看飞鸟从里面一闪而过,看了很久很久,直到一不小心被阳光刺痛,赶紧低下头来。
擦擦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我使劲抽了一下鼻子。我不喜欢第四王子府,不喜欢那里冰凉的地板。我更喜欢紫藤院,我喜欢这里的紫藤架,它们让我觉得温暖。
其实,我知道,我只是喜欢紫藤院里的彦珈,因为那个时候,他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现在我回到这里了,却不能把那个人带走。我在这里想着他,他可能在戎马倥偬间想着另一个人。
我又使劲摇摇头。不管怎样,我想我生病了,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会比较好。(作者:沙茉儿,你就是嫉妒了,不要把你赌气的理由说得这么堂皇。众:作者有点人格分裂……)
秀芽收容了我。晚上我吃着她做的摊鸡蛋,幸福非常。她说她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在紫藤院里当侍女了。后来紫藤妃死了之后,她固守着没有离开,因为四王子时不时地还会回来看看。当我听说这么大一个院子几乎是她一个人在打理的时候惊讶得不得了。她语调平静地跟我讲着当年紫藤院的繁盛,笑容的温暖让我想起金贵,我想她应该和金贵一样是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女人。
我在紫藤院里过了几天清静日子。每天不用起早练刀真是幸福,我可以睡到太阳晒屁股。但是我莫名焦躁。一有风吹草动我就跑出去看,总觉得紫藤架下随时都会出现那个人。这样的日子等到第三天,我再也过不下去了。
“彦珈你这个混蛋——!”我朝天大吼,“这么久了,你也不管管我是死是活!!”
其实紫藤院和四王子府只有几步路。我穿鞋拔脚开始往那里走。
午后的四王子府静悄悄的,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在里头横冲直撞,但是半天之后我跑累了,还是没见到人。我冲进后院侍从们的房间,后门的老公公告诉我,殿下出去好几天了。
真是……无聊。我坐在前廊的石阶上发愣,直到前面一个人影一闪,走出院外去了。虽然她用头巾层层地包了脸,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紫陌。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我跟了上去,我想也许是因为我一直对她很介意,也许是因为我觉得跟着她就能找到彦珈,再也许是因为我想起了那句话:我们当中有内贼。
紫陌走了不久,就一头拐进小巷子里。在此过程中她一直小心地四下张望,不过我沙茉儿是谁,怎么可能被发现。就这样我跟着她亦步亦趋,直到在一间低小的茅房前面停住。
她走进去了,我在门口打住。
探头探脑了半天,都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我壮壮胆子,走了进去。(小子,你胆子也忒大了点。)
房间很窄小,从阳光中走入一片黑暗时,我花了好些时间才适应过来,等到我回过神来时我慌慌张张地发现我前面站在一个人。
唔,抱歉,其实没有那么恐怖。是一个小人,大概八、九岁年纪的小男孩,瞪着大眼睛看着我:“你是谁?”还是个大嗓门。
我忙“嘘——”,真是出乎意料,难道彦珈的私生子都这么大了?罪过罪过。
我蹲下去看他:“你有么有看到一个漂亮的姐姐啊?”
他看我一会,然后震天介儿喊道:“姐——”
我汗,完了,这小孩太不懂察言观色了。果然紫陌从里头走了出来,看到了我。气氛尴尬。
“我、我、我,我路过这里,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蹩脚啊。我怎么一下子这么笨。
紫陌却不计较我的理由,只是低头跟小孩说:“文宇,这是凤胎殿下,要懂礼貌,去给他泡个茶。”
“哦,”小孩听到这话倒是怯怯瞟了我几眼,看样子挺听他姐姐的话,他跟紫陌一起回到里间,出来的时候提着一个缺了嘴的茶壶,他奋力把壶和杯子放到桌子上,然后试图给我倒茶。
我说算了算了,我自己来吧。小孩就罢了手,继续在一旁拿眼偷瞟我,然后他好像实在憋不住了,问:“什么是凤胎啊?”
我吐吐舌头:“我也不知道,据说是皇帝的老婆。”
“哦。”小孩子好像听明白了似的半张着嘴点了点头,然后他咧开嘴坏坏一笑,说出了一句震古烁今的话:“我喜欢你,你长得好看。”
我“噗”把一口茶喷了满天。小鬼,这么小,你就会泡妞了。不对不对,我赶紧澄清:“我是小哥哥。”
他又“噢”,这次好像失望了点,“那你怎么给皇帝做老婆?”
唔,这也是我在考虑的问题。不说这个了,我转换话题:“那个是你姐姐?”文宇点头。“你爸爸妈妈呢?”“死了。”
我错了……幸亏这时候紫陌从里面出来了:“既然来了,留下吃饭吧。”
不知怎么的我答应了,大概是受不了文宇巴巴地看着我的表情。这小家伙也许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个黑黑的屋子里呆久了,拖着我足足玩了半个下午,直到晚饭。
出奇简单的晚餐,紫陌一直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着把文宇挑出来的青菜放回他碗里去:“文宇,不许挑食。”她在故意挑起眉训斥文宇的时候,全没有了平常那种冷漠的感觉。我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紫陌第一次很主动地跟我说话,为啥我还觉得她甚至有点不好意思。
我说你平时看上去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想到其实是这样的一个人。还有,我转头四顾,“你为什么要让弟弟住在这种地方?第四王子府这么大,把文宇接过去不行吗?”
但是紫陌没有回答我,低头顾自吃饭。我只好讪讪闭口。
我们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繁星满天。我走在前面,紫陌一直默默走在后面,听着我自言自语地絮叨我的故事。走到一个地方,我身后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紫陌?”我转身。一把冰冷的短刃架在我脖子上,映出点点星光。
“说,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她低低威吓。
我沉默了,我看到她的眼里,闪烁着警惕与威胁,不对,我觉得她在害怕,她甚至比我还要害怕。她就像全力以赴蓬张了羽毛保护自己的巢与幼鸟的母鸟,绝望地虚张声势。
“我只是……我只是以为你会去找彦珈。”我实话实说。
“原来这样,他不见好几天了。”然后她又看我:“你为什么要追着他?”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紫陌却已经突然把刀从我脖子上取下来了。
“你从这里回去吧,我从这里走,我们一起走反而比较危险。”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柔和的光彩,似乎刚才在我们之间达成了什么神秘的联系一般。
我点点头反向走出几步,突然又被她叫住:“沙茉儿!” 这是我第一听到她叫我的名字。
“我可以叫你沙茉儿吗?”咳,不然你还能叫我什么,我就这一个名字。
“沙茉儿,”她说,“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能否……你能否第一时间来带走文宇。哪里都好,带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我就这么一个请求,虽然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但是没有人能帮我了……”她哀求着。
我不明白她是被怎样的黑暗追赶着,才会有如此害怕的神情。我点了点头,“一定”,我说。我喜欢她和文宇。
第五天早上,彦珈终于出现在紫藤院了。
那个时候我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走过紫藤院的前院,发现有个人坐在桌子旁,脸上带着青筋暴突的表情。我止住打了一半的哈欠,“哈?”揉揉眼睛,看了第二遍,“哦”,是彦珈大人。
于是我把剩下那一半哈欠打完,端着屁股逶迤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我洗脸我刷牙我上厕所,我还摆弄了会儿我种在窗台上的小葱,半个时辰之后回到前院,发现他居然很有耐心地还在。
“您老还在啊。”我一脚跨过板凳,半蹲半坐在上面,开始吃桌上的早餐。这个早餐做得太早,有点冷硬了。
“沙茉儿,你觉得我等了你一早上,还会在乎等你半个时辰吗?”我觉得他的声调像在压抑他的怒火,怒火。
“那真不好意思,听说您挺忙的。”我懒洋洋地说,“哎呀,本来应该给您老泡杯茶的,不过估计没有热水了,您老愿意的话就自己动动手升个炉子烧个水吧。”
我一筷子伸过去,对面一筷子伸过来夹住了我的筷子。唔唔唔,动不了了。这家伙夹筷子的功力都比我的好,可恨哪。
我不得不抬头看他。谁想到彦珈在笑,他说:“沙茉儿,你这是早饭午饭?”他嘟嘴指指外面高升的太阳。
“我哪知道,饭就是饭,管它早饭午饭。”揶揄我,我才不上这个当。我又动动筷子,还是动不了。诚心气人啊。
“你为什么生气出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
“跟你没关系。”谁要跟你说,我继续动筷子,唔唔唔,我的小宇宙,爆发吧。
“跟我没关系就好。”他又笑得一脸无辜,一看就是装的。
“那你来干什么!”我怒。
有一股促狭的笑在他脸上蔓延开来,那意思好像是说“就知道你心口不一”。最后他伸出他的手来,在我额头上推了一下:“傻瓜,别在这儿吃这些了。我带你出去吃。”
然后我被他拖了出去,一路上都能听到我挣扎着喊:“我不要——我就喜欢冷豆浆——爽胃——我就喜欢冷油条——磨牙——”
糖葫芦,驴打滚,马蹄糕,豌豆黄,杏仁茶,糖火烧,炸酱面,栗子饼(不要问俺,俺对小吃没有研究,这些是俺们食堂里卖的),我低着头往嘴里塞,不去看坐在对面的彦珈的脸。
这是我们刚刚从街上搜罗来的。我到了东国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出来玩,本来说的吃饭最后变成了吃小吃。凡是颜色不同样子不同的,我一样来了一份。
“好吃吗?”他问。
我点点头。
“比鸡蛋好吃?”他用期待和探究的眼神看我。
“没有鸡蛋好吃。”才没那么容易让你减轻负罪感呢。拿些小吃就想摆平我?没门!
“该说你是好养还是难养呢?”他摇头。
我放下筷子:“你知道么,有一件事让我很介意。”
“什么?”他问。
“每次都是你看着我吃,你从来不吃东西。”
不止这样,每次你都在我入睡之后入睡,在我醒来之前醒来,除了那偶然的一次,我没见过你睡着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没有特殊的表情,你就在笑。你知道我的一切,而我却觉得你越来越高深莫测。我知道你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很多事情是迫不得已,可是这种感觉,很不好……很不够意思,很不够朋友……
他好像难以理解一般:“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好吧,我不介意。”跟这种人,讲了也是白讲。我低头继续吃。
但是彦珈伸过一只手来,从我的糖葫芦签上摘走了一颗糖葫芦。他手指很长,放到嘴里还舔了一下。
“好甜。”他放到嘴里一皱眉,又来一句:“好酸。”再来一句:“小孩子吃的东西”,看我没好气地看他,最后来了一句:“你满意了没。”
我看他半天,然后说:“彦珈,你以前没这么纵容我的。”
他说:“今天开始不行么?”
我又看他半天,说:“你脑壳坏了?”
彦珈毫不介意地大笑。引得旁边路过的姑娘频频朝他看。我想他最早跟我说的那句话不是假话,喜欢他的人该有不少,如今我自己感同身受,不禁感到无限悲凉。
吃到摞起一堆碟子,小二又来了。“这位爷还要来点什么?”他谄媚地看着彦珈,一看就是熟练工,知道谁付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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