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是个阁楼。说是阁楼,其实面积也不小。足够安置上一张原木的高低床,与一大张供成向北在上面打滚的长毛地毯。墙边立着书架、书桌,边上还有一间独立的卫生间。阳光透过倾斜的玻璃窗洒进来,照得人心里亮堂堂的。
成向东帮着两个小孩把行李提到三楼。
帮佣的李婶也跟着上来收捡孩子们换下的脏衣服。
“李婶,别管这个,让他们自己洗!”李婶和给他爸开车的李叔是夫妻,十几年前被成爸救过命,从此夫妻俩就死心塌地的留了下来。成向东、成向北和路楠几乎都是她看大的,孩子们和李婶的感情很深。早就说过再请个保姆替换下李婶,没想到倔强的女人就是不同意!这么些年,和这个家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了。
而且,成向东他奶奶一直都是李婶照顾,换了人还真不习惯。夫妻俩这么些年,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他们早就把这几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小孩儿了。
“没事,虎子他们上学多累啊!回家了还不歇歇!”李婶熟练地从包里拽出成团的脏衣服,笑呵呵下楼去了。
“成虎子!你可以啊!”成向东拍他一掌,训道:“不是说自己的活儿自己干吗?!”成向北缩缩脖子。“我没说不自己洗衣服啊!李婶手太快了!”当然,也是让李婶伺候惯了。对这个相当于家人的长辈,不让她洗衣服那脸拉的老长。顺水推舟了吧。
“我……”路楠可怜兮兮地笑笑。“要不,我把我衣服拿回去洗吧。”
“算了!”看看两个装可怜的小子,成向东也气不起来。“以后长点记性!”
“是!”
“遵命!”
晚饭,路楠照例在成家吃的。他父母都是高中老师,他爹是教导主任,他娘带着毕业班。夫妻俩一心扑在教育上,儿子就彻底扔给了老成家。反正他们两家从上一辈起就是邻居,路楠从小到大,在成家比在自己家都硬气。
儿子交给成家,他们夫妻俩,放心!
餐桌上的气氛和乐融融,除了仍然忙碌在外的成爸外,家庭成员首度到齐,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个劲儿劝孙子们多吃菜。成妈和李婶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菜,不断地给孩子们,把成向东兄弟撑得够呛!
但是家人的爱心,一定要吃下去。成向东笑道:“等开学时,我就胖得走不动了!”说完还比划了个大肚子形象,把他奶奶逗得笑开了花。成向北地把自己碗里的糖醋排骨分给路楠,又把路楠不喜欢的菜挑回自己碗里,继续笑呵呵地吃饭。
饭后,一家人到客厅里喝茶聊天。成向东把几袋礼物提了出来。
奶奶、妈妈、李婶,两个弟弟,人人都有份。到底是在大都市买来的东西,处处都显露华贵。成向东挑礼物并不只看价格,关键还在于贴心,一家大小收到礼物都很高兴。路楠看到巧克力更是双眼放光。成向北的礼物是块防水电子表,不是什么名牌,但是对他来说很适用。
两个小朋友抱着礼物你追我赶地上了楼。
过年前几天,成向东过得很是忙碌。
十几份年货要送到乡下,还要陪奶奶去拜访几位多年的老姐妹。
在李婶的带领下,在家里搞卫生,把一年的积尘给彻底扫干净。房子大了的坏处彻底显现出来,除了扫尘之外,擦玻璃就用了一整天。幸好家里的窗帘床单等等布艺品都是送洗的,不然还要两天的工作量。
家里收拾好了,还要给自家置办年货。成向东到他爹的公司里开了辆商务车回来,拉上成妈和两个弟弟奔了市里最大的卖场。推了两辆推车,看见什么就往车里扔什么,成向东急忙拦住成向北要把超市搬空的豪迈举动。大声道:“你悠着点!这超市初三就开门!你忘了去年吃不了的东西都扔掉了啊?浪费!”
成向北摸摸头,傻笑。赶忙把东西又清出去一些。说道:“我还真给忘了,嘿嘿!”路楠直接白他一眼。
随着人流移动,买些年货就像打仗。
把东西装上车,又往年俗市场移动。现写的春联,漂亮的挂件,成妈很兴奋,这个也要,那个也买,成向东摸摸鼻子,拉住挑挑捡捡的成妈。“妈,这些东西买来应应景就行了,你忘了往年买太多都没地儿贴了?”
成妈顿住,冲儿子一笑。“那咱少买!”
腊月二十八,家里整理得焕然一新。
忙碌了一年的成爸从外地赶了回来。
一家人又是一番亲热问候,忙里忙外。路楠回家过年去了,他家就在离成家不远地一中教师宿舍楼。李叔是跟着成爸一起回来的,他们也在附近小区有房子,但是人少了也没过年的气氛,两人留在成家过年。
成爸带回来几箱生猛海鲜和热带水果,准备给家人尝鲜。
这个年过得一如既往的温馨和谐,成向东看着客厅里来来往往的家人,嘴边一直挂着笑。“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奶奶在一边笑眯眯地念叨着。
大过年的,家里的电话就没断过。
拜年的、问好的……座机,手机不断的响,宿舍里的几位兄弟都跟成向东拜了年。甚至耿易都给他发了条“过年好”的短信。韩明朗也发过短信,除了祝福新年外,就是抱怨这年过得太累了,然后还问了成家的所在地及车次。
初六下午,成向东在卧室里补眠,手机响了。
“快到火车站接我!”韩明朗在电话那头大声说。
韩明朗的春节过得像明星赶场。
一放假就飞过去和他妈团聚,没呆上几天,就赶到外婆家问安。在外婆家住了两天,又和他妈结伴去看望他爸,他家爸爸和哥哥都属于越到春节越不能回家的典型,匆匆见了面,说了几句话,又奔赴机场赶回北市的本家。
终于赶在大年夜尽到了孝心,但是随后而来的拜年人潮差点把门槛给踏破。虽然韩明朗的爷爷奶奶已经退休在家,但是子辈已经成长为中流砥柱,再加上上面的问候,以及本城居住的老部下们来拜年,天天人流不断。
住在本家的韩明朗几乎笑僵了脸,不仅要陪着长辈会客,还要和同辈的兄弟姐妹们联络感情,聚会几乎一天一场,酒就当水喝。果然平时都见不到面,专挑过年大家归巢时下手。但是几天下来,他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正好收到成向东的短信,他问清楚对方的地址,买票就上了火车。返程的民工潮才刚刚开始,他等于是逆向而行,所以车票并不难买。到站下了车,看着空空的两手,才发现自己着实冲动了些,赶紧跑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礼品。
成向东接到韩明朗的时候,那家伙完全没形象地蹲在路边装民工。“来就来吧,买什么东西?”笑呵呵地接过手。“民工”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这是礼貌懂吧?”“是是,让三少破费了!”意有所指地看看塑料袋上的本市地址。“民工”没理他,径自开门上车。成向东发动车子,直接把大少爷带回家。
韩明朗在成家充分感受到了过节的气息。
一进院子,就看到一条条红色镂空刻着吉祥话的的红挂单,玻璃窗上都贴着喜庆的窗花,花棚里各色植物郁郁葱葱,耳边还传来外面劈啪的鞭炮声。“这才是过年啊!”韩明朗感叹。
作为少数几个成向东带回家的朋友,韩明朗自然受到成家人的热情接待。但是这种热情却被非常有分寸的表现出来。他在屋子里随意走动,大家仍然按照平时的习惯生活,就像家里没有这么一位“客人”。
是的,客人。他在成向东家里并没有做客的自觉。这让韩明朗心情非常放松,几天来的“卖笑”生活实在让他厌烦,没完没了的人际交往也使他疲惫。现在,在这个安静的小城里,这个喜气洋洋又设施现代的小院,还有成向东这些善良而温暖的家人。这一切,都让他欣喜。这才是他想过的家庭生活。
“你小子太幸福了!”嫉妒地踢人一脚。
韩明朗就在成家住了下来。
大多时间都跟成向东在二楼看看碟玩玩游戏。当然,成向东并不总是很空闲,大多时间他在书房和成爸谈论一些公事。成爸在成向东上高中起,就开始向他灌输公事,经常有一些发展方向及内部管理的问题,都会拿出来与他讨论。而且成家的产业分布与财政状况,也会给他详细的说明。
这一切,都是因为成爸的某生意伙伴发生意外,孤儿寡母被人恶意侵吞财产的真实事件所警示。成爸希望给自己的老母妻儿更好的保障,这是父子俩的秘密。
成向东忙的时候,韩明朗就上楼去找向北小哥俩玩儿。阁楼的斜顶安了一大扇玻璃窗,阳光照下来特别温暖。路楠最喜欢躺在那儿睡午觉,成向北习惯性陪睡。
韩明朗觉得他俩特别有意思,成向北小名叫小老虎,在家里那叫一个唯我独尊。妈妈惯着,奶奶哄着,父兄又舍不得下重手。就这么个霸王,却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路楠,他哥快递回家的巧克力都进了路楠的肚子。好玩的游戏也让路楠先玩,还老偷着去给路楠租漫画看。
韩明朗打趣地说成向北肯定是上辈子欠了路楠的,这辈子要来还债。成向东听了这个说法,没反驳,默认了。
两个小家伙在楼上玩得正欢。
路楠趴在地毯上看漫画,两只光脚丫子晃来晃去的。
“楠楠,你穿上袜子!不然又要着凉了。”成向北拿过一双厚毛线袜放在路楠面前。路楠“嗯”了声,继续看书。“楠楠!”成向北叫道。路楠转了身,没理他。成向北没办法,只好按住那两只乱动的脚丫子给路楠套上厚毛袜。
安静了没一会儿,成向北端出个盒子,问道:“楠楠,你吃糖吗?”
看书看到咯咯笑的某人,又“嗯”了声。看到对方沉迷于书中不理自己,成向北郁闷了,拿出一颗巧克力,塞进自己嘴里。还很恶劣的威胁说:“楠楠,这是最后一颗巧克力了!”
路楠终于抬起了头,看到了消失在某人嘴里的巧克力。盒子已经空了,看来老虎这次没说谎。路楠表情一变,抓住对方的肩膀,喊道:“把巧克力还来!”“唔……不……”摇头。路楠生气了,继续摇晃。“你给我吐出来!”
成向北到底不屈从恶势力,路楠看着对方嘴里越变越小的巧克力……一时冲动,伸出舌头就钻进了对方嘴里。“唔……嗯……”成向北被贴在自己嘴唇上的柔软唇瓣给吓住了!直到路楠的舌头伸进他嘴里,他都惊得忘了反应,直接把变小的巧克力球给咽了下去。
“咕噜……”吞口水的声音。
路楠的舌头在成向北嘴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捞到,只有舌尖上残留着浓浓的巧克力味。“你还我巧克力!”没有意识到自己出格的行为,路楠仍为自己没吃到最后一颗巧克力生气。成向北窘得满面通红,低声叫道:“楠楠……”
路楠白他一眼,继续趴下去看漫画。不理这个偷吃“他”巧克力的小人。
韩明朗站在门边,发现自己像个偷窥的变态。
看着里面两小无猜的小哥俩,他发现他又想起曾经调侃过成向东,他会有个男弟媳。现在看来,未来真是充满无限可能。不想打破阁楼里那串粉红色的泡泡,他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你不是上去找虎子他们玩吗?”成向东坐在沙发上看资料,看到他进来觉得奇怪。韩明朗笑笑,走到他身边坐下。“他们看书呢,我就没进去。”“看书?又是那些日本漫画吧!”成向东了解地笑笑。
怕韩明朗无聊,成向东带他出门逛庙会。
举办传统庙会的地方离成家并不算太远,两人安步当车,步行走了过去。
庙会已经存在了好多年,依托着城里唯一留存的一座古庙,每到过年时,香火格外旺盛。也因此,古庙周围的摊位也生意兴隆。慢慢地,庙会也成为当地人过年消遣的一大方式。过年赶庙会,似乎是中国人的传统,韩明朗在北市时也去过。那里有全国规模最大最有名的庙会,但是人太多了,而且出行不便,只去过一次就不去了。
小城的庙会,面积没那么大。摊位摆设也更乡土。韩明朗有趣地看着来来往往地人群,有打扮新潮的小青年,也有穿着古朴的老年人,更有掩不住乡土气息的农村人。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操着他听不懂的乡音。
成向东在家也不讲普通话,只为了配合他才讲。但是他平时和家人说的话,韩明朗大部分都听得懂。倒是路楠和成向北,说话以普通话为重点,似乎是在学校里的习惯。只是路楠叫成向北“老虎”时,声调格外不同。韩明朗试着学了好几次,愣是没学会。
两人边走边看,不时停下来看看一些新鲜玩意儿。成向东买了两包老太太喜欢吃的特色小食品,这种东西平时是没卖的,只有庙会等传统季节才见得到。
庙会的边缘位置立了几个马戏帐篷。上面红旗飞舞彩旗飘飘,大尺寸地音箱中穿来震耳欲聋地音乐。正中间的帐篷最大,在帐篷外缘还立了一个高台,定睛一看,上面两个穿着内衣外裹透明纱巾的女人在上面搔首弄姿。韩明朗吹了声口哨:“天!民风够开放的!”
成向东眯了眯眼,说了句:“今天天够冷的。”
两个人到底没进去。
本来韩明朗想进去参观学习一下,还没过去买票,就碰到了成向东的小学同学。寒暄了几句,两人也没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进去看艳舞,只得摸摸鼻子打道回府。
“死要面子活受罪。”吃饱喝足,韩明朗又赖在成向东床上。成向东没理他,把书桌上的资料整理好,封入档案袋。壁橱里有个小型的保险柜,成向东把资料放进去。韩明朗打趣道:“什么机密档案?够慎重的啊!”
“事关身家性命,当然要慎重。”关好柜门,成向东踢掉鞋子爬上床。踢踢躺在自己床上的大型动物,对方立即回以一脚。“喂!要不咱明天再去观摩观摩?”乡村版脱衣舞,对自己来说真新鲜。“死了这条心吧!没准人家今晚上就拖着帐篷去下一个城市了。”庙会就那么几天,谁天天在那儿等你?再说,这也就是临近散场努力创收的机会,不然城管监察是吃素的啊!
韩明朗无奈,只得爬起来打开电视看。
到处都是晚会和贺岁片,越看越无聊。捅了捅成向东,低声道:“你去把房门锁上吧!”成向东犹豫下,到底出去把门都锁上了。成家人各自的空间都很独立,锁上门,也不影响别人的日常生活。
顶灯已经关掉了,只剩床头一盏小灯。韩明朗躺在床上,冲他暧昧的笑。成向东觉得一股火从下腹窜了上来,有种把韩明朗撕碎吞吃入腹的冲动。冲动是雄性生物的本能,他的呼吸粗重起来,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扑在了韩明朗身上。
吻,在一瞬间激烈地爆发开来。
不知道是谁先动,只记得当时双眼间的电流强烈到背脊发麻的地步,闭上眼,嘴唇激烈的碰撞,也许碰到了牙齿有些生疼,但是就是舍不得分开!舌头强硬地伸进了嘴里,勾挑、戳刺,吻遍了对方口腔里的每一寸角落,不断的噬咬,不停的吮吸,甚至口水都顺着嘴角往下流,但是嘴唇就像焊在一起一样,不能忍受片刻的分离!
两个人的手在对方身上摸索,互相扔掉对方的衣服。赤裸地身躯彼此摩擦,炙热的唇舌在对方的敏感带舔舐吸吮。身体发出颤栗的信号,快感冲击着大脑,似乎要到达天堂。两根挺立地欲望被握在手里,紧密摩擦,两个人快乐地弓起腰,快感特别强烈,但是又想着让它再强烈一点!再强烈一点!
新学期伊始,成向东的生活骤然忙碌起来。
他为自己列了个计划,学习、运动、社交等以周为单位,安排地很满。
韩明朗看到他的计划表,没有嘲笑,反而很认真的复制了一份,将其中可以两人共同去做的项目拿红笔划出来,仔细思考了两天,又制订了一份自己的计划表。
两个人开始分头忙碌,但是一周总有那么一两天能在一起,或是锻炼,或是一起到图书馆看书,或是结伴去听一次讲座。成向东侧重经济与人文,韩明朗喜欢军事与政治。这样互相交流下来,两个人都对对方的专业有了初步的了解,话题范围也更加广泛。
院学生会招新时,成向东也报了名。篮球社的社长是院学生会的体育部长,人缘不错,直接把成向东给带了进去。成向东经过竞选,最终进了外联部。这实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部门,平时没什么事,一到有什么比赛或是重大活动时,他们的任务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