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近的距离,一只气球爆炸造成的心理效果等同于一枚炸弹。」剑子淡淡说着。他的眼神飘过破碎了的气球和一地玫瑰,转到龙宿的脸上,「心惊肉跳吧?这种感觉不会常有哦。」
龙宿瞪着风清云淡的剑子,突然伸出双臂死死搂住他。
「哎哟……小力点,干吗啊?」剑子微微挣了下。
「如果那真的是炸弹……」龙宿在剑子耳边吐着气:「现在,我们就已经一起死了吧。」
剑子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要。连全尸都没有。」
龙宿挂在剑子身上闷笑,「对啊,到时候没人能分清哪是你哪是我,只能把我们烧成一堆葬在一起,墓碑上就写『龙宿与剑子之墓』。哈哈。」
剑子没有说话,龙宿感觉到他把下巴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沈默让人不安,龙宿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剑子?」他的手掌轻抚着剑子的后背。
「祸害遗千年……死不了。」这样说的剑子伸出手搂住龙宿的腰。
而挑起话题的龙宿只能苦笑,「当然不会。比起装同一个骨灰盒,我还是比较喜欢这样抱着你。」
龙宿拉着剑子离开学校,找了个不符合他形像的大排挡坐下,和剑子一起喝酒。一向很节制的剑子那天不知怎么就喝过了,湿润的眼神瞄过去让龙宿全身的热量都往下涌。龙宿按住剑子又想去拿啤酒罐的手,轻轻一带,剑子就靠到了他身上。
「你知道我没什么自制力,还这样勾引我。」
「……你太谦虚了。」龙宿确定剑子的神志仍然清晰,至少他还能开口讽刺自己,虽然口音有些模糊,但失去防备的剑子显得比平时更可爱。
这么一想,刚压下去的欲火又翻涌着烧上来。龙宿并不否认自己是个性欲强烈的人,特别是对剑子……想看他为自己迷乱的眼神,轻轻一碰就颤抖的腰线,还有被逼到崩溃边缘时诚实的呻吟……经验丰富的龙宿不知道自己还会为这一切反应青涩地激动不已,和过去那些自以为快乐的情事完全不同——这就是爱情?
「剑子。」龙宿紧紧拽住身边人的腰身,「我们回去吧。」
剑子促狭地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眼神在笑。他们都明白刚刚那个煞风景的意外之后彼此最需要的是什么,而几罐啤酒下肚后这个理由显得更为充份。
龙宿抽了两张钞票扔在桌上,剑子随着他站起身,脚步有些不稳。
龙宿抓住剑子的手臂,不怀好意地笑了,「你确定没问题吗?如果做到一半睡过去……」
剑子柔软的眼神里突然射出锐利的光,「你可以试试看啊……」他推开龙宿,自顾自往前走。
龙宿小跑两步赶上,脸上笑意更灿烂碍眼的同时,他开始有些怀疑剑子到底有没有醉了。「你该死的真的在勾引我……去你家还是我那?」
「恩……」剑子想到了什么,「不,不能去我那。回你的宿舍……」
龙宿没有说话,落后剑子半步走了一会,突然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剑子的手。
剑子一怔,不解的目光从交握的双手移到龙宿的眼睛。
「手拉手的感觉确实不坏啊……」龙宿笑得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脸无邪。可以想象过去他就是用这样的笑容拐骗单纯的小妹妹或者成熟的大姐姐,对女人来说,龙宿这种玩世不恭却带点孩童般天真的男人最是吸引人。剑子本来又想嘲讽他两句,但紧握着的双手中传来的温度让他有些难耐。
「快走吧。」他干着嗓子,说了句平常的他绝对不会说的话。
龙宿一反常态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幽暗的房间里,从剑子迷蒙的双眼看出去,所有东西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包括紧紧压着他的人。耳中的喘息声特别清晰,身体也因此变得特别敏感。龙宿喷在他身上的气息让他不住颤抖,夹杂着奇异的恐惧和期待。
剑子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像是自己了。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两个人厮磨了一阵后,剑子开始感觉头沉沉的。他轻轻恩哼一声,一次高潮过后,疲软地瘫卧在床上。
龙宿当然不会让他睡。他把吻印在剑子汗湿的后背,一路舔下去。今天的剑子柔顺得让他惊讶,整个身体都给他一种妩媚的触感。上帝……也许他该感谢那场意外,现在这样性爱的契合或许就是产生于当时的不安。
他们都害怕失去彼此。
意识混沌的剑子被刺激得又醒过来,头痛,他禁不住把额头死死抵在枕头上。平常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再让龙宿为所欲为,但今天……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剑子闭上眼睛,感觉龙宿火烫的身体从背后再一次压上来。
醒过来的时候房间仍是一片漆黑,床头昏黄的灯光迷离。剑子愣了下,才意识到原来是窗帘还拉着。身边的位置空空的,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不一会,「咔」一下,浴室的门开了,龙宿赤裸着身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毫不在乎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掉落在地毯上。
「……疼死了……」剑子抱怨。
「还疼?」龙宿丢开毛巾爬上床,故意不去看剑子在用力瞪他,一只手伸进毛毯,在剑子的腰部轻轻重重地揉捏。
剑子抽一口气。
「舒服吗?」龙宿邪恶地笑着,那只手也开始不规矩地往下滑动。
剑子把刚刚抽进肺里的气全部吐出来,然后拼尽剩下的力气一脚把龙宿踹开。可惜纵欲过度后的力量小了些,没能把还在嬉皮笑脸的人踹下床。
「头疼!头疼!我又没说腰疼!」
「如果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保证马上让你的腰又酸又软。」龙宿摊手,把剑子按回去躺好,自己抚着他的头发,不停地笑,「昨天你真有喝那么多吗?剑子,知道吗?昨天的你……」
「……闭嘴……」剑子像鸵鸟一样,抬手捂住双耳,想把脸塞进枕头里去。
龙宿用了点劲拉下他的手,俯下身去咬他的耳朵,「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剑子,剑子……」
结果龙宿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反反复复叫了好几遍身下人的名字,叫得两人都燥热得不行。剑子终于咬牙守着最后一点神志,「别闹了,龙宿。」他推开身上的人,挣扎着要爬起身。
「再休息一会吧。我保证什么都不干。」龙宿举起双手发誓。
剑子皱眉看看自己的身体,「我要洗澡,难受死了。」
「我帮你洗。」看到剑子递过来的狐疑眼神,龙宿马上补充,「我保证真的除了洗澡我什么都不干。」
等到剑子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遍洗干净之后,已经没有力气跟床边那只偷腥猫计较了,裹在软软的被子里,体力透支的他闭着眼睛很快又被周公召唤过去。龙宿怜惜地看着剑子,吻了吻他的头发,准备去给他们俩弄些吃的。
Where the birds always sing.
五.
「就是说考试这两个星期你都不能和剑子见面?」穆仙凤乐不可支。
「两个星期!」默言歆重复。
龙宿特别讨厌人家替他强调这一点,因为这是事实没法反驳,他也不想故作潇洒地说「啊,不过是两星期十四天三百三十六个小时而已」,那太矫情。所以他只能站起来跨步走开,远离穆仙凤幸灾乐祸的眼神和默言歆虽然平静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龙宿又去了福利院,通往院长室的走道经过孩子们活动的院子,在那里他看到一个金发美女。
「嗨,龙宿!」美女很大方地和他打招呼,原本想装作没看见的龙宿只能虚伪地笑起来,「艾弥丽,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学校已经放假了,所以就过来帮忙。」她安抚好纠缠着她的小孩子,走到龙宿身边,「你呢?」
「我?我来看看。」顺便给这个福利院松垮的基石加一点土。龙宿心底念了一句,态度不冷不热。他不想在这里看到这个女人,不不,他不想在任何地方看到这个女人。
艾弥丽似乎察觉了什么,她低下头去,「你对我有敌意。」
「是吗?」这个女人还不算太傻。
「你和剑子是什么关系?」
收回前言,问这个问题就很傻。女人都喜欢喋喋不休,如果不得到能令她们满意的回答便绝不罢口。她们索求的不是真相,而是可以让自己心里平衡的东西——不管那是不是谎言。龙宿撇撇嘴,仗着身高,居高临下看着剑子的初恋。「爱人,情人,lover,sweetheart,你喜欢哪一个?」
艾弥丽顿了下,抬起脸,晶亮的眼睛无惧地看着龙宿。没有风云突变没有电闪雷鸣,任何戏剧化的背景特效都没有。
「这样,你是该对我有敌意。」
龙宿的心情被这句话弄得一团糟。
艾弥丽摆出姿态,意图已经很明显了,龙宿不在乎那个女人,他只在乎剑子的想法。艾弥丽知道孤儿院,知道剑子的过去,她还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关于剑子的事情?
龙宿躺在床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前两天他和剑子还纠缠在这里,现在却连空气都那么冰冷。龙宿按下空调的开关,呼呼的热气直往他身上打。冬天什么时候会过去?春天什么时候来呢?他脱掉衣服钻进被子,闭上眼睛,似乎还能闻到剑子的味道。
考完试那天多云转阴,有时有雨,雨量中到大。走出大楼的剑子刚感觉到一阵飘过的雨丝,就被横冲过来的人拽着胳膊塞进一辆阿斯顿马丁里。这辆车并不陌生,剑子经常大摇大摆地开着它到超市去买菜。
「这是绑架吗?」他好整以暇问坐上驾驶座的人。
「别嬉皮笑脸地看着我,告诉你这就是绑架!」龙宿跟油门有仇似的猛踩,「用你的一辈子来赎!」
剑子愣了好一会才露出个惋惜的表情,「龙宿你八点檔你看多了。」语气就像在可惜祖国花朵被摧残了那样。他把手里的书扔到后座上,看见窗外的行人纷纷打开雨伞。
「真是适合私奔的天气,不是吗?」龙宿从后视镜中看着剑子的眼睛,笑得非常孩子气。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的时速飙到了120,剑子很想问这到底是绑架是私奔还是殉情,但他最后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风景。龙宿会那么暴力地对待他的情人和车子,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现在不安,很不安。铺天盖地的大雨中视野不清,剑子不禁怀疑这样的速度为什么还没有撞到别的车或者防护栏。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上回他们没有血肉横飞地被炸碎,这回却要皮剥肉离地被撞烂。龙宿的侧脸紧绷得像没有生气的雕像,剑子认命似地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阿斯顿马丁的车身震了一下,然后缓缓减速,直至停下来。
剑子睁开眼。他们已经离开了高速公路,车子完好地停靠在路边,车子里的人当然也很完好。
「你真是个疯子……」他又合上眼睛,并不生气只是有些疲惫。「最好给我一个陪你去死的理由。」
「我爱你。」
跑车狭小的车厢内充斥满龙宿的声音,哪里都躲不掉。剑子的眼睫猛颤了一下,没有动。唇上传来温暖的触感,他张开嘴,让龙宿加深这个吻。我爱你我爱你,无数的回音响在脑海里,剑子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太快了,不知道是因为劫后余生,还是因为龙宿的话。后背全是汗水,脱力的身体像是刚经历一场激烈的性爱。他偷偷睁开眼睛,看见琥珀色的瞳孔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表情。
龙宿放开了他,剑子的唇却反追上去,两人吐息间全部是炙热的空气,让车内骤然升温。雨下得好大,车窗上一片水幕,什么也看不见。剑子以很不舒服的姿势承受着龙宿的体重,感觉裤子钮扣被解开,拉练下拉到一半卡在中央。龙宿不耐烦地用力扯了两下,但遗憾的是,那条拉练显然十分尽忠职守。
「你这是干嘛啊!」剑子被弄得情况很尴尬,他用力推开龙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然后抬眼,带着戏谑的眼神盯着对方的眼睛。
「喂喂……」察觉到剑子意图的龙宿有些苦恼地笑起来,他向后仰去靠在车门上。眼神紧盯着剑子伸出的手,缓慢又煎熬地移动着。剑子修长的手指落在了他的双腿之间,空气中「喀啦」一声轻微的响动,那条该死的拉链就在它主人的手中乖巧地滑到了最下端。
「剑子……」龙宿的声音沙哑又难耐,语气中甚至有些哀求的味道了,「我相信你知道你正在做什么,但是……」
剑子可不理会他。被解开的裤子就像敞开大门的游乐园一样欢迎他的手指进入。触摸自己性器的感觉很奇怪,一般剑子都不会做这种事情,但眼下他没有多考虑其它可能的选择,和龙宿在一起让他学会在必要的时候顺从自己的本能。特别像现在,剑子知道龙宿无法拒绝,尤其刚刚他才说了「爱」。剑子漆黑的瞳孔变得更黑,一直盯着龙宿的眼睛不让它们转开。现在龙宿已经没有再看剑子的手了,但他分明更清晰地明白剑子在做什么。
「够了……剑子,足够了。」龙宿终于无法忍耐地抓住剑子的手腕,他的声音低柔,手上用的力气却不小。剑子火热的行为却让他突然感觉像在寒冬腊月被浇了一桶冷水。他看着剑子,对方依然挂着和平时一模一样的笑容,即平静又柔和,带着隐约的嘲讽。
龙宿没有说话,只是无意识地加大握住剑子的手劲。剑子皱了皱眉头,但没有甩开他。
「龙宿……」剑子叹了口气,他的语气如常,好像和刚才那个轻喘着做着自慰动作的人完全没有关系。「我想我必须应该对你说,我可经不起你这样三番两次的折腾。你最好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情严重到让你想毁了你的宝贝车,自杀,还要找我陪葬。」
「自杀?陪葬?」龙宿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有些无奈地松开剑子,「那个,你确定不需要我先帮你解决下面的问题吗?」他一本正经地问。
剑子摇头,「我能够控制自己。」
「但是我快要不能了。」龙宿自言自语说道。剑子装做没听见,他伸手把裤子拉链拉起来,扣子扣好。
「你的威胁方式还真是特别。」龙宿哭笑不得,「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扑上来直接把你吃掉?」
「那才应该是你正常的反应,不是吗?」剑子轻笑着看着龙宿,「说实话,我确实是那样准备的。如果你扑上来……」剑子撇开脸去,垂下了眼睛,「当然我什么也不会做,你以为我会怎么样?」
龙宿顿时目瞪口呆怔在座位上。「你的意思是……」他不怎么确定地寻问,对眼下情况无法把握的状况让他觉得有些挫败。刚刚的气氛不能说好,但确实不糟糕,虽然剑子并不排斥性爱,但他主动的时候几乎没有……不不,这并不是关键。龙宿闭上眼睛,一只手挡在了额头上。「你总是喜欢出人意表……我并没有想到……」
剑子当然知道那个一脸懊恼的人在想什么,他们两人到底是谁估计不足,还是一贯的相处方式让彼此都产生错觉。窗外的雨仍是稀里哗啦下得热闹,但封闭的车内除了呼吸就听不到其它任何声音。
「你以为……」沉默持续了很久才被剑子打破,「你以为,那句话不会对我造成任何的影响吗?」
「哈……」龙宿的手移到嘴角挡住自己苦笑的表情,「是我对自己太没自信了么……」
剑子没有回答。
「或者其实是太有自信了?我总希望我们可以心有灵犀——好吧,是奢望——没有谁可以真正理解谁,不是吗?」说话的时候龙宿一直笔直注视着前方,双手紧握住方向盘,「我以为有些话说或者不说是一样的,难道你要告诉我之前的一切全是笑话么?如果我不说那句话你就不会感动吗?剑子,你相信嘴巴还是相信心……」
「我爱你。」剑子平缓地念出三个字,轻轻的声音很容易压过了龙宿稍显激动的表白。龙宿浑身一震,慢慢地回过头来看着剑子,「你说……什么?」